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红,姐妹时常斗嘴,唯独说道箴言,我反驳不来,只能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害羞。时近中午,踏踏青石板的脚步传来,我抬起头,见到箴言手中提着一包礼品,沿院中小径步入荷田居,急忙上前迎接。
箴言把礼包递给姐姐,换上我送上来的木屐。梅雨时节,地上泥泞,走了一程路的鞋子沾满了点点滴滴的泥巴。江南人在黄梅季多选用高底的木屐,既透气又不易弄脏。
姐姐打开礼包,哇的一声叹道:“今日有福了,居然是黄鱼哩!因黄鱼难得,一直备不齐五黄,本来打算以黄花菜代替。真好!”
我取过黄鱼,对姐姐说道:“姐姐先带箴言到湖心亭,我片刻把黄鱼烧好送来。”
姐姐先领着箴言过去。片刻,我煮好黄鱼,端去湖心亭。
其时初夏,早莲盛开,湖风轻摇,婷婷摆动,送来清爽的芬芳。三人兴致勃勃地饮酒吃菜。其中五黄之一雄黄酒,因有毒,现代人早已舍弃不用,以黄酒取代,托了一个雄黄酒的名而已。黄酒入口甘甜醇厚,后劲十足。姐姐才喝了一口,便趴到桌子底下。我酒量亦是不高,仅比姐姐稍强,几口便面红耳赤,脸颊飞上一团玫瑰色的红晕,沁出细细的汗珠,加之酒后燥热,于是脱去了外套,薄薄夏衣掩不住无边娇艳,懒懒伸腰,一片白雪的颈下两只脱兔微微颤动。
箴言抬头望过来,死死盯着我的胸口,目瞪口呆。我白了他一眼,说道:“看,看什么看!”
箴言喃喃自语:“小枫真漂亮啊!”
我洋洋得意,向来自负相貌甚秀美,肌肤白皙若雪,此刻喝了酒之后,那肌肤当真是如同豆腐一般细嫩,弹指即破。不知是不是借酒劲壮了胆,我活络起来,绕过桌子,一下子就趴到箴言的背脊上,从后面钩住他脖子,将脑袋凑过去,瞅着箴言,眼眸半阖,迷离中有股眼媚如丝的勾魂,极为诱人。
“今天,我有一个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
箴言心神荡漾,我只感觉他心跳加快,放下了酒杯,侧面瞧着我看,低声说道:“什么礼物,让我瞧瞧?”
我摇摇头,撒娇地说道:“猜猜看嘛!”
箴言笑道:“莫非,你要将自己送给我?”
“切!”我吐吐舌头,说道:“死色鬼,当心我爸爸听到了,打死你这个臭狐狸!”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佩香囊,五色丝线弦扣成索,作各种不同形状,结成一串,香囊内有朱砂、雄黄、香药,外包以丝布,清香四溢。
“很漂亮啊!”
箴言拉出我的右手,摊开手掌,发现上面绑着好几条创可贴,心中感动,说道:“难为你了,为了这个小玩意,居然弄得满手是伤!”
箴言接过佩香囊,吊在脖子上。他当然不晓得少女默默蕴涵的爱意,佩香囊其实老早做好,只是害羞不敢送出手。此刻姐姐睡着,仅有两人,借着酒劲双手奉上,期待男方的接受。
“那怎么感谢我啊?不许打色色的主意!”
箴言一想,说道“对了,我倒记起来,今日下午在明江还有龙舟大赛呢!不如现在我就带你过去看?”
我兴奋地跳起来,脸颊红晕越发鲜艳,叫道:“好也,我们一起过去探闹热吧!”
于是我、箴言二人,先将姐姐送到床上休息,然后换好鞋子,并肩上路。
荷田村之如明江,步行不过几十分钟。我们两人手牵手走过去,那明江岸上,早已汇聚了万把多人,等待一年一度龙舟竞的开展。我们方才凑近,便叫汹涌的人潮挤散。我眼看箴言脱手,越冲越远,焦急地大声呼唤,立时被沸腾的人声淹没。我自知是超级路盲一个,呆呆地立在原地,惴惴不安地四下里张望,找寻箴言。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你有若!”
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奇怪的人,我回转头蹙眉打量他。说他奇怪,是因为面颊上非笑似笑,戴着一副落伍的大大黑边眼镜,看似很年轻,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苍老味道。
“若?”
我疑问,自然明白这个意思,可是为什么我的眼里有若呢?纵然在失散的焦急情形下,我也忍不住抿嘴浅笑:“你是说,我的眼睛里长虫子了?呵呵,我可不胡乱生吃青蛙,以至于眼睛长寄生虫。”
那人微笑,腔调阴阳怪气,叫人怪不舒服的。
“我是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有若了。若,其实长在心里面。眼睛为心灵之窗口,所以我能够透过你的眼睛看到心里面的若。”
“哦,那你说说看,我的心里,倒长了一条什么若?”
