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鼻腔里喷出了雄浑的气息,妖精也拧起了眉毛,雷伊尔依然紧紧按着矮人肩头,以防他有什么躁动,加上沙蒂娅投来安抚的眼神,矮人只得放松身体,仅在嘴里用矮人语碎碎地咕哝。
我伸出左手和冬妮娅轻轻一握,转身向门口走去,突然冬妮娅在背后追问了一声:“撒克逊先生,您为什么会遭到袭击?”我驻足、转头、看着她反问:“你们被偷走的又是什么宝贝?”一段短暂的沉默,冬妮娅向我深深地低下头道:“对不起。”
我也不再言语,笔直地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板,然后把头靠在铜制的门牌上,借着金属的冰凉来冷却沸腾的情绪。
她来找我,她在担心我,她仍然相信我。可是我还在继续欺骗她,欺骗这世上唯一全心全意信任我,无私无忌关心我的朋友。
伟大、全能的混沌之主啊,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发觉,欺骗是如此沉重和让人不安的罪衍?如果您要从现在开始让我为以往的所作所为接受报应,那么我情愿您用最残酷的刑罚加诸我的肉体,而不是将我置于没有选择的困境,让我的心灵一再承受折磨。
你真的是没有选择吗?
我猛地抬起头,惊惶地张望四周。没有人,可是那个无形的声音还在我耳边继续回响。
你真的是不得不继续欺骗下去吗?你现在揭开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有什么害处?冬妮娅会因为你的玩笑不原谅你吗?会因为你变的软弱看不起你吗?你知道她不会的,沙蒂娅也不会的……
所以你不是没有选择,你不是不得不继续欺骗,你是还不想摆脱这种卑劣游戏带来的下流快感,你是还在期待能够回到重掌轮盘的地位上,继续玩弄世上的生命、感情和一切美好的事物,毁灭它们来满足你空虚、龌龊的欲望。
你闭嘴!
我用力地捶击门板,想要排泄那股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却忘记了这种小旅馆的门板都很薄弱,左拳一下子穿门而过,落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一声轻柔的痛呼传进我的耳中。我顿时呆住了,随着门板稀哩哗啦的散落,走廊与房间的隔阂不复存在,就见来不及收回的拳头稳若泰山的陷在沙蒂娅的高耸酥胸中,我脸一下就白了,舌头也像是打了一千个结,话都说不清楚了。
“对……对不起,我那个、敲门,对,敲门的手劲太大了些……所以我不是……不是故意……”
沙蒂娅露出一个苦笑,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没关系”,没来得发出声音就向后倒下,同时手斧、绞索、飞刀、冰枪、火球、马鞭向我劈头盖脑的飞来,砸的我抱头鼠窜不说,还一口气追杀过三条街,至此众人欲乘机将我这个大隐患乱刃分尸的企图尽显无遗。
借夜色甩掉身后的一干尾巴,我溜回旅馆,沙蒂娅和冬妮娅两人却在房间里笑吟吟的吃茶聊天,弄得我好气又好笑,不过知晓沙蒂娅无事,我也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我那一拳虽然沉重,毕竟不是针对沙蒂娅发出的,穿透门板后劲力已衰,再落到她身上时已经没多少力道。只是沙蒂娅为给我疗伤熬药耗损太重,又是猝不及防,所以一时背过气去,冬妮娅替她把气揉顺之后便已无碍。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过茶壶仰起脖子就灌,方才那一阵追逃虽然历时短暂,却着实透着几分凶险,幸好擅长追踪暗杀之技的龙女没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否则真是很难脱身,要是我不能甩脱他们又不想死的话,就只能逃出城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用这副面孔这个身份死赖进队中?白天时还可以说是自己伤得太难看,揭开身份会丢面子。可在治疗完毕之后我大可以先行离开,另找机会用本来的面目身份与队伍合流,也不至于弄得像现在这般狼狈。沙蒂娅你刻意为我改头换面,撺掇我用假身份归队究竟有什么用意?
“砰”的放下茶壶,我凝目看着沙蒂娅那张不带一丝血色的玉颜,越看越觉得看不透她心,越看不透就越觉得不安。
不行!一定要把她的想法弄个明白才成,不然我今晚别想睡得着觉。
一念既定,我不再犹豫,也不管天色已晚,就提出要沙蒂娅陪我走一趟定光湖,名义上说是去搜寻线索,请沙蒂娅帮忙我辨识妖气。
一开始冬妮娅当然不肯同意,可是等沙蒂娅开口赞成之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珠子在我俩身上咕碌碌的打了几个转,带着一幅了然于胸的笑谑神气颔首应允,更主动、自觉地提议自己坐镇旅馆,等其他人回来后帮我们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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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用仅剩的左手跟你打赌,这丫头一定会偷偷跟在后面。”走出旅馆的后门,我抬头望了一眼亮着灯的房间道。沙蒂娅微笑着说这个赌打不起来,同时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和你另打一个赌--虽然我们知道她会跟上来,可是你一定没办法发现她。”
我一阵不服气,虽然我力量暴跌,但是纯能量一样可以推动空识灵觉,差的只是扫描范围和精密度会大幅度降低,不过要说我会连冬妮娅的敛息藏形之术都不能窥破,这话也太过分了。
“不相信吗?那你可以和我赌啊。”
“赌什么?”
