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最喜欢的菜，好不好？”夏梓欣败阵，收拾好桌面，拿着包挽住顾小白的手往外走去。
路上，顾小白接到了邢一森的电。话，挂断后，夏梓欣觉得她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夏梓欣心里有些不安。
顾小白抿唇，神色透着担忧，趁着红灯，她停下车侧过身看向夏梓欣：“梓欣，我哥他……”
“他怎么了？”顾小白的语气和神色都不太对劲，引得夏梓欣也紧张起来。
“他的病人今天死在了手术台上。”顾小白深呼吸，看着红灯转绿，她踩了下油门，“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
“怎么会死在手术台上？”夏梓欣抓紧了包带，咬了下唇，追问：“是医疗事故吗？”
“不是。”顾小白摇头，“那孩子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今天突然发病，结果抢救无效，家属那边已经把孩子的遗。体领了回去。”
“那你哥……”夏梓欣不解地问。
“老实和你说，从你们的孩子没了之后，我哥对孩子的问题特别紧张敏。感。”顾小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在给琛仔办理好手续之前，我根本没敢告诉我哥，我是想着他总有一天会接受琛仔的。”
“但他知道了琛仔的事情后，跟我发了好大的脾气。”顾小白咬唇，尽管她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插手他们两人事，可事与愿违，“我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放得开，他根本忘不掉你，也忘不掉当年那个孩子。”
“小白，够了，不要再说了。”身旁传来夏梓欣的声音，顾小白斜视过去，才发现夏梓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了头，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
“对不起。”顾小白没忍住，“如果当年不是我告诉了他们你有了孩子，你们就不会失去孩子，甚至最后以离婚收场。”
“都过去了。”夏梓欣咬着手指，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哭出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安慰自己，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可是那些日子发生的点点滴滴，已经成为她生命里磨灭不掉的烙印，让她每逢夜深人静时从噩梦中惊醒。
看夏梓欣的样子，顾小白不敢再多说什么，好在很快就到了幼儿园。
顾子琛老远就看到了夏梓欣和顾小白，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扑进夏梓欣怀里，乖巧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礼貌地向幼儿园老师道别后，顾子琛和夏梓欣坐进了后车座。
“小白姑姑好。”顾子琛一上车，就甜甜地叫了一声。
顾小白转过头冲他笑，顾子琛毫不吝啬自己的吻，一口亲在顾小白脸上，顾小白一愣，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咱们琛仔这么可爱贴心的孩子，让人不喜欢都不容易。”
顾子琛被逗得咯咯直笑，笑够了，他往夏梓欣腿上一趴，仰头问道：“爹地是不是还在生气，所以不来接我？”
“你爹地为什么生气？”听到顾子琛改口，顾小白乐呵，随口问了一句。
“芳姨早上打破了东西，爹地发了好大的脾气。”顾子琛口吻略有夸张，但说得却是事实。
夏梓欣本来就在疑惑，好端端的为什么顾安成辞退了芳姨，听到顾子琛这么说，于是问他：“早上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
顾子琛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面露难色：“我答应爹地不说的。”
“不过，我可以告诉小白姑姑哦！”转瞬，顾子琛狡猾地眨眨眼，“我可没有告诉妈咪，是妈咪听到我和小白姑姑的对话。”
“好，鬼灵精。”顾小白透过后视镜，冲顾子琛笑了一下，“那琛仔告诉姑姑，芳姨打破了什么值钱东西，让你爹地发脾气了？”
“是个玻璃球。”顾子琛比划了一下大小，“玻璃球里面有个小房子，很漂亮，不过很小。”
顾子琛的话，让夏梓欣和顾小白脸色一白。
夏梓欣当然记得那件东西，那是她和顾安成一起动手完成的手工艺品，虽然是微型景观，却觉有特殊回忆，是关于他们结婚的纪念，也是他们对婚姻对未来的希望。
“那间房间也很漂亮，不过好像是给小宝宝住的，我看到有婴儿床，还有一个彩色的小木马。”顾子琛没注意到车内气氛的变化，回忆着早上看到的房间，脸上满是喜欢的神情，“还有好多模型，就像是妈咪做的那样。”
木马原本不是彩色的，是顾安成贪玩，去买了油漆，自己一点点刷的，那时候夏梓欣还笑他眼光差，把好好的木马涂得乱七八糟。
原以为，她走之后，顾安成会把那些东西扔掉的，却没想到顾安成把那些东西都保留了下来。
“是走廊头上的那一间吗？”顾小白是知道那间房的，有次她无意中闯入，顾安成很紧张，还狠狠凶了她一回。
“嗯。”顾子琛点了下头，从刚刚开始他注意到夏梓欣的身体轻颤着，他不安地皱着眉毛，握住夏梓欣的手，“妈咪，你怎么了？”
顾小白从后视镜看到夏梓欣惨白的脸色，她抿了下唇，轻声说：“琛仔，今晚去小白姑姑那里住，好吗？”
顾子琛看了眼夏梓欣，又看了眼顾小白，最后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说：“好吧。”
“小白姑姑带你去吃儿童大餐！”顾小白挑高眉，冲顾子琛笑着提议。
