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莹回身想看看,可这会儿哪里还能看得到外面,里一圈,外一圈的,黑压压全是人,“刚遇见时,说她一会儿过来,先到君楼让人备一桌好菜给那几位乌桓的夫人。”
“不管她了。”摆手,随即凑到身旁一位白须老者身边,低声问,“老人家,我要出多少钱?”
白须老者笑笑,低声道:“少主莫急,待一圈竞价下来,咱们再出。”
点头,这老头笑得奸诈的很,看来她今年赢得希望不小,不禁喜上眉梢,横着手,看对手们争相报价。
那是块井口粗,半人高的石头,呈深石色,偶在棱角位置露出几点翠色,外表看不出价值,竞价者围着石头东摸西看,各自说出自己的起价,价高、价低,都引来围观者的唏嘘,待出到某个价位时,不少竞价者摇头退出,最后只余三家,曾辉就是其中之一,她正兀自得意时,突觉右耳有些发烫,好像有人盯着她不放,谁?敢在她的地盘上盯得她耳朵发烫?四下转脸,打算把凶手找出来盯死他!
当嘉盛自人群中向她伸出两根指打招呼时,她愣在了当下,脑袋里一片空白……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完了,回头看看身侧,还好,君锦还没过来,不行……不能让他看到她,转身想往人群里钻——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赶紧找到君锦,把她放地洞里藏起来。
“少主?”阿莹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尿急!”急中没生出智来,到是惹来一个大笑话。
引得围观者们哄堂大笑。
“曾老弟,你这可是临阵脱逃。”竞价一方的乌桓小王爷笑着招呼她一声。
曾辉连笑都懒得跟他笑一下,只对白须老者吆喝一句:“老人家,无论如何,我要定这块石头了!”
这还了得,这纯粹叫阵啊!
竞价的第三方一看这阵势,赶紧主动退出,一个乌桓王爷,一个曾家少主,既然人家都开始叫嚣抬杠了,他还玩什么,退出来吧。
看着曾辉钻出人群的背影,白须老者抚一把长须,少主虽是口不择言,到也算歪打正着,今天本来就答应了二夫人将这块玉石价格抬上来,想不到这少主一句话,就免了他的唇舌,且看那位小王爷可否继续竞价,若继续,这石头也就能卖出个好价了……
这边,两家继续赌石。
另一边,曾辉撒欢地奔向君楼,阿莹则紧跟在她身后,转过两个路口后,隔老远就见君锦的马车停在君楼对面,君锦则刚从侧门跨出——
“媚儿——”两年前她就开始这么叫她,说好听又亲昵。
君锦望一眼声源的方向,见是曾辉,好奇她怎么来了,赌石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一声“媚儿”不但惹得路人侧目,连带君楼的二楼也传出一声茶碗碎裂的声响。林铃正打算给罗瞻倒茶,只闻一声碎裂,眼前的人也跟着不见了——
自认已经心平气和的某人扒着窗棂,寻找声音的来源,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天下间只她配用这个名字。
没捕捉到任何熟悉的身影,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不追吗?不可能!他一定要弄清楚!跃上窗架,借着对面店家的招牌,三两下跳至君楼的屋脊——这儿他不熟悉,需要从高处俯瞰。
那马车顺着十字大街,疾奔向鹿山脚……
车内,曾辉喘息不定,根本说不了半句话,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偷懒不练功,真后悔。
君锦一边帮她抚背,一边劝她等喘上气再开口说话,否则非岔气不可!
“你你……”还是算了,喘上气再说吧。
直等她能正常说话了,地方也到了——这里便是她在东麓的住处,办公的地方,守卫森严,来到这儿心也安了一大半,尚未解释清楚,就跳下马车,回身拉君锦出来——
那背影……熟悉又陌生,是她,虽说隔太远看不清,但罗瞻肯定那个红衫的女子一定是他“已故”的亡妻……
立在屋脊之上,拳头攥得死紧,不知是高兴还是气愤……
“你快找地方藏起来!”曾辉推君锦进府。
“出了什么事?”君锦莫名其妙的被她推着走。
“我刚才看到嘉盛那小子了!”
“……”君锦惊得无语,瞪着曾辉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惊成这样,曾辉心里终于平衡了一点,脑袋也开始正常运转,“他来,也许是为了查探鹿山的虚实,你别担心,我先派人去查一下,这些日子,你还是待在山上为好。”
君锦根本没听到她都说了些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惊讶中,万一他与嘉盛一起来了该怎么办?
不会不会,听说他快要续娶了,这会儿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这种小地方,可——心仍怦怦跳得厉害,不知害怕还是兴奋……
若让他知道她带着儿子一起跑来这里,他会不会杀了她和曾辉,然后再带走儿子?他气急了可能会那么做,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的怒气如何的可怕,那会儿,他对她还有一份怜惜,时隔多年,他又要续娶了,怕也把她忘得差不多了,再动怒,应该是不会饶她了吧?
