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出自那位林小姐之手吧?可惜她没来得及住,就被她夺了去。
今晚的晚宴就设在东院的中厅,丫鬟们老早就打理好了一切,垂首侍立一旁,暗自在心里打量这位刚回来的女主人——不愧大将军钟情于她,确是位雍容的人物。
君锦安顿好阿莹和两个孩子,回到卧室,正碰上罗瞻在换居家的长袍,不免上前帮忙。
“今晚可请了林小姐来?”君锦的口气相当轻松。
罗瞻眉毛一凛,“请她干什么?”
“快是一家人了,总归要正式见一次面。”
“你在跟我说笑?”
“这种事我怎么会跟你说笑?”口气一径的淡定无波。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他自认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不要就是不要,她知道啊。
“可我不知道原来她等了你这么多年,而且你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今你弃之不娶,损了人家的闺誉不说,自己还落个始乱终弃的名声,何况满延州城的人都认为你该娶她,若因为我而不让她进门,这罗府我还能呆的下去吗?再说,娶了她亦可安抚那些劝诫的言官,所以我思来想去,你还是接她进门吧。”
勾起她的下巴,“别跟我装腔作势,你是真心的才出鬼了。”
她眼神灼灼,“是真心的,我愿意与人分享你。”
他懒得理她的大义凌然,“是不是有人找过你?谁?”
“没人。”
明知道她不是真心的,但听到她说愿与人分享他,他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定然是婆婆找过她了,不然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去跟她说清楚。”
君锦抓住他的衣袖,“你若是找她,我立即跟阿莹回鹿山。”
“你到底想我怎么做?”他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
君锦答得轻松,“我让你娶林小姐进门。”
罗瞻看了她好半天没说话,这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好,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接她来。”
出门——
君锦神态慵懒的倚到屏风上,听外室乒乓的的桌椅倒塌声——这人生起气来,依旧会排除眼前一切障碍,这辈子都是这土匪的性子,改不掉了。
“我罗武安就是林岭的土匪,谁他娘的也别想管我被窝里的事!”一声怒吼响彻罗宅。
君锦以手指抵在鼻端,失笑,让他生气还真是容易。
呼啦——
门帘被拉开,他一脸坏笑地倚到门框上,“娘子,这下满意了吧?”他居然猜出了她的用意。
君锦站直身子,娉婷而来,抬手继续整理他的衣袍,“当上逐北王果然不一样了,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他是出门那刻察觉到的,不过打算告诉她,“也就你有本事敢惹我。”而且还能顺利惹到。
君锦伸头看外屋狼藉的桌椅一眼,嗔怪他道:“好好的东西,被你弄成了这般模样,若哪天换到我身上,哪还能有命在。”
他坚信不会有那一天,最生气的那次已经过去,他不也没把她弄死?当然,也伤的她不轻。
“那林小姐确实被你害得不浅,你打算怎么补偿人家?”对林铃他确实有愧。
蹙眉,他还真想不到补救的办法,“在林木之那边做一些补偿吧,云州欠一个管事的人,暂时麻烦他去接任。”也可以顺便将他与吴杭周蜀的关系移交出来,两全其美,“过几天,我就带你去丽阳。”
君锦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有时间,“燕州不是还在打仗么?这会儿你走得开?”
“暂时他们还应付得来。”
“丽阳隶属吴杭,你不只是送我去那么简单吧?”这时候去丽阳,显然不只是为私事。
“该装笨的时候就要装。”搂了她的腰,去吃今晚的团圆饭。
这顿晚饭吃得很尴尬,因为他在院子里的那句怒喝,惊动了不少人。
刘婆婆明白他那句话是冲她来的,心里难过,可又说不出话来,饭吃到一半,实在食不知味,称故要回房休息,君锦赶忙相送——
此后数天,君锦没向刘婆婆作任何解释,因为他才是燕云的老大,他说得就是金科玉律,有他的混话在,谁还会找不自在?
没人!至少短时间内没人敢再提他后院的事。
这君锦果然有几分本事,能让罗瞻如此专宠。
***
数日之后,罗定睿、罗慕君兄弟俩被留在了延州,由阿莹专门看顾,罗氏夫妇则南下丽阳。
这还是罗瞻长这么大第一次到南方,四处花红柳绿,水润透馨,沿长江自西向东漂流而下,一派欣欣春色,勾魂夺魄。
君锦半坐半倚在船杆上,鹅黄宫装的下摆被江风吹来荡去……
好多年没见到这片碧绿的江水了……
“还在晕?”见罗瞻自舱中出来,不禁伸直双臂,揉压他的双鬓,这人晕船,而且晕的还不轻,“实在不行,咱们上岸吧?”这两天的路程都在田序的势内,带着她怕有危险,所以他坚持走水路。
“撑了这么久,不在乎这半天。”实在是晕头转向,干脆坐到栏杆上,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方便她那双小手给他揉捏,“到了丽阳,让我见见老太太吧?”是他做得事,自然要他来承担,没道理让她顶着,不管是打是骂都行。
“再说吧。”连她都未必能见到人,“对了,曾辉信上说他们也要南下。”
们?那就代表嘉盛也会跟着,“嘉盛那小子出来干什么?”
