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珠哪曾见过这般情形?只看得张口结舌,那老工匠连连喝彩,一班徒弟都是呆立当场。
萧峰突然身形一拔,跳到那两道水龙之间,离地两三丈,道济却已开始围着井边转圈施法,萧峰在空中掌力一收,使一招“飞龙在天”,向下击出,那两道水龙即缠绕为一,冲入井中,道济接着即向井中连扇几下,萧峰在空中看得真切,那两道水龙尽入井中后,神木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峰落回地上,那班工匠方回过神来,都是喝彩不断,赵灵珠最喜欢见爱郎大展神威,即上前去拉住萧峰手臂,只觉极有安全感。
道济见他二人痴缠得这么紧要,连连摇头,咋咋几声,说:“真个是女大不中留啊!只顾情郎,不理师父囉。”
赵灵珠被他笑得面红,连忙说:“好啦好啦!知道啦!师父最好!师父最辛苦!”道济和萧峰被她引的大笑起来。
诸事一了,萧峰与赵灵珠骑着马儿,离开灵隐寺,道济在一旁相送。
萧峰想起尚未向道济请教日后该怎么办,正要开口,道济却拿出一个小葫芦和一张纸条,交到萧峰手上,说:“这葫芦中装的是那井中泡过神木,又沾过龙气的水,你帮我带到汴京,按这纸条上的地址,送给我一个朋友。你想问的事情,我早就知道,其实也不须强求,记得随缘而行便是,这边一段缘法已经暂了,日后我等还有机缘再遇。你这一趟往汴京,自可再遇高人,指点于你,且不需担心,记得佛在心中,缘在手中便是。”
说完转身便走,萧峰听得半知半解,想要再问,却已不见了道济身影,心想既然道济大师已说道汴京另有高人可指点于我,且去看看何妨?于是勒上一缰,望北走去。
赵灵珠坐在萧峰身前,想着这天与爱郎过得实在幸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道:“峰哥,为什么你签香油的时候,写的是我的名字呢?”
萧峰听她这么问,呵呵一笑,说:“写你的名字还是我的名字,有分别吗?”
赵灵珠听得爱郎这么说,只觉情意漫天,满心高兴,更是整个人都靠入萧峰怀中,去呼吸爱郎身上散发着的、可带来无比安全感气息。
萧峰也觉赵灵珠身上幽香阵阵,传到自己鼻中,顿时理解到镇南王段正淳所讲温柔乡内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思,只觉此生可遇这爱侣,真是天之眷顾,又想起道济所讲缘在手中之言,即时领悟:好好把握住眼前幸福,不就是生命的意义吗?
这一下豁然想通,心情更感舒畅,又想到:若爹爹见到我娶得如此良妻,可不知有多高兴呢!好,反正到汴京也是顺路,我就带灵珠去探望一下爹爹吧。心想至此,前路似已尽是一片光明。
正文 第七回 醋海翻波酸 相国寺问道(上)
(更新时间:2006…8…17 13:06:00 本章字数:4905)
鲁达自一个月前得萧峰指点过后,一直不敢松懈,每天勤练那一套扎根基的法门,却也不急着再去拔桩。
他身体本就壮实,练这纯培气练劲的功夫极是合适,只觉每练一趟都有得益。
这一天练了四五趟之后,全身劲力充盈,只觉得不发不快,禁不住地走到那一排木桩前,就要一试这一个月来勤练的成果。
鲁达双手一合,握住那第五根木桩,也不需刻意去沉马运气,自自然然地将萧峰所传法门使了出来,只一下子,便将那第五根木桩尽根拔起。
鲁达一阵狂喜,因着这一下,连五成力道都还没使出,立时信心倍增,又走到第六根桩前,又是一下子便将它拔起,鲁达兴奋莫名,知道纵使尚未可将最后一根木桩拔起来,也是相距不远,于是继续振作精神,直将那第七、第八根木桩拔起,方始罢手。
看着剩下的两根木桩,鲁达便似看见离拜入少林门内只剩两步,距离之近,若在一个月前,真个作梦都想不到,不由得地想念起师叔祖来,更觉萧峰神威逼人,心想:师叔祖这般好本事,必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俺可不能丢他的脸!
心念及此,也不再去尝试拔那剩下的两根木桩,歇息一下,又用心地去练起功来。
又将那法门练了两趟,忽听得有马蹄声响起,鲁达心中一喜:这里偏僻得很,骑马来过的只有师叔祖!难道是师叔祖来看俺了?
连忙循声走去,却见山垭后转出两匹马来,各骑有两名少女,衣服、模样都是毫无分别,鲁达只看得一阵发呆,突然叫一声:“见鬼啦~~~~”转身抱头便走,刚走了几丈远,脚下似被什么拌了一下,几乎就要摔个嘴啃泥,幸好这一个月来苦练已有不俗成绩,立即沉气弓马,硬生生地将身子定住。
忽听得身后“咦?”的一声,鲁达听得清楚,是个女子,急向前抢上两步,转过身来,却见那四名少女并列着立在三四尺外,这一下危急中使出萧峰所教功夫真个有效,鲁达立时胆气大壮,虽看着那四名少女都是生得一模一样有点吓人,却已不怎么怕了,于是拍着胸口叫道:“呔!凭你四个女鬼,就想吓倒俺啊?俺有师叔祖教的功夫,不怕你们!”
