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更深重更彻底的缠绵缱绻,只是将他打压到更艰困的境地,想要只身脱困的机率只会越来越小,但是对她的想望却战胜一切理智,几乎迫他彻底缴械,完全放弃抵抗,只是追随她,纵容她,偶尔做些无谓的挣扎,发些小脾气,慰聊心底某处的不甘和无奈。即使如此,那微乎其微的不甘也日益衰糜。
他在哄谁?
找个籍口,哄哄自己而已。
他以掌支额,苦笑连连。
明明他是主导强势的那一方,却到底是怎样落到这步田地,还甘之如饴?
不及他细想,徐风已经徐徐入场,倾身在又珍身侧,对她的画板,略一指点,视线却黏住又琳翩然身姿。又琳终于看到他,款摆走近,含笑寒喧,蓝天碧日下,分外娇嫩。
傅恒的危机意识,猝然觉醒,瞬间占领所有思绪,再容不下一点自怜自艾。
他即刻邀了那帮猪狗朋友到傅家,活捉意欲单独行动的徐风,又琳得以悄声退场,避开与徐风独处。
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傅宅书房里满室的欢笑聒噪。傅恒一如既往的冷傲淡然,全无所谓,对宋漪依旧若即若离;思琪喳喳呼呼,活蹦乱跳,最常跑动在宋成和又琳之间,不时吐槽何思翰;徐风一贯的绅士斯文,温情脉脉,对傅家姐妹体贴入微;又琳总是沉静陪笑,安分守己的做着陪衬。
只有傅恒和又琳能察觉到微妙的不同。
他们擦身而过,彼此短暂交换的眼神,他透过人群仿佛无心般捕捉她的视线,他敏感的知道她何时对他背影偷偷凝睇,他们各自找寻去到无人角落的理由,只是为了小尝彼此唇里的甜蜜,一诉衷肠,地窖,花圃,车库,连带傅恒曾经厌恶的跑腿类杂活,他都不时欣然应允,甘之若素。夜里,她的小卧房是他们最常相会的地点,她总安静地等待他的出现,心心念念,点滴爱恋,都在繁复□,柔声细语中,一一倾诉。
傅恒总爱在她昏沉喘息时,垂眸凝视,她绯红的脸,依附的身躯,半瞌的星眸,放心安躺在他臂弯里,不保留的倚靠。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她完全是他的,没有徐风傅太太的顾虑,没有小心谨慎,刻意隐忍,没有无限期之外的开诚布公,没有他深深恐惧的夜长梦多。
他慨然长叹。
她对等待合宜时机的小小坚持,他仍旧不赞同,只是这场看似由他主导的战争中,他却是输家。只好插腰垂头,认了。
若把这样的无奈勉力压下,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烈日炎炎的夏季,一直持续到九月底,美好的悠长假期,却不得不告一段落。
傅恒本以为,又琳与他同上一个大学,又有宿舍,不用天天回家报到,只是为他们行方便,哪知道,又琳却被傅太太吩咐了要陪又敏又珍上学放学。
苦不堪言。
她若是当晚住校,第二天早上就要早早起床,去了傅宅接又敏和又珍上学,放学时间,又要等在校门口,负责安全把他们送回家。她开的是宾利,当的却是司机。所以住在家里,对又琳反倒更方便。
傅恒已是大学最后一年,早已搬出校区居住。常掳了又琳厮磨一番,她却急着要走,要么是要回家因为隔天要送又敏又珍上学,要么是要赶着去接他们放学。明明是甜甜蜜蜜的两人世界,偏偏又要扯进这些不相干的,连两人从从容容的相处都难得。
他若是发脾气,又琳也莫可奈何,一径柔声抚慰,到最后还是要走。
他委屈莫名。她把自己搞得这样凄凉辛苦,他也得跟着苦不堪言。招谁惹谁?
最令他咬牙切齿的,是又琳身边猛然多出的豺狼虎豹。
大学新鲜人的她,清纯可人,一双明亮大眼,眨巴眨巴,嫣然一笑之间,便轻易掳取一干大男生嗷嗷蠢动的心。
但她低调沉静,有意无意客气周旋间,推掉一切不必要的社交应酬,渐渐引来酸葡萄效应下的阴暗心理。有关她的消息与传闻迅速被有心的八卦人士探知加杜?,一一浮出水面。
她与艺术系温文儒雅的才子徐风似乎交情匪浅,又与电气系淡定俊逸的电路天才傅恒过从甚密,喜好差别之大,令人惊叹,原来傅大小姐爱好广泛,冷热通吃。既然如此,人人都有机会,保不定哪天她大鱼大虾吃腻了,想尝尝清粥小菜。
更何况,大小姐她开的宾利,若能将她搞定,一定吃香的喝辣的。
直到这话传到思琪的耳里。
思琪大怒,指着碎嘴八婆,狠声恶骂一通,接着一通电话直拨到又琳手机上,“你怎么搞的?别人都骑到你头上,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琳捧着手机,满头雾水,还要一边跟傅恒的怪手挣扎,“别人?谁?”