“只许你私事公办?”
“他们俩真要成亲?”他总觉得那曾辉不男不女的,怪诞的很。
“难,曾辉的脑袋没那么容易转过来,嘉盛又是个万事随缘的人,定不会强迫她,哪像你,做什么事都随自己的性子来。”
“不用强,你今天就不会是我的婆娘。”不用抢的,他哪里娶得到她!
叹息,末了她还是个压寨夫人。
江风和煦,加上她发鬓的清香,弄得他昏昏欲睡,晕船似乎好多了。
“回舱里睡吧。”
搂住她的腰,回舱里又会吐着出来,不如这么睡来得舒服。
君锦看一眼四下,随行的侍卫们都躲进了舱里,倒也不必计较他这不合时宜的举止。
一阵江风袭来,载着两岸的鹭鸣,混着船侧野鸭的嬉戏声,自由而平静,她从没想过会活成今天这般的无拘无束,都是跟了怀里这个人的缘故吧?
从初识到诞下定睿,他一直用自己的霸道来主导他们的生活,弄得一切乱糟糟,如今再遇到,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了,他们经不起第二次的离别,她要开始动脑筋认真参与了,否则他又会把他们的日子弄得一团乱麻,这个人,沙场上了不得,过日子不得了。
***
过了下江,从东浦上岸,往东行半日便到了长洲——她的家。
君宅早已被焚毁,从残垣断壁中望去,依稀可见往日的华丽,只是玉瓦琉砖还在,人已不知何方。
怕她难过,他们没在长洲多做停留,拜祭过后,第二日便启程往丽阳去。
君家大姐的夫家在丽阳有几份祖产,但老太太并不住在大女儿那,而是单独买了处院落入住,女儿既已嫁出去,不好再给她添太多麻烦,好在君家大女婿不是刻薄的人,对于妻子三五不时的回娘家并没有太多怨言。尤其在君锦又坐回罗夫人的位子后,连带他们也受惠颇多,吴杭的官员得知他们是逐北王罗瞻的外戚之后,待他们也相当殷勤,所以罗氏夫妇一到丽阳,并没有被轰出去,而是形如上宾。
君家大姐特别收拾了一座大院子给妹妹、妹夫,没办法,丈夫那边要溜须拍马,她也只好随着。
君锦并没有随大姐到她的夫家,而是径直来到了母亲的住处,可惜前后门都紧闭着,老太太不愿见她。
“娘……”叫完这个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跪在门前,再也不知下面该说些什么?她没权利要求任何人的原谅,尤其母亲。
君家大姐蹲□,劝慰道:“媚儿,磕个头算了,母亲也为难,若是给你开了这道门,她怎么面对天阳。”
她就想看母亲一眼,她知道自己不该得到原谅,“我真得只想看她一眼。”抱着大姐的腰,在亲人面前,她再也坚强不起来,这些年夹在大哥与他的缝隙中苟延残喘,不能想到家,想到家就不知该怎么办。
君家大姐抚着小妹的背,“我明白你的心思,但你也要体会她老人家的难处,你是亲生的,天阳也是亲生的,让她怎么办?不原谅你,心疼你,原谅你,又对不起天阳,你安然活在北方就好,为什么还要回来?”狠狠捶一记妹妹的肩膀,“你这都是什么命啊。”作为嫁出去的姐姐,她自然理解妹妹的苦楚,所以再生气难过,依旧心疼她。。
姐妹俩相拥而泣。
罗瞻第一次见妻子这般泣不成声,始作俑者却是他。他很明白,让老太太原谅是不可能的,他能做得就是向老太太保证照顾好她的女儿。
“母亲大人,罗瞻自知不能得愿受谅,也不做妄想,只向母亲大人保证,媚儿我会尽心看顾,但凡我活着一天,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双膝跪地,言辞诚挚。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叫人母亲啊。
唉……君家大姐一声叹息——
两个时辰后,门依然紧闭不开,四周已围了不少观客,指指点点——
君大姐夫见状,赶紧对妻子使眼色,不能再这么跪下去,堂堂逐北王跪在大街上,岂不让人笑话。
君大姐赶紧擦擦眼泪,想扶小妹起身,君锦哪舍得现在就走,她还想跟母亲多待一会儿,兴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起身,罗瞻自然也不会起来,这可就越来越有看头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君宅门前乱哄哄的。
近傍晚时分,漆木门终于打开一条缝,吱呀一响,四下瞬间安静,以为老太太终于想通了。
只见一名小厮跨出门槛,对君家大姐道:“老夫人说,王爷、夫人既是贵客,大小姐自去招待就好,这儿是清净之地,莫再招揽观客,取笑于世人。贵客千里迢迢而来,一慰骨肉之情,二慰谅解,前者已领,后者不能相送,贵客若顾骨肉之情,莫再为难她。”说罢,小厮进屋、阖门。
