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时空三千年- 第84部分

第一章洪水滔天

雨，绵绵密密地下着，天空从很久以来，就很少见到过去清朗开阔的模样。

天际的亚维空间中，时时传来闷闷雷声，那种沉闷的声响并不惊人，但是因而产生的联想，却彷佛是巨大的雷声一般，重重打在人的心头。

大地之上，已经有许多地方出现洪水，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洪水时时出现，像鬼魅一般悄然掩至，一旦被它的波潮席卷，就是满地的灾难，从前的安乐世界早已无影无踪，大地之上，几乎难得看见几片乾燥的土地。

伴水之中，载沉载浮着人、奇兽的尸体，有些地方洪水退去，还可以看见许多尸骸，有的仰面向天，张着大大的眼睛，彷佛在责问苍天，又好像在嘲笑人间这些仍然为了求生奄奄一息挣扎的族类。

而这却只是距离共工撞倒不周之山之后不多久的事。

当日，狄孟魂花了极艰巨的精神从天界的大陆越过大海、穿过归墟，最后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大地。虽然路途遥远，但是狄盂魂的体魄本来就相当的强健，所以纵使多花了些时间，但是仍然负荷得了。

无法负荷的，却是那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的灾难景象。

从撞倒的不周之山蔓延而出的磁场偏斜现象，速度虽然不是极快，却非常固执且坚定地向四周蔓延而出。

整个天空像是块被灰色染料蔓延浸染的巨大画布，随着磁场的变异现象，逐渐在天地间改变所有的环境和生态。

狄孟魂飞到大海之上不多久，便已经被这片磁场异变追上，刚被追上时，心中还忐忑不已，生怕那种异变会有可怕的杀伤力，也许被它的范围涵盖之后，就会像是古代的核战辐射伤害一般，让人形销骨毁。

事实上，虽然没有发生这种可怕的场面，但是那种磁场异变对人体还是有着明显的影响。被它追上的时刻，狄孟魂只觉得整个世界陡地变冷，空气变得阴湿，连整个视界都彷佛变了一个颜色。

更可怕的是，这种异变并不只是单纯的感觉变化，而是立即对周遭的环境产生可怕的影响。一被这种异变波及，狄孟魂注意到海水立刻像是煮沸般开始冒出泡沫，但是他鼓起勇气飞下去一探，却仍然是冰冷的，并不像外观一样发热。

这种沉闷的感觉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出现的奇怪现象越来越多，有些地方的海面开始波浪滔天，有的地方却平稳如镜，而归墟的底部这时居然还冒出了隐隐的光芒。

仅存的两座神山上，小仙人们又像是逃难的难民一样在海面上飞来飞去，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地方可逃，只能很滑稽地在两座神山间，背着家私包袱，来回张徨奔走。

而神山本身也不平静，因为神山下的巨龟也开始显现出不安的情绪，虽然它们仍然忠心地驼负着神山，但是却在海水中不安地偶尔探出头来，仰头向天，发出悠长的呼吸声，随着一呼一吸之间，喷出比鲸鱼还要绵远悠长的水汽，那白茫茫的水汽直冲入天，声音却像是沉重悲伤的叹息。

空间之中，那细细的雨依然绵绵密密，彷佛永无止境地下个不停。

飞回陆地之后，大地之上的景象更为惨烈，狄孟魂曾经在女娲之野附近遇上那汹涌滔天的洪水，以为那是因为靠近不周之山，以至于产生的灾变，却没有料想到在离开事变那么远的地方，也一样发生了洪水的巨变。

放眼看过去，陆地上有许多地方已成水乡泽国，已经不复往常如天堂般的安和乐利，他在天空且飞且看，速度便缓了下来，看见那哀鸿遍野的景象，姚笙曾经说过的一番话，突然清晰无比地涌上他的心头。

按照姚笙的星座计年法推测，现在应该是双子座和金牛座的交替世代。

“双子世代是个表里不一、诡谲多变的世代，”她曾经这样说道：“而金牛座却有着横冲直撞的可怕特性，如果综合了两种，可就不堪设想了……”

而那在大地之上肆虐的大洪水，看起来岂不就像是千万只横冲直撞的牛，所到之处，望风披靡，所经之地，万劫不复？

还有，姚笙呢？她的小岛是否安然无恙？磁场灾变是不是也已经扩张到她的小岛去了？

如果有洪水的话，她的小岛会不会被淹没？

而姚笙被陷在那个神秘光幕之中，如果一旦被淹没，她岂不是要命丧水中？

想到这里，狄孟魂不禁焦急万分，虽然飞渡归墟大海已经耗掉了他大部份的精力，他却还是一咬牙，奋力再向姚笙的岛上飞去。

一路上，海水依然古怪地不时冒出各种颜色的泡沫。过了不久，狄孟魂也飞过了阳风的森林，他却很惊讶的发现，整片森林竟然像是溶化的塑胶制品一般，泛出水亮的光泽，而且有许多巨木也已经溶成黏稠的透明胶状体。

