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蒂娅一窒,我看着她的表情接着说:“你是很聪明的女人,但你没有弄明白我困惑的真正原因。因为你还在拿人类的道德与价值标值来衡量我,这样是无法让我接受的,就像身为人类你无法接受猴子拿它们群体的法则来要求你遵行不误一样。所以你真想了解我和我的困惑的话,不能要求我走下去,必须你站上来!”
眼看沙蒂娅陷入沉思,我正在得意自己的一番话又唬倒了她,骤见林中呼啦啦惊起一群飞鸟,看位置正是冬妮娅去的方向,我连忙站立而起,刚聚起耳力便听见风中传来隐约的叫骂声。正想向沙蒂娅发出警报,却见她己经把手放在胸前的独爪金鸾护身符上。
“把其他人聚集起来!”吩咐了她一声后,我变成一道紫气飞入林中,很快就在一条小溪边上找到冬妮娅,却见那丫头对倒在溪边血泊中的花鹿不理不睬,却弯着腰打量旁边的一堆破烂,右手还悬在插在破烂堆上的箭枝上方,同时大声嚷嚷:“你是谁?是这位矮人先生的同伴吗?我并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想检查他的伤势并帮他作治疗。”
我正在奇怪她在对谁说话,矮人先生又是哪个了?小溪对岸峭壁上忽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女声,说的是通用语,带着妖精的口音,可是话的内容却实在不像是妖精们会说的。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诚肯呢,艾莉诺我都忍不住要相信了。可是,一看到你手上的弓,理性和判断力就告诉我一定是你把箭插到奇勒.德沃卡那脏脏的大屁股上……”
“闭上你的鸟嘴!”粗哑沉闷的咆哮声从地上那大堆破烂下传来,一阵耸动过后,一张矮人的大胡子脸出现在破烂顶端,然后从两侧钻出一双粗壮的短手臂,其中一支还冲峭壁上方作着非常粗俗的手势。“还有海雷娜你这蜥蜴女,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偷看吗?在这丫头射中我之前,你们两个居然都闷不吭声,也不出手阻拦,是想我死了好赖掉赌帐是不是,现在睁大你们被妒火烧红的眼睛看好了,鹿就在那边,现在按约定的,你们滚下来挨个亲吻我的脚趾头吧!”
一连串的脏话霹雳啦啦的从矮人乱枝般的胡子下面飞出,峭壁上的声音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响着:“……可是你射那种东西要干什么呢?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屁股上的肉又臭又糙一点也不值得穿在烤叉上,料理时还会散发出让你幼嫩的肌肤为之红肿甚至溃烂的恶心毒烟,所以不管你怎么饥饿,看在对美容有害的份上也不要打他的主意。但是现在附近的猎物都已经被奇勒.德沃卡他那可怕的大嗓门吓跑了,你要是打不到猎物的话说不定会被饿死,不死也会营养不良,导致美貌折损,所以他应该要负责补偿你的损失,就请你把倒在那边的那只鹿给拿走吧,毕竟要是没有奇勒的大屁股挡一下的话,你也已经把它给射倒了,所以那只鹿本来就是你应得的猎物。”
这、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场面,怎么会有这么能罗嗦的妖精和这么能骂街的矮人,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这对冬妮娅来说恐怕是太过刺激了,我偷看了一下她的表情,见她大张着嘴,脸部肌肉己经完全石化,而在她脖子上,却有一根钢丝深深的陷在肉里,绕了两个圈,笔直的延伸出去,直攀上河对面的峭壁。
妖精快速尖锐的讥讽与矮人粗野有力的咒骂几乎是同时结束,而双方的耳朵显然已经经历过不少类似嘴仗的磨练,看表情就知道,虽然是那样纠缠的声音,他们还是都听清楚了对方的说话。双方同时沉默下来,但看矮人意犹未尽与愤愤然的表情,显然很快又会爆发下一波骂战。
而从双方的对话与现场的环境,我大概判断出是发生了什么事。矮人似乎是与躲在峭壁上的妖精以狩猎打赌,结果却与冬妮娅盯上了同一头鹿,双方争猎下,那头倒霉的鹿虽然没能跑掉,冬妮娅却误伤了矮人。大致上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可是……隐身在一旁的我瞅瞅插在矮人屁股上的箭,再瞄瞄他脚下那个大洞,一边纳闷着那个洞的形状太过规则,不像打斗的产物;一边奇怪以冬妮娅的箭术怎么会错射中矮人那个部位?后来我才从冬妮娅口中得知,她潜到溪边时根本没有看见矮人,后来有一只鹿过来饮水,她一箭射出,矮人也同时从地洞里跃起,结果矮人砍翻了鹿,自己却射倒了矮人,听得我捧腹不止。
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缠绕在冬妮娅颈上的钢丝,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保持着隐身状态缓缓浮空飘起,向峭壁上方飞去。虽然冬妮娅伤人是实,可不管是要谈判或是动武,都不能让她受制于人,然而那根钢丝入肉太深,又是混合了秘银制成,既便是我也没把握保证能一击切断,如果一击不断,那用不着操丝人动手,冬妮娅的脑袋就得从肩膀上掉下来。既然钢丝动不得,那就只有向那个操丝人下手,说不得的话,只好把那家伙的手给切下来了。
然而让我想不到的是,当我刚刚飞到河中心,望见那个操丝妖精的模样时,地下一声大吼:“艾莉小心!”风雷之声激响,一柄手斧望我胯下飞来。
我靠!出手怎么这么阴毒!一时间我既没想到依矮人的身高与位置,飞斧出手能取的最大要害只能是胯下,也没想通他是怎么识破我的隐身术。脚尖迅速一勾一拨,将那飞斧望对面妖精的手腕射去,不想斜刺里从树背后伸出一只手将斧头轻轻接住,又迅速缩回了树后。
该死的,我怎么忘记了,从刚才矮人的叫骂声中就该知道,上面是有两个人啊!
