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她没再过分拒绝,有些分寸也是可以拿捏的。他身上虽有诸多的毛病,但有一点最令她放不下——坦荡与他对她的真挚,他喜欢她,不只因为她脸上的那点颜色——这几年他可一直住在军营的?对女子来说,他这一点是可遇不可求的。
罗瞻在妻子的额头上亲一下,“等林岭那边安排好了,我就过来。”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夫妻间的悄悄话,方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番寒暄后,日头业已东升,马车终于上了西行的路,并渐渐没进雪白苍茫之中……
待君锦回过身时,身后的三人正无聊地坐着自己的事,嘉盛教小定睿怎么踩马镫,曾辉则盘膝坐在雪地里,一边团雪球,一边无聊地看着她。
“望夫石终于活过来了?”曾辉撑手站起身,手中的雪球在指间来回转溜,“我记得有些人发过誓吧?”
君锦笑得灿烂,知道她是要寻仇,“不必麻烦你,让老天来惩罚我便可。”
曾辉哼一声,“这点小事麻烦它老人家做什么,我来就行,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死?说一种来听听。”
君锦微微低眉,掩住笑意,“对不起。”
“对不起?你还是找我家老太婆说吧,看她接不接受。”雪球精准地飞向君锦的腰——
君锦一声尖叫,老天,嘉盛还在旁边呢,这女人就不能收敛一点吗?她可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追逐打闹。
“哈哈——”一旁的小定睿鼓掌欢迎,发现还不够热烈,抄起地上的雪一起加入——他就喜欢跟阿爹,不,是曾叔叔这么玩。
“你小子,有了亲爹忘旧爹是吧?敢跟我斗了?”蹲到地上,往小家伙身上泼雪,哪里还有一点鹿山少主的样儿?
嘉盛吃惊不已,一为小嫂子,二为曾辉,他们俩会不会太过亲热了?
“喂——不参加就站远一点,别碍事。”曾辉对嘉盛挥挥手,卷袖子准备大战三百回合。
君锦很想维护大家闺秀的体面,奈何曾辉那女人根本不给她活路,可嘉盛在场,她不好动手还击,只得绕到嘉盛与马的背后躲避。
于是乎,倒霉了嘉盛这个挡箭牌……一身的雪。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当然不能与他做这般小孩子的玩闹,被惹急了,只好伸手去阻止——
顶着雪球频落,一把攥住曾辉的手腕——那是只过于细瘦的腕子。
“喂,乱轻薄女人,不太好吧?”曾辉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毕竟他跟罗武安穿一条裤子不是?
什么意思?蹙眉。
“你还不知道?!”曾辉乍然反应过来。
君锦难得笑出声来,这回可是她自己说的。
“完了!”曾辉喃喃自语,忽而又笑颜如花,反手拽过尚未回神的嘉盛,“来,咱们俩打个商量。”拉嘉盛一起蹲下,“刚才的话,能否当你没听到?”
嘉盛还在回味他刚才话中的意思,他不是笨蛋,甚至于一直以来都是相当精明的,但现在他被他的话给搞糊涂了……
“想不通就别想了,人生糊涂一点,过得更舒心。”曾辉真心建议。
等一下——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设想,不禁讷讷地问她,“你是说……你是——”
啧,这人真不上道!
嘉盛则愁眉不展,不……不可能吧?他哪一点像女人了?他深信自己的眼光,可现在……他开始抑郁了。
曾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连我自己知道这事之后,都很不相信。”
好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无所谓什么秘密了,反正想守秘密的也只有她家老太婆一个人,山上大部分人心里都很清楚,不说破是怕那只母夜叉发飙。
怎么可能瞒得住呢?这种事!只有她家老太婆天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抛却蹲在那儿发呆、抑郁的大男人不理。
“曾家三口”自去打闹去了,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
傍晚,罗瞻等一行人住进了一座山镇小店,侍卫们打草喂马,罗瞻则去四周巡视——山野之地,以防草莽土匪。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才回到客栈,而云雨和林铃正等着他一起吃晚饭。
“你们先吃,我去跟他们几个交代两句。”罗瞻又转身出去。
云雨偷偷看一眼林铃……在鹿山的这些日子,她很少说话,也许是心理难过吧?如今大师兄寻到了小嫂子,他们之间好像变得渺茫起来,大师兄似乎欠她一个交代,还是让他们单独谈一谈,把事情解决了吧,这么拖着对谁都不好,于是扒几口饭,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待罗瞻回来时,饭桌上只剩林铃一个人……
她也是特意等他的,她不笨,知道拖下去对自己不好,所以想早些与他谈谈。
“将军,坐吧。”声音轻的很。
罗瞻蹙眉、沉默,他也很想把这件事给赶快解决掉,但——他是想回到延州后直接与林木之谈谈,毕竟他跟这林小姐从未表达过心意,一切只是大家的决定,而他什么定论也没做,虽然这样,但也算对不起她了。
'5'罗瞻落座,想着该如何开口,除了君锦,他从没对哪个女人有过耐心。
'1'“将军是想说对不住我么?”林铃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如此说。
'7'“……啊。”他还真没觉得有对不住她的地方,连她的手指头都没碰一下——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她给他针灸外。但——大家都认为是他愧对她了,女人家的面薄,他也不好说不。
'z'“不用的,将军并没有对不住林铃的地方,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小'是个明事理的姑娘,等回到延州,想办法给她找个好夫家,实在不行,嘉盛都可以送给她,反正那小子不打算跟云雨成亲,更没有心怡的女子。
'说'“将军更不必去为我寻什么夫家。”一语说中要害,“他人之福,未必是我的。”她从没看上过谁,除了他,如果不能与他,她就再不想别人了。
'网'“……”既然这样,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铃只想问将军一句,若不是遇上了夫人,是不是有打算将就林铃?”
