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这种无聊玩笑。”
弗雷一脸不悦地说。
头戴亚麻色长假发,用白粉遮掩肤色的他,确实美到上哪里都不至于丢人。尽管眼神略显凶狠……不过这倒也显得有些慵懒迷人。
“没想到有机会看到弗雷打扮成这样,你也真是鬼灵精。”
“不,那个……因为以前有过类似经验。”薇妮雅又深深苦笑应道:“可是真的很合适,雷欧也是。”
“啊啊啊啊啊啊!”
雷欧波尔特听了,不禁脑袋倚着墙,一路滑坐在地。
看来不是忍俊不禁,单纯只是因羞愧而晕厥。
“骑士、骑士扮女装……这是史科鲁普斯家世世代代的耻辱……”
“嗳!别这么悲观。”帕希菲卡大剌剌地拍打他的背说:“你跟我一样、一样耶。”
如此说完,帕希菲卡也戴起红色假发,指着身上的衣服说。
顺道一提——帕希菲卡和薇妮雅也已进行简单的变装,薇妮雅用白粉遮掩肤色,头上戴了黑色假发;帕希菲卡的肤色维持原样,头上则戴了一顶红色假发。尽管只是改变最显眼的发色与衣着,但形象就已大为改观,况且晚上也看不清眼珠的颜色。
“…………”雷欧波尔特猛然抬头,交互看着自己与帕希菲卡,接着又默默检视自己的打扮一阵子……“原来如此,这倒也是!”
“……你醒醒啊,喂!”
弗雷忍不住吐槽表情闪闪发光的雷欧波尔特。
话虽如此……弗雷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漆黑之鹰再如何优秀,终究难以从整座王都直接揪出废弃公主。他们原本就已人手不足,此刻更不可能有空理睬他们。
既然如此——对方想必打算知会王都内的叛军,先分析叛军取得的情报,再缩小搜索范围。
因此,弗雷他们必须担心的就不是漆黑之鹰,而是一般士兵的大规模搜索。
可是,一般士兵对帕希菲卡和弗雷的长相一无所知,尽管有可能事先散发肖像画,却也不可能那么快就送抵所有部队;即使真的发送完毕,一次拿到数张肖像画的一般士兵,也不可能全部记得。
这对雷欧波尔特和薇妮雅也一样。士兵们想必是在搜索王族、贵族与重臣之余,单凭“年纪十五、六岁,金发碧眼的少女”这种粗略的特征,奉命将这一类人物全数逮捕。
是故,只要改变重点特征,被逮捕的机率就大为减少,然而——
“不过,弗雷,你好像挺熟练的。”
帕希菲卡忽然察觉似的说。
雷欧波尔特在穿着和动作上。确实有一种扮演“女生”的拙劣感,可是弗雷的女生扮相就没那么突兀。
“莫……莫非?”帕希菲卡冷不防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弗雷。“你原本就有这种嗜好?!”
“不是!”弗雷低声一吼,叹了一口气。“在接受暗杀训练时,变装是必修科目之一,我也学过如何扮演‘女人’,因为看见对手是女性就粗心大意的呆子特别多。”
提出这种想法的,也是布雷登公爵的手下——“灼热枪骑兵”。
“……真厉害。”帕希菲卡一脸钦佩地说,虽然觉得她钦佩的方向不太对,但接受他人的敬仰目光毕竟不是坏事。
帕希菲卡握拳遒:“你不是出于嗜好,而是为了工作扮女装啊!”
“……不,你说得这么肯定,感觉也怪怪的。”
弗雷有气无力地说。
“好,最后来准备一下杀手锏吧?虽然可能会造成贝露萝德小姐的困扰——”
“啊啊,别在意,我也经常受弗雷的照顾,他又很受咱们家的小姐欢迎。嗯~~事情平静后,你就来光顾一次吧?可以跟咱们家订定专属的保镖契约更好。”
“……我会考虑看看。”
忍受帕希菲卡和薇妮雅从背后传来的反对目光,弗雷叹道。惨叫在路上高高响起的同时——驻守在广场上的叛军士兵们刚好到了哨兵交接的时刻。
“——什么事?”
“娼寮那里传来的。”
数名士兵皱眉回头。
夜间外出基本上是禁止的,因此路上除了士兵之外,没有其他人影,哨兵以及其他在附近巡逻的士兵们匆匆奔向娼寮。
广场上约莫五十名的士兵之中,三分之一没有执班的七兵正在休息……可是一听见那声响亮的惨叫,也纷纷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接下来——
“——那是什么?!”
士兵们看见贝露萝德馆的一扇窗户里冒出大量白烟。
“火灾吗?!”
一名士兵大叫。
面对道路的雅致双层建筑正冒出浓浓白烟。
相较于烟雾,火势好像有点小,但凝目一看,一楼窗户后方也有火焰摇曳。
同时——仿佛在压抑士兵们之间升起的危机意识,只见贝露萝德馆的正门砰的一声打开,十几名惊声尖叫的女子,以及几名投宿的男子蜂拥而出。
“喂、喂——夜间不准外出……!”
