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更加慌乱,但总算还不至于乱到失去方寸,当下干干一笑,反问她:“你觉得我不应该在现场吗?”
“你在也不奇怪。”特蕾莎很干脆很冷漠的答道:“我奇怪的是,如果当时紫荆妖帝身边还有着你这样的护卫,只凭八名勇者是怎么打倒他的?就算那位妖帝因为王者的矜持不允许护卫插手战斗,可在他败亡之后,你们又怎么会让那些勇者活着走出阿房宫?”
我怔住了。是啊,当年我走后,凌舞和缪伦他们是托了什么力量的庇佑,才能安然无事的走出阿房宫?难道是因为我最后下达的沉宫指令造成了混乱,才没有妖魔想去阻挡他们?可是,以他们那样的伤疲之身,连互相扶着走路都成问题,又是怎么及时逃出地陷的呢?
这个疑问,在许久之后我与青冥那厮的重逢中得到了答案。原来在进入阿房宫之前,瑞安已经准备了一样极贵重的一次性瞬间群体移动道具,无需魔力,只要奉上当时现场最不欠缺的鲜血,并念出关键句就可以发动,不过为了坚定同伴们的决心,直到战斗结束之后他才拿出来。
而青冥告诉我的这个答案,又引发了我一个不是疑问的疑问,那个道具瑞安是怎么拿到的?因为据我所知,同样的道具在阿房宫的宝库中就有,而且也只有一个。不过这个新的疑问,在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答案,或者说,勿需他人来解答……
而现在,我只有按下疑心,继续为特蕾莎提供看似合理的回答。
“难道你以为,只有人类才会对那位疯狂的帝王感到恐惧吗?”
听见我的话,特蕾莎先是愣了一下,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然后又有新的疑云在眼中成形。目睹此景,我连忙抢先提出了问题。
“现在是不是可以请你帮忙解答一下我的疑惑了?在我还没有解除拟态之前,你是怎么看破我的妖魔真身的?”
我真的感到很疑惑,玄昙妖力是最接近我最初得到的混沌原力的力量,并没有很浓重的邪气,甚至可能比修炼黑魔法或魔功有成的人类身上的邪气还要低一些,特蕾莎不可能从气息上辨认出我的种族。虽然她身上也带有少量的魔力,但要用来穿透我的拟态却远远不够。
“你这个问题倒提醒我了。”特蕾莎露出冷峻的眼神。“身为妖魔的你怎么会懂得使用圣堂骑士的剑咒?”
“你坚持要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吗?是我提问在先耶!”对她层出不穷的问题感到不耐烦的我握拳抗议道:“你要是不先给我答案,那你也别想得到你问题的答案了。”
喊叫过之后,我才感到有点惊慌。我居然对着她那样没有礼貌的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不说,甚至连唾沫星子都飞到她脸上了,简直像个在耍性子的小孩。呃呃呃,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已经在深刻地反省了,所以请收回你那怜悯与轻蔑的眼神吧,也不要露出一副不知该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我是在发动剑咒后,借着圣光的力量才看破你的真身。”特蕾莎徐徐答道。“现在,我需要得到自己问题的答案了。”
“我的剑咒是从那位叫莱昂的人类勇者那里偷学来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她。
“偷学?难道你只是在旁边看了那么一次,就掌握了吗?”
“呃,就和你说的一样。”眼看特蕾莎露出难以置信与受打击的表情,我慌忙接着解释:“我能学得这么快,全是因为五百年前我就曾经化身人类在圣王国求学,对剑咒技进行过深入探索与研究,那次旁观偷学只是最后……”
“不是这个问题!”特蕾莎恼怒的大叫。“我不明白的是,战神为什么会回应妖魔的呼唤!”
“战神没有回应我的呼唤,那是混沌的法则。”面对她的愤怒,我有些害怕的在身前张开手掌虚作抵挡。
“什么是混沌的法则?”特蕾莎沉声问道,面上依然是一副恨不得挥拳殴击的表情。我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慢慢解说。
“关于混沌的法则,要是详细解释起来就没个完了。我简单点说吧,虽然剑咒的咒文简短易记,而且违反了越是大威力魔法越需要长时间吟唱咒文的常规,但它毕竟是以魔法为基础创造出的一种技巧,这一点从它必须吟唱咒文就表现的很明白了。而使用任何一种魔法都必须吟唱咒文这种事,是只有人类才需要的……呃,虽然我刚才也有吟唱,但那另有原因,我稍后再解释。至于为什么只有人类使用魔法才需要吟唱咒文,那是因为人类同时受到众神祝福的缘故,所以需要通过吟唱咒语来暂时摆脱其他神明法则的干扰,调协身心集中接受单一法则的力量。而我们妖魔……”我手指连弹,火焰,水珠和小小的闪电一个个跳了出来,牵着手在空中踏起了踢踏舞,旋风则拍打着室内的器皿兵械给它们伴奏。“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妖魔只接受混沌的祝福,而混沌的祝福即是混沌的法则,也是最高的法则,诸神的法则都是在这一法则的基础上运行的,因此我不需要战神回应我的呼唤也可以动用属于他的力量。”
“你的解释很新鲜,不过我又有了新的问题。”对我苦笑的表情视而不见,特蕾莎迳自提出她的疑问:“这是最后两个问题。第一,照你的解释,你根本不用吟唱剑咒也可以发挥出同样的效果,那你为什么还要吟唱咒文?第二,为什么妖魔只接受混沌的祝福?”