“……”算有吧?但说了好像又有点奇怪,“在能忘记她之前,我没打算将就谁。”
抬眼看他,忘记她……“我明白了。”他有过,但前提是如果没有他的妻子在,“将军视夫人若珍宝,委实令人羡慕。”
珍宝?他以前可没这么做,不过将来会的。
这对话让林铃痛苦不已。
算是解决了吗?
☆、三十九 尝试 (上)
千里走单骑不简单,尤其在如此乱世里。
旅途碰上半俩土匪也是很平常的事,像现在——
罗瞻端坐在马上,颇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劫匪,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衣冠整齐,看上去不像是吃绿林这行饭的人。
“听见没,让你把车留下,人——走!”黑脸的小伙儿说起话来口气很冲。
罗瞻没吱声,到是他身旁的侍卫拉缰上前,“小兄弟,吃生米的吧?”绿林行话,意思是第一次劫道。
两小伙儿的眼神看起来有点不解,黑脸的那个将长枪一指,“什么生米、熟米?!老子让你们留下财物,人滚蛋,再啰嗦,一个都别想活!”
罗瞻的兴致更高了,这两人看起来颇像他十五六岁时的模样,跩的二五八万的,有一次顽劣,居然跟嘉盛两人提着长枪劫了魏侯上供给东虏的贡品,回去时,因为担心被师父惩罚,半路上把贡品赶进了一个小镇,一想起这个还记忆犹新,那小镇到现在还富甲四方,他们俩以为自己那么做是劫富济贫,相当刺激,而且是英雄所为,结果回去被师父揍得大半个月动不了。
“甭跟他们废话,直接一枪刺死算了!”白脸的比黑脸的还狠,一开口就是死。
“将军?”侍卫低声询问一声罗瞻的意思。
罗瞻打个让他退后的手势,他亲自来,来教训这两个猖狂的小子,让他们认清现实——当今乱世,谁也别活得太张狂。
云雨将车帘掀开一条缝,看罗瞻接了侍卫手上的长枪,不禁失笑,“这两个家伙要倒霉了。”这话是对林铃说得。
林铃不禁低头来看——
马缰一拉,那黑脸的小伙冷哼一声,心想这人长得到挺有气势,不过他齐山也不是好惹的——
马镫一夹,枪对枪,战到一处。
两三个回合下来,罗瞻不禁惊奇,这小子的招数怎么这么像师父的枪法?再试试看——
三四个回合下来,他肯定了一点,这小子确实使的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枪法,而且学得还算不错,既然如此,就更不能饶了他们,作为同门,他有必要惩治一下这两个小子,枪身一转,这回可饶不了你们。
……
没多会儿,黑脸的年轻人就有点招架不住了,见状,那白脸的同伙也加入进来,但——胜算好像也没有那么大……而且这鸟人好像诚心在作弄他们,扎到他们身上的每一枪都只戳进皮肉两三寸,杀不死他们,可又疼的厉害!
噗——两人马蹄踩起的雪渣飞溅到拉车的马眼中,马一惊,差点连车带人一起飞了出去。
好在云雨的手快,一手抓了林铃的手臂,一手抓了赶车人后领,飞身跳下车,而靠近马车不远的罗瞻也将枪杆一伸,挡在林铃的后背,以防她摔倒,而他的视线始终在两个年轻人身上。
待林铃站好,他的枪杆也倏然收了回去——
动作相当的敏捷精准且帅气好看。
林铃不禁抬头望一眼马背上威风凛凛的罗瞻……要放下这么一个男人,还真得很难呢……
“还打么?”罗瞻将长枪背于身后,询问对面那两个身上布满血窟窿的年轻人。
“不打了!”黑脸的伸手打停,再这么下去,他们非被玩死不可,“你什么人?报个名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来日方长,总会想到办法一雪前仇。
罗瞻将长枪扔给侍卫,“林岭罗瞻。”报上真名是因为想知道他们的身份。
果然,两个年轻人皆吃惊不已,“可是那个燕云罗武安?”
