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比?你不配!”达修恶狠狠地说道。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跟我在一起呢?”梅里沙完全不理达修的脸色,继续撒着娇问道。
“等你可以打败我的那一天吧。”说完达修没有再理她,转身就走了。
“达修,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话。到我能打败你的那一天,我会来找你的。”梅里沙冲着达修的背影大声说道。
从此,每过个半年,梅里沙就会来找达修比武。达修为此四处搬迁,最后不胜其扰,于二十三年前隐入不言山,才得以安宁。
“这二十多年,你是不是都是在地下武斗场中修炼武技?”达修问道。
“不关你的事。”梅里沙没有回头。
“你身为一国公主,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你不知道那里每天都在死人吗?”达修又说。
“不关你的事。”梅里沙依然没有回头。
“黑暗系的武者虽然成长迅速但是凶险异常,你还是放弃了吧,那样对你……不好。”达修又说。
“不关你的事。”梅里沙的身形有些颤抖,“二十多年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我们年纪都大了,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达修的声音让人听起来确实显出几分老态。梅里沙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我陪你到处走走。”心里知道不能给任何承诺,这已经是自己所能做的极限了。
“不要你可怜我,我现在终于知道,勉强的东西没有什么意思。”说着,她右手抹过脸颊,继续一瘸一瘸地往前走,“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达修没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地,望着那一瘸一瘸离去的背影。突然,达修别过脸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就是那个三公主吗?”
但没有流下来的,也许,是愧疚吧。一个人为你付出二十九年人生最珍贵的光阴,而你却无以为报的愧疚。然而,达修知道,这是他惟一能为梅里沙所做的。他知道,梅里沙并不会知道,他达修曾经为她真正的心痛过一次,就像梅里沙从前为他付出了数十年,而他一无所知一样。
但是,达修的心痛,并不是为了梅里沙,说穿了,只是为了自己。就像梅里沙,数十年的付出,其实不是为了达修,说穿了,也是为了自己。既然是这样,那么受伤还有谁能怨呢?
明知是火,却偏要去扑,是飞蛾;明知是梦,却偏要去追,是世人。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也不在乎自己会遇到什么,只是盲目的追逐。追到路的尽头,突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原来所有的坚持都只是一个无谓。所谓的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到最后,达修终于完全看不到梅里沙的背影。又独自站了好一阵,才收拾起心情,步履蹒跚地回到山上。
当达修走回房间的时候,依维斯在旁边看到,他第一次发现,达修似乎真的有点老了。他走进房间,坐到达修的身边,问道:“师父,你在为什么而伤心呢?”
“依维斯,你知道世界上最值得伤心的事是什么吗?”达修没有回答依维斯的问题,反问道。
“不知道。”依维斯说。
“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来,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久没有伤心了。”达修说道。
“依维斯不懂。”依维斯说道。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懂的。”达修说道。
依维斯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达修身边,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依维斯都陪着达修静静地坐着。因为,依维斯的直觉告诉他,达修这时候需要一个人坐在身边。达修不需要和他说什么,只需要他静静地坐在身边就够了。
深秋的寒风从窗口缓缓地经过。如果有幸,它们中间会有那么几缕悄悄地钻进房间的话,那么,它们将目睹到一段悲伤。这一段悲伤并不属于普兰斯第一武者,而是属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而这一段悲伤,无论坐在旁边的这个少年有多么高的智慧,他也永远不可能捉摸到,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因为,在悲伤面前,天才也是那样的无力。
第十章椎心之痛
又一个多月过去。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大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练功、吃饭、玩乐。
只是依维斯的负担更加的重。除了从前所做的一切现在都要做以外,还加了一条,就是每天都要应付请学。依维斯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一个人可以将同一个问题问上上百遍,而且每一遍都要求不同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三师兄,我求你了,你信我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大家就经常可以看见依维斯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一天,达修、修罗、依维斯三人正在谈论武道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才是至高的时候,阿雅突然哭着跑来找达修。
“阿雅不要哭,有事慢慢说,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达修看阿雅哭得厉害,连说话都不利索,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师父他……他突然不行了……”阿雅哽咽着说道。
“不行了?不行了是什么意思?”达修一听,马上没有了刚才的镇定,也没有再理阿雅,向着罗撒的房间飞奔而去。
而依维斯和修罗带着阿雅赶紧追了上去。
三人赶到房间的时候,看见达修坐在罗撒身边。而罗撒则脸色有些发黄地躺在床上,嘴角血红血红的,很明显刚才一定是吐过血了。
“罗撒,你这是怎么了?前天见你不是还红光满面的么?”达修的声音在发抖。
“达修,你别紧张,我现在很好,我心里很高兴,真的。”罗撒的声音分成一节一节的。
“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达修的话让人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呓语。“我……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终于可以知道蓝达雅未来的命运了。”罗撒笑了。
“你到底……还是那样做了。”达修仰天长叹道,“蓝达雅有什么好,你只不过是凑巧出生在那里而已,你怎么就愿意为她作这么多呢?”