“赌什么都可以。”
自信的语气中微含挑衅,让我的心为之一跳。正眼看去,一身雪白的她亭亭玉立在黑暗的巷口,犹如白莲盛开,遍地污秽不但不能损其清丽分毫,反而更衬得她出污泥而不染,对映月光,她几乎幻化成了一个天上的仙子,让我自惭形秽地垂下了目光。
一下几不可闻的叹息拂过我的耳畔,我却只当是幻觉引发的幻听,依然不愿正视她的表情。目光躲躲闪闪地走到她前方,我清了清喉咙,低呼一声“走吧。”,便快步先向东城门方向去了。之后我和她翻城过林,一直到定光湖边为止,再未有半句交谈。
平滑的湖水倒映出红色与蓝色的月轮,与天空中模糊的分界不同,水中的两个月亮仿佛在极力争夺对湖水的所有权,不遗余力地排挤对方的光芒,想让湖水为自己焕发的容光所独占,导致整池湖水像是被刀切割开来一样泾渭分明,一半荡漾着海水的湛蓝,一半张扬着火焰的朱红,蔚为奇观。
“好美。”沙蒂娅轻轻的呢喃道,“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呢。听这里的人讲,每逢满月之夜,这里的湖水在前半夜是蓝月朱丽叶的梳妆台,后半夜则是赤月克莱维亚的净身池,中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会出现我们现在看到的奇景,同时湖水也会产生不可思议的魔力。”
“是吗?会有什么样的魔力呢?”我随口反问,却没有听见沙蒂娅的回答,不过本来我也没有期待听到。虽然我也很欣赏眼前的美景,但自己来此的目的却不是探究湖水的魔力,而是预期这里的偏僻与宁静很适合密谈。
不过谨慎起见,我还是集中精神,用空识灵觉扫描附近地域有没有第三者存在。结果没有发现有智慧生物的存在,但想到沙蒂娅的话,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于是改变切入角度贴着地面又扫描了一次,结果还和上次一样,附近只有几头夜晚出来觅食的野狼与山猫在游荡,我这才放松了心情。
“要喝吗?”忽然一捧泛着绮丽红光的湖水送到了我的面前,望着满面笑容的沙蒂娅,我先是吃惊她也会有这般天真的笑容,迅即对她还有心情玩耍感到无比诧异。
你以为这是在约会吗?
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被咽了回去,我有点不忍心抹煞她难得的好心情,然而看着从指缝间渗出的串串水珠,我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鲜血,一股翻胃的感觉涌将起来,我连忙捂住嘴别过脸去。沙蒂娅幽幽的一叹,松手把水泼在地上,两只湿手换着在我的后背来回抚摩,也不知道是在帮我顺气还是擦手。
好不容易把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给压下去,直起腰的我再不拖延,开口就直奔主题:“沙蒂娅,我想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我伪造……”陡然一根食指压在我的唇上,将“身份”硬逼回我的肚子里。
“你可以放一个消音结界吗?”
“为什么?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一个能听懂我们说话的生物。”
“听姊姊的话吧。”食指收了回去,换来一个巴掌在我脸颊上轻轻拍打。我不自在地扭动一下身体,迟疑着没有开口。
沙蒂娅仿佛明白了什么,贴近我的脸孔细声问道:“你连魔法都使不出来了?”
我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又赶快补充说明:“不是彻底的不能使用,受伤后我曾经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使出过瞬间移动魔法,可是……也只有那么一次……”本来就很小的声音到了最后更是完全消失在嘴唇后面。
沙蒂娅带着无奈和无所谓的神情耸耸肩道:“那我们就这样小声点说话吧,你可不要太激动了。”
“为什么?”
“我可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只,但冬妮娅已经来到附近了。”
“怎么可能……”
“我不是叫你小声点吗?”
“可是,我扫描了好几遍,这附近只有狼和山猫。”我正努力争辩,忽然脑里灵光一闪:“你用‘只’做单位,难道冬妮娅她还会变成动物吗?”
