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夏毕竟是女子,心思细,观察到了苏萨的怏怏不乐,于是开解道:
“算了,别太在意了。参加角斗的人形形色色的都有,能够避免同强者角斗,顺利地拿到奖金,从另一角度来想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只能这么想了。”苏萨苦笑道。但这样的说话丝毫不能削减他心头的怅意。
艾夏想了想,忽然明知故问道:“苏萨,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来这里参加角斗的?”
苏萨抬头看着她,心里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
旁边数完钱的约瑟夫代他回答了:“他是为了赚钱赎出他在角斗营里的好友。”
“哦,原来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在角斗场上证明自己啊?”艾夏语含深意地直视着苏萨的眸子,道。
苏萨愣了一愣,想了一想,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既然目的是为了尽快地赚够赎金,那么,与其每天磕磕绊绊拼个你死我活才艰难获胜,还不如顺风顺水轻轻松松地一日三胜。只要目的达到了,过程怎么样,又有多大的关系呢?——这种只求结果不求过程的现实论调,对于现在的苏萨来说,却是十分的具有说服力。为了能尽早地救出吉诺拉,再大的牺牲都是乐意的吧,更何况只是“遇不上能令自己提起兴趣的对手”这种小烦恼。
于是,因着黑发女子艾夏的一席话,血斗士苏萨暂且抛开了“难觅对手”的怅惘。
“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女子啊,难怪那个人要说她是扑熄烦恼之火的冰露了。”约瑟夫在心里暗暗赞叹道。
第九章 雏菊与野兔(上)
王子里贝卡和财务大臣巴巴罗斯话题的两名主角,现在正在距离他们不过几百步的王宫花园里散着步。
自从酒神节那天受到死亡竞赛表演的惊吓,珂缇娜就一直身体不适,只能呆在床上静养,心情自然不太好,特别容易焦虑发怒。侍女们因此特别小心谨慎,惟恐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珂缇娜。
奥西汀四世特别下令安排珂缇娜的密友阿蕾希娅·克劳狄亚入宫住上几天,希望她能够陪在珂缇娜身边,让珂缇娜重现“可爱的笑颜”。
对于这个最小的女儿,奥西汀四世一向宠爱有加。每次看到她,奥西汀四世都能从她身上寻觅到已故爱妃美丽的身影。尽管现在迷恋着号称“女神的左眸”的绝代佳人蝴蝶夫人——也就是原特里耶公爵夫人——但是,在五十四岁的奥西汀四世的心底,永远有一块地方是为他贤良温厚的亡妃保留的,任何人都无法触及。很显然,奥西汀四世是把自己对亡妃的思念与歉意都倾注到了如天使一般美丽可爱的珂缇娜身上了。这个时候,奥西汀四世已经不是以一个国王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溺爱着自己骨肉的父亲,很努力也很笨拙地逗自己的小女儿开心。
萨拉逊王族的惯例,女性成员年满十六周岁,就要为她找一位年长可靠的贵族女性充当其人生的导师,教导她宫廷的礼节,培养她高贵的气质。另外,还会为她配备一到两名女伴,以免孤僻的生活会对她的成长产生负面的影响。
其实早在珂缇娜年满十六岁之前,奥西汀四世就早早地把确定生活导师与宫廷女伴人选的事情提上了议事日程。生活导师的人选确定起来并不困难,比起其他人来,阿罗森侯爵夫人的优势实在明显得很。已故元帅的遗孀的身份,一向贞洁庄重的好名声,谨慎稳重的行事风格,对于典章礼仪的精深把握……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是教导珂缇娜公主的最好人选。
而宫廷女伴的挑选,则相对来说要艰难得多。依着里贝卡的意见,与珂缇娜年龄相仿且常在一起游玩的财务大臣的独生女儿阿蕾希娅自然是最佳人选。但是,王国的智囊,奥西汀四世向来十分倚重的宰相吕宋,却提出了如下的担忧:
“克劳狄亚家的女孩,温柔娴静,行为端庄,有大家风范,担任宫廷女伴,自然是不错的。只是,父亲已经是国之重臣了,女儿又成为公主身边最重要的人物,这样做,真的好吗?……而且,老臣最近也听得一些传闻,虽说纯系捕风捉影,但细细想来还是预作考虑比较好一些。”
虽然有些含糊其辞,但只要是出自老宰相吕宋嘴里的话,即便是奥西汀四世,也不得不放在心上。所以,宫廷女伴的人选,一直延宕了下来。直到酒神节后,珂缇娜令人担心的精神状态,促使奥西汀四世最终下定决心,把人选交给与珂缇娜关系最亲的里贝卡王子去决定了。
于是,便有了里贝卡与巴巴罗斯的谈话,便有了阿蕾希娅的入宫。
