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儿忽然把目光望向远方,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我准备去趟欧洲,如果他们问起,你说一声就好。”
易天行亦是一阵沉默:“给个理由先。”
秦梓儿眼中闪过一丝倔犟的味道:“没什么。”
易天行眯眼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和白如莹玉地清颜。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碰见了一个和尚?”
秦梓儿缓缓抬首,却没有言语。
一阵无语地回答。易天行顿时明白在秦梓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天之骄女”,一个自幼被便称为道术奇材的姑娘,在遇见大势至菩萨后,自信心遭受了强烈的挫折。而秦梓儿的性格却是宁折勿弯,在一个月的避世之后,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是这种选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去欧洲?那里对提高你的实力没有什么帮助。”
“我需要修行。”秦梓儿目光微微垂下。“这一个月里,我在人间的最底层生活着,旁观着,才发现我对这个世界其实从来没有过真实的认识。我从小生活在山上,后来又一直在六处,所谓入世修行,只是一句笑话。”
她望向易天行:“我与你同,我要寻找自己的目标,我地生活需要一个目标。”天下书。库
“我不明白。”易天行反驳道:“生活是需要感受的一个立体面。而从来是一条有方向地射线。”
“更何况,目标又是什么呢?”他接着说道:“王侯将相,对于你我而言。真如粪土。荣华富贵,更不能稍羁你我之心,成就不世之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一个凡人,他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他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尽可能地燃烧自己,照亮身周,以留下自己的痕迹……但对于你我这种存在而言,这些有意义吗?”
秦梓儿微微一笑,清光四射:“其实……你自己也在迷惘着,在台湾的海边,你劝我不要上天,说明你对天界隐隐恐惧,这种恐惧或许就是支撑着你嬉笑度日的力量源泉。试想一下,如果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你什么都敬畏了,你没有什么索求了,那你地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很感激那位僧人,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远不是我所知道的方寸之地。这两年里,你在省城过着小家日子,在我海外漂浮,无根无落,仙人饮风食露……这日子好吗?天路在我脚下,我何时踏上?踏上之后,天界又是何等模样?”秦梓儿微微笑道:“感谢那位僧人,让我了解到了少许,有了目标,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易天行从这些话中隐隐听出些别的味道,面色黯然,无法接话。。
……
……
“谢谢。”这谢的自然是秦梓儿帮忙拦阻大势至菩萨。
“谢谢。”这谢的是易天行壮胆离开省城来寻秦梓儿。
“想知道那个僧人是谁吗?”
秦梓儿摇摇头:“他是谁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代表着一种现在的我无法企及的境界,而这种境界,便是我追寻的。”她的脸上闪过一线令人心折地坚毅。
佛家讲究治心,道家讲究治身,佛以己身为天地,道以天地为己身,而秦梓儿这个被称为千古难见的道术天才,却隐隐有几分令须眉汗颜的毅力……只是这种挑战天地地毅力,与道家虚冲之道又隐隐相悖,让易天行有些不安。
易天行皱眉:“修行当寸进,不可妄进。”
秦梓儿微笑道:“梓儿明白,不送。”
易天行拱手告别:“自然送。”天下。书库
二人就此作别。再见面时,已是一年之后的摩纳哥赌场。
回到省城后,把秦梓儿地事情轻描淡写地先报告给邹蕾蕾,然后对秦家做了些交待。这事情便算淡了,毕竟泰临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已非尘世中人,一些世俗规矩,不大能限制住她。
只是不知道秦梓儿在西方那些世界里会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天界没有人再下来捣蛋,妖怪们都去了山区支边,六处的人闲地没事儿,成天在泰琪儿的带领下开游圆会打发时间;叶相僧还在小书店卖书,临终医院讲经。各式夜总会里说法;斌苦仍然一如既往地在禅房与会议室里碎碎念,小易朱仍然在调皮,在捣蛋。在上学,现在反正也没有张小白老师管他,他成了小学里的青圆霸王:莫杀还在鹏飞工贸挣钱给师傅花,她的师傅……易天行还在不停地花钱,老猴还在喝蒙塔榭,读晨报,试全世界各地运来的新衣裳。
花钱之余,易天行经常会和老猴隔着那个淡素色的金刚伏魔圈小声嘀咕什么。一嘀咕便是一个通宵,真让人敬仰这种师徒情堪比某山。
叶相僧也经常和易天行嘀咕,嘀咕的后果是叶相僧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从春至夏,由夏至片,愈发白了。天下书。。库。
斌苦不想嘀咕也没办法,易天行长期霸占他的禅房看AV?,逼着他嘀咕,嘀咕的后果是易天行的脸色越来越好看了。似乎收到许多有用地咨讯。
总之,一家人都在过幸福生活。
只有邹蕾蕾忙着毕业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
更让她焦头烂额地是。易天行每隔几天就要凑到她耳边,极其厚颜无耻,毫无诚意地说:“嫁给我吧?”