一名士兵忍不住大喊,但周围的士兵们则一脸困惑地看着不停奔出的男女。
他们有权限义务逮捕或规劝不遵守夜间外出禁令的民众。
可是——他们虽然是军人,亦是有血有泪的人类。
尽管对杀敌一事毫不迟疑,却也没有死板到要强迫逃离火灾现场的人,返回冒烟的建筑里。
就在他们迟疑不决时——
“什么事?”
“喂!烟——”
听见惨叫、察觉烟雾的附近店家和民宅,冒出许多探头探脑的民众。
起初或许是不敢违反外出禁令,显得有些畏缩,可是看见士兵们没有特别制止,就大剌剌地从建筑物里走出来。
“怎么一回事?”
“呜哇——火灾吗?”
看热闹的民众望着不停冒烟的贝露萝德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士兵们当然不可能连他们都放任不管,士兵们挥动煤油灯与尚未出鞘的长剑呼喝:“进去!夜间外出禁令——”
“你说什么?邻居发生火灾谁睡得着!”
“呃……”
被看热闹的人这么一吼,士兵们也无话可说。
不知这把火何时会波及自己家,没有傻瓜会一直躲在家里。
结果——路上被一百多个民众和四十多名士兵占满,事到如今,再搬出夜间外出禁令也没有意义。
“该死——这样下去成何体统?先灭火!”
一名分队长指示部下。
无论如何,继续任火势延烧也无法改善情况,士兵们都量过简单的灭火训练,而且杵在原地等王都消防队抵达,火势也很可能扩大到无法挽回。
附近邻居也出手帮忙,纷纷从家里拿出桶子泼水,士兵们则冲入贝露萝德馆。刚才为了夜间外出禁令与士兵争执的民众也开始替他们加油。
“加油——!”
“喔喔!”
士兵们英勇应道。
可是——
“……这是什么?”
抱着被火烧伤的觉悟冲进屋里一瞧,只见一楼后方的厨房有一个不停窜出大量白烟的壶。
“这是什么?炸东西的油起火了吗?”
“可是这股烟——?”
士兵们侧头。
事后听贝露萝德馆的馆主说明情况——好像是炸东西的时候,油壶不慎起火,慌张的娼妇们连忙用砂糖、小麦粉灭火,最后连肥皂粉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扔进去,才造成馆内充满大量白烟。
总而言之,烟雾虽大,可是几乎没什么火势,由于发现得早,再加上灭火行动迅速,最后只有原本便因老朽而预定拆除的厨房设备烧毁而已。
就这样……
※※※※※
“……没想到这么容易。”
帕希菲卡边跑边笑。
他们目前奔跑的地点已经不是贝露萝德馆的那条路,一行人在大道延伸出来的分支,或者犹如毛细管般细细延伸的小巷里东奔曲跑。
比起主要干道,这种小路当然较为崎岖难行,也必须常常绕道,不过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比主要干道低。
“这招虽然老套,不过很好用。”
弗雷边讲边跑,他的旁边是按着快掉下来的红色假发、一边奔跑的雷欧波尔特,以及戴着黑色假发的薇妮雅。
“还以为这种变装马上就会被发现……害我流了一身冷汗。”
雷欧波尔特说着也不禁笑了。
顺道一提,他身上依旧带着那把长骑剑,不过幸好用白色床单卷住,没有被发现,对方或许以为那是某种家具。
“是吗?你看起来挺美的喔。”
“你还好意思说我?”
“这倒也是。”
弗雷说完苦笑。
故意引起火灾,逃离混乱的现场——这就是弗雷使用的“杀手锏”,单凭简易变装术还是可能被识破,但要是现场陷入混乱,露馅的可能性就随之降低。
当然——贝露萝德馆的火势也是由弗雷他们慎重估计时间、地点,还有油和肥皂粉的分量,预先在厨房周围洒水,防止火势延烧,另一方面,也调制能产生大量烟雾的材料。
其实没有必要真的引起火灾,可是厨房原本就打算重新装潢,加上为了避免贝露萝德馆的娼妇们事后遭到怀疑,在莉洁雅的许可下,弗雷他们才点火——乘乱逃出。
“接下来……”
弗雷边跑边在脑里思考王都地图。
他们预定先到雷欧波尔特他们投宿的旅馆,距离并不远,走路也不用半小时。
旅馆那里也可能遭到监视,所以亲自前往的就只有身怀秘密跟监技能的弗雷。雷欧波尔特则留下来保护帕希菲卡她们,三人在弗雷回来之前躲在附近的城门旁边。城门旁有杂木林,躲个一小时应该不成问题。
顺道一提——特地返回旅馆是为了取回交通工具。
无论距离再近,若要前往其他地方——圣葛林德,还是需要马匹或驴子,徒步的话,万一敌人派遣追兵很可能被追上。
然而,如今王都已被叛军占据,要取得新的“交通工具”并不容易。就算多少要冒一点危 3ǔωω。cōm险,还是得回旅馆带走雷欧波尔特的马匹和薇妮雅的驴子。
“我马上回来。你们乖乖待在这!”