“当然不是真的变身,只是改变自己的气息和体味罢了。如果是以前的你当然不会被骗倒,可是现在你并不能很清楚的看见远处的物体,她要瞒过你的灵觉就很简单了。”
“她以前不会这种技巧的,谁教的她?”
“现在队伍里谁最擅长蒙蔽目标的耳目?”
“那个狂暴龙女?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都是事实,难道你想闭上眼睛不去正视吗?”
我叭嗒一下合上了嘴巴,紧张地看着深邃幽静的树林。在弄清沙蒂娅的意图之前,我还不想暴露身分,可是树林和湖实在靠得太近了,我又不能保证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难道要另觅地方吗?
不期然的,我的目光瞟过湖面,呈一个完美圆形的定光湖直径约有六百米,如果能到湖心去交谈,便不虞冬妮娅的窃听,难道她还能伪装成鱼儿不成?就算真有这个本事,下水也是一大问题。
“你接受过神官战士的训练没有?”得到沙蒂娅的肯定答复后,我又问她对气了解多少。“如果是斗气的话,我会一点,可以发劲但不是很熟练。”
“那会有点勉强,不过我们先试一试吧,把手给我。”
我和沙蒂娅面对面的站着,双手交握,我用背心贴着一棵大树,籍由根须吸蚀地脉元气,再通过我逐股逐股地送入沙蒂娅体内,让她试着将这些能量凝聚在脚心,看能不能籍此对抗地心引力,最后结果令人泄气,虽然沙蒂娅成功的飘浮起来,却需要集中全部精神,稍有松懈就会掉落,这样根本没办法交谈。
“真是麻烦,要是我的力量还在,稍为分给你一点气就可以带你飞起来了。利用纯能量飞行的浪费又大,还超级没有效率。”我烦躁地抓挠着下巴。
沙蒂娅奇道:“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带我呢?你可以把我的身体当成是自己的,引领能量照你的习惯运转啊。”
“………”
“你眼睛瞪得这么大干什么?真是好像一条狗喔。喂,你脸凑过来干什么?揍你了喔!”
嘴里喊着要揍我,人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远远的蹦开,盯着一脸发痴的我,沙蒂娅惊羞的神情渐渐转成担忧。“你没事吧?难道走火入魔了?”
“不,我是脑子烧坏了。”我喃喃的念叨。“如果不是脑子烧坏,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这是早该想到的事,武侠小说里面有着成堆的类似案例,我居然迟钝到要你提醒才想起来!”
我的身体虽然受制于封印而无法转换能量性质,沙蒂娅的身体却没有这层阻碍,我大可利用她的身体进行这项工作,将纯能量转化成任何我需要的力量,再透过她进行施放。也就是借树开花。
只不过世上事总是知易行难,一旦着手实施,我便发现问题远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简单,光是人与人的体质不同便是一大障碍。举个例子:虽然人人都有七经八脉,但细微处各有不同,同一套内功不同人修炼,真气会在产生过程中自然而然的顺应自身的特质来运转,如果你在别人体内完全照自己的习惯操纵真气运行,把对方弄得全身不舒服还是小事,如果体质相差大一点,你人再莽撞一点,嘿嘿,那就可以准备给对方物色轮椅或棺材了。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乙太诀有着兼容万象的特性,沙蒂娅十有八九会被我整成废人。挂着满头的冷汗,我一边在肚里大呼侥幸,一边引领着她飘向湖心。
湖心正中,阵阵清风拂来,颇有几分寒意。虽然脱离了地脉元气的支持,然而由于湖水的聚能反射作用,使得月华魔力在湖面上形成一个高密地带,我们才不至于讲两句话便耗尽能量,一跟斗栽进水里。
“好了,这种环境下不怕有人打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哄骗我用假身份归队了吧?”月朗风清,佳人在手,这本是极其风雅的景致,偏生我无心品鉴,第一个问题便直奔主题而去,让正在高高兴兴观赏风景的沙蒂娅一下蹙起了娥眉。
“这次重逢,你的性子变了很多啊,最不好的一点就是爱发急了。”
“我倒觉得我够冷静也够能忍耐了,才会到现在都没掐住你的细脖子。”
“不是不想,是不能吧?你准备用什么来掐我的脖子,脚趾头吗?”沙蒂娅戏谑的目光扫过彼此紧握的双手。
我哼了一声道:“我用一只手也可把你托起来,或者你想尝尝夺命剪刀脚的滋味?”
沙蒂娅狡黠的一笑,忽然两手一松,我脸色大变,连忙收紧手指扣死她的手掌。
“你不想掉下去?还是不想我掉下去?”
“当然是不想自己掉下去!”我没好气地回道:“要不是现在同气连枝,淹死你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