《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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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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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咪着眼睛,在茅舍前,小湖边来回走着,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极为难之事。

终于他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善财童子的?”

他第一句问的不是佛祖在果园里说过什么话,因为在这小子看来,佛祖远没有自己重要。

老祖宗的声音从茅舍里嗡嗡响起。

“很久了吧,自从菩萨把你从天上扔下来就知道了。”

“哟。”易天行眉头一耸,阴阳怪气说道:“你这师傅待徒儿倒也算是实诚。”

话语间很是讥讽,因为他自认对老猴一片赤心,不料却被他瞒了这久,不免很是恼火。

老祖宗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靠,你这铜脸皮居然也会不好意思?”易天行愤愤然道:“咋就没听说过像你这么可恶的师傅?”

老祖宗脸上有些挂不住,准备发飚。

易天行却是把他的脾气摸了一个准,知道他快忍不住了,话语轻轻一转道:“这次去西藏见着普贤菩萨了,他说我不是老牛的儿子,这事儿你得给我一个准,总不能说活了二十年,连自己爹妈是谁都弄不明白,做人也太失败了。”

老祖宗正准备发飚的情绪被这句话一扰,险些没憋死,只得闷声吼道:“没爹没妈算什么,俺不是一样没爹没妈!”

易天行噗哧一笑道:“可是那老牛不是你传说中的结拜兄弟?”

“扯蛋,就是吃了几回酒,碍不过小雀儿的面子,勉强认了一下。”老祖宗骂咧咧道:“不过你别信普贤那老和尚的。”

似乎在回忆什么,老祖宗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叶相应该是还没睡醒,普贤一定是在蒙你,你那一世倒确实是老牛养的干儿子。”

“啊?”易天行觉得自己快变成弱智的蓝猫三千问,口齿不清说道:“老牛真是我爹?”

他觉得有些奇怪,皱眉道:“为什么普贤菩萨会骗我?”见着普贤菩萨之后,他是万万不肯相信菩萨会骗自己的,相较而言,在老猴师傅与菩萨之间,自己似乎更倾向于相信菩萨的说法。

老祖宗冷笑道:“信不信由你,佛道两家争你又不是第一次。”

易天行耸耸肩:“佛道两家争师傅你当打手,这我是知道的,道门给你的待遇太差,所以你叛变投佛嘛……但,我可没你的神通,所以还是不大相信。”

“以后就知道了。”

“所有不明白的事情,都推到以后,以后能不能再找一个比较聪明一点的借口?”

“如果不推到以后,就以你这泼赖性子,愚蠢脑子,现在能想明白不?”

……

……

“师傅,有正经事儿问你,说不定可以找到救你出去的法子。”

“说。”

“听普贤菩萨说,你下界之后,佛祖也就不见,应该是缘于你们在须弥山果园里的一次对话,你还记得对话的内容吗?”

“扯臊,俺家天天去须弥山找罗汉喝酒,哪记得清楚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可是佛祖耶,和他老人家说话,可是难得的尊荣,难道师傅也记不住?”

“佛祖如何?横横,俺老孙和他说话,那是给他面子。”

见着这老猴还在回顾光荣历史,全不顾大局,易天行怒了,骂道:“再不想起来,我就带着蕾蕾和鸟儿子移民挪威,闷不死你!”

茅舍里安静了许久,老祖宗受了威胁,慢慢回忆道:

“须弥山的果园虽然没有王母的桃园种的好,但胜在果子种类多,所以我那天端着一壶儿酒,就去果园里拣果子吃,正巧碰着佛祖正在一棵果树下发呆。”

“虽然那厮将俺关了五百年,但怎么说名义上他也是俺师祖啊,所以俺假意请他吃酒吃果子……本来以为他不会贪这些口舌之欲,不料佛祖也接过来吃了,浪费了俺不少仙酒咧。”

老猴忆苦思甜起了劲儿,一味感叹着,有些偏题。

易天行赶紧帮他转回来:“然后他说了什么?”

茅舍里的声音有些古怪:“佛祖先前一直没说话,只是啃果子吃酒,后来他忽然问俺:‘悟空啊,这果子吃完了,果核怎么办呢?’”

“俺就说,扔了呗。”

“佛祖又说,果核扔到土里,又会长成果树,果树又结果子,那又如何?”

“又结果子,就吃呗!俺心想这胖家伙是不是患了失心疯,尽问些胡话。”

“不料他接着又问:吃了之后,这果核又怎么办呢?”

