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尧,点三百人攻下左翼的小仓湖。”吩咐一声自己带来的部将。
鲁尧领命而去。
“祈芒,带五百弓箭手守在小仓湖东,有来援者,一律不放过。”
叫祈芒的部将也领命而去。
曾辉不禁凑过来看一眼作战图,忍不住弱声问,“右翼呢?”右翼不管了么?
“不管它。”说得轻巧。
“……”曾辉张口咋舌,不管它?那么重要的地方,不管行吗?“能行吗?”
罗瞻眉头一皱,根本没时间搭理她的询问。
“章亮何在?”好半天才沉声问了这么一句。
“属下在!”章亮从帐外进来——
“带两百骑兵抄到田军东南,小仓湖开战后,一起围歼。”
“领命!”
曾辉再次咋舌,一千人可以围歼六千人的军阵吗?这会不会有点……儿戏了?
当然,她没说话,技艺不佳,就要闭嘴听话。
当晚子时,小仓湖攻下,田军左翼遭袭,右翼无阻——
结果,第二天清晨时,田军却停止了进军,听到这战报,曾辉惊诧不已,田将是蠢猪吗?那么好的机会都不继续挺进。
“他是怕了。”罗瞻吃一口馒头,如此道。
“怕什么?”她双手捧上茶水。
“怕咱们声东击西,这几年他们没少吃这种亏,围了小仓湖,他们不敢轻易来救,右路也不敢轻易进犯,怕入圈套。”
唔!厉害,也很可笑,明明胜算那么大,却不敢进攻!“你杀了他们不少人吧?”才会这么惧怕他。
“不算多。”到底有多少他没说。
当然,杀人的同时也被人杀,罗军也失了不少条性命,像他几次都差点去见阎王老子。
“那——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吧?肯定对他们这势弱的一方不利。
“等嘉盛的消息,先拿下左翼再说。”
“他……他还活着?”这些天她一直不敢想到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罗瞻看一眼曾辉,颇为认真,“你该多了解了解他,这人上辈子是狐狸,狡猾的很。”咬一口手中的咸菜疙瘩,嚼得咯吱咯吱响,“这布阵就是他想出来的。”
曾辉瞅一眼作战图,什么布阵?他们之前的布阵不是已经垮了么?“什么布阵?”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笨蛋。
罗瞻好笑地喝下一口茶,“你以为他是在瞎打?”这么多年的临战经验,他怎么可能做那种无谓的事。
这么说……他是故意进伏圈的?他没死?他真得没死?“我看起来是不是很蠢?”
以一个经验不足的人来说,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你想学的话,以后还有机会,多琢磨琢磨嘉盛那小子就行了。”
她是蠢蛋,罗瞻的回答就是这么个意思!
曾辉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过说实话,鹿山这种小地方,似乎并不需要太多的谋略,所以她的统兵经验少也是应该的——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这之后的第三天,嘉盛伏于敌人阵中的五百骑终于露出了头,联合了罗瞻补充的两千人,共两千五百人,夺下田军左翼,歼敌四千余,田将迅速将左右两翼大军收回麾下——鹿山收复失地!
“接下来怎么办?”曾辉不禁好奇。
“接下来等援军。”罗瞻说得轻巧。
哪里来得援军?
“林岭那边可以派一部分过来。”说罢认真看一眼曾辉,“我要在鹿山驻军。”他告知她要夺她家的地。
曾辉干笑两声,“您请便。”弱肉强食,没本事就只能认命。
这女人到还真上道,从善如流,罗瞻颇为赞赏,为她的主动投降。
当晚,失踪数天的嘉盛终于从战场上退下,曾辉不想理他,毕竟是他看不起他,居然不告诉她他在施计,害她伤心了那么久。
当嘉盛向罗瞻交回令箭复命后,匆忙来到曾辉的大帐,不过可惜,里面已空空如也。
“少主呢?”他问帐外的卫兵。
“少主下午就回去了。”
“回去了?”
“是,少主说……他要回去过元宵。”卫兵说得有点磕巴,实在是这个理由很难说出口。
“……”那女人是不愿见他吧?他没告诉她深入敌后的原因,想必她一定很生气。
谁说不是呢!
曾辉一边嚼着肉包,一边帮玉织楼搬运绸缎布匹,这两天东麓镇一直在打扫战场——仗打了,人也死了,可日子总还要继续过下去。
“你确定要跟他走?”曾辉忍不住再问一声君锦。
“可能不会马上回去,而且我想先回一趟南方。”大姐信中说母亲这两年身体不大好,不管她愿不愿意见到她,她都要回去。
“别勉强老太太了,她要是就这么原谅你,怎么面对你哥哥?”