而在整片森林之中，隐隐可以看见其中嵌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阳风要“变”了。

狄孟魂好奇地停下赶路的匆忙，飞近阳风森林的那一团巨大的“混沌”，绕了好几圈，想要看个究竟。

没错，虽然整团“混沌”还有几分森林的模样，但是也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整个透明的混沌森林呈现一种很漂亮的绿色，有点像是透明的塑胶制品，而那个巨大人影便躺在其中。

如果这个人形站立起来的话，应该又是一个身形极大的巨人，可能比禺强还要大上一些，虽然隔着那绿色的透明流质，看起来并不是太清楚，但是那人形隐约可以看得出来，骨架极粗，长手长脚，长相应该相当的粗豪。

不过潘朵拉核酸警队的“水”阳风本就是个粗豪壮硕的好汉，变成这样的巨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狄孟魂心中其实非常想要留下来，亲眼看看这位老友要如何从“混沌”变成另外一个大神，而且，这种幻化的过程已经听禺强、羿他们说过几次，现在居然有机会能够亲眼看见，那岂不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但是心念一转，他还是叹了口气，只是又在阳风的上头飞了几回，就又开始赶路。

因为在他的心中，有件事情是比任何事都还要重要的——姚笙。

“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狄孟魂这样告诉自己，“所以回去看好朋友是否无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虽然在狄孟魂的心中，仍然固执地把这种关心定位成朋友间的情谊，至少自己是如此劝服自己的，但是为什么要这样无怨无悔地，只为了赶回去看她好不好，就将一切抛在脑后？真正原因他觉得自己并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而且，有一件事他也认为自己已经不再去想它。

当然不再去想它，难道自己会是那种心地狭窄的人吗？

只是，偶尔在思绪的夹缝中，还是会忍不住出现一个声光热闹，充满人声、烟味、酒香的阴暗空间。

二十四世纪，锡洛央市中心，三叶虫酒吧。

在闪烁明暗不定的光影中，曾经，姚笙美丽的容颜露出不屑的神情。

“想想自己的身分吧！”她冷冷地这样说道。

想到此处，狄孟魂不自觉地喃喃自语，低沉的语声一出口，连自己都有点讶异。

“王谢堂前……”他这样喃喃地说道：“……燕子。”

狄孟魂啊狄孟魂！他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难道你是这样放不开的人吗？

而这时候他才想起，在龙族时空的时候，他本来是选择不要进入时光脉冲，要在龙族山谷终老一生的。

不进入时光脉冲，就等于放弃回到二十四世纪的机会。

因为，回到了二十四世纪又如何呢？姚笙还是会重回她的上流社会，恐龙世界的所有回忆将会逐渐淡忘。而狄孟魂还是一名特战队的小兵，也只能远远看着她，再也不会有与她同甘共苦的机会。

选择留在龙族，真的是因为喜欢龙族吗？还是不想回到只能远望姚笙的二十四世纪？

在绵绵的细雨中，狄孟魂猛力地甩甩头，彷佛要把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整个甩去，至于效果如何，那只有天知道。

他闭上眼睛，在磁场纷乱的空间中长声呼喊，那呼喊的声音随着他的飞翔传了出去，也不晓得是烦闷还是悲伤。

这样在空中大叫大嚷了一阵之后，他顺手拂去满脸的雨水，睁开眼睛，却看见眼前海面上出现极端震撼惊人的景象。

那是一道非常高且宽阔的巨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正往姚笙的小岛席卷过去。

第二章人工世界

狄孟魂在空中看见这一幅惊人的景象，不及细想，便以他最快的速度追着巨浪，朝着姚笙小岛的方向努力展翅飞去。

惶急中，他睁大眼睛往前极力远望，依稀彷佛，已经可以看见姚笙所在的小岛，也看得见她隐隐约约的白衣身影。

那阵大浪虽然速度不慢，但是狄孟魂死命地飞翔，却比大浪快了一点，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落后了些，却已经逐渐可以追上。

这时候，姚笙的小岛已经越来越近，他远远看见她，依然静静地伫立在悬崖上，以距离判断，她应该也已经看得见这道大浪，可是却没有任何惊惶的神情。

狄孟魂在慌忙之中也不及细想，便贴着海面而飞，打算直接飞向姚笙的身旁，匆忙间一别头，眼角处已经看见大浪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发出“轰隆颁隆”的声音，正从他的身后追来。

就是这样，飞行的势子一缓，差点便被巨浪淹没，但是他又猛力地一展翅膀，直向姚笙的方向飞去。

在空中，他急急地大吼，一张口，咸咸的海风带着海水便飞入口中。

“姚笙！”他声嘶力竭地大叫：“快跑！”