“他们怎么说你,你都听不见?连我在法律系都听到你的大名了!”
她的名字从企管传到法律系,是传得有点远……
等一等!她挣开傅恒,背过身坐到床沿,“你,你听到什么了?”
“说你天天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轮流劈腿……喂,拜托,你还要我继续说?”
不用。
她早就知道他们在她背后议论什么。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她连澄清的兴趣都没有。她愈在意愈要澄清,反倒中他们的计,他们愈高兴,说得愈厉害愈离谱。
可是,她却没想到会传到这么远,她算哪路小角色,也有人肯这样为她操心宣传?
傅恒早已从她背后捅到衣里,把胸罩的勾扣解掉,一路摸到前面来,黏在她耳后醇醇呼气,手上却动作野蛮,催逼她快快挂断,结束通话。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他们说说就算了。”她柔声道。
“你怎么这么好欺负?”思琪劈头盖脸,一点情面不留。“我都听不下去,教训那些八婆一顿。你干嘛不澄清一下。他们说你跟傅恒暧昧不明,亏他们想得出来。你跟徐风为什么不把关系明朗化,这样大家也省得乱猜,你把你自己的情况搞定,别人想说什么也只是自讨没趣。”
她那句徐风说得清楚明白,隔个好几尺,都能听见。更何况凑在她耳边,咫尺相差的傅恒。
他身子一紧,耐性用尽,直接抽走她的手机,咚地扔进地毯上的杂乱衣物里,只剩思琪继续在那头嗡嗡叫嚷。
她急忙倾身要把手机捞回来,他却轻松施力将她整个转过身来,压进床褥,性感薄唇流连在她唇瓣,哑声揶揄,“是呀,你怎么这么好欺负?”
她愣住,连他都知道了吗?
“还是你觉得这样暧昧不明的情况,很好玩?”
不是,她只是根本不在乎。
“不如把真相告诉所有人?”他诱哄,似有似无地吮她下唇。
她跟他的真相?她身形隐约后退,仰过头避开他的唇,摆出又要跟他晓以大义的势子。
“我们是兄妹的真相。”他稍稍用力将她拉回来,诱劝失败,急转成嘲弄。
但是,何思琪却劝她不如跟徐风把关系明朗化。
真好笑,所有的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如果何思琪不知道他们是兄妹,也许也跟所有人一样,觉得她劈腿,是个豪放浪荡大小姐。可是,她知道,所以直接认为她跟徐风是两情相悦,而与傅恒只是兄妹情深。
他冷眼看着她被曲解被孤立,不过短短半年,大学新鲜人的兴奋劲,早就不见。他等着看她崩溃痛哭,身心俱疲的狼狈好戏,等着她挫败无助之后的投怀送抱,殷殷告诉他他们不必再等了,不必刻意隐瞒他们这样天雷地火一般的关系,这真的好辛苦好没有意义。
却只等到她这样波澜不惊的一句,“他们说说就算了。”
他垂头丧气,把自己埋进她的温香软玉。
想不明白。傅又琳不是总是很在意别人的想法吗?不是总希望别人开开心心,自己凄凄惨惨也无所谓吗?怎么她把他折腾得这么惨,如今有个籍口顺他的意,为什么她却好象不在乎呢?
待他终于餮足放手,她第一件事,竟是把手机拾起来,躲到角落去给思琪打电话。
第 23 章
待他终于餮足放手,她第一件事,竟是把手机拾起来,躲到角落去给思琪打电话,细细软软的嗓音,茫茫然的遥望落地窗外闹市街景,松松披挂他的宽大衬衣,敷衍地在胸前系了两颗扣子,留着两条白晳嫩腿在外,交替踩着墙边窗棂,仿佛好玩。
“嗯……没有……没拿好,掉了……所以才打过来……谢谢你,但是我想……我真的不在意,他们并不会把我怎么样,我也不指望以后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当然如果有必要,我也会出面澄清……”
思琪的大嗓门,仍然在那边拉拉杂杂,却依稀从恨铁不成钢,到“你若要帮忙,我两肋插刀”,到最后的妥协叹气,听之任之,终于偃旗息鼓,结束通话。
他躺在床上,懒懒将手交叠在脑后,大喇喇地裸着上身,毫不费力地听着他们隔着冰冷高科技通迅器的对话,同时冷冷将她外泄春光尽收眼底。
她放下手机,缓缓移步靠近。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她伏到他身边来,象只爱困的猫咪蜷进他怀里。
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摩画,表情是激情退去后的空茫和倦怠。
他一动不动地任她在他身上无意识地浅描轻画,他却忘了像以往一样,伸出手去,让她舒服地枕在他肩臂上。
因为他的脑子很忙,忙着分析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后面的潜台词。
她的态度很明确。那些流言蜚语,伤不到她,她根本置若罔闻。那些人,她也都视若无睹,权当空气,毫不在意,懒于应付。
思琪不赞同她的应对方案,高调叫板,她却耐心地认真听,柔声答。他径自迫她挂思琪的电话,她不开心,待他放手,她第一件事就是回电思琪。相比起那些恶言中伤她的人,在同一件事上,她对思琪的在乎,浓重得近乎突兀。
同样的在乎,她也用在傅太太身上,绵延到整个傅家。再大的委屈,也抵不过傅太太一个微笑,一句赞扬。再深重的想望都可以放弃,只因为傅太太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
原来,她在意的人,一定要个个都讨好,个个都开心。她不在意的人,通通可以去死,她连看一眼都不屑。
她对他却又是一套。他若不开心,她莺声细语地讨好他,却倔强的不放低姿态。他退一步,她感激不尽,却不会知时识务地也退一步。退让的便只有他,却换不来他要的海阔天空。
他蹙眉调视,却见她已经贴在他身边,信赖依附,酣然入梦。小小的手仍停留在他胸膛,放不下似的护着他的心口。
但是,她到底是在乎他?还是不在乎他?