我口中低骂,同时注意到接斧的那只手手背上生有鳞甲,显然它的主人并不是人类。那会是什么?我心下惊奇,矮人与妖精结伴而行己经是很罕见了,居然另外一个同行者也不是人类,虽然那只手的形状非常秀美,宛若处子,但它的主人可能是下等妖魔、或者是蜥蜴人与其它智慧生物的混血,甚至是龙族的化身也不无可能。不管是那一种,从刚才接斧的动作与速度来看,它的主人属于那种我不拿出真正实力就无法对付的敌手。再加上隐身被识破,突袭的意义也荡然无存,我只好悬停在空中,显出身形,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同时转头向下丢给冬妮娅一个安慰的微笑,却见那矮人用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喉咙里挤出仇恨的声音:“你……是妖魔!”
对于矮人能看穿我身上施加的拟态魔法和神圣封印,我先是一惊,之后恍然大悟。对了!矮人深邃的眼睛是不会被虚幻假像迷惑的。不过,我一直以为用“深邃”来修辞矮人的眼神不如“顽固”来得传神。就好像眼前这矮东瓜看我的眼神,怨毒也就罢了,再加入美名其曰“顽固”的水泥,结果令那一份怨毒沉重的恍若太古化石,加上眼珠子又仿佛迸裂般凸出……让我有一股想剜出他眼珠当弹珠的强烈冲动。
不过,有冬妮娅这丫头在的场合,不合适作这种残酷的举动。微微地向地面一欠身,我忍气提议:“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进来丛林是打算猎些野味改善单调的伙食,对于我的同伴误伤到这位矮人大师我感到很抱歉,本来我们该负起替这位大师治疗的责任,但既然有森之眷族在诸位的队伍中,想来没有我等现拙的余地,但是我会负责给出一个让诸位满意的补偿。所以,那位妖精族的女士能不能请你放开我的同伴呢?”
通过空识灵觉的360度视野,我看见身后的妖精与地面的矮人同时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对我的低姿态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最后还是矮人先吼了出来:“开什么玩笑,先别提这丫头一箭把我弄得有多难堪,你以为我会放过主动踩上我胡子的妖魔吗!”
“这位大师,在我的印象中和您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我们没有旧恨,我也不打算在今天增加一笔无意义的……”
“说什么之前没有旧恨啊!”不等我话说完,那名叫作奇勒.德沃卡的矮人已经再一次咆哮出声:“这样无耻的话也只有你们这些故作优雅、其实打从骨子里散发出死尸腐臭的没种妖魔才说的出口,十八年前你们干下的好事全都忘记了是吧!我们却是每天都会碰到永远无法回归故乡的三十八万七千二百五十四位同胞的灵魂,每天都听见他们向我们怒吼,为什么还没有把你们这群污秽的下水道蛆虫从世上扫荡干净!”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矮人从鹿尸上拔起斧头抡得虎虎生风,我不自禁地又向上爬高了些,好不容易才把冷汗压制在皮肤下,无比心虚的分辩:“这、这和我没有关系,我又没有参加那一场战争。”
“你是妖魔,那就够了!”矮人微微曲起了膝盖,然后他的气势却如风鼓炉火一般烈烈升腾,我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摆出了警戒的姿态。这是还头一次,我在这边世界的战场上被弱者从气势上压倒,虽然明知道以自己现在实力,要同时与三名不知底细的非人类好手作战大有风险,可是刚才身体不受头脑控制表现出畏缩这一事实让我的自尊大受伤害,心里也不禁恼怒了起来,决定让这头不知进退的东西彻底消失,不仅是肉体,我要连他的灵魂都一并碾碎!