那四名少女突然全都柳眉倒竖,各自闪到一个方位,将鲁达围住,都举起连鞘的剑来,照着鲁达乱打!
鲁达只会些扎根基的功夫,被那四名少女围住了,哪里躲得了?只听的“噼呖叭喇”一阵乱响,鲁达除了头脸用双臂护住,全身上下已不知被打了几百下,好在那四名少女只用剑鞘,也没有使多大力气,却也疼得够了。
鲁达硬气发作,竟连一声讨饶、呼叫都没有,但也只能牙关紧咬,勉力强忍,那四名少女却是口中不停,轮流喝骂:“臭小子瞎了眼了?说我们四姊妹是鬼?”“刚才不是说自己很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只会挨打?”“好啊!还挺硬撑的!我就不信你一直不叫疼!”“说我们是鬼、说我们是鬼!有象我们四姊妹这么美的鬼给你碰到算你福气啦!”
鲁达连声都发不出,自然无法争辩,心中连连叫爹叫娘叫师叔祖,只不知这四个“女鬼”,要打自己到什么时候方肯停手。突然间一阵急劲蹄声传来,一人大喝道:“梅剑、兰剑、菊剑、竹剑快快住手!”
鲁达认得是萧峰声音,正要出声呼唤,那四名少女已停下手来,鲁达立时全身一松,坐倒在地,却也作不出声来。
那四名少女正是梅兰菊竹四姊妹,自下缥缈峰后即向嵩山而来,今天刚来到这萧峰的旧居附近,却被鲁达认作“女鬼”,本想只拌他个嘴啃泥就算,不想鲁达根基不错,更出言顶撞,四姊妹自小被童姥教得不会体谅他人,于是就合力教训他一顿,直到萧峰来到,出口阻止,方才停下手来。
萧峰却是刚带着赵灵珠去拜祭完养父母,因着心想养父母泉下有知,也必定高兴,所以回来嵩山脚下时,便又买了一些香烛冥纸,领着赵灵珠去拜养父母。
赵灵珠听得萧峰要带自己去拜养父母,也是非常高兴,心想爱郎此举等于要自己见家公和婆婆,已是确定要娶自己。
待拜祭完乔三槐夫妇,萧峰又带赵灵珠回旧居,好等到晚上再齐入少林,去见父亲,却远远听得梅剑四姊妹骂声不断,连忙策马赶过来看个究竟,竟是四人在打鲁达,即出声制止。梅剑四姊妹听到是萧峰声音,都十分高兴,待看到萧峰怀中竟抱着一个女子,且神态亲密,都立时呆住了。
萧峰见她四姊妹都是一般的反应,怎会不明白?心中暗暗叫声不好。赵灵珠见梅剑四姊妹都长得一模一样,甚感惊奇,左瞧瞧,右望望,实在找不出有不同之处,禁不住“哧~~”一声笑了出来。
梅剑四姊妹见赵灵珠虽蒙着大半的脸,但只凭那一双眼睛,便已远远胜过己等,又听她笑声极甜,不由得都是自惭形秽,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酸溜溜,四姊妹心意相通,这感觉便似不断扩张,难以抑制。
鲁达被梅剑四姊妹打了个饱,实在疼得紧要,偏偏又不肯示弱,这时只能咬着牙叫了一声:“师叔祖~~”
萧峰见鲁达全身都是又红又肿,更有数处紫黑瘀伤,心中即时有气,冷冷地看了梅剑四姊妹一眼,便下马走过去要扶起鲁达。
梅剑四姊妹知萧峰怪己等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想起曾受过萧峰教导,确是不该如此,都是一阵惭愧。
萧峰欲扶起鲁达,但稍碰一下,即痛得鲁达眼泪直冒,咬牙咧嘴,但仍是一声不哼,萧峰正不知怎么办好,赵灵珠已走过来,说道:“交给我吧。”
萧峰知她跟过道济大师学法术,必有办法,便由着她来处理,再转头去看梅剑四姊妹时,都已低着头,默不作声立于一旁,心想她四姊妹只用剑鞘,已算记得自己些微教导,倒也不便再责备,只无奈叹气摇头。
这边赵灵珠已在施法为鲁达疗伤,鲁达只觉眼前这个随师叔祖来的女子,全身如象笼罩一层光华,神圣无比,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释放出阵阵凉气,透体清凉,疼痛大减,虽看不见她整个样貌,但双眼中带着无限慈爱,忽然冲口而出叫道:“娘!”