“我也不明白妖魔为什么只接受混沌的祝福,勉强要找出原因的话,大概是由于妖魔自混沌而生的缘故吧。”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但这只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面对特蕾莎毫不放松的紧近盯人,我犹自做着垂死挣扎。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你不会想听的,也不需要……”
“既然你这么说,我相信你不是在骗我。”特蕾莎的回应刚让我高兴起来,下一句话马上把我打回原形。“可是刚才你亲口允诺了要向我解释,那时我并没有强迫你。难道说,你是个言而无信的男人?”
我绝望了,伸手摸了摸鼻子,用一种全然放弃的声音说出了答案。
“我会念咒,只是因为那些咒文写得很好,放着不念的话觉得太可惜了。而且……”
我偷看了一下特蕾莎的表情,好像没有生气,嘴角还有一点点往上翘,于是放心的把话说完。
“我觉得大声吟唱咒文的模样很帅气。”
嘭!一个秀气的拳头在我眼前越变越大,最后亲密无间的印上我的眼眶,把我打得笔直跌回躺椅中,不过这一次我一点也不觉得躺椅舒适了。哎唷,我的眼睛!是我猜错了,原本以为她就算生气也会打脸上最高耸的部分--鼻子,没想到结果挨揍的是最柔弱的眼睛。
“也就是说,你明明可以更早的发动剑咒更快的打败我,却一直在拿我耍着玩!”
泪眼模糊看不清特蕾莎的表情,但光听声音就觉得像是一碗煮沸了的辣椒汤,而被这股辣劲烫到的我只有苦笑。
不要对女人讲真话,因为她们只想要借口,不想要答案。古人诚不欺我,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挨了揍,也没有因为对她讲了真话感到后悔呢?反而有几分窃喜……难道我骨子里有着被虐狂的隐性因子吗!?呃,怎么有拔剑的声音?
我勉力睁开没有受伤的那只眼睛向声音来源望去,特蕾莎从堆在床头我的行李中抽出一把剑指向我:“站起来,让我们再战一场!这一次不许你再留手!”
我坐着没动,目光落在那柄剑上,那是凌舞的“黄金眼”,雪亮的剑尖指着我,一股乍暖还寒的奇异气息笼罩着我,那是持剑人的愤怒与剑的寒气交错而成的剑气,这一幕画面和这一股气息,已经有多少年未曾出现了?
宝剑依然如故,执剑的人却变了,变得比你更高挑了,眼神也比你更锐利,然而灿烂的金发却不如你的红发那般热情,带着一抹金属的冰冷闪光,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哪个是剑?哪个是人?
我迷惑了,但是又很清醒--聆听着清亮如歌的剑鸣,我知道,这把多年来错手他人的灵剑,今天遇上真主了。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伴随着如天外飞龙般绕梁盘旋的剑鸣鼓荡个不休,带动体内热血如潮澎湃,撩拔的我几欲一跃而起,好将她紧佣入怀。
“这把剑属于你了。”费了偌大的意志力,我才压下跃起的冲动,又花一番工夫抚顺了血气,方才开口说话,声音放得极轻,生怕重新惊起方才安静下来的心脏。
“你什么意思?我是要和你比剑,不是……”
我不理她的抗议,压制着心中的悸动继续讲下去。
“此剑名号‘黄金眼’,取天外陨金,溶魔界天目鸟丹血而成,能蚀血成芒,掠斩百里,护手左右宝石实是天目鸟瞳,真知善辨,守主不为幻魔所惑。”
“这、这难道是……”特蕾莎惊讶的低头观剑。“这不是大法师唐.米拉玖送给凌舞的的宝剑吗?怎么会落在你手上?你还要把它送给我?”
