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花朵依然开的极好,素色的花朵小巧饱满,他停下脚步,俯□在一株茉莉花树上嗅了嗅,香味明晰了些,却不浓郁。可以让人摘一些晒干,给外公送去,他定会很高兴。
也给微光带些回去吧,每年冬天,她都会买回各式各样的花茶,周末无事,两人都闲赋在家时,她就会给自己和他各泡一杯,他在书房处理公务,她就静静地蜷缩在书房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有时看看书,有时是什么都不做的望着窗外发呆,烟气从杯子中袅袅升起,附到玻璃上凝结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水珠,从他的方向望过去,就是雾雾地一团。
想到这,他的脸上渐生笑意,心头一片柔软,她肯定会喜欢这些茉莉花的。
“时大哥,你回来了,伯父伯母早就在等你吃饭了。”
是袁妗。
早就听见车子的响声了,却迟迟不见人进来,伯母便让她出来看看。她本来也等的迫不及待了,听见伯母的吩咐就出来了。
时非敛去脸上的笑意,直起身。
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袖扣是打开的,袖子向上折了一截,脖子下面的衣扣也松了两颗,整个人不那么严谨了,看起来倒有些不拘。
袁妗一时看呆了。
时非只是朝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屋子。
屋内,时非的母亲岳芳华正在指挥佣人摆放碗筷,父亲时远则坐在与饭厅相连的客厅沙发上看报纸。
“爸,妈,我回来了。”
“舍得回来了?”时远睨了他一眼,折起报纸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向餐桌那边走去。
“哎呀,儿子难得回来,你少说难句。小非快过来吃饭,还有袁妗,饿了吧,快来快来。”夫妻俩很有默契的一个唱黑脸,一个扮白脸。
时非突然感觉什么兴致都没有了,他缓步踱到餐桌前坐下。
“来来来,多吃点。”时母给时非夹了菜,又忙着去照顾着袁妗吃菜。餐桌上,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热络着。
袁妗看着他这副不声不响的样子,也不便出声说些什么。
“政府的那个招标案准备的怎么样了。”时远突然出声,只是眼睛没看向时非。
想到下班前收到来自微光的邮件,他道:“都准备好了。”说完便不再多话,与父亲的相处一直都是这样,仿佛公式化般生硬,没有一点儿亲人间的温情。
这也许与父亲的身份有关,作为H市政府的一把手,他对待家人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让这个家没有一丝家人间该有的和乐。这也许就是当初他放弃从政,毫不犹豫选择从商的原因。再说,商场更能让他大展拳脚。而这次的招标资料也是父亲利用职务之便提前交给他的,这种事情,他并不排斥,没有商人不图利。
时非这么单薄的一句话,让场面又再次冷了下来。
时母给袁妗夹了一箸子菜,接下话茬:“袁妗啊,你们都不小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他眼神一冷:“这是哪来的事情?”
时远“啪”地一声将竹筷摔到桌子上,“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么不负责了。”
时非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玩味的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袁妗,冷冷一笑,“没有责,又何来任。”他盯着袁妗,“你到底给了我父母什么错觉,竟然让他们觉得我会和你结婚?袁小姐,我们没那么熟吧?”
除了她进自己公司他们接触过外,认识她怎么多年,他们从来都没有私下接触过。
“人家小妗都为了你放弃她爸爸介绍的政府工作,跑到你的公司去工作,你还想怎么样?我时远养的儿子就是这样,真不是个东西!”时远气极。
时远平时专制惯了,可偏偏有了时非这么一个自傲的儿子。对待儿子他自然是爱的,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何况是这么优秀的儿子,但是,这个儿子从来都不听他的,向来都是为所欲为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他感到无比的挫败,也无比厌恶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这些复杂的感情总是让他在儿子面前失控,所以他自然也失去平日那些在官场上的冷静与敏锐。
他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打滚几十年的人,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是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就如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自我而强势。因此也无形中拉远了与儿子间的距离。
父亲发怒了,时非也依旧不为所动,他缓缓起身,“她不是母亲硬塞到我公司的吗。我吃饱了,先告辞。”
“时非,你给我站住!你外面那点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你母亲是见过的。我告诉你,那种女人玩玩就好,你休想我会让你娶进门。”
时远其实并不清楚微光的身份背景,只是听时母大约说过,知道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听见父亲的话,时非周身一寒,他转身望向母亲,“你见过微光?你跟她说了什么?”