随着大门阖上,君锦也闭眼,终还是不愿让她看一眼啊……
☆、四十九 行于江南(中)
她不进食,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罗瞻明白她心里难过,所以不打扰她,但她腿上的伤不能不理,跪了大半天,他的膝盖都疼,莫说她了。
卷起内衬的白绸裤,露出两节木兰花色的小腿,膝盖上早已擦破出血,拾了桌上的棉纱,沾上药油,先将血渍拭掉,再用棉布细细裹好——他做得相当认真。
“将军、夫人,刘老爷,刘夫人来了。”门外随行的侍卫禀报。
罗瞻抬头看一眼妻子,君锦也缓缓抬眼与他相视,他们这么晚过来,显然是有事。
“请他们到前厅等候。”罗瞻系上最后一圈棉纱。
君锦将绸裤放至脚踝。
两人一跨进前厅,刘氏夫妇便起身相迎。
君锦看一眼大姐的神色,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看来他们是有事相求。
“妹夫、妹妹住得可还安心?”君家大姐夫刘子岩问得体贴。
“姐姐、姐夫为我们受累了。”君锦福身,顺便拉了姐姐的手坐到一边。
罗瞻、刘子岩则相让上了主次位。
“你爱吃腌梅,我亲手做的,顺便还给你带了两身新装,都是丽阳这儿的姑娘家爱穿的,来——”君大姐拉了妹妹到侧厅,给男人们留下说正事的时间。
进了侧厅,一阖上门,君大姐忙不迭地拉过妹妹,“你们明日快些走,不要在丽阳多停留。”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口,像是怕人听到似的,“我让人偷偷去接你们,你们怎么反倒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如今这丽阳是周家的地盘,怎能让妹夫这般的人物轻易涉险?!”
君锦拉着大姐的手坐到同一条长凳上,“没妨碍的,他敢大张旗鼓的来,就料定不会有事,姐姐不用担心。”
君大姐虽仍是不放心,不过妹妹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本来打算明天一早去拜访姐姐跟姐夫的,想不到你们这么晚还过来。”知道他们肯定有事。
君大姐叹口气,“你姐夫这是等不及要来溜须拍马,如今妹夫是燕云之主,与周蜀、田序这些人物不相上下,因为你们的关系,我们在丽阳多少也受益一些,前日里有几名官员到家里来拜访你姐夫,想通过你姐夫与燕云搭上关系,促成什么大合盟,你也知道你姐夫那人,明明不是当官的料,偏就想弄个功名在身,如今你们大张旗鼓地过来,他担心这份功劳被人夺去,所以拽着我非来不可。”
君锦暗暗点头,“母亲……她还好吗?”她仍旧想见母亲一面。
君颜叹息,“你就别想了,她老人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既然说不能再见,就不会反悔。只记得她仍旧是疼你的就行,前几年你与妹夫分开时,母亲整日替你担心,后来你来信说一切都安顿好了,她才放心,如今你们夫妻和好,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放心了,至于相见,你还是不见为好,若见了,就说明她原谅了你们,百年之后,她如何有脸去见父亲跟天阳?”
君锦咬唇,默不作声。
“对了,弟媳带着冬儿改嫁到玉陵去了,听说夫家颇有些家底,你也不必再暗中给她们送钱,至于母亲这边,她老人家不缺钱,你不用每年都送这么多来,到是你自己——”抬手抚一把妹妹的瘦削脸颊,“越发消瘦了,没人在身边,自己得多顾着些自己。”
姐妹俩这边正谈着,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阿妩,天晚了,也该让妹夫妹妹休息了。”君家大姐夫在门外轻道。
拉开门,罗瞻正襟危坐于正位上喝茶,而大姐夫刘子岩则笑呵呵地站在侧门旁,可见他们谈得很愉快,“我与妹夫说好,明日正午到聚贤楼饮宴,你们姐俩也一同过去。”
“自家人吃饭还去什么聚贤楼?”君颜不以为然。
“嗳?妹夫、妹妹难得来一趟江南,自然也该游历一番,聚贤楼背山面水,正是好风景处,酒饭饱足后,还可以登高观景嘛。”
君颜最看不得丈夫这副溜须拍马的嘴脸,但——毕竟又是自个的男人,在外人面前不好说什么,与罗瞻道别之后,兀自随着丈夫离去——
“会不会害了他们?”君锦仰头看他,而他正从背后搂着她,夫妻俩一同站在门口。
“不擅心计,妨害不到他。”那刘子岩酸是酸了些,不过心机到没多少,相信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