是啊,这么两难的抉择还是让她这个女儿来承受吧?实在不愿再让母亲为难,“不求她能原谅,只想见她一面。”
“怎么会突然想通了要跟他回去?”她奇怪她的转变,还以为这女人会一辈子这么过下去,跟罗武安过夫妻生活,却不回去占住他旁边的位子。
君锦抬头看一眼门楼上的灯笼,“可能是觉得一辈子太短了吧?”这场灾难改变了她对人生的好多看法,尤其是在面临死亡时,她似乎看透了一些东西,“你呢?突然跑回来是躲什么人吗?”
曾辉一屁股坐到绸缎上,“我觉得我越来越反复无常。”除夕那晚她是决定要跟他尝试一下的,可这场灾难之后,她又觉得不想去尝试,因为没自信,她做不成好女人,本以为可以做个不错的假男人,可经过这次大战之后,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能跟他们相比,不能上场杀敌,也不能在幕后运筹帷幄,她根本就是个一事无成的人。
爱情就是这样,爱的时候,可以不顾匹配不匹配,爱上了之后,又会生出诸多的匹配问题,本末倒置一般。
“你跟罗瞻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们之间的差别应该也不小才对,一个凡事都爱讲究的豪门小姐,一个粗犷的山野土匪,他们怎么调和彼此的矛盾?
君锦淡笑,“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地去将就他,天长日久,积怨加厚,当我再也不想敷衍他时,就有了这几年的空白,最要命的是——他对我的付出毫无所觉。”而她却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会感激她的忍耐。
“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慢慢来吧。”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两人熟悉彼此的脾气,退让不是一个人的事,两人都要有所迁就,他现在似乎也有点开窍了呢。
“我可没你这么好胆量。”曾辉叹息——她这辈子都很少叹息。
“恐怕由不得你说不了,呐——”指了远处的马队,“你的胆量来找你了。”
曾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可不是嘛,他来了。
***
相较于罗氏夫妇的自然,另外两位可就有点别扭了。
曾辉不敢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因为那么一来更给了他机会,所以她死盯着君锦不放,惹得罗瞻开始侧目——虽说她是个女人不必防,可总要让他有机会亲近自家的婆娘啊,在前线打了这么久的仗,总不能回到家连肉味都尝不到吧?最要命的是缠住他老婆的还不只一个,也不知定睿那臭小子打哪儿弄来两个小娃娃——罗瞻发现,子孙满堂未必是什么好事,尤其对他们这样的少年夫妻。
☆、四十六 尿床的大小鬼
第一次发现女人原来这么辛苦——这是罗瞻在见识了妻子彻夜不眠,照顾小婴孩后,察觉到的。
当年生定睿时,他并没在她身边待久,所以不知道照顾一个孩子会这么辛苦,几乎不能合眼。
“明天去请个奶娘回来吧。”他半倚在床上,这么对妻子说。
“这会儿到哪里去找奶娘?”君锦用汤勺舀了羊奶哺喂小男婴,好在小家伙这两天能吃东西,不若前几天那般闹个不停。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瞅着妻子瘦尖了的下巴,心里不禁生出一丝不舒服,白日里要做事,晚上还要带孩子,铁打的金刚都受不了,何况他家娘子还这么瘦弱。
“没事,我的精神不是很好?”不在深闺里娇养,这几年身体已经算很好了。
喂完羊奶,小家伙呼呼睡去,君锦将他放到两人中间,“我打算把这孩子留下来。”这话是看着他说得,她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喜欢就好。”他没什么意见,唯一意见就是担心她太辛苦。
笑,“谢谢。”抚摸着他的下巴道谢,“曾辉说可以将他送到镇上的孤幼所里,但这孩子身体幼弱,我担心那边照顾的不好,这些天他一直跟着我,都习惯了,舍不得送他走。”当了母亲后,见不得孩子吃苦。
罗瞻的小指勾住小家伙的小手,被小家伙紧紧握住,“这小子运气真好。”他当年可没那个命,能有这么漂亮温柔的养母。
她明白他的意思,“你不是有刘婆婆嘛,以后待老人家好一点。”生母不如养母大,养大孩子很不容易。
罗瞻默默颔首,想起眼前这小子还没名字,“给他取个名儿吧,慕君,罗慕君,怎么样?”
“像个女娃儿的名。”想不到他会给这孩子自己的姓氏,这男人啊,一点也不在乎什么门第、出身,可爱的很。
“身子太弱,取个女娃儿的名字好养活。”
看他抚摸娃儿的小脸,她想着要跟他商量回南方的事,“等这边战事停下来,我想去一趟丽阳。”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出她去丽阳的原因——他们之间毕竟还横着好大一道沟,想填平可不大容易,尤其她的心思又多,想什么他也不大明白,“还回不回来?”带点试探的口气。
君锦失笑,“你若不想见我,自然不会回来让你——”话没说完就被他拉进怀里,当中还隔着熟睡的罗慕君。
“谁说我不想?”他就是担心她哪天突然不高兴又跑了,没见他不再勉强她吗?换成以前,他早就将她锁起来,带回延州了。
“你……为什么会在乎我?”白日里与曾辉聊到这些,她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喜欢她的原因,她很好奇,除了相貌还不错外,他还喜欢她什么呢?她甚至没有强壮的身体来应付他身边的风雪,这些不都是先前他不想娶她的原因吗?