见儿子为了一个他们瞧不上眼的女人如此咄咄逼人,这个时候,时母也不扮演什么慈母角色了,“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她袁妗是你的未婚妻。”时母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她真是什么好女人,早就自己离开了,何必再继续跟你纠缠不清?”
“笑话。”时非丢下一句,便大步离开。
“时非!”袁妗在大门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袁小姐,还有何贵干?”
袁妗急道,“我就是想说,这些都不是我的主意。”
“这不关我的事。”
“滴”的一声尖锐的在空中划过,时非拉开车门进去了里面。车开出去不远,忽然又停了下来。他感到一阵气闷,打开车窗后,双臂搭在方向盘上,趴上去,整个身体的重心也放了上去。
他想到之前自己跟微光怄气时说的话,他说,李小姐,我有未婚妻的。
他想起微光那次见到袁妗时占有性的动作,他想起她说的,时非,我只在意你。
微光,微光究竟是什么时候见的母亲?
一向清明的大脑变得混乱。从认识她之初,他就想着去保护她,没想到还是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事情。
这种让他不能掌控的事情令他很烦躁。
拿起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他想见她,急切的想要见到。
接到时非的电话的时候,微光还在地铁上,地铁已经开到终点站了,但她并没有下去。微光的手机响起,地铁也刚好启动,往回开去。
“你现在在哪?”时非平静了一下,才轻轻问道。
微光坐在金属椅子上,双脚在地上互相撞击:“你猜。”
刚好传来报站声,时非在电话那端笑出声,“你在几号线上?”
“三号。”语气还有些不甘不愿,本来还想着刁难下他的。
“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找你。”语气轻柔却不容抗辩。
“哎,等一下,你知道我在哪站下吗?”三号线并不经过她住的地方。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传来时非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缓慢而有力量的敲打着她的心;“我知道。”
语气笃定。
他知道她一定会买到终点的单程票,几年前那次是这样,今天还是会这样,不为什么,感觉罢了。一如他们的感情,即便沿途的风景再美,我也要坚持到终点,因为我知道,你在那等我,你就在那儿。
他挂断电话,他看向车窗外。时宅所在的小区闹中取静,临湖而建,环境很是优美,住的自然也都是权贵人士,各家独栋独户,还附带一个很大的花园和单独的车库。当夜晚降临时,小区内就变得越发清冷,人有了钱之后,得到的多,失去的也更多。天空中一轮圆月,看起来灰蒙蒙的。这个时代,在城市中看星星已经是一种奢侈了,他摇了摇头,启动汽车离开。
微光走出地铁口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又往返着坐了地铁一次,而时非果然就在那等她。四个出口,他独独等在她出来的那个。也许真的有冥冥中注定这种事情,注定他就在那等你,等你出来,然后牵住彼此的手。
爱情最可悲的不是我们不想爱,而是原本相爱的我们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相遇,却始终错过彼此。
我想,我最感谢的不是上苍让我遇见你,而是让我依旧能紧紧的抱紧你。
微光停下脚步,望着时非,如几年前那样,步伐坚定的向她走来。
13
13、微光13 。。。
微光一抬头就看见林珰在玻璃门外探头探脑,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袭来,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朝无声无息的她伸来,轻轻的掐住她脖子。
林珰的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还没有发生那些变故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自己也会像这样,躲在大厅外朝里面偷偷看。爸爸看见了,就会笑呵呵的抱起她,骄傲的向客人介绍自己娇娇嫩嫩的小公主。可是,她五岁那年之后就一切都变了,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是他移情别恋吗?但是移情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儿那么绝情啊?