北方三月, 乍暖还寒。
轻浅的呼吸,将薄薄雾气拂上镶了整面墙的观景落地窗。又琳透过雾气,看着对街的闹市,一面听着宋漪长嘘短叹,感慨情路艰辛,一面敷衍附合狗头军师思琪的关于感情的智慧金言。
思琪和宋成感情日久弥深,早就不围着傅恒团团转,却因为宋漪这样的不屈不挠,傅恒的名字仍然起起落落,在她的生活中随处可闻。她隐隐不耐这样的局面,碍在宋成的面子,奇書网又不好发作,几次错开话题,宋漪却完全不在状况,沉浸在她无限延长的高中少女情怀。所以,思琪不断跑题,宋漪总能轻松将话题拉回她永远的主题:傅恒。
思琪干脆直接把又琳也拉下水,“喂,又琳,你哥到底喜不喜欢女孩子?”别以为你不吱声就万无一失。
又琳被点名,转眼看过来,却一脸深思,仍旧神游在外。
“你愈来愈心不在正焉了。”思琪抱怨,“你在看什么,那么出神?”
宋漪也凑过来,拉长了脖子往又琳刚刚注视的方向张望。
“你哥到底是不是喜欢女孩子的?”思琪又问了一遍。没办法,宋漪拉不下脸来问,但她的抱怨,她耳朵都要听起茧,只好她来问。
问得这么直接,宋漪面露尴尬,狠瞪一眼思琪,别过头去,假装仍在向外观望,不注意这边的动静。
又琳踌躇,“喜欢啊……”要她怎样答?
思琪却锵地放下马克杯,倾身往前凑过好几寸,隔着小小的咖啡桌,悍然质问,“他喜欢过别的女孩子?怎么我都不知道?”
思琪与傅恒青梅竹马,又琳知道的,她的确没有理由不知道。
“呃……我也不知道耶……”她只好睁眼说瞎话。
思琪冷哼,语出惊人,“搞不好他根本已经有同志爱人。”
“何思琪!”
“哎呀,也就是说说嘛,猜测而已。”思琪闲散安抚,果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便胡绉,“与其你这样天天苦恼,不如下副狠药。”
狠药?宋漪呆滞凝望思琪,思琪对她点点头,阴狠一笑。
“狠你个头。”她才不要这样草率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出去!“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果然心术不正,“你一直黏住他,搞得好象他勾勾小指,你就会巴巴地过来,一点挑战都没有。我哥这群猪狗朋友,你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个个围着你转,让傅恒知道你其实很有行情,不是没他不行,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宋漪歪过头,天真道,“那万一他以为我对他没兴趣了,怎么办?”
“如果他回过头来找你,那就证明他对你还是有感觉啊。”
“万一不回头来找我怎么办?”
“那……哎,何必为一棵树木,放弃整片森林啊。”不要在一棵很臭屁的树上吊死嘛。
宋漪恼怒拍案,“不要!”切,还以为她有什么独家密招。
“哎哟,等到他没反应再说嘛,到时候我们再想后援计划。”思琪闲闲安抚。
“我不想冒险,万一无效,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我妈电话。”宋漪拿起桌上忽然震动不停的手机,急忙奔到无人角落接听。
思琪暗自吐舌头,做鬼脸,“宋漪啊,还有得苦恼呢。”
又琳不喜欢这样的喝茶小聚。话题转来转去,都绕着傅恒。她明知傅恒有没有女朋友,性取向为何,却说不出口。难道跟他们直说,她跟傅恒的事已经瞒了他们快一年?何况,她跟傅恒之前擦枪走火好几次,都不曾向思琪报备,只是象个垃圾桶一般听思琪喃喃抱怨傅恒“薄情寡义”做不得声。要是哪天她真的中了邪打算破釜沉舟,一一坦白,思琪不知要怎样暴跳如雷。
她苦闷不已,以掌捂脸。
怎么这样窝囊,全被傅恒说中,越拖越棘手,她却仍然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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