对方的脸颊扬起一丝微笑,竟然有隐隐的诱惑。
“你的心里正在孕育一条小小的爱若,她慢慢地孵化,总有一天破茧而出,那时既是你喜悦之时!”
我教对方说破心事,呆了呆,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嘛,只是一个虫师……”
啪地一掌拍在我肩头,她侧过脸瞥见箴言,顿时面露喜色,说道:“太好了!我以为我走丢了呢!”
我回头,那个自称虫师的人却无影无踪,茫茫人海中,似乎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箴言凝视我残余惊愕,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没事。方才遇到一个算命的,替我算了一卦。”
“那卦象怎么说?”
我脸上又热起来,好在酒劲未消,别人辨别不出,低声细语:“不能告诉你!”
因为岸边人实在太多,我们两人只好跑到附近的一个酒家,登楼观看。恰好遇到一群箴言的大学朋友,瞅见箴言带了漂亮的女孩子上来,齐声皆道箴言好福气。哪里容得他分辩,一个个上前灌酒,甚至我也惨遭连坐,硬生生地被灌了几盅。我酒量本来差劲,中午的黄酒尚未消尽。待到傍晚时刻,箴言都酒醒,我尚且糊里糊涂的模样。箴言无奈,只得一手拉着我以防丢失,慢慢牵回家。途经超市,心念家中缺少物件,对我说道:“我到里面去顺便买些日用品,你乖乖地在这,千万不要走开!”
我点头地跟猫一样的乖巧,待到箴言顷刻出来,老早如野猫一般不知窜到哪里去了!箴言顿时头皮发麻,惊地手中的袋子顿时丢下,暗暗自责,唯独忘了,喝醉酒的女子哪能不可理谕。本想倚仗出色的嗅觉寻找,无奈中午饮酒过量,鼻头都是酒糟气味,不得不慌慌张张地四下里找寻。
其实我就躲在附近,方才箴言走开几步,就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哎……呀~真的好困,我找个地方睡觉!”
说着,一头钻进一堆灌木丛,草皮柔软,于是安然躺下,枕着大树树根沉沉入眠。若是箴言看到,一定会活活气死。在如同婴儿般圣洁的无暇的熟睡面颊上,谁又能窥知我使某人疯狂的恶魔举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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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花草树木的精灵
更新时间:2008…4…25 20:13:59 字数:3255
夕阳落山,初五的新月渐渐爬上天际,今夜云朵密得象天鹅绒一般遮住了繁星的光芒。黑暗中闪烁一个忽明忽暗的灯球,渐渐地靠近大树下,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腰肢如柳枝纤细柔软,穿了一身淡绿的衣衫。她左手提着一盏萤火虫灯,插在大树的枝桠上,另一只手夹着一包物件,摊在地上打开,却是诸多精致的点心。于草坡上跪坐稍许,喃喃自语:“怪哉。其他人怎地还不来?莫不是迷路了,我前去引路吧!”
起身离去,她当然不知,这大树背后藏匿有一名点心蟊贼。话说我睡得死去活来,忽然一阵甜丝丝的香味扑入鼻中,怎么也赶不走,阿嚏一下醒转,睁眼一看,竟然发现地面上堆着大大小小好几包点心,大喜!
须知我最好甜食,幼年时候满口烂牙,依旧坚持不懈地吃糖。眼前这般美食,哪能不动心!
“对,一定是箴言放在这里喂我的!”
我为自己的偷窃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正巧肚子也饿了,好不客气地美美吃起来。
远处唏唏嗦嗦传来一阵脚步穿过草丛的声音,几个女子的谈笑也越来越近,我毕竟不是傻瓜,顿时觉察不好:“啊,我吃了别人的东西!”
忙不迭地躲到树后,那细腰妇人领着一班年纪不一的女子过来,徒然瞧见眼前一片狼藉,顿时失色尖叫:“啊!哪个小贼,竟敢偷吃我的东西……”
“有人!”
另一个灵巧的女子绕到树后,顿时把身为蟊贼的我揪出来,细腰妇人大怒叫道:“你是谁,为何偷吃我的点心!”
我满面窘况,低低地如蚊子细鸣:“我是……我……何枫!”
“枫!”一个年长的妇人似乎没有听到前面的姓,开怀笑道:“原来是枫姑娘啊!难得过来聚聚,正好,大家一起饮酒开心一下。”
那细腰妇人脸色稍微缓和,我不知何故她们倏然变色。待到一一介绍,原来细腰妇人是柳夫人,年长者为桂婆婆,其他桃姑娘、兰妹妹等,以此神秘的女子聚会,似乎自己的名叫人误会,错当作一分子了。
除却不邀自来的我,其余女子都携来酒食。于是这些女子放开平日里的拘束,席地而坐,痛快地饮酒作乐。今日一整天不住喝酒,我本不想再饮。然酒,却是甜甜的桂花酿、玫瑰露,忍不住又喝了几盅。酒劲冲上顶门就开始胡说八道,拉着柳夫人说道:“你可知,今日观看龙舟竞之时,我遇上一个自称为虫师的算命先生,说道从我眼里看出我心中生虫——乃是爱虫也!呵呵,真是好玩!”