一听到罗撒说他知道了蓝达雅的前途,达修就知道罗撒最终还是没有听他的劝告,将“未来之眼”练到了最高层。“未来之眼”练到最高层之后,可以将一件事情百年后的样子清晰地看在眼里。但是,人类揣测天意是会遭天谴的。所以只要将“未来之眼”练到最高层,那么是必死无疑。这也就是为什么史上从未有可以将“未来之眼”练到最高层的人的记载。
“达修,我就是不练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罗撒苦笑一声。
“是寒毒吗?”达修脸色铁青地问道。
“九重封印虽然被依维斯解开,但是寒毒已经进入五脏六腑,我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万幸了。”罗撒说道。
“九大长老!”达修说着站了起来,满身杀气四溢,让站在一旁的阿雅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要!千万不要!达修,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情。”罗撒说着,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
“别,你好好躺着,你说吧,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达修赶忙扶住罗撒。
“终此一生不得上蓝达雅寻仇。”罗撒说道。
“你……”达修一听,顿时语塞,最后,左手一甩,“依你!”
“达修,你不必如此。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我罗撒该做的都已经做完,此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罗撒说着,喘一口气,“生如浮云,死若秋风,生死之间,达修你又何必太过介怀?”
“唉……”达修长叹一声,但是已经没有了起初的浮躁之意。想来,他很同意罗撒的意见。
“依维斯,老家伙在临死前还有两件事情要求你。你无论如何都要卖我这个面子。”罗撒又指着依维斯说道。
“晚辈敢不从命。”依维斯听得罗撒说个“求”字,赶紧跪倒在地,叩首道。
“古魔法乃是魔法正宗,决不是咒语魔法这样的旁门左道可以媲美。我要求你的这第一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将古魔法发扬光大,还魔法本来面目。”罗撒说道。
“晚辈受教。”依维斯又叩一次首,说道。
“依维斯,我要求你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请你帮我好好守护着蓝达雅。”罗撒说道。
“啊?”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晚……晚辈不是不愿意,只是依维斯不过是一介武夫,恐怕前辈所托非人。”依维斯也是吓得不轻。
“是啊,罗撒,依维斯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最多也只不过是个顶尖的武者。你的托付对他来说未免太重了吧。”达修说道。他最清楚,一个无论多么出色的武者放到战场上去,他所能起的作用都是有限的。
“达修,你知道我在一百年后的蓝达雅看到了什么吗?”罗撒问道。
达修摇摇头。
“我看到依维斯的雕像。”罗撒说道。
“啊?”众人又是一惊。
“无论如何,依维斯,你都要答应我这个请求。”罗撒又对依维斯说道。
“好吧,晚辈尽力就是了。”依维斯说道。
“阿雅,你过来。”罗撒用手对阿雅轻轻招呼道。
“师父……”阿雅泪眼迷蒙地靠在罗撒的身上。
“师父从今往后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要……”罗撒说道。
“师父,你不会的,不要说这样的话。”阿雅带着哭腔打断罗撒的话。
“你才不要说傻话。”罗撒说着,脸肃穆了起来。阿雅于是不敢再说什么。
“师父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你拿着,当是师父提前送给你的嫁妆吧。”罗撒笑着说道。阿雅终于破涕为笑地将罗撒递给她的魔杖接在了手里。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真正的魔法师了。”等阿雅接过魔杖,罗撒正色道。
“是,师父。”阿雅也庄重地说道。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现在,该是我们两个老家伙的私人时间了。”罗撒说道。达修对着众人挥挥手,让依维斯等人退出门外。他们退到门外之后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来了,全都站在门外。
“罗撒,你好好休息,不要说那么多话。”等众人出去之后,达修说道。
“别,让我们来下盘棋吧。”罗撒笑着说道,“这次,我可是不会让你了。”
“罗撒……”达修欲言又止。