可是姚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一点也没动，彷佛没看见狄孟魂，也没有看见他身后惊天动地而来的巨浪。

“姚笙！”

狄孟魂在这千钧一发间也不及细想，忘了姚笙陷身在光幕之中无法出去的事，从天而降，便紧紧抓住姚笙的双臂，打算将她带上天空。

说时迟，那时快，排天的巨浪就在这一刹那也已经卷到，像是一堵发出巨大雷声的巨墙，带着无边的水幕冲向狄孟魂。

在这一瞬间，狄孟魂知道自己已然无法躲开这排天的巨浪，甚至还能够愣愣地看见那千分之一秒的间隙中，巨浪形成的水墙“呼”的一声，像是高速撞墙的赛车手人生最后一个景象。

闭不上眼睛了！

说也奇怪，这便是狄孟魂在最后一刹那脑海中出现的奇怪想法。

突然之间，他只觉得抓住姚笙的手因为惊惶而松开，但是自己双肩却陡地一紧，“唰”的一声便被拉了过去。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浪潮声没有了，水花的感觉没有了，连那种咸咸的味觉也陡地消失，眼前陡地出现一片空白。

不过说空白也并不贴切，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大片无可救药的灰蒙空间。

就好像周遭所有的声、光，所有触感、视觉、味觉都在极短的瞬间急速抽离一般，狄孟魂整个人便陷进了这样一个灰蒙蒙，彷佛下了一场大雾，又像是火灾浓烟现场的古怪地方。

但是空气中却绝无任何烟味，也没有雾中的湿重气息，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居然还很清新。

而狄孟魂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惊惶地放声大喊。

“姚笙！姚笙！”

那声音却像是从别人口中呼喊出来一样，在这个灰色空间之中一点也传不出去，闷闷的，像裹在棉被之中，连自己听来也相当的遥远。

但是狄孟魂仍然不死心地大喊。

“姚……”

突然之间，一只柔软冰凉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

“别叫了！”姚笙静静地说道：“我在这里。”

狄孟魂愕然地仔细一看，果然看见姚笙就在他前面不远处，但是这种灰蒙蒙的空间相当奇特，只是这样的近距离，她的形象便像是裹在重重烟雾中，看起来并不真切。

他急急地反握住她的手，姚笙彷佛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挣了一挣，却任他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地方？”狄孟魂惶急地四顾，急切地问道：“那些大浪呢？”

姚笙笑了笑。

“这是什么地方？”她的笑声中有着苦涩的味道，“这就是我一直走不出去的那个灰色空间。”

姚笙的灰色空间？

突然之间，狄孟魂的脑海中陡地闪过一道光芒，便已经（炫）恍（书）然（网）大悟。

自从姚笙来到这个神话时空以来，便陷身在这个小岛的光幕之中，这个光幕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只有她不能穿透光幕，因为一旦闯过光幕的界限，她便会陷身到一个走不完的灰蒙蒙空间。

可是，为什么现在连狄孟魂也进了这个空间？

因为之前，狄孟魂曾经和姚笙做过实验，发现两人即使拉着手，光幕也只对姚笙产生作用，却不会对狄孟魂有任何影响。

那是不是说，他也已经变成和姚笙一样，永生陷在这个空间，或是空间外的光幕之中？

一念及此，狄孟魂不禁脸上变得煞白，张开嘴巴，骇然地说不出话来。

姚笙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看见他的表情，一转念便知道了狄孟魂的心思。

“不要担心，你不会和我一样的，”她柔声地说道：“你进得来这儿，是因为我‘带’你进来，并不是因为你也变成和我一样，会永远陷在这个空间里面。”

“为……为什么不会？”狄孟魂依然无法放下心来，说话也有点艰涩之感：“为什么你说，你可以‘带’我进来？”

“因为我已经做过很多次的实验，如果任何东西在光幕的范围之内，我就可以将它们带进这个空间来，”她笑道：“当然，像你这样的人，也可以算作是‘东西’。”

虽然她的言词间有取笑的意味，但是狄孟魂却恍若未觉。

“我还是不懂，”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天我们不是试过吗？我拉着你的手，可是一出光幕，你的手就不见了。”

“没有错，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天你是站在光幕外的，所以我说，如果你站在光幕里面的话，我就可以带你进到这个空间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走不完的灰蒙蒙空间？”

“嗯！”姚笙点点头。

狄孟魂深吸一口气，勉力将思绪整理一下，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你真是坚强，”他由衷地说道：“到现在我才真正领会这种空间的可怕。”

“也算还好了吧？”姚笙说道：“如果没有它的话，我们也早被巨浪淹没了。”

一言及此，狄孟魂才想起方才那间不容发的可怕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