她只剩睿儿了……可睿儿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啊,剥夺了他们父子这么久的亲情,毕竟是她的不对。
这几年,她也仔细为他想过,她这么带着儿子扬长而去,其实很对不起他。她与他,认识的太匆忙,彼此之间都不知该如何相处,而且在她还来不及从女孩变成女人时,就要面对他与大哥的对立,根本不知该作何选择。她只懂一味的付出,并没有想办法让他表达心里的想法,而他又是那般粗糙、暴躁的人,不懂如何表达情感,只觉得身体上的亲昵便是夫妻之道,有时想想,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注定的——有缘无分。
索性,他又找到了良人,据说是位温婉的大家闺秀,心中虽难过,但这条路毕竟是她自己选的,难过也要过啊。
只是——若他们再次相见,该怎么办呢……
入夜了,长廊两旁点起了灯笼,灯穗在微风中摇曳不定,倚着廊柱,她呆望着廊外的青松,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硬让自己克制住,罗瞻恐怕早已冲到她的面前,没那么做是因为他另有打算。而之所以立在屋脊上不走,只是因为想看她——
本已死心,以为这辈子再不可能相见,谁知在他最没准备的时候,她却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一切看起来就像在做梦,他不敢动,怕一动,梦醒了。
一袭红缎面的胡袍,黑丝绒的宽束带,短靴,长至腰的发辫,无妆无饰,只在额际环一条银链,朴素到底的胡人装束,看上去却鲜活的紧,原来离开他,她可以活得这般滋润,那个该死的混蛋,他竟能给她幸福!捏紧的拳头啪啪作响——
仿佛觉得他还不够气似的,曾辉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竟牵她的手,拍她的肩……
幸好他没进她的房间,否则他一定冲下去,将那混蛋碎尸万段。
不知在房顶上杵了多久,没下来是因为那混蛋的守卫确实森严,他若下去,必然要打扰到里面的人,而他还不想马上出现在她面前,吓了他这么多年,总要让她多怕些日子——这是对她的惩罚,除此之外,他还真找不到方法来惩罚她……
四年了,从没有像今晚这般步履轻快过。
推开客栈的房门——
屋里坐着三个焦急等待的人。
“大哥——”老大在笑?虽只在眼底,但嘉盛还是感觉到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林小姐说他不知何故翻窗而去。
“你们还没休息?”明白嘉盛眼中的疑惑,不过他还不打算对任何人坦诚,“天晚了,都回屋吧。”
他既这么说,三人也不好再问,只得道一声晚后打算各自回房。
看出他眼底在笑的并非只有嘉盛,还有林铃,认识他这么久,又怎会觉察不出他的喜悦呢。
“对了,明天不必起太早,我们要在这儿待几天。”
“……”三人诧异,来鹿山,本是嘉盛硬拖着他的,好几年没闲下来,想说趁最近空闲,让他出来散散心,这之后才好跟他提他与林小姐的婚事,到这儿没半天他就急着要走,怎么一转眼又要待几天?想不通!
相较于罗瞻兴奋的睡不着,这一晚还有另一个人同样睡不着,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忧思,那便是林家小姐林铃——
这两年,他对她的态度渐渐缓和,两人之间若有似无地有了一些暧昧,父亲之所以同意她远行至此,就是认为他们的好事将近了,多在一起便于培养感情,临走前,刘婆婆也问她想把东院布置成什么样儿……可刚刚他眼中的兴奋,让她有些担心。
这辈子唯一看上的男人啊,怎能放得开……
☆、三十四 燕云来客
三十四燕云来客
一连几天,君锦都活在惶惶之中,曾辉怕出事,特地让人把她送到了山上,自个也到山上躲清净。
不过她可清净不了,有她家老太婆在,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清净。
“叫你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睡懒觉的,去去去,赶快给我把山外的土匪剿了,敢在我曾赛兰的门前耍大刀,这群混小子在找死。”曾大娘提小鸡似的,把被窝里的曾辉提起来,若非阿莹拽着,真就给她扔到门外去了。
“老太婆,你急就自己去剿,我没空。”曾辉再次爬回炕上,腰疼又犯了,直不起身——最近好像一直走霉运,不适合去剿匪,再说凭空冒出来一群土匪,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弄不好就是罗瞻的人,这几年他们与田序打得你死我活,来不及跟她玩,现在闲下来了,估计找她的不清净来了,以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去剿匪,还是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办吧,以静制动,懒人的方法。
“你爹这些日子身体不好,我走不开!”曾赛兰丝毫不觉得自己私大于公,在她眼里,自家老头的健康最重要,正事都该是女儿来干,不然生她们干什么!伸手又打算扯开女儿的被子。
曾辉死抱着被子不松手,“那让曾筱去,她拳脚比我厉害!”姐妹俩中数她最像男孩子,但又做不了男孩子的事,反倒是娇滴滴的小妹拳脚如风,而她只配带护卫,想想老天爷造人真是奇怪!