我举起右手,对着矮人伸出一根手指,现在只要我念出一个字,一个带有毁灭与破坏性的单字,就可以让他死去!让他在熊熊的烈焰或彻骨的冰寒中,在无形的重力或无声真空中极端痛苦的死去!然而,我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只因为,我从他的姓氏联想起了一个认识的矮人……
凝视着被两名牛头武士摁倒在汉白玉陛下的老相识,丘陵矮人之首铸铘山.德沃卡,我坚难地把正在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下,痛心地问他:“为什么反叛?”铸铘山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皮看我一眼。
砰,我一掌击碎了玉座的扶手,呼的站了起来,命令道:“看着我!”这一次仍然没有得到回应,矮人之首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满是血污的老脸上,眼睛依然紧闭着。
“你倒底对朕有什么不满?”我不顾形象地挥舞着拳头,完全不能理解身为背叛者的他为什么还有脸表现的那么强硬,“朕可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和你的部族,所有矮人居住的领地均由你等自治,除了三名巡检使,朕不曾派遣一兵一卒进驻;通商自由也是完全保障,甚至你们与朕的对手交易朕也是睁眼闭口不予计较;最初商议定下的税率,朕可有提高过半点?更没有强征你等族人入伍,对愿意在朕的军队和坊间工作的各位师傅,朕也是礼遇有加!既使是最受诸神宠爱的妖精族,朕也不曾给予这般优待,你等却仍然对朕举起叛旗!你说,朕倒底是那点做的还不够好?八族叛乱,第二个倒戈向朕的居然就是你们!难道这就是矮人族回报善意的方式吗?”
我的最后一句质问终于让一直眼皮紧闭的矮人族长睁开了双眼--准确地说,是一只眼睛和一个血洞,他抖动着嘴皮,似乎在对我说话,但低哑含混的发音让六识神通的我也无法分辨他倒底在说什么。眼看他大头在颈上无力的摇摆,似乎随时会因自重折断的模样,我走上去,想先替他度点能量撑命,好把话说完。可我刚走到他身前,老矮人张开嘴,一大口黑黑红红的稠物裹着白森森的碎牙就唾上了我长衣的下摆。
这一下,我再也按捺不住暴怒,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掌,盛怒下用力过猛,将压着老矮人的两名牛头武士一并轰了进去,千万块碎肉刹那间溅满了金殿,地面上是不用说了,那是一片血海,就连离地十数米高的天花板上,也“啪啪”绽开了朵朵红花。
一掌轰碎了老矮人,我的怒气不减反升,满地腥红直如一团烈火灼烧着眼球,在全身上上下下的滚动。满怀杀机无可宣泄的我拿眼往侍立两班的妖魔们一扫,众妖一个个埋头缩颈,不敢与我目光相接。看见他们这副模样,再想到刚才老矮人的不屈之姿,我怒意更炽,正待拿这群没用的东西泄愤。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妖魔,肤白如玉,衣白赛雪,毫不在意地淌过殿上涓涓朱溪,来到我身前,一礼之后向我请示如何处置剩下的俘虏。
“全给朕砍了!”我的满腔血气找到了一个渲泄的出口。“给朕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土龟和泥猪全砍了!!”
“住手,你想让你的女人人头落地吗?”妖精尖细的嗓音把我从追忆中惊醒,我用力地呼吸,缓缓垂下手指,动作显得那样沉重与不情愿,然而在心底的深处,我却感一份异乎寻常的安心。
叫艾莉诺的女妖精长耳朵抖动两下,带着心安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矮人却抢先暴跳了起来,两只短手臂如车轮飞转,又是八只手斧或直飞、或回旋着向我飞来,速度有快有慢,有的看似飞行甚急,其实作用只在引吸对手的注意力,真正的致命攻击反而来自后发的手斧。而那两柄从左右划着弧线打旋飞行的两柄手斧除了包挟之外也另有玄机,如果我闪避的话,很有可能它们会因为对撞而改变飞行轨道,弹向我最有可能退却的其中两个方位。
手法不错。我心里暗赞一声,既使是以速度见长的风属妖魔,在这样的攻击下也很难不损一发而脱身,不过对我来说就太小儿科了。我甚至只要站着不动,凭防护障就可以将它们弹落或震碎。可是,现在的我并不想让矮人再度失望。
八下切肉割骨的沉闷钝声响起,矮人与妖精再一次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八只手斧无一例外的命中了目标,分别嵌进入我的四肢、胸口、小腹与下巴,在一瞬间把我变成了一个血人。抬起一只手,我轻轻碰了碰那柄己经有大部分刺入口腔的手斧握柄。坚实的橡木柄立刻开始腐化分解,随着溃烂的加剧与扩大,精钢的斧头也片片碎裂落地,露出血洞洞的伤口,不待我施展任何力量,伤处的筋肉便开始快速蠕动缠结,倾刻间便有一阵阵代表痊愈的奇痒传来。
“我己经代替我的同伴补偿了那位大师流下的鲜血。”待到下巴上最后的刺痒完全消失后,我轻柔、慎重的吐出每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