财务大臣巴巴罗斯的独生女儿阿蕾希娅&;#8226;克劳狄亚,十八岁的贵族少女,银灰色眼眸闪着柔和的光芒,温驯的性情就像绵羊一样。据财务大臣府上的女佣们说,阿蕾希娅小姐这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对下人有过一句过分的训斥。即使真有哪个莽撞的下人惹恼了她,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跟别人说一句话。与其说她在生别人的气,还不如说她是在生自己的气,为自己的生不出气来而生闷气。不过,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更多的时候,她都以她那暖如冬天阳光的温厚微笑,不着痕迹地消融所有与她接触的人的烦恼与悲伤。
“阿蕾希娅小姐是一个看了便叫人心平气和的人。”即使是最苛刻的评论家,也不得不由衷地作出这样的评价。
小公主珂缇娜,却有着与阿蕾希娅截然不同的活泼性格。如果说阿蕾希娅是阳光,那她就是流云;如果说阿蕾希娅是和风,那她就是飞雨;如果说阿蕾希娅是静谧的山林,那她就是奔腾的小溪;如果说阿蕾希娅是原野上一朵静静开放的雏菊,那她就是那只快乐蹦跳着的小野兔。
整个宫廷的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不解:为什么像珂缇娜和阿蕾希娅这样有着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的人,居然会成为密友,相处得这么融洽?再不信神的人也不能不把这归诸神秘莫测的缘分了。
而现在,这一对密友中的一个,正提着裙摆,踮着脚尖,轻轻踩着松软的草坪。草叶上的晨露打湿了她小巧的鞋子,打湿了她雪白的袜子,也逗弄得她格格格发出溪流风铃般的脆笑。
“珂缇娜,别贪玩了。身体才好一些,弄湿了的话,那些侍女又要去告状了。”
阿蕾希娅看看后面远远跟着的侍女们,小声地提醒小公主珂缇娜。
珂缇娜很好看地冲阿蕾希娅皱皱鼻子:“我才不怕呢,她们去告好了。父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顶多训斥两句喽。”
“那如果是你的里贝卡哥哥怪罪下来呢?”阿蕾希娅笑视着珂缇娜,存心看她的反应。
“里贝卡哥哥才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呢!”珂缇娜大声说。
“那么……如果这事被侯爵夫人知道了呢?”
这句一问出口,珂缇娜顿时不由自主地浑身微微一悚。
“你不要提那个人好不好!难得出来走走。”珂缇娜不满地抱怨。
“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这不是病才好吗?不要又着凉了。”阿蕾希娅伸出纤细的手,拉珂缇娜跳出了草坪,回到鹅卵石铺成的花园小径上。
珂缇娜拿脚底在地上轻轻地蹭蹭,边说:“一连睡了两天了,再不动动,人都要生锈了。”
“怎么会呢,”阿蕾希娅抿嘴笑道,“你又不是铁做的。”
“如果我是铁做的就好了。”珂缇娜有些怅然地说,“那就永远不会生病了。不过……”说到这儿,她忽又璨然一笑,“我本来也不算什么生病,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现在完全好了。你看!”说着,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健,尊贵的公主居然一手拈着裙角,在窄窄的小径上原地旋了几个美妙的舞姿来。
阿蕾希娅忙拦住她:“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谁都没你有精神。”
“格格格……”珂缇娜为着阿蕾希娅过分的小心而欢快地笑着,一闪身,躲过阿蕾希娅的阻拦,跳到她的前面,“抓不到!”
阿蕾希娅伸手去一够,珂缇娜又是向后一跳,拉开了些距离,继续引逗她来捉自己:“还是抓不到。”
阿蕾希娅却不上她的当,笑吟吟地原地站住了。
“来抓我啊。”珂缇娜见她不动,嘻笑着向她招手。
阿蕾希娅假装脸一板:“身体才好了一些,又要疯玩啦!小心侯爵夫人来教训你。”
“别抬出她来压我,我,才,不,怕,她,呢!”珂缇娜娇声一字一顿地说道。
“呀,侯爵夫人!”阿蕾希娅看着珂缇娜的身后,很规矩地行了个屈膝礼。
珂缇娜吓了一跳,连忙向后望去。
“好啊,你骗人!”珂缇娜看到身后空无一人,立刻反应过来,笑嗔着,奔过来抓阿蕾希娅。
阿蕾希娅也不闪不躲,含着笑由得她捉住了自己。两个朋友笑着抱成了一团,尽情地享受着青春的欢乐。
第十章 雏菊与野兔(下)
玩笑嬉闹了一阵,终于有些累了,找了张临池的长椅坐下,望着和风中喷泉飞出的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幻化出美丽的彩虹。珂缇娜明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无忧无虑的快乐;而阿蕾希娅明净如秋水的眼底,却隐隐有着淡淡的忧虑。
“珂缇娜,听说……只是听说啊……好像国王陛下要给你指定生活导师的人选了呢。”阿蕾希娅有意无意地说道。
两条在长椅下悠闲地晃荡着的小腿陡地停住了。
“而且,人选很有可能就是……”
“谁?”