“你还是不是人,曾筱那么小,长得又漂亮,你居然让她去剿匪!”
说到这儿曾辉可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娘的,就因为她是老大,长得不漂亮,就该死是不是?“我不是人,别巴望我有人性。”
曾大娘想发飙,却被前来禀报的卫兵打断,“大当家的,少主,有人来拜山!”
大冷天的,谁那么不怕冷,这会儿来拜山?“谁!”娘俩同时厉喝。
卫兵哽一下,“说是燕云来的,叫什么嘉盛。”
扑通——曾辉卷着被子从炕上跌到地上,后脑勺撞出了好大一个包,“哎吆——阿莹,你怎么不抓牢我?”哀号。
阿莹刚才也愣住了,这会儿才回过神弯身拉她。
曾辉一边穿衣服一边叨念,“完蛋了,完蛋了,一大早就被死老太婆念叨,就知道没好事,这下可好,念了个丧门星来——”啪——被口中的老太婆打一下后脑勺。
“什么人能让你这么害怕?”还没见这小子怕过谁,以为能让她怕的人还没出生呢,她也要去看看,“我跟你去。”
“好,你说的啊,待会儿有人揍我,你得替我挡着。”抓来一旁的阿莹,“阿莹,一会儿老太婆要是不中用,记得先带我跑啊。”
真是不孝女,不过她曾赛兰也不是吃素的,出道近三十年,还没碰过几个对手。
鹿山豪义厅,气魄非凡,高大到都能听到回音,摆设极其简单,像所有土匪的山寨一样,正对门的墙上挂一面大大的“义”字旗,两排桌椅分列东西,别无摆设,空旷的紧。
此刻,罗瞻、嘉盛两人正坐在靠西侧的两张椅子上,曾氏母女一踏进东侧门,正好与他们对上眼。
唔!确实是个对手!曾赛兰在心中暗暗思衬,几乎第一眼她就认定那个穿黑袍的男子是老大,旁边那个小伙虽也气势不凡,但少了那么点霸气,不过——样子到长得挺不错,白净的很。
“嘉盛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曾辉抱拳,她自然知道嘉盛旁边那个黑袍男人是谁,不过他们从未正式见过,就当不认识好了,而且那家伙眼神看上去有点凶,她可不急着找抽!
“少主客气。”嘉盛抱拳还礼后,介绍一旁的罗瞻道:“这位是我大师兄,林岭罗瞻。”
曾辉作恍然大悟状,抱拳道,“罗将军果然气势非凡,恕曾辉失迎之罪。”
“客气。”罗瞻背手于身后,没有还礼,不过曾辉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大笑着引他们入座,心中琢磨着他们上山来做什么?
曾大娘瞪一眼女儿,臭小子,她是鹿山大当家,她居然不做介绍!到是嘉盛出声,“这位夫人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鹿山之主曾夫人吧?”
曾大娘从鼻子里哼一声,不是气他们,而是气女儿的不介绍。
落座、寒暄之后,便是正题了。
“不知罗将军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曾辉笑得嘴角有点抽筋。
“寻人。”罗瞻语调有些慢。
曾辉差点喷出口中的茶,轻咳一下,继续咧嘴笑,“欧?不知何人,小弟是否能帮上忙?”
“这是自然。”
“……”干笑两声,听说这家伙是直脾气,怎么说话大喘气,不一口气说完?“不知将军要寻什么人?”
“曾少主认识。”
“啊,是嘛,真巧。”喝一口茶,这家伙是不是打算慢慢吓死她?还不如一句话问出来,绕大半天圈子,弄的人提醒吊胆。
“而且很熟。”
放下茶碗,好吧,她放弃了,他是打是骂就来吧,反正有老太婆跟阿莹在,他应该还弄不死她,再说还有满山的弟兄……对啊,她有什么好怕的,他现在可是在她的地盘上,怕的应该是他才对!真是做贼心虚啊,偷人一根针,记人半生恨啊,她可偷了人家老婆孩子,不知要恨几世,“将军但说无妨。”
“那人便是——”原打算说那人便是你——曾辉的,结果没说完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大哥,媚儿姐发烧了,你去找杨大夫来。”曾筱十天半个月都未必来前厅晃一下,出鬼了,今天冒出来的还真及时,臭丫头,自己没长腿,干吗非跑来让她找!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曾筱身上,没人看见罗瞻紧了紧拳头。
让她郁结的不只曾筱,曾大娘也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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