手中的笔“啪”的一下掉到桌子上,微光回神,揉了揉太阳穴。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了,遗忘了自己还有个家,遗忘了自己其实还有个父亲。
可是,他现在有儿有女,与自己已行归陌路,何必又去想他。
微光压下心中陡升的冰凉之感,她看向还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林珰,林珰正满脸惊惧的看着她。
她被微光刚才的样子吓到了,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前方,眼睛一转不转的,也不说话。她很少看见她那样的样子,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有没有看见过。面对工作她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平时也是言笑晏晏的样子。
她甚至很羡慕她,似乎什么也难不倒她。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如此失态?林珰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怎么了?”她将笔插进笔筒中,合上文件,询问林珰来意。
林珰回神,小心翼翼的问:“微光姐,你怎么了?刚刚……”
“哦,对了,有你的花,我已经帮你签收了。”林珰手中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走进办公室。
微光绕过办公桌走了出来,好奇的接过花抽出里面的粉色小卡片。
献给美丽的微光。
于正
盯着卡片上的字,她轻轻皱了皱眉头。末了,她从一片艳艳的花朵中抬起头,瓷白的脸被花朵衬得更加娇艳。
她朝一直迷惑不解看着她的林珰笑了笑,把花递给她:“你把花拿去扔了吧。”
“啊,这么漂亮的花扔了不可惜吗?”林珰看着花,花很新鲜,朵朵鲜艳欲滴,就这么扔了,总觉得有些不舍。
“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就必须得舍。好了,我去开会了。” 微光走回办公桌前,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她示意抱着玫瑰花的林珰先走,她跟在后面。
“林珰,我让你做的PPT呢?知不知道那文件下午开会要用的,出了纰漏你负的起责吗?”艾米刚刚从经理那里受了气出来,刚好找到个出气筒,冲着林珰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指责。
微光从林珰身后闪身出来挡到林珰面前,慢条斯理的说:“艾米,如果我没记错,那个PPT是和客户开会的时候展示给客户看的,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交给一个助理去做,就算出了什么纰漏也是你的责任吧。”
大大的一捧玫瑰花遮住了她的身影,所以适才艾米并没有看见她。
“哟,李副经理,我怎么说都是个部门主管,现在连教训个小助理都还不成了啊!”艾米声音声音,头昂的高高的,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好斗的鸡。
“哦,忘记通知了,林珰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私人助理了,一会儿会出人事调动通知的。你知道的,我刚负责了政府那个案子,这阵子会很忙的。”微光撩了下头发,又回头对林珰说:“你去收拾下,跟我去开会。”
林珰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微光又催促了她一声,她才急忙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了笔记本和笔跟着微光去了会议室。
艾米想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来为自己扳回一局,但是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狠狠的扎进了一根刺,失去了说话能力。
她只能恨恨地看着她们走远。她突然又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悲哀自己只是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小家庭中,所以只能自己奋斗。她更悲哀自己只能靠着李元生那个年纪能做自己父亲的人往上爬,她不是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所以她只能靠手段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李微光,她有洛祁那样优秀的男人护着,在公司顺风顺水,不过毕业才一年,就能坐到副经理的位置。那自己这几年的努力算什么,自己的付出又算什么?
忿忿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上,静静的想了会儿,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小巧的U盘,她拿起U盘,举到眼前。
目前,政府才刚刚公布消息,各个预备参与竞标的公司也都还在准备阶段,“时光”的优势就是强占了先机,提前做好了数据分析。
假如,公司的底牌提前泄漏给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呢?
李微光,这个数据分析不是你做出来的吗?
就算你凭着跟洛总监的关系爬到我上头又怎么样。她冷哼一声,我看你得意的什么时候。公司这么看重这个项目,这甚至关系到公司发展的年度大计,这次,我看他怎么保你。
“微光姐,我……我……”林珰看见电梯里除了她们俩外没其他人,吞吞吐吐的想问刚才她和艾米说的那件事。
她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从小就不懂得如何去处理这样的感情。自小和哥哥相依为命的长大,她太明白人情冷暖了,所以微光对她释放的好意,她是感到万分的受宠若惊的。只是,她也更加感到不安。
微光姐一进公司就做了开发部副经理,公司还把那么重要的项目交给她做,大家都猜测她是因为和洛大哥的才坐了这个位置,就连她自己之前也是这样以为的,她也知道大家把微光姐传得多么不堪,所以她不希望她因为自己再次给人话柄受人诟病。
微光轻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