易天行这时也听傻了眼,全然不知佛祖与老猴这段对话是啥意思。

当年在须弥山果园里与佛祖对话的老猴更烦,心想吃个果子也吃出麻烦来了,把心一横,嚷嚷道:“捏碎俅!”两个指头轻轻一捏,把一个被啃的光溜干净的果核,捏碎在了空中。

……

……

“完了?”易天行问道。

“完了。”老祖宗傻乎乎地回答道。

易天行哀叹一声,坐在了青石板上,这对话听了等于没听,尽是废话,可能哲学家还能从中整出点儿啥来,自己这种现实主义者还是算了吧,他忽然灵机一动,问道:“那天佛祖吃的什么果子?”

老祖宗的声音从茅舍里传了出来,似乎在偷笑:“嘻嘻……俺给他的是酸野果儿,最难吃的那种。”

“你就笑吧你。”易天行爬起来往前殿走去,逗老猴道:“据我分析,之所以你被打下凡间五百年,就是因为你自己吃鲜果,让佛祖吃酸果,把他给得罪了。”

后园里一片安静。

半晌后,老祖宗恚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厮怎生的如此小气!”

……

……

在后园通往前殿的石拱门处,易天行忽然回头道:“师傅,你收我为徒弟,一定是观音大士说我可以把你救出来吧?”

茅舍里静了静,老猴缓缓说道:“最初自然是这样。”

易天行摇摇头,开颜笑道:“算了,这种事情怪你也没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老猴难得表达了一下歉意。

“没事儿,虽然你的动机十分的不纯粹。”

易天行很喜爱这个师傅,虽然知道师傅用古老太爷诱自己入局,肯定是出于脱身的考虑,而没有想过自己——但这几年的相处,那种疼爱的感觉是假不得了,所以他挥挥手,表现着自己的大度。

“想当年,俺曾经把你烧的满地乱爬,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

回到小书店,易朱正在补旅游时落下的书法,蕾蕾正在准备上学时的东西,叶相僧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易天行微微皱眉:“叶相不应该离归元寺太远。”

在飞机上他把这次旅行中的故事挑重要的,给蕾蕾讲了一遍,当然,关于自己前世是善财童子的事情暂时没说,那家伙,这种身世似乎对于浪漫的爱情故事没啥帮助。

蕾蕾听他说起叶相,幽幽叹道:“由他去吧,他最近心情不大好。”

“他去了哪里?”

“松堂临终关怀医院。”

易天行双手轻轻合什,想了想道:“也是,该来的劫数终归要来,还不如抓紧时间做些善事。”

蕾蕾收拾好了,拉着他的手走到了天井里。

天井里的那棵树生的极好,已经有些翠绿的小叶子倔犟的从枯枝丫里钻了出来。

二人在树旁围着的石栏上坐下。

天上的明月照拂着他们的身体。

“我很后悔去一趟西藏。”易天行静静道:“如果不去,普贤菩萨不见得会离开这个人间,不去,关于佛祖那档子事儿始终离我很遥远,我并不用操心,更不用像现在一样,时刻担心着那个大势至什么时候来。”

“你去了,所以普贤菩萨将那事情讲与你听,他才能安心离开,这是功德。佛祖的事情终归是要赖在你头上的,至于大势至菩萨,只要你留在省城里面,自然有师傅帮忙。”

“这些事情是挺烦,不过……”邹蕾蕾调皮地吐吐了舌头:“谁叫我的意中人天生是个盖世英雄呢?”

易天行脸有些红,嘿嘿一笑道:“我可不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你。”

“噢。”蕾蕾表现的毫不在意。

易天行把她搂进怀里,狠狠地啜了一口:“我会踩着七色自行车来娶你。”

邹蕾蕾半倚在他怀里,挣起身来,指着天上讶道:“看,有人在往月亮上飞。”

易天行瞥了一眼,夜空之中缺月如意,一片孤寂,哪有人影,嘻嘻笑道:“不准打岔,来,再香一个。”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赞叹道:“我若是金童,你应该就是玉女,天生一对。”

蕾蕾羞红了脸,嗔道:“别肉麻。”

易天行一愣,心想自己只是阐述可能的事实,怎么变成肉麻了?