“真的吗？”顾子琛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后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夏梓欣。
夏梓欣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白，其实……”
“梓欣，刚刚我就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顾小白知道她接下来要说“她没事”、“她很好”之类的话，所以打断了她，“听邢一森说，我哥因为今天那孩子的事情，心情很低落，下午很早就离开了医院。”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跟他好好谈谈。”顾小白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忧伤地说：“我不想再看到我哥难过的样子了。”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们两个可以趁这次的事情重归于好，不留遗憾的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夏梓欣一个人回了家，家里没有开灯，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顾安成，你在家吗？”
客厅里空荡荡的，夏梓欣只听得到她的回音，她正准备一间间打开房门检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顾小白和顾子琛提起走廊深处的婴儿房。
不管是之前暂住，还是搬过来后，顾安成并没有特意叮嘱过她不许进那间房，反而因为那间房在走廊深处，夏梓欣也很少注意到它。
而此刻，夏梓欣正站在那间房门外，两手握住门把手，轻轻用力，房门缓缓打开。
房间里很暗，窗帘阻挡了外面的光线，房内的灯也没有开。
夏梓欣借着走廊上的光线，看到地板上坐了一个人，她心里一急，按了墙边灯的开关。
灯光骤亮，顾安成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前，侧过头的时候，从指缝间看到夏梓欣站在门口，惊讶地环顾房内。
这间房和他们之前为他们孩子准备的房间，一模一样。
一样的墙纸，一样的地板，一样的布局，一样的摆设，就连婴儿床和玩具都是一模一样。
不，或者应该说，这些就是他们为孩子准备的东西。
夏梓欣摸着婴儿床侧的痕迹，眼眶湿润。
顾安成把婴儿床买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磕坏了一角，夏梓欣看他难过，和他一起在磕掉一角的木框上刻了两人的名字，他们还打算宝宝出生后，把宝宝的名字也刻上去。
桌子上摆满了一溜夏梓欣当年做的手工艺品，大多是些小摆件，是她做了送给他们孩子的，有木雕，有布偶，有奇怪的连夏梓欣都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这些全是他们曾经的回忆。
很快，夏梓欣看到顾子琛提到的盒子，她轻轻打开盒盖，看着里面碎成一片片的东西，眼泪从脸上滑了下来，一滴滴砸落在盒子里。
“你怎么来了？”顾安成哑着嗓子，站到夏梓欣身后，双手下意识环住她的腰，他把头贴在她头顶，脸上是无限的眷恋。
“东西破了。”夏梓欣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将盒盖合上，然后伸出手一根根掰开顾安成的手指，声音努力保持着平静：“就像我们的婚姻，你也该放下了。”
“为什么要放下？”他再次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很轻：“我投降，我承认我根本忘不掉你，我以为我可以很潇洒地放你走。”
“可你走后，我这里——”他扳过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这里很疼，疼得像是要撕裂一样。”
“顾安成，你别这样。”夏梓欣急忙收回手，却奈不住他死死地抓着不放，“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嗯，很糟糕。”顾安成苦笑，拉着她的手，眼神纠结而又痛苦，“那孩子才十二岁，我却救不了他。”
他很用力地抓紧她，夏梓欣吃痛，微微皱眉。
察觉到她神情一变，顾安成手一松，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我知道。”夏梓欣呼出一口气，心一软，双手抱住顾安成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其实，我很意外你做了医生。”她突然一笑，笑得有些力不从心，她记得当年他抱着大出血的她跑去医院，她以为他会因为那件事讨厌医生。
顾安成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苦涩一笑：“我不想再手足无措的等在手术室外，我不想再面临失去你的风险，所以我选择学医。”
那年，看着她大出血，听到孩子已经胎死腹中的消息，顾安成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甚至害怕夏梓欣就那么死在手术台上。
“骗子！”突然夏梓欣大叫了起来，她抬起头，两手抓着他的衣领，怒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85她又栽进了顾安成的圈套里
顾安成怔住，他握住夏梓欣的手，双眼通红地看着她。
“孩子没了之后，你的样子，让我心疼。”边说边摇着头，顾安成心痛，“如果我不同意离婚，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夏梓欣惨笑，她挣脱开他的手，用力地推开他，大声吼道：“开心？我怎么开心！没了孩子，没了丈夫，没了最爱的家，我怎么开心！”