弗雷说完,离开他们。
他丢掉假发,从袖口抽出刀子一划,割下身上的女装,往后方一扔,又恢复原本的轻装打扮。
正打算加速前进的时候——
“弗雷!”
一听见帕希菲卡有些紧张的叫声,弗雷猛然停步。
回头一看,只见帕希菲卡站在那里,表情有些阴霾
“小心。”
她似乎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弗雷暗自苦笑。
大家都很清楚——必须小心的人不是弗雷,而是帕希菲卡。叛军和漆黑之鹰搜索的人是她,弗雷、雷欧波尔特和薇妮雅不过是赠品而已。
话虽如此——
有人替自己担心的感觉也不坏。
“……我知道。”
这是相隔多少年的事了呢?
既非苦笑,亦不是冷笑——弗雷浮起连自己都大感诧异的宁静笑脸,对她点点头。
第六章 归去之所
躲藏这种事非常耗神。
若是针对不特定多数的敌人,更是如此。不论伪装如何高明,都没有所谓的“完美”,人类的行为亦没有“绝对”,是故,完美顶多只能算是与自己的不安感妥协的程度。
包围王都的城墙。
这不仅仅是为了区隔王都与外界,更是为了在战时阻止敌军进犯,保护王都居民安全的屏障。
可是,对帕希菲卡这类想要逃离王都的人们而言——这就成为首当其冲的障碍。
城墙其中一方——北侧,换言之便是面对圣葛林德的一扇城门,就是帕希菲卡一行人预定的“出口”。
帕希菲卡他们计划逃离的那扇门比较小,算是某种便门。以宽度来说,大型马车没办法通过,仅能容一辆小型马车通行。即使是骑马,要擦身而过也非常勉强。
现在,他们正躲在那扇门附近的杂木林里,弗雷预定带蕾雷欧波尔特的马匹和薇妮雅的驴子在此会合。
“……好像有点慢耶。”帕希菲卡在灌木丛里嘀咕。“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
“照往返时间估算:……最保守、最保守的计算,的确有一点慢,而且回程应该会骑马才对。”
雷欧波尔特应道。
“那个,我去看看——”
帕希菲卡心神不宁地说。
“不行啦!”雷欧波尔特难得语气强硬地否决。“两人半途错过也就算了,万一帕希菲卡被敌人逮住,不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这……这倒也是。”
帕希菲卡也打了退堂鼓。
“呃……那我去看吧?”
薇娓雅提议,但雷欧波尔特也立刻摇头。
“不行,王都目前严禁庶民夜间外出,女子平常独自在外闲逛已经够显眼了,现在这种状况出去,铁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呜……”
帕希菲卡皱眉哼道。
雷欧波尔特盯着她看了一会——最后叹一口气,“好,我去看。”
“咦?啊……可是……”
薇妮雅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停眨眼。
“你们俩待在这里别动,只要在这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雷欧波尔特说完,从树丛里站起。
长骑剑毕竟过于明显,只好暂时摆在这里——他带着腰上的备用短剑,独自离开树丛。
“雷欧……”薇妮雅望着雷欧波尔特小跑步离开的背影,轻声道:“真的很有骑士风格。”
“——咦?”
不明白薇妮雅的话中含意,帕希菲卡眨了眨眼。
“因为……站在男人的立场,他应该很痛苦才对,毕竟自己的心上人在眼前担心别的男人。”
“嘎?……啊啊。”
帕希菲卡一瞬间浮现不明所以的表情——这也很像她的风格——但立刻便明白了,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雷欧波尔特为了帕希菲卡,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之色,就去确认情敌的安危。
“我做了坏事吗?”
“我也不晓得,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斤斤计较的人……”
薇妮雅说到这里,再度转向雷欧波尔特的离去方向。
※※※※※
马匹尖锐的嘶鸣响彻夜晚的街头。
“啧……!”
弗雷哼了一声,探查四周的气息。
幸好并未发现旅馆的人接近的气息……但也不晓得有谁躲在一旁偷听。
位于雷欧波尔特他们投宿的旅馆后方。
这里是安置投宿客人的马匹、驴子的马厩,不……说是马厩或许有语病,因为这里只有柱子、屋顶、饲料桶和水箱,连墙壁都没有;但是王都的庶民旅馆中,光有安置马匹的地方,就称得上是高级。
话虽如此——
“这匹蠢马,就跟主人一样死脑筋啊。”
弗雷低咒,瞪视站在眼前的一匹马。
漂亮的外表仿佛附有血统证明,乍看下非常高级、乖巧的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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