罗瞻皱眉,最讨厌人当他的面叫他罗武安,这天下间只有两个人可以这么叫他,一个是师尊他老人家,一个是他老婆。
“这名字不是你们能叫的!”一旁的侍卫出声喝止。
两个年轻人听罢呵呵大笑起来,“是了是了,师父说不能当面叫大师兄这个名字。”两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我们是奉师命到延州投奔大师兄你的。”
奉师命?那老头不是发毒誓再不收弟子了?
“我们俩是师父他老人家收的关门弟子,我叫齐山。”黑脸的指了白脸的,“他叫秦玉,想不到在这儿能遇上大哥!”
两人齐齐跪拜。
云雨放开手上的林铃与车夫,望一眼地上的两个小师弟,好奇地询问罗瞻:“师父不是说我是关门弟子?”
罗瞻冷哼一声,那老头收他跟嘉盛时也是这么说的。
“云师姐!”两个年轻人很清楚师父还有个姓云的女徒弟。
罗瞻翻身下马,捞一把道旁的积雪搓搓手,“你们两个回去吧,我那儿不需要打家劫舍的人。”
两个年轻人互看一眼,慌忙解释道:“大师兄见谅,我们俩从鹿山一路过来,途中被小贼偷了盘缠,实在没办法才行了此道,我们打算好了,只劫大户,不劫小民百姓,而且碰上大师兄这次,真得是头一次。”不能不要他们啊。
“不要就是不要,你们回去告诉师父他老人家,不要自己收了徒弟不想教,就送到我这儿来!”
“晚了。”两人不免嘟唇,“师父他老人家启程云游去了,就给我们俩留了一封信,说是你要不留,我们就自己寻出路去,而且——”两人心虚地看一眼罗瞻,“他老人家建议,若你实在不留我们,就让我们去投靠田序,专门跟你对着干。”
罗瞻的手微微一紧……那老头!上次让他娶云雨时,也是这么威胁的,说他不娶,就让她嫁给什么烂人做小老婆!
从第一天当他徒弟开始,他就一直被整到今天!这世上能让他牙痒痒,却又发作不得的就是他跟媚儿了吧?
——所以只有他们俩可以叫他武安!
愤愤地扔掉雪块,心情极度不好,但——又能怎么办?天下间唯有这老头值得他无条件尊敬!
“记住,别让我再动气揍你们!”
齐山、秦玉相视一笑,成了!师父的话真没说错,师兄的确是很心软——
他们若能料想到今后的生活,恐怕就不会这么庆幸了,罗瞻可没那么好对付,老头之所以把他们交给罗瞻,就是为了让他来调教他们,谁让他花了太多时间调教这罗小子,害他再没耐心教授其他人,只能请他帮忙了。
希望这俩小子能把照子放亮一点,免得被这头恶狼给撕碎!能从他手里出来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车队继续上路。
罗瞻想:师父他老人家原来去了鹿山,要不要通知嘉盛一声……
师父怎么会去鹿山那么偏僻的地方?他还以为他仍在南方晃荡。
***
罗瞻师父来鹿山干什么呢?当然是为了这辈子唯一一个让他倾心教授的徒弟了,那小子打小就不是个善类,没变成天下第一恶霸,全是因为他呕心沥血的悉心教导。教那家伙不容易啊,所以他很好奇他会专心于一个半大的女娃儿,他老人家要看看这徒媳妇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年前,罗瞻失妻丢子时,老人家就在一边观看,在感叹徒弟的愚笨时,顺便一路追着媳妇儿看。
——之所以没先告诉徒弟,是因为他觉得那小子纠结起来的样子挺有意思,人嘛,虽说无欲则刚,但若想真正变强,非要经历点人生波折不可。那小子虽然领军打仗在行,但在做人这方面的心智尚嫌不足,而且他的性子太急,太暴躁,这样的脾气不足以守一方土地,尤其燕云这地方,南北受制,需要一个头脑清醒且应事沉着的人来看护,他有这气魄和能力,但心思尚不成熟,需要点东西来刺激出他的耐性。
四年来,罗小子越来越像那么点样儿了,本来还想再等些日子告诉他的,结果他命好,自己遇上了老婆孩子!
——以上便是老人家的肺腑之言,为人师表不容易啊。
***
嘉盛最近一直住在东麓镇,再没跟曾辉斗过嘴,因为还在调适她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冲击。
“他的打击有那么大吗?”曾辉从昨日开始就住到了君锦这儿,躲避山上那只母夜叉的逼婚——老太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