“你是我的婆娘。”不在乎她还能在乎谁?
小心躲开小慕君的身子,免得伤到他,“可你之前不是很讨厌我的身份?”还说她是什么祸国殃民的祸水。
看着她,他不大明白她想问他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对你很重要。”莫名其妙的,没有为什么,她就是他人生的“有些人”。
好了,不问了,这人连自己都还没弄懂自己的感情,又何谈跟她解释?“你好几天没合眼了,赶快睡吧。”
他却将她的手按在他的小腹上,然后慢慢下移,君锦赶紧缩回手,“想都别想,身上的伤还在渗血,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有你在,我消停的了么?”他笑得邪邪的。
“那我带慕君睡隔壁。”作势要走。
“不准!白日里话都不跟我说,晚上还想走去哪儿?”将她按到枕头上,吹灯。
室内霎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又不是我不想跟你说话。”曾辉那女人黏她黏的那么紧,他以为她愿意吗?
说到这儿,罗瞻不免怪起嘉盛来,“那小子就爱磨蹭,敲昏了带进屋里得了,费那么大的事!”
“以为都跟你似的?土匪!嗳——你能不能把孩子抱到小床上再乱来?”
黑暗中,看不到东西,只听咕咚咕咚几下脚步声,不一会儿便传来几声细小的笑声。
“你怎么还这么怕痒?”男人的声音有丝古怪。
“不怕痒你才该生气吧。”那代表她这几年有别的人。
“可你这样,我怎么下手?”男人开始头疼,他不想与妻子行房时总像在欺负良家妇女。
“下不来手?那你现在做什么呢?”明明没停下,却还怪她让他下不了手,“呀——不行,你伤口崩开了,快起开。”
“管他的。”
“你不要命了?!”想撑起身,却被人狠狠压了下去,“罗武安——”
天下能把这名儿叫的如此酥骨挠心的怕也只有他的妻子了,“怎么不叫了?”好奇她不再继续叫。
趣味正浓时,忽听咚咚几声敲门声——
罗瞻忍不住想爆吼,却被君锦及时捂住唇,他的吼声能震死人,非把孩子吓醒不可。
君锦拉了一下衣衫,从他的身下爬出来,摸过床头的火折擦亮,室内乍然昏黄——
而他仍呈着刚才的跪姿,面色冷硬。
“衣服穿好。”君锦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袍,一边叮嘱他。
“不穿!”三十五六岁的大男人,却小孩子气的让人扼腕。咕咚一声坐回床上,胸膛上那道深深的刀痕自左腹一直滑到右肩,此刻正渗着血丝,在灯光的照耀下,殷红如新——这人嫌绑带不舒服,又偷偷扯了下来,像个赖皮的顽童。
“又把绷带扯下来,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听话!”不顾外面的敲门声,径自到床头取了干净的绸布,打算先给他绑好。
咚咚——
又是这燥人的敲门声,上吊也得让人喘口气不是?
罗瞻赤脚跳下床,他要去看看是谁大半夜的扰人好事!
君锦刚绑了一圈,只能被他拉着一起出去。
呼啦——门拉开!
外面站着嘉盛。
君锦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衫,只能躲在罗瞻的背后不出来。
“袁阗的援军到了。”嘉盛道,是老大自己说不论什么时候,袁阗的援军一到,要立即告诉他。
“我知道了!”那袁阗这次到是提前来了,往常可没这么快的手脚!真不会挑时候,每次都让人生气!
***
这次的援军将领是袁阗本人,林岭的战事刚一结束,布好防他就急速赶了过来,要知道罗瞻是老大,他要是有闪失,整个燕云都麻烦,所以他不得不数日急行军来增援鹿山。
“西北战事如何?”一入座,罗瞻便开始询问林岭的情况。
“初六那一战后,突厥北撤,据探子禀报,突厥王过世,他那三个儿子争位,所以不再继续南下,至于东虏,卑职按将军的指示,将他们主力隔成了两块,左翼已在蚕食,右翼正在设陷,现在就看他们是撤还是进。”
罗瞻左手摩挲着下巴,心中计量着林岭之险也暂时解除,眼下就剩这鹿山和燕州两地比较麻烦,“今晚连夜布置,三更准时出击田军右翼。”对方一定会他们觉得行军疲累,不会马上攻击,他们的动作一定要迅速,方能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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