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全厅的烛焰“霍”地同时亮起。苏萨插回了手中的“暴风”,暗呼着“侥幸”。他抢在沙欧罗迦被干掉之前,击中了全力施法疏于防范的沙络。
沙络闷哼着摸着肋骨弯下腰去,只能勉力以黑曜石之杖支撑着。可怕的魔法因此而中断。大难不死的沙欧罗迦从墙上挣下来,受了刺激的他大吼一声,双手挥动,回敬了一连串魔法。
“魔法火球,火墙术,冰箭术,冰雨风暴,风刃乱舞,万枪攒心,炽焰地狱,黑骑士之矛,黑死神的诅咒……”随着他嘴里疯狂的呐喊,所有的魔法像是不需咏唱似的,一古脑儿施展出来。一时之间,整个厅内魔法气流乱窜,天昏地暗,涛怒澜狂,混乱一片。
苏萨感觉自己就像是魔法狂澜中的一叶小舟,忽而被掀上浪尖,忽而被打下深渊。他被这疯狂的魔法攻击折腾得趴在地面,头都抬不起来。眼睛在这种时候已经失去了功用,只有耳朵,还能听得见各式魔法施展的声音交缠在一起,呼啸着,嘶叫着,扭打着,轰鸣着……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名歇斯底里的泼妇终于发泄完了,耳边声音的乱流慢慢地小下去,小下去,最终归于平静。苏萨抬起头来,看到整个小厅一片狼藉,沙络和夏奈尔跌坐在地上,嘴角淌血,神色委顿。那根黑曜石之杖,已经被沙欧罗迦握在了手里。
“谢谢尔之馈赠。为了表达吾之谢意,吾决定,送尔等去地狱观光。”沙欧罗迦狞笑着将黑曜石之杖的杖头对准了沙络和夏奈尔。
“等等!”苏萨忙叫住了沙欧罗迦,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沙络与夏奈尔跟前。
“告诉我,公主殿下身上的禁咒怎么破解?”苏萨盯着脚下的沙络,问。
“哼!”沙络狠狠地瞥了沙欧罗迦一眼。
苏萨知道他的意思,便说:“你放心,只要你说出破解的方法,我保证他不伤你的性命!”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沙络冷笑。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苏萨也报以冷笑。
两人的视线对撞到了一起。胶着了良久,沙络才闷哼一声,说:“好吧,还有他的性命。”他指了指夏奈尔。
“如你所愿。”苏萨脸上泛起胜利的微笑。
第四十三章 王后的诱惑(上)
清晨,黄金的阳光自廊柱间铺进来,形成一整块一整块的光区。苏萨就在这光区与廊柱的阴影之间穿过,来到珂缇娜的寝室外。
轻轻地推门进去。室内,侍女们正在忙碌着一天的工作。特蕾莎看到苏萨来了,便迎了上来。苏萨用目光询问,特蕾莎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说:“还没醒来。”
“哦。”苏萨应了一声。
根据沙欧罗迦的说法,施法之后,一个晚上就能恢复过来。可能是因为珂缇娜沉睡得太久了,所以恢复起来也比较慢吧。苏萨轻手轻脚地走到套间门前,摸着镀金的门把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出去了。
房间的窗帘拉开了,晨曦爽快地涌进房内,满室生辉。珂缇娜穿着轻薄的白色睡衣,站在窗边,正出神地向外眺望。
“珂缇娜!”苏萨惊喜地望着她,恍若隔世,百感交集。
珂缇娜回过头来,望着他。
“苏萨,我做了一个梦。”
“嗯。”
“我梦到,自己一直在往下坠,永远也坠不到头。”
“嗯。现在梦醒了。欢迎回来,我的公主。”苏萨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听到了房内的动静,侍女们纷纷涌了过来,看到珂缇娜安然无恙地站在窗前,所有的侍女们都欢呼雀跃,泪流满面。特蕾莎等几名贴身女仆更是冲了上去,将珂缇娜围在当中,叽叽喳喳,嘘寒问暖。一时之间,套间内人声鼎沸,人满为患,反倒将苏萨挤出了门外。
不久,阿蕾希娅,侯爵夫人,索斯卡娅及杜瓦耶,相继赶来,加上仆人,侍卫,人流如织,便是连外面也站满了人,一片欢乐与喧闹的景象。
苏萨默默地挤出人堆,来到走廊里。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似乎有点想哭的样子。
苏萨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挺起胸,大步向外面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沙欧罗迦出现在了身侧。阴森的绿眼人嘿嘿冷笑着,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错嘛,皆大欢喜的结局。”
“主教堂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苏萨淡淡地问。
“当然。夏奈尔已经把什么都招认了。是他将小公主推下树的,因为小公主无意之间听到了他们的秘谋。”
“什么秘谋?”
