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微杜渐?”方的声音颤抖着。
“是的,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康伯进一步说到,“元首,您忘了当年狮囚当年是怎么坚决拥护杰克,反对您的吗?您忘了李当年是怎么先投靠再背叛,险些破坏了大业的吗?”
方的身体一震。
“好吧,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其他的呢?”他慢慢说道。
“吉芬和裴扬的总督都已出缺,臣建议派两个手段强硬的人去,镇压民间的不满情绪,稳定局势。”
“好吧,你推荐谁?”
“臣推荐臣监察司的御史狄炎,巡查官赵刺。”
“哦,都是你监察司的人啊。”方的口气仿佛漫不经心。
“是。”康伯不卑不亢,“任人不避亲,臣推荐他们并非出于私心。”
“好!”方微笑,“康伯,我现在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才。!现在我梦党人才凋零,昔年重将或死或免,我能倚重的,只有你、康星、狂彪、罗艺了。这样吧,伽利已死,你就接手财政司,兼任我国的财政与监察大臣吧。”
“谢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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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国21年春,冰雪还未完全消融之时,以克里、狮囚为首的一大批卢恩降将,悉数被以“叛国罪”处死,受牵连的家人、朋友上千。普隆德拉城内,哀鸿遍地,刑场血流成河,坟地又添大片新冢。
克里临死时仍高声大呼“冤枉”,狮囚却一直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围观行刑的人们窃窃私语:
“看那个狮囚,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他一定是心里有鬼!”
“就是,我们死了几十万子弟兵,原来都是他们害的!”
“他们真是该死。”
……
便装混在人群之中的李赫,小声地对身边的康伯说道:“大人,您这么做,不仅要他们的命,连他们的名誉也毁了。”
一身黑衣的德康伯平静地说:“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说不上,但是我想请教大人,这几个降将本来也不受元首信任,他们并不会和您争权啊,您为什么要放到他们呢?”
康伯冷笑一声:“我当然不是怕他们夺权,我只是用他们来试验一下我的权势而已。”
“这……这怎么说?”
“我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人敢反对我。”康伯的声音仿佛来自冰冷的海底,“他们只是做了元首的替罪羊,我的垫脚石而已。”
“那……看来各大臣都无异议,他们显然已经服从于您了。”
“别着急,成大事者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对我是如此,对他们更是如此。”康伯说到,“我要夺取政权,自然要长期隐忍,一步步地来。下一步,我就要拔除最后几个隐患,让元首别无选择,只能听信我一个人。但是,那几个人也不是无用之辈啊。
罗艺是个没什么大脑的家伙,只知道忠诚,对付他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在元首身边还有狂彪。他是现在仅存的资格最老的元勋,有着非凡的头脑与战术天才,要扳倒他可是难事。而在各地,我最担心的却是枯木。”
“为什么?他默默无闻,有什么威胁?”
“你不知道,越是这样才越可怕。他的城府极深,让人捉摸不透。他回什么时候突然发难,我也说不好。忽略他,后果将是致命的。”康伯吸了口气,“他还和狂彪是朋友,狂彪自从两年前巡视全国军区后,就一直滞留在梦罗克,说是要去抓王国西南的边防建设,还专门成立了‘神风军’,元首也批准了。他们两个粘在一起,手上又有专属兵权,这太可怕了!我必须想办法,至少将两人中的一个调开。”
“最难办的,其实也不是他们……”康伯的目光有些迷离。
“哥……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条心呢?”
他叹了口气,要了摇头。李赫感到惊讶,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位上司,冷酷无情,无往不利,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也有软弱的一面。
不过随即,康伯又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下一个被扳倒的人,大概就快要送上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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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飘飘洒洒地落下。春寒料峭,雨点打在身上感觉冰冷。
一驾马车疾驰在艾尔帕兰到普隆德拉的道路上。
门帘一掀,艾尔帕兰总督摘星探出头来。
“还有多远?”
“大人,马上就到了,已经与前面的驿站联系好了,今晚就在那里过夜,明天一早就送您入城觐见元首。”
“嗯。”摘星放下门帘,坐回了车里。
什么事件,使得堂堂总督,单人独车疾驰于野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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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抹去脸上细密的汗珠,顾不得旅途的劳顿,摘星一大清早就奔入了议事厅,守卫为他打开了大门。
半晌,方和康伯也来了。方亲切地笑了笑,问道:“摘星,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急如星火地奔来了,什么事啊?”