她声嘶力竭，泪水从眼角滑落。
“梓欣。”顾安成来牵夏梓欣的手，声音轻柔地说：“我们复婚。妲”
甩开，她飞快地抹着眼角，深呼吸后，夏梓欣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连离婚协议书都要别人拿给我的男人复婚！”
“你不是也让……”顾安成激动的情绪一下平静了下来，他抓紧夏梓欣的胳膊，追问：“你说什么？我让人把离婚协议书给你的？窀”
“怎么？现在想要否认？”夏梓欣挑高眉毛，瞪着顾安成。
“谁把离婚协议书给你的？”那件事根本不是这样！顾安成紧皱着眉头，质问夏梓欣的时候，额头青筋暴突。
“重要吗？都过去了。”夏梓欣面色疲惫，她轻叹了口气，环顾房内的摆设，嘴角勾了一下：“这间房也没有存在的价值，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谁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夏梓欣，你听我说。”顾安成不在乎她现在说些什么，他扳过她的肩膀，迫使她和他面对面站着，“我从没有给过你离婚协议书，离婚根本不是我提出来的！”
夏梓欣笑得很轻很淡，目光轻视地看着顾安成：“刚刚说离婚是为了让我开心，现在又不承认是你提出离婚的事实。”
“顾安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撒谎？”她抬手覆在眼皮上，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小白说你需要人开解，我本来是打算劝你不要在意手术失败的事情，但你……”
“夏梓欣，你相信我。”顾安成摇着她的肩膀。
夏梓欣无奈地摇着头：“我不想理你，你让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那我告诉你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要离开，顾安成怎么都不会松开手，“当年孩子是死胎，你大出血在手术室差点抢救不过，因为伤心过度拒绝见我，当我以为你没事的时候，你突然让顾小白拿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给我，这些都是真的！”
“我以为你要放弃我，才同意了离婚，之后你走了，你的东西，孩子的东西，我全都保留了下来，因为我根本忘不掉，忘不掉你忘不掉孩子！”顾安成咆哮，眼神坚定的看着夏梓欣，“这些也都是真的！”
“不，不是的……”夏梓欣一边摇头一边嘀咕着，她一手扶额，脑海里是当年看到离婚协议书的一幕。
怎么会这样？事实不是这样的，她的确有让顾小白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他，但在这之前，明明是他先送来的离婚协议书。
“梓欣，相信我。”他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那个时候的我，如果不是知道了你放弃我，我怎么会同意离婚？”
不是的……他要离婚是因为……
夏梓欣思绪混乱，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今天我难过，不单单是因为手术失败，看着那个小孩子死，是我觉得我像五年前那样无助，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他哑着嗓子，提起今天过世的孩子，顾安成眼眶微红……
“梓欣，我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让你走。”他抱紧了她一些，不停地跟她说话：“但你相信我，离婚的事情一定有人做了手脚，你给我时间，让我去调查清楚，好吗？”
“算了，顾安成，我们已经离婚了五年，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夏梓欣两手抱住顾安成，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这种拥抱无关男女之情，仅仅是一个拥抱。
“我没想过我会在C城遇见你，如果不是再相逢，我大概都忘记了你的样子。”嘴边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夏梓欣强打着精神浅浅一笑：“放开我吧，就像我把你放下了一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一点在五年前已经被现实验证过了。”
“不。”顾安成固执地抱着她，“我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顾家，我不会再让那些人接触到你。”
“顾安成，请你清醒一点，我们已经离婚了。”夏梓欣去掰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动。
“离婚了还可以复婚，只要你愿意。”顾安成压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更何况当年的离婚协议书……”
“够了。”夏梓欣打断他的话，眼里闪过一抹决绝，“我不爱你了，明白吗？”
顾安成没说话，下巴抵在她肩窝处，嘴边露出一抹淡笑，她越是否认对他的爱，说明了她心里越是放不下他。
他太了解她了。
“你说当年离婚的事情有蹊跷，好，我就当以前的事情全部没发生过。”深吸一口气，夏梓欣继续说了下去：“现在，我们是琛仔的养父母，但实际上你和我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懂了吗？”
松开她的手，顾安成站直了，与她四目相对。
“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