姑娘家怎会这般容易上贼船,自然是装糊涂,等待着某人能能学会浪漫这两个字。
……
……
一九九八年片季里的一天,省城大学门口荷花池旁的邮箱里有异象发生。
大四的邮箱里插满了鲜花,红红的玫瑰暖人心。
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种普渡天下的浪漫,确实让女生们地心头温暖起来。
放学之后,七眼桥上,夕阳之下。
邹蕾蕾的中食二指轻轻拈着那朵玫瑰,似笑非笑地望着易天行。
一旁的小易朱正捧着根玉米棒子在啃,来不及注意父母间荡漾着的暖昧情绪。
易天行咳了两声,问道:“不喜欢这花吗?为什么这么笑。”
蕾蕾甜甜一笑,问道:“为什么会想到把花插在邮箱里?”
“因为每天你们班上收信都是你收啊,怎么样?够浪漫吧?”易天行有些骄傲。
蕾蕾摇摇头:“那为什么每个班的邮箱你都要插一朵玫瑰?”
“因为……这个……因为我忘了你是读几班的?”
易天行紧握双拳,知道自己确实很讨打——蕾蕾都读了三年半大学,自己连她读哪个班还没有记住,亏得自己还是个记忆狂人。
蕾蕾懒懒地叹了口气:“和你追究这个。”天。。下。书库
易天行一笑,旋即唤住小易朱:“你先回去,我和你妈有些事情要做。”
……
……
在七眼桥下的府北河畔,易天行单膝跪地,郑重地从怀里取出一枚金戒指,缓缓举到脸前。
“这是师傅给你的那枚,那天之后我一直留在身边,就是为了今天能给你亲手戴上。”
蕾蕾轻轻咬着下嘴唇,没有说什么,眼睛里却隐隐有些水光闪烁。
“嫁给我吧,老婆。”
求婚的人,没有人会称呼老婆吧?
不过这点小瑕疵很容易被两个沉浸在爱河里地男女刻意略过。
府北河旁的柳枝在金风中绵软无力地摇摆着,慵懒而美丽,河中碧水隐隐泛光,如流金般。
邹蕾蕾擦了擦眼角,挣出笑容说道:“结婚了,你就要走了。”
。。。
易天行笑着,眼神里不尽愧疚之意:“我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人生没有完美之前,真地很难有勇气去挑战什么东西。”
“你准备好了吗?”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你一个人去吗?”
“是啊,叶相太老实,他跟着我去,会倒霉的。”
沉默良久。
“好吧。”邹蕾蕾从他的手里接过金戒指,微微一笑:“为了让你能有些勇气,我就……勉为其难嫁吧……不过不要忘记,骑着五彩的自行车来接我。”
她看着他。。天。。下。。书库
他看着她,为她戴上戒。
……
……
谁也不闻战叫: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不太平。
第六部梵城 第一章 铃儿钉铛响1/3(朱雀记)
雨声渐渐地停了,城市的上空渐渐透进清光。春日里百花盛开,经清水一沐,愈发鲜艳。叶上残露于日光下闪闪发亮,街畔青树于凉风中轻轻摇摆。省城里的人们按照很多年来的模样生活着,街边的小摊贩依然在与城管玩游击战,放学的小孩子们举着小木牌很守规矩地过马路。
在省城外围一个路口处,气氛却十分紧张,农舍外的新黄嫩绿作物都有些瑟瑟发抖。
这里没有农人,没有汽车经过,安静的十分异常,在宽阔的道路正中,停着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
道路两旁有很多穿着制服的蒙面人,手里拿着绝非一般军警配置的武器,紧紧地包围着这辆长途汽车。
前后数公里的路段已经被封死了。
双方对峙着。
……
……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释放人质,举手投降。”
喊话的人,是一个面上微微显怒的女子,女子扎着马尾辫,长眉如秀剑,看着很清爽,正是省城六处主任,泰琪儿。'您阅读的。小说。来至WWW·UMDTXT·COM'
不知道过了多久,破烂的长途汽车的门被打开了,里面那些乘客面有土色地慢慢走了下来,腿在不停地抖着,迅即有六处的职员勇敢地冲上前去,将这些乘客接了下来。
“泰主任,已经查过了,目标没有乘机溜下来。应该还在车子里面。”一个队员前来报告。
秦琪儿微微皱眉,脸上很平静,紧握的右拳却透露了她内心地紧张:“北京的突击队最快什么时候能赶到?”
