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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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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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打算做衣裳呢?”她满口笑着。
  正在里头画花样的丁姀猛地手一打颤,一笔歪了。于是摇摇头搁下笔,打帘出去:“五姐来了……”
  夏枝春草正放下布匹给丁婠行礼,见她出来便双双过去扶她:“小姐,五小姐才来的呢”
  丁婠绕桌旋身,五指似葱滑过那两匹布,触手间滑地教人心颤。她的笑便再不自然,心知丁姀身上所带的那些银两,岂能下重手买得起这等布料?即便是买得起,她也不是如此嗜奢之人。再抬起头打量丁姀身上所穿的皎白交领青外罩,一身出若清尘。倘若真穿上这银红的衣裳,还真不知如何地美呢“春草,看茶……”丁姀小声知会,示意她俩别干站着。
  春草头一点,机灵地过去将那两匹布也给顺便抱进了里屋去。
  丁婠胸口一闷,冷笑道:“那不是明州特质银蝉纱纺吗?八妹何曾这般阔气了……这回出来,三婶想必给了妹妹不少吧?”一面张眼望着丁姀手上那只金钏,正是三太太当日