“元首,情恕臣擅离职守。”摘星行过礼节后立刻急促地说,“臣听说最近忽然以莫名其妙的叛国罪猝死了狮囚等人,臣甚感疑惑不解,是来询问的。
方的笑容顿时消失,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对旁边的康伯吩咐道:“你解释给他听。”
“是。”康伯咳嗽了几声,“因为他们是卢恩降将,有叛国的嫌疑,所以处死了他们。”
“有嫌疑?”摘星逼上一步,“什么嫌疑,有证据吗?”
“这……莫须有。元首的命令就是证据。”康伯的语调已经有些勉强,方也为此事深感不安,没有说话。
“莫须有?”摘星的目光如剑一般,刺得康伯更感尴尬,“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大批忠于本国的降将!你知道这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吗?士兵之间都在窃窃私语,人人自危。我国在各地的正规军,可有一大半是收编的卢恩王国降卒,现在他们都表现出明显的不稳!很多人认为与其被怀疑、被处死,不如反了!在我所管理的艾尔帕兰地区,仅这一星期就有四支小队闹了兵变!”
“总督大人,请注意您说话的语气!您在对元首不敬吗?!”康伯关键时刻立刻换上一副威胁的语气。
“康伯大人,请注意您说话的语气!您在威胁封疆大吏吗?!”摘星毫不退让,“我是在指责您,而不是元首!”他的杀气陡然膨胀,“还是你认为,你即元首呢?”
“够了!”方吼道。
“摘星,这次处死降将,的确是我的本意。”他的语气已十分冰冷,“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元首。”摘星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愕,“但我想说,这种做法直接动摇了国本。我知道您此举是想转移视线,平息民间的不满情绪,但现在的情况是,民众虽暂时平静,军队却人心浮动。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语气渐渐凝重,“元首,请您三思——您以前也说过,我们维系国家,靠的是军队的剑,不是民众的嘴。”
“但是防民之口,胜于决江堤,民众也是维系国家的重要基础。”康伯大言不惭地说道,仿佛浑不记得在十四年前,是谁力主军事先于民事、提出北伐的建议的。
摘星眼睛一翻,厉声说道:“那就应该为了安抚民众而得罪军队吗?!”
“军队过分自大了!你们的职责只是遵守命令,护卫国家,不是关键时刻跟政府讨价还价,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过分自大的是你,康伯大人!民众哗变可以用军队镇压,军队哗变了,难道让民众对他们丢小石子去吗?!”
“够了!!”眼看两大重臣又吵起来,方只得再次怒吼制止。
他转向摘星,“摘星,你立即回艾尔帕兰,安抚军队。中央的政策问题,我会调整的。”
“抱歉,元首,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臣自问是无力安抚军队的。”
方额头上的青筋顿时蹦了出来——这小子,是想用手上的军队作筹码,跟元首讨价还价吗?!
他强自压抑着怒气:“那你说,怎么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诛康伯以清君侧!”摘星毫不犹豫,声音清亮地说出了这句话。
康伯心中一颤,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反驳,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方满面乌云地瞪着摘星。
摘星凝视着方,深深地鞠了一躬:“臣作为军人,只应服从命令,但现在臣已无法执行您的命令了。康伯不除,国无宁日。”
“够了!摘星!”方的怒气终于发作出来,“我看你今天是昏了头了,居然公然诽谤国之栋梁!”
摘星依然毫无惊讶,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元首,臣近年来身体已大不如前,无法胜任总督之职,辜负元首的栽培了。”
方的座椅轻响了一声。摘星一组一顿地说道:
“臣,恳请去职。”
说完,也不等方批准,又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康伯才气急败坏地说道:“元首,他这是要挟您啊!他以为您离不开他,等着您挽留他呢!臣请求立刻以大不敬罪名囚禁他!”
“别说了。”方的语调很平静,甚至有一丝伤感,他挥了挥手,“让他去吧,我国的名将,已经没剩几个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惊天的刑期满了吧?”
“是的,元首。”
“放了他,让他去做个小官吧。”方的眼神中流露着一丝落寞。
“是。”康伯带着错愕和不甘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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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国21年,艾尔帕兰总督摘星辞职,康伯随即委任自己的亲信费庐担任总督。
以这次降将被诛、摘星去职的事件为契机,梦之国终于正式步入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后世的史学家称之为“大动乱时期”。
而当时的人们,只知道,这是一场使全国人民卷入疯狂的动荡。
黑色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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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5月,方一时高兴,授予康伯专断专权,对大臣可以先斩后奏。
康伯心情愉悦,哼着小曲走进自家会客厅。
“哥,你找我?”