“营救亚雷克斯,盗取风玉权杖,重掌王国政权。”
“哦?”苏萨闻言,冷冷地嗤笑,“可惜现在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亚雷克斯明天就要因为弑君罪被砍头了。”
“尔难道不想知道王宫里谁是黑使徒的内应吗?”沙欧罗迦绿眼窥察着苏萨的表情。
苏萨如他所愿,给了他一个急欲知道答案的表情:“是谁?”
“王后。”
苏萨这回真的吃了一惊。他沉吟了一下,喃喃地道:“这么说来,王后陛下很有可能也参与了对先王的暗杀?难怪那晚她的说辞令人生疑。”
“尔之想象力相当丰富。不过,兴许这才是事情的真相。亚雷克斯只是一把匕首而已,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握匕首的那只手。”沙欧罗迦嘿嘿冷笑着。
“也许还不只一只。”苏萨补充道,“黑使徒也同样只是匕首。光凭他们,是没资格指使王后的。他们的幕后,应该也还有人才对。”
“这个就纯粹只是尔的猜测了。夏奈尔也好,沙络也罢,都没有提到有什么幕后指使者。”
“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当然永远不可能找到幕后指使者。走!”
“去哪里?”
“王后寝宫。”苏萨回答。
※※※
半透明的轻纱笼着新出浴的裸体,未曾拭净的水珠将轻纱吸在柔嫩的肌肤上,形成一块一块的水斑,并慢慢扩大。看着这些水斑,蝴蝶夫人竟有些痴了。
她的曲线依然玲珑,她的肌肤依然充满弹性,她的肉体依然泛着粉红色的光辉,令每个看到她的人疯狂。谁也无法从这诱人的身体看出它主人的年龄。蝴蝶夫人的青春仿佛永远凝固在了二十五岁。
只有蝴蝶夫人自己心里清楚,二十五岁的青春,那已是十三年前的一个梦。现在,她是王国的前王后,困在寝宫里的一头母兽,而且正在迅速地老去。也许过不了三五年,甚至只要一年,一个月,镜子里的那具粉红女体,就会成为骨架与皱皮组成的骷髅。
她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恐惧击中,浑身一激灵,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一团,蹲在了浴缸的阴影里,就像躲在墙角的一只猫。
小小的秘室里,隐隐传来嘤嘤的啜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秘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敲着,有人在门外小声禀报:
“陛下,苏萨骑士请求晋见。”
蝴蝶夫人受了惊吓似的,从浴缸边抬起了她遍布泪痕的脸。
终于还是来了。从昨晚收到黑使徒的秘信起,蝴蝶夫人就意识到:结束的日子到了。
是的,两年的忍辱负重,处心积虑;无数次地媚颜事仇,逢迎周旋;殚精竭虑制造王国统治层的矛盾,给王国播下混乱与分裂的种子。从特里耶公国被王国所灭的那一天起,她生命的惟一目标,就只有毁灭王国了。是的,毁灭王国,毁灭这个摧毁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夺去了自己两个爱子生命的可恶王国。一定要让萨拉逊王族承受自己曾经遭遇的痛苦:亲人死去,手足相残,家族破裂,国家灭亡。我所受的,必以十倍百倍回报于你!
对!还没有完,这一切还没有完!
蝴蝶夫人一咬银牙,猫眼绿的眸子中透出坚毅的寒光。她猛地从阴影里站起来,扯掉轻纱,用干海绵拭干了残存的水渍,给身体洒上香蓳菜和龙涎香。然后,她走到了门后镜子前,看着镜中一丝不挂的自己。
多么姣好的身材!多么诱人的肉体!
她的皮肤依然白皙,她的容貌依然艳丽。她的乳房像少女那样坚挺,她的腰肢仍然那些纤细动人。那一双修长优美的大腿,腿上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一如自己初夜时的状态。纤长的小腿,浑圆的踝骨,秀气的脚趾,即便是在最细微的细节上,她都无愧于“女神的左眸”的称号。
岁月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除了她的心。
这颗心,苍老,沧桑,冰冷如铁,坚如磐石。
是的,作为女人,没有剑,没有权杖,没有深沉的智谋,惟一能依靠的,也就是眼前这一具裸体。从一开始,到最后结束,这就是她惟一的武器。
就如同两年前脱下黑色的丧服,穿上最华美的裙服,迈着轻盈而又坚毅的步子踏入王国社交圈一般,两年后的现在,蝴蝶夫人披上自己心爱的绸缎睡袍,挂起最迷人的微笑,坚定地走出了秘室。
迎接她的,将是另一次挑战。
※※※
“吾还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沙欧罗迦在苏萨的耳朵眼里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苏萨回答。
“依吾之经验,伊必不会承认。”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到王后的侍女从寝室里出来,走向自己时,苏萨摸住自己的耳朵,低声对沙欧罗迦说。
侍女走近来,行着屈膝礼,说:“陛下说,她将在她的套间里接见您,苏萨骑士。”
“嘘——”沙欧罗迦在苏萨的耳朵里吹了一声口哨。
苏萨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跟在侍女身后,穿过过觐见厅,走进王后寝室。
侍女一直走到套间门边,向苏萨作了个“请”的手势。
苏萨伸手,推开套间门。