“四十二分钟。”
“来不及了。”
泰琪儿叹了一口气,左手举起一个小小的显示屏。显示屏上顿时出现了六处最机要的一些文件,文件里面是这些年来六处设定地危险人物。'您阅读的。小说。来至WWW·UMDTXT·COM'
显示屏一幻,现出一张脸来,那张脸看着憨中带着煞劲,穿着蓝卡叽布的中山装,油腻腻的分头下面,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张照片看来是很多年前拍下来的。
“确认是这个人吗?”
“是的。”队员确认长途汽车上目标的身份。
秦琪儿在心底怒骂一声:“不是早死了吗?易天行!你骗了多少人!”
……
……
街上已经没有百姓了,六处的工作效率很高,在短时间内就封闭了这片城区,堵住了这辆长途货车。
长途货车一直开到湖南境内。才被广布国境之内的六处查到端倪,却已经来不及设下重重伏击。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个对峙的局面。
一个中年人缓缓从长途汽车上走了下来,穿着一件很普通地夹克,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的黑框眼镜还架在他地鼻梁上。他吸吸鼻子,深深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似乎十分满意此地的味道。
他下了车,车旁是宽广而安静的街道,围击他的人们只敢远远地守在几百米外。所以空出一大片开阔地来。
他的脚掌刚刚落到地面,四周便传来一片咔咔嚓嚓的声音,还有什么仪器充电地声音……
“陈叔平,请你立刻投降,政府既往不咎。”
泰琪儿脸色微白,勇敢地站在最前沿,清声喊着话。
六处的人都知道这个陈叔平是谁,几年前九江的一场大战,已经成了六处职员暗中讨论最多的话题之一。当夜那场大战,地震连连,死伤无数。月蚀云变,最后连寻弹都用上了,可六处处长秦童儿还是险些丧命——这样强大的存在,实在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害怕。
传说中,这个陈叔青已经被易副局长亲手击毙了,怎么……今天他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省城里面?
众人都很紧张,将好膛的重武和一些奇门武器都对准了陈叔平。
千万枪弹所向处,陈叔平手提旅行包,面色如常,说不出的傲然,没有一丝表情的五官,诉说着对人类强大力量的轻蔑。
大战一触即发,雨后地街道上一片死寂。
……
……
“铃铃……铃铃……”
从街道的最远处,一辆自行车悠然自得的骑了过来,骑车地是一个小孩儿,有些微胖,正咪着眼,按着铃铛,在雨水打湿的街面上骑行着。
“快拦下他!”
六处的职员喊话,有些惶急,眼看着仙人之间的大战要爆发,波及这个小孩子可就不好。
但知道为什么,那辆自行车就这样轻松地冲破了六处的重重防线,缓缓骑到了大街之上,在离破旧长途汽车约五米处停了下来。
“嘎吱”一声,自行车停了,一些泥水溅起,微胖的小孩儿一只脚踩在了地面上。
小孩儿看了一眼正拖着旅行袋的陈叔平。
他屁股底下的自行车被漆的五彩缤纷,红绿杂然,看着十分碍眼。
……
……
小孩儿把陈叔平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忽然开口说道:“师公要我问,你来做什么?”
陈叔平的脸上不再挂着面对凡人时不屑一顾的表情,苦脸一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布,在右手上摇了摇。
“噢,有诚意,上来吧。”
在外面的六处职员傻了眼,有几个热血道门青年便准备学黄继光。冲前去,以自己地命换这小孩儿的安全。
但见过这小孩儿的六处职员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小祖宗来了,自己的小命只怕也是保住了。天下。书库
秦琪儿惶急喊道:“易朱。小心些。”
微胖地小孩儿就是小易朱,他回头望了一眼泰琪儿,细声细气说道:“琪姨,安啦。”
……
……
钉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在空荡在街道上又一次响起,反复不停。
五彩的自行车在街道上渐行渐远,骑车的是个小胖子,坐在后面,不安抱着小胖子腰的,是那个满脸紧张的陈狗狗。陈狗狗右手的白布一直在轻轻摇着。
雨后的归元寺格外美丽,竖匾洗后。黑黄分明,寺墙内外青树渐合,静谧之意十足。
随着一连串清脆的铃声,自行车在归元寺正门口停了下来。
陈叔平双脚一撑,就从二四自行车上站了起来,微微低头,手中白布不停摇。嘴里小声问道:“易天行在哪儿?”
“我爹出去玩去了。”天下。书库
“去哪儿了?”
“不知道。”
易朱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把自行车停在石柱旁边,便准备领他进去。
“原来他不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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