站在窗口的人回过头,手中端着一杯茶。
颀长的身材,英俊的面容,如星一般明亮的双眸。
康星。
“可真是稀客呀,自从咱俩分任两司大臣后,你就没来过我家了。公务缠身吧?怎么今天有空了?”康伯坐在小桌一侧,康星坐到了另一侧。
康星看了看几个佣人,以目示意康伯。康伯会意,吩咐佣人:“都出去,把门关上。”心中已对今天的会话有了几分预感,脸上客套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果然,门关上以后,康星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便直奔主题:“弟,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国的忠良已被你迫害殆尽了!擅权乱政,你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罪吗?”
康伯叹了口气:“是的,哥,你说的都对,我的确是擅权乱政。我做这些,就是为了权势!谁抢我的权,我就扳倒谁!”
“你!”康星脸色铁青,“好,你还都承认了。你忘了当年杰克首领离去时是怎么说的吗?‘只要梦党能走向光明的未来,谁来做这个首领并不重要’。”
“我们已经带领它走向光明的未来了,哥。”康伯不动声色,“我们长年征战,离一统天下的梦已经不远。我们让这个国家蓬勃发展,我们对的起杰克首领和方元首了。”
“是吗?”康星双目如电,“元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国家,正在被你毁掉!你为一己私利,陷害重臣,使得人心浮动,我们的国家已面临崩溃!你告诉我,元首这么器重你,对你的宠信无以复加,你这么做,对的起他吗?”
“大丈夫怎么能为个人情谊所困!”康伯郎声答道,“我此生对不起他,就来世再报吧!”
“你这自私鬼!”康星气愤已极,“好!你不想为个人情谊所困,那你下一个目标是谁?狂彪?罗艺?还是我?你真有本事就趁早把我,”他拍拍胸膛,“你的亲哥哥干掉!要不然我可告诉你,我会坚决与你的叛国行径抗争到底!”
“哥,你别逼我!”康伯厉声叫道,随即语气又低了下去,仿佛是哀求一样,“我可以为了权势,杀光所有的人——除了你。”
康星一时愣住了,良久,他慢慢地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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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康伯觐见元首,希望在现在全民普及教育的工作中,把历史教科书作修改,加入美化梦党的成分。把方的夺权行动美化,略过与古城和兽人联手的情节等。方当即批准,并命康伯和文教大臣默笛共同研究执行。
当康伯来到文教司时,已年过八十的一代大儒默笛喘着气,扶着手杖走出来。
“默笛先生一向可好?”康伯出于礼节,客套了几句。
默笛浓厚的白眉下面,双眼一瞪,直直地盯着康伯。康伯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但表面上仍镇定自若。
默笛盯了半晌,忽然大声叫道:“天啊!你怎么造出这么一个不肖子弟!祖宗八代都跟着倒霉!文人们研究了一辈子的历史,就要毁在这里了!”他的肺病很重,一边哭喊一边拉风箱似的喘,同时手撕白须,捶胸顿足。
康伯好不尴尬,忙说:“老先生!老先生!您别这样!怎么了?谁惹着您了?”
默笛不再哭喊,却指着一条狗说:“就是这条狗呀。”
康伯心中恼怒,但表面上并不说什么。他很清楚,默笛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不会武功,元首也并不器重他,之所以让他担任一司大臣,只因他是文界泰斗,元首要用他的影响力收买人心。而且现在形势不同了,默笛已是重病在身,以克莱伯为首的年轻一代御用文人正冲击着他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康伯不想与默笛作无谓之争,是以一意忍让。
落座之后,康伯便直截了当地说:“默笛先生,我也不多拐弯抹角,我这次来,就是奉元首之命,来修改历史教科书的。”
默笛冷冷地哼了一声:“既然康伯大人都这么不顾廉耻,老夫也就撕破脸皮了。只要老夫还一天活着,你就一天休想修改教科书!”
康伯气急败坏,捶了一下桌子:“默笛先生,您不要因为自己资格老,就出言不逊!我可是本国财政、监察大臣!”
默笛也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咳嗽着说:“康伯先生,您不要因为您位高权重,就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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