……

……

月下有二人,形影相依偎。高树之上,月光之中,有一个肉眼根本无法看到的人影正缓缓向月亮上飘去,每移一分,月光六动。

第四卷《倾城》终

第五部 焚城第一章开学首日
(更新时间:2007…2…822:09:00本章字数:5420)

一九九七年九月一日。
省城大学附属小学就在省城大学的校园内,从大马路上进了校门,然后沿着那条直直的马路一路走到底,少说也得两三公里,钻进数间庞大的教学楼,在女生宿舍晾晒的诱人小内裤下穿过,再沿着体育场边散发着大粪臭味的植物园往里走,便来到了一个小院子。

那便是附属小学的院子。

这一天,省城大学附属小学里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那场面是相当的壮观。

壮观的主体不是新入学的孩子们,是这些孩子们的爹妈。送孩子上学的二十四孝父母们踮脚翘首往校园内望去,面上担心焦虑之色掩之不去,想来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孩子能不能适应上学的生活,上课坐的直不直,诸如此类的事情,。

张小白,姓张名小白,是附属小学刚招聘一年的老师,女性,未婚,二十二岁,长的漂亮却不惹眼,脸蛋干净的那种。

如今学校里没有人愿意当班主任了——每月的补贴只有四十元钱,却要给五十几个小孩子当“妈”,确实是件投入产出相差太多的苦差使,所以她这个新招来的老师,本来只是教美术劳动的边缘人物,被硬塞了一个班主任的工作。

她带的班级是二年二班,很普通的一个班级,但校长却专门把她喊到办公室里好生嘱咐了一通,说班里有个孩子一定要特加注意。张小白纳闷道:“不过小学一年级,就算是再有来头,也没必要吧?”校长苦着脸道:“是新转来的,这和来头无关,只是有些古怪,而且……”校长忽然住了嘴,叹道:“反正是个麻烦孩子,你是年青同志,有活力,有想法,我希望你能处理好。”

张小白耸耸眉头,女青年的泼辣劲儿上来了,哼道:“校长你就交给我吧。”

校长正准备老怀安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赶紧道:“那孩子家里不是什么高官贵戚,你别误会了。”他笑道:“就怕你这年青同志,因为痛恨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所以刻意针对那孩子。”

张小白笑道:“怎么可能,就算他的父母都是贪官,这和孩子也没关系。”

校长笑道:“我保证不是贪官。不过他家确实挺有钱……不过,这和咱们也没关系对不对?”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说道:“虽然他家确实给了一笔赞助,但我们搞教育的,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张小白皱眉道:“校长,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有些糊涂了,我到底应该怎样对那个小孩儿?”

校长生怕面前的年青姑娘生出反权威的无聊心思,赶紧解释道:“什么都不做,反正你别管那小家伙就行了……听说在前个学校,那个小孩儿惹了不少事情出来。”

张小白叹了一口气道:“不惹事儿的孩子,现在还挺少见。”

话是如此说,但等到她去了自己的班上,才发现惹事儿也分很多种,而那个小孩儿就属于异类麻烦的那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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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二班在二楼,张小白老师夹着厚厚的名册,右手拿了根教鞭,挺着胸膛,走路带风地推开教室门。

没有水桶下来,也没有粉笔盒的逆袭,她很安全地站在了讲台之上。

毕竟是小学二年级,小学生们都还属于无比畏惧老师的年代,所以没有什么问题。

但张小白站在讲台上,仍然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眼镜盒,取出近视眼镜戴上,在教室里的五十个小人头上扫了一眼,教师的直觉让她马上找到了怪异气氛的源头。

源头是今天新转来的那个学生,那个胖胖的小男生。

那个小男生坐在课桌前,脸上面情冰凉冰凉的,完全不像是个小孩子,反像一个仇大怨深的老佃农。

最大的问题是……那个小男生扎着一头刘欢式的长发,在这稚朴的教室内显得格外不协调。

张小白愣了愣,翻出那个胖胖男生的名字,确认是个男生之后,清清嗓子,脆生生说道:“同学们好。”

“老师好。”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这个学期的第一天,一年过去了,大家也都长大了一岁,今年我们要面临的学习任务也比去年也要多一些。当然,我们也要结识新的朋友,认识新的事物。”

她看着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胖子,微笑道:“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让我们先认识一下吧。”

“这位同学,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她示意那个小男生站起来。

胖胖的小男生瘪瘪嘴,张小白如果没有眼花,那么一定能瞧见小胖子唇角的那一丝讥讽之色。

“大家鼓掌欢迎。”张小白指挥全班的学生鼓掌,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对那个男生表示鼓励。

那个小男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打了个哆嗦,很勉强地站了起来,胖乎乎的身子带的课桌一阵响。

教室里传出一阵哄笑。

小男生皱皱眉头,回头扫了教室里的学生们一眼。

目光里有一种他这个年龄段绝对不应该有的冰冷,教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张小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发现找到了麻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男生轻轻揉揉自己肉乎乎的下巴,漫不在乎说道:

“我叫易朱,今年七岁,两年前我随便说了一句想上学,所以我父亲就逼着我上学,从来不考虑我的个人看法,非常可恶!被动的人生总是很悲哀的,我只是想在学校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所以你们不要来烦我……”

说完这句很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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