在苏萨眼前铺展开的,是金碧辉煌的王后寝室。地板由雕花细木铺成,上了蜡,亮得可以照见人脸。天花板上是四具巨大的水晶吊灯,以及歌颂月和婚姻女神阿珀琳娜的恢宏油画。天花板四周是石膏雕花浅浮雕,饰以繁复的蔓草纹。墙壁上蒙了深红色金银丝镶边天鹅绒,一人多高的大壁炉正对着房门。壁炉上方是一幅充满异国风情的挂毯。房间正中由镀金黄铜护栏围起了一张苏萨这辈子见过的最大最奢华的床,金红织锦床面,绣花的天篷,帷幕和纱帐斜斜地垂下来,笼出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在这世界的中心,侧躺着一具女体。隔着半透明的白色纱帐,可以看见她仅披了件轻薄的睡袍,从头到脚,身体曲线起伏有致,勾人魂魄。
苏萨呆在了门口。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第四十四章 王后的诱惑(下)
“进来罢,苏萨骑士。”
蝴蝶夫人用柔美得叫人心碎的声音吩咐道,留给苏萨的仍然是那个撩人遐想的背影。
苏萨如中魔咒,不由自主地迈上了一步。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唐突时,身后的门已经被侍女关上了。于是,这间奢华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蝴蝶夫人和他两个人了。
“危 3ǔωω。cōm险的诱惑。”沙欧罗迦在耳边低笑,如恶魔的耳语。
苏萨在来之前已经预料过许多种可能性:抵赖,争吵,顽抗,躲避,甚至直接冲突,但是,他没料到会遇上这种阵仗。从来没有女人方面经验的苏萨,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了。
“随便坐罢,”蝴蝶夫人说,“没别人,苏萨骑士您不用拘束。”
“我想我还是站着说话比较好。陛下的面前,没有我的座位。”苏萨敛住荡漾的心神,用僵硬的口气说。
她是前王后,珂缇娜的后母,王国的黑寡妇。——苏萨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
“这么说话,不别扭吗?”蝴蝶夫人幽幽地说。
“陛下可以坐起来说话。”
“你真的要我坐起来?”
被蝴蝶夫人这么一反问,苏萨突然失语了。
如果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这是一个圈套。——苏萨立刻意识到自己所处的险恶处境。
一旦自己处理不好,很可能倒在王后的阴谋之下。
“咳!”苏萨假咳了一声,大步走到落地长窗前,背对着蝴蝶夫人,朗声说:“陛下可以先去换身礼服,在下可以在这儿等候。”
“可惜啊,这里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没人服侍我换装呢。”充满诱惑的暗示。
“在下可以为陛下叫人。”
“那就不用了。”蝴蝶夫人失望地说。一阵床垫的响动,她从床上爬下来了,拖鞋在细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脆响,蝴蝶夫人应该是拖着拖鞋进床边的秘室里去了吧。
等到那慵懒的脚步声消失,苏萨绷紧的肌肉松弛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只不过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却像是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苏萨有一种脱力的倦怠感。
一个人过来找王后对质,实在是一种失策。苏萨这样想。
窗外,是秋天的花园。修剪成尖塔状的枞树,仿佛一列列卫士围绕着花坛与草坪。苏萨看到草坪的远处,珂缇娜正在阿蕾希娅的扶持下,由几名侍女伴随着散步。沉睡了近一个月的她,现在正需要好好地休息调理。苏萨看着珂缇娜的身影,心头泛起柔柔的怜爱。
像是感应到了苏萨的目光,珂缇娜忽然向这边转过头来。苏萨下意识地往窗后一闪,心里如做贼似的心虚。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举动。
“嘿嘿嘿……”耳中又传来沙欧罗迦不怀好意的贼笑。
等了半晌,苏萨再探出头去看时,珂缇娜已经和她的女伴们走远了。
苏萨心头泛起一阵歉意。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停在了离自己不远处。蝴蝶夫人柔媚的声音如五月的薰风:
“转过身来罢,我的骑士阁下。”
苏萨依言转过身去,呆住了。
半透明的睡袍,若隐若现的胴体,凌乱的蜷发低垂至领口,把人的目光领进那一片白光与阴影之中。那是一片令人迷醉至死的异境。苏萨的目光一旦粘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蝴蝶夫人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她的眼睛会说话啊,滢滢的眼波就像秋天洒满阳光的湖泊。
从苏萨恍惚的反应中,她看到了希望。
于是,她的笑意更深了。
她轻抬玉足,走近苏萨,肌肤磨擦着睡袍的下摆,发出窸窣的碎响。
她站定在离苏萨不到一臂的地方,深深地凝视着苏萨的眼神。
她猫眼绿的瞳仁里映出苏萨的影子。苏萨的瞳仁里同样也映出她的影子。
房间内一片寂静,静得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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