我“嗯”了一声,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做出把剑转送给她的决定和刚才那一通说话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现在我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也好让抽搐的大脑得到休息。可是见特蕾莎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我强撑着在闭上眼睛后多说了一句。
“哪一天你能彻底驾驭它了,再考虑是否向我挑战吧。”
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晚霞映照,如血般的残光透窗而入,投射在悬挂床头的黄金眼上,更显凄厉。
我起身过去拿起剑,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正在奇怪为什么特蕾莎没有佩剑出去,门把转动,她已经推门而入。
“你上哪儿去了,为什么没有佩剑?”我冲她皱起眉头,昨日一场大战下来,影团虽然取胜,却也折损了不少人手。就算我与其上层达成协议,将她置于我的庇护下,但难保有些在战斗失去亲友,脑袋脾气又都不太好的家伙会找她这个盖亚军最高指挥官的麻烦,这个什么影团中奇人异士殊不在少,她大咧咧的空手上街实在不能让我放心。
“我到几个俘虏营看了看受伤士兵的治疗情况,带着武器会很不方便。”特蕾莎冷静的回答让我无话可说,于是换了一个问题:“没有人为难你吧?”
“看守的态度当然称不上友善。”特蕾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的拳头一下握紧了,但她的下一段话又让我泄了气。“但很明显的,影团上层把你与他们的协议的每一个细节确实地传达到了下面每一根末梢,那些团员也保持着克制与端正的态度确实执行了协议,所以我并没有受到什么留难。”
放开拳头,我摸了摸下巴,对特蕾莎的转述颇有几分惊奇。从她的经历来看,这个影团哪里像是什么盗贼团?反而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军队还要更有纪律。有一套快捷的传令系统还不算什么难事,关键是军令所到之处,能让每一名士兵放下个人情绪与恩怨荣辱去确实执行,这才是最难做到的,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军队,无一不是值得敬畏的虎狼之师。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部队。”特蕾莎的声音和表情中带着浓浓的困惑与极力想要掩饰的忧惧。
“别太客气了,你麾下的士兵的素质一点也不比他们差。”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其实心底也着实有些不安。
“不一样的。”特蕾莎摇摇头。“我的士兵分开来看也还是军人,可是影团的那些人,分开来看明明就是普通的盗贼、骗子和冒险者,还有的像商人像农夫,就是不像军人。可是当他们戴上统一的徽章时,却带给我和希格老师的风骑兵团一样的危险感,那是一种强悍的、不安定的,你无法去捉摸的威胁。”
特蕾莎的解释让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的模糊不安清晰的具现出来。
留住了一个特蕾莎,却与一个更强大、更危险,而且更有希望成为强援的影团闹僵了关系,值得吗?
当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我的手自作主张的抬起来在脸上打了一巴掌,清脆的掴击声吓了特蕾莎一跳。
“喔,有只蚊子在叮我。”讷讷的解释过之后,我不管特蕾莎面上的不信表情有多明显,直接将黄金眼塞在她手里,吩咐她不要再让剑离身。
“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影团的事你不要再去操心。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都没有休息过,一起去吃个晚饭,你就早点睡吧。”
特蕾莎无言的把剑挂在腰带上,跟着我去敲其他人的门。没想到一路敲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房间里。
“怪了,这群家伙都跑到哪里去了?”我转头问特蕾莎。“你在外面有没有碰到她们?”
“我曾经在伤病区看见那位女祭司,她是叫沙蒂娅吗?”
“没错,那她现在还在吗?”
“到我走的时候她都还没有离开。”
“那我们先去找她吧。不过晚餐之前先去那种地方,等会儿只怕是要吃不下肉食了。”
对我的玩笑,特蕾莎冷淡的没有任何反应,眼角眉梢看起来还带着些许不悦,让我颇觉讪然,抓了抓耳朵,虽然想向她道歉,却又有些拉不下脸,最终装出没查觉的样子向楼梯走出。
来到伤病区,我们却被告知沙蒂娅已经离开了,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正在我头疼该上哪儿找人时,特蕾莎突然问我为什么不用灵识搜索其他人的灵波。
“那不是妖魔天生就有的能力吗?”
面对她的质疑,我一拍脑袋,讪讪的笑道:“呵呵,扮人扮的太久,我都忘记还有这一招了。”
我确实是忘记了,但却不是因为扮人太久的缘故,而是潜意识里不想有其他人打扰我与特蕾莎的独处。可是当我想象真个与特蕾莎两个人去共进晚餐的情景时,全身都不自在起来。还是、还是再拉上一个陪客吧!
灵识流转,转眼扫过整片市区,却奇怪地发现,冬妮娅的灵波正在向城外移动,身边还跟着另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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