“去拿棋盘吧,不要婆婆妈妈的。”罗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两个老人便在罗撒的枕边摆开阵势,下起棋来。一边下着,一边聊着天。
罗撒与达修两人棋力相当,这一局自是杀得难解难分。半个小时候,达修催促道:“罗撒,该你了。”罗撒没有反应,达修又催一遍,“罗撒该你了。”罗撒仍然没有反应。达修将目光移到罗撒的身上,只见他右手还拿着一枚旗子,但是眼睛已经闭上了。
“嘿,老家伙,该你了。”达修含着泪,推了一下罗撒,说道。罗撒没有回答他,右手里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之上。
“老家伙,该……你了。”说着,达修将脸埋在棋盘上,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起来。
屋外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人敢哭出声来。阿雅哭了一阵,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史载:“罗撒,蓝达雅十大长老之一,古魔法发掘者之一,有史以来最正直者之一,于圣历2106年3月20日殂于普兰斯不言山。”
※※※
罗撒死后的第三十四天,依维斯没有练功。因为,最近他练功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一种即将突破到新境界的感觉。但是每当到临界点的时候,却总会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哀伤感觉压制着他,令他压抑不已,再也无法修炼下去。而依维斯的古魔法也因为武技的无法突破而停滞在一个程度。这理论上的天敌,在依维斯的体内却变成了相辅相成的姿态。
使依维斯停止练功的,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就是那天和达修坐在一起后,他开始隐约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并不是只有武技,或许还有些其他什么比武技更加重要的东西。
在前几天,依维斯问西龙,“怎样才能让一个女孩子快乐一点呢?”
“送礼物给她吧!”西龙说。
于是在昨天半夜,心神不宁的依维斯来到不言山的山腰,折了一支新生的树枝,将它的最前端做成了一个戒指。
“书上写女孩子都很喜欢戒指,阿雅应该也会很喜欢吧。”依维斯想着,将戒指放在了自己的袋子里。
但是今天当依维斯走到阿雅房间,却没有看到阿雅。
“西龙,有没有看见阿雅?”在寻找阿雅的途中,依维斯又看到西龙。
“有。”西龙说。
“她在哪里?”依维斯问。
“她在老师那里。”西龙说。
“老师……她找师父做什么?”依维斯奇怪地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西龙说。
“西龙,你怎么了?”依维斯这时才发现,西龙看上去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不,应该说是很不好。达修的房内,有四个人,达修、修罗、婆兰和阿雅。
“阿雅,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达修问道。
“是的,达修爷爷。”阿雅说道。
“老师,阿雅在这个地方总是会睹物伤情,或许回到家乡会好些。”站在阿雅一旁的婆兰说道。“婆兰,阿雅有你照顾我是很放心,”达修有些惋惜地说道,“但是……”
“达修爷爷,依维斯虽然在武技方面是天才,但是在感情方面,我想他还是个孩子,只要隔一段日子,就会忘记的。而西龙……他慢慢也会忘记的。”阿雅说道。
“婆兰,你跟阿雅回去之后,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达修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无奈地说道。“徒儿遵命。”婆兰叩首道。
“你们去吧,行大礼的时候,叫个人给为师送个口信吧。”达修又说。
“是。”两人又一叩首之后,退出门去。
在他们退出房门的时候,两道人影赶紧从门外飞射到数十米外。
“依维斯,你为什么不说话?”两人在依维斯的房间内坐了很久,西龙问道。
“有什么可说的呢?”依维斯伸个懒腰,说道。
“依维斯,我没想到你比我坚强。”西龙又说。
“是吗?”依维斯不置可否。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坐着。就像那一天,达修和依维斯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坐在依维斯身旁的换成了西龙;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置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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