他这么一叫,只吓了赵灵珠一跳,法术便收回,不过鲁达身上伤痛已基本治愈,只剩几处本来伤得最重的地方还有些红肿,也不算得什么。
赵灵珠被鲁达叫了一声‘娘’,只羞得面红耳赤,好在粉红纱巾蒙住大半的脸,倒也不甚明显,只没好气的说道:“你乱叫什么啊!”
鲁达一愣,醒觉过来,摸着脑袋傻笑两下,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赵灵珠见鲁达伤势已然无碍,便向萧峰说道:“峰哥,他没有什么事了。”
梅剑四姊妹听她叫得这么亲热,都是心中酸意更盛:我们四个都是叫萧大哥,你竟然叫峰哥?却见萧峰没有半点不喜之色,竟是已习以为常,又见赵灵珠只一会儿便将鲁达伤势治愈,莫非是会妖法?
想到这里,四姊妹交换一个眼色,都是一个想法:难道是她用什么邪门法术迷住了萧大哥?一有如此想法,望向赵灵珠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萧峰哪里知道她四姊妹想法?只当是吃醋心酸,又想自己亦曾答应要陪伴她四人,此时心里却是以赵灵珠为大,不由得稍感惭愧。
却不想这般神色于梅剑四姊妹看来,便是明证己等想法,立时都是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妒恨交加之下,“噌”的一下响,四柄剑同时出鞘,攻向赵灵珠。
萧峰见状大吃一惊,急叫道:“你们要干什么?快住手!”
梅剑四姊妹认定萧峰被赵灵珠用妖法迷住了,哪里还肯听话停手,又怕赵灵珠还有什么邪术,一出手就是童姥当年专门为她四姊妹创下的“四季剑阵”,各使“春、夏、秋、冬”四套剑法,分由上下左右围攻赵灵珠。
她四姊妹一胎同出,心念无分,合作之妙绝非一般人可比,梅剑“春”剑攻下,如春泥缠足,兰剑“夏”剑攻上,似夏雨盖顶,菊剑“秋”剑攻左,如秋风萧煞,竹剑“冬”剑攻右,似冬雪纷飞。
赵灵珠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吓得花容失色,霎时间竟连抵挡退避都忘了,呆立当场,眼看便是不死也得重伤在梅剑四姊妹剑阵之下,“叮~~~”的一声长响,四柄剑自梅剑四姊妹手中脱飞冲天,化作寸碎,却是萧峰出手阻止。
萧峰见梅剑四姊妹不听劝阻,若使‘降龙十八掌’必会伤了她四人,危急下手指急点,发出剑气将四剑击飞。
萧峰早前因经脉淤塞,段誉便将六脉神剑教他,希望以剑气冲塞可增效用,他自功力恢复以来虽未有再练习过,但凭着超人习武天资,危急中亦使出了七八成,又因着速度太快,四声竟连成了一响。
梅剑身为大姐,眼看有萧峰在此护着‘妖女’,‘诛妖’难成,立即向众妹妹打一个眼色,一齐飞身回马上,掉头便走,一边还抛下话来:“妖女你别太得意!我们四姊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萧峰心系赵灵珠,也未能分身去拦下她四人,急忙走到赵灵珠身旁,将惊魂稍定,全身一阵虚弱的赵灵珠抱起,细看她全身上下一番,可幸并无受伤。萧峰放下心来,问道:“灵珠,你没有什么事吧?”
赵灵珠摇摇头,又将头埋入萧峰胸膛,萧峰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在自己身上索取安全感,手臂也稍稍收紧。
过了一会儿,赵灵珠精神平复,萧峰方松开手来,忽然想起鲁达在旁,连忙转过身来,却见鲁达呆坐在地上,张大了双眼和嘴巴,竟连口涎滴下都不知觉。
赵灵珠看着觉得好笑,萧峰也觉鲁达太也滑稽,于是走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鲁达始醒觉过来,看了萧峰和赵灵珠几下,突然跪下,向二人拜道:“多谢师叔祖救了俺,还有~~~还有师叔祖的媳妇儿也救了我!”
他见萧峰与赵灵珠神态亲密,便认定赵灵珠是萧峰的媳妇儿,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因着少林历来都是只收男徒,辈份高的又多数是和尚,这师叔祖的媳妇儿该怎么叫,鲁达父亲未曾教过,自己也想不出,唯有直直叫做‘师叔祖的媳妇儿’。
萧峰听得梅剑四姊妹早已走远,实难再追及,于是领着赵灵珠与鲁达回到旧居中,且先安顿下来,却见屋中一片混乱,心想这孩子一人独居,倒也难怪,他自己也是做惯了叫化,亦是不以为然。
这边赵灵珠可受不了,将两人轰出屋外,自个打扫起来,她早知此是爱郎旧居,只觉自己便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哪能忍受‘家’中如此混乱?萧峰见她打扫得兴高采烈,心中一阵阵的暖意,也拉着鲁达,帮忙收拾起房子来。那房子久未有修葺,本来颇显破烂,这时三人合力一顿收拾,虽仍只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