柳夫人吓了一跳,叫道:“这芯中生虫,岂不被蛀空,那还活的了嘛?妹妹你莫不是开玩笑!”
我说道:“这都是那算命先生说的,我想人也不会心中生虫。是吗?”
年长的桂婆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道:“我曾经听龠山老树说过,古时有虫,即非植物,亦非动物,心感而生。天然生长,为若也。人工培养,则是蛊!”
众人皆是一惊,顿时寂静无声。若,人人知晓,然蛊,是一种可怕又厉害的巫术。流传至今,多有耳闻。
桂婆婆又娓娓道来:“人工培养蛊极为不易,是以巫术者常取天然幼年之若,人工孵养长大。这种人,据说就叫做虫师!小枫妹子,那虫师这般对你说,我怕是看重你身上的若了!”
我夸张地惊呼:“不会吧,我这人又笨又傻。虫师从哪里看重我的若?”
桂婆婆摇摇头,说道:“据说有这么一类人,心中长出的若特别敏感,曰灵犀若,乃是培养上等蛊的好材料哩!我且问问你,小枫妹子,你是人嘛?”
我先是一愣,然后咯咯娇笑起来:“我是人啊?”
“那么你见我们是人嘛?”
纵然有几分醉意,我此刻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额头冒出莫名其妙的冷汗:“呵,呵,你们当然是人了……”
毫无自信!
柳夫人掩口浅笑,兰妹妹嘻嘻微笑,桃姑娘哈哈大笑,桂婆婆摇摇头,喃喃自言自语说道:“原来你还不知,也罢,难得糊涂!”
柳夫人招呼:“来来,开个玩笑罢了。大家继续吃喝!”
觥筹顷刻又交错起来,我却没有了以前的愉快的心思,端着一杯酒,凝视酒杯里面的倒影,暗自思忖:她们在说什么呢?我脑袋越来越糊涂了!可恶,下次酒不能再这么多喝了!
是夜,月如钩,时梅雨时节,偶然雨歇,地面湿气很重,升起的雾霭越发浓重,人在其中,仿佛腾云驾雾一般缥缈,其中爆发女子咯咯笑声,有若一帮女妖夜宴。
萤火虫灯忽暗忽明,照不出茫茫湿气中一个奇怪的影子,他的面庞很奇特,非少非老,仿佛脱离了时间的掌握。他取下眼镜,擦拭镜面细小水珠,暗中冷冷地注视着狂欢的一个幽静女子。
“可恶,怎么同这些女妖在一起了呢?”
黑影暗想,不禁摇摇头:“能够长出灵犀若的女子,果真不是一般角色。单是早上那只狐狸就很难对方,如今与几个花妖伴纠缠在一起。这些家伙能耐不大,因为是草心木心,唯独不怕我的蛊!晓得的话就早点下手,不至于拖到现在这般地步!”
他耐性地等待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要的目标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一边,似乎酒喝多了,身子有点不大舒服,外出透透气。
好机会!
虫师暗暗高兴,顿时凶猛地扑上去,唰地一下,竟然如同虚无飘渺的空气一般,穿透了女人的身体。虫师大骇,怎么回事!
“难怪今天下午在小枫身边,总是闻到一股怪味,原来是你这个妖孽在作怪!”
雾霭中走出一个高挺的人影,一身黑色西装,俊朗之极,正是那狐妖箴言。
虫师勃然大怒,叫道:“原来是你这只臭狐狸在捣鬼,故意放了个幻觉诓我!”
其实箴言的幻术水平也不见得怎样,虫师眼神不大好,偏偏又是浓雾,终于上当大吉。虫师恼火地盯着箴言,他身后正是几个花妖在乜斜偷看,我却早已依偎在柳夫人怀中沉沉入睡。
虫师冷冷一笑,眼神徒然收紧,身边冒出一条有若蟒蛇似的白色虫子,头部尖牙好似锯子一般,不足上下磨合。
“蛔蛊!”
箴言心头一凛!
虫师哈哈大笑,叫道:“小子,眼光还不赖!这就是贪婪无比,什么都吃进去的蛔蛊。受死吧!明年此刻你们与屈原一样受祭祀!”
蛔蛊呼地扑上去,箴言无法正面对抗,只得倚仗种族的灵敏不住逃避。虫师恼火之极,忽然指挥蛔蛊攻向花妖们。后者一阵尖叫,把我丢在地上!草皮柔软,我丝毫没有觉察危机的过来,眼眸微微撑开,吧嗒吧嗒舔舔嘴唇,翻个身居然又睡过去了。
可恶!
箴言暗暗叫骂,脖子上一个东西飞来飞去,好不麻烦。嗯,这不是我送的佩香囊嘛?顿时计上心头,大叫道:“虫师!”
“在!”
虫师应了一声,徒然一样东西抛到眼前,虫师随手接住。箴言冷不防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