“侯爵夫人。”
“不,不会吧?!”珂缇娜吃惊地看着阿蕾希娅。
“我也只是听说。”阿蕾希娅在她吃惊的目光的注视下有些心慌。
“你听谁说的?”珂缇娜关切地追问。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反正现在王城内都在传呢。”阿蕾希娅含糊其辞地说。
珂缇娜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阿罗森侯爵夫人那单片眼镜下锥子一般的寒冷目光,浑身又是毫无征兆地一悚。
“那个人啊,随便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那么的叫人讨厌。”在好友面前,珂缇娜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侯爵夫人的嫌恶。
“是啊。”尽管有着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阿蕾希娅也像所有人一样,对阿罗森侯爵夫人是敬而远之,能不提到就不提到,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现在自己的好友很有可能要接受侯爵夫人严厉刻板的生活指导了,一想到这一点,阿蕾希娅就不禁对珂缇娜产生隐隐的同情。依着珂缇娜活泼的性格,是怎么都无法接受侯爵夫人那样的生活方式的吧?对于珂缇娜而言,与其说是受到生活指导,还不如直接说是受刑来得更恰当吧。
阿罗森侯爵夫人,是王国已故元帅阿罗森侯爵的遗孀,已经五十多岁了,任职宫廷女官长。她生性刻板,行为拘谨,就像块没有一个节疤的木板,叫每个与她接触的人都活泼不起来。整个宫廷的侍女们,可以不忌惮骄纵胡闹的珂缇娜,可以不(炫)畏(书)惧(网)脾气乖戾的大公主索斯卡娅,甚至不用提防地位尊贵的新王后蝴蝶夫人,但是,只要远远地看见侯爵夫人绷得僵直的身影出现,没有一个不立刻中止嬉闹,敛气屏声,规规矩矩闷头做事的。她就像是修道院里的老嬷嬷,枯干无聊到了极点,却还要将所有修女的水份挤干。某个不知名的侍女甚至曾经作出这样恶毒的推断:“老元帅之所以会战死疆场,肯定是因为受不了家里那位吧。”
——阿罗森侯爵夫人,就是这么一个刻板无趣的老女人。
“那怎么办呢?”珂缇娜想来想去,还是觉有自己的处境有些危 3ǔωω。cōm险。如果真如阿蕾希娅所说的,要让侯爵夫人成为自己的生活导师,那么,恐怕今后的日子过得就要像修道院里的修女一样了。
“我不要做修女啊!”珂缇娜急得连自己的心里话都脱口而出了。
“什么?”阿蕾希娅一时没跟上珂缇娜跳跃的思维,不解地望着她。
“阿蕾希娅,快想想办法。”珂缇娜一把揪住阿蕾希娅的衣袖,就像无助的孩子揪着自己母亲一样。
“这个……”阿蕾希娅也有些为难。如果国王真是这么安排的话,恐怕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快出出主意啊,我才不要一天到晚对着侯爵夫人那张扑克脸呢!”珂缇娜有些蛮不讲理地缠着阿蕾希娅。现在与其说是她在向阿蕾希娅问策,不如说她只是在向阿蕾希娅宣泄着内心的不安与嫌恶而已。阿蕾希娅也很了解自己这个密友,所以用手轻轻地握住珂缇娜的小手,安慰似的说:
“别急,别急。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这只是个传言。”
“万一要是真的呢?”显然阿蕾希娅的话并不能让珂缇娜安心。她金色鬈发下的眼珠很快地转动,突然道:
“我去问问父王。”
“去问国王陛下?”阿蕾希娅吃了一惊。她不安地对珂缇娜说:“不要跟陛下说是我说的啊。不然陛下肯定会怪我多嘴的。……还有,如果传言是真的呢?”
珂缇娜一愣。是啊,如果传言是真的呢?自己该怎么办?跟父王哭闹吗?父王会收回成命吗?珂缇娜不禁有些犹豫了。
“还是……先问问里贝卡殿下罢。”
阿蕾希娅小心地建议道。每次提到那个名字,她的心头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咦?……哎,对呀。”经阿蕾希娅提醒,珂缇娜立刻醒悟过来。不错,如果是里贝卡哥哥那里的话,什么事都有个转寰罢。里贝卡哥哥是那么地疼自己,一定会帮着自己的。至于父王,自从迷上了那个狐狸精之后,待自己渐渐不同往日,看来是不太指望得上了。
“阿蕾希娅,你还真的帮我出了个好主意呢。”乐天开朗的珂缇娜暂时忘了关于侯爵夫人的烦恼,一把搂住阿蕾希娅,似乎是打算把她抱起来。
“哎呀,疯丫头!快把我放开。”阿蕾希娅吃了一吓,又好气又好笑地轻呼道。
“咦?怎么你也称我‘丫头’了呀?”珂缇娜耳尖,听得真切,放开阿蕾希娅,却依然捉着阿蕾希娅的手。
“啊?”阿蕾希娅努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随口应着珂缇娜的话。
“只有里贝卡哥哥才称我为‘丫头’。怎么阿蕾希娅你也……嗨,难道……”珂缇娜说到这儿,一脸坏笑地盯着阿蕾希娅。
阿蕾希娅脸蛋微微一红,羞嗔道:“胡思乱想什么呀!谁规定只许里贝卡殿下用这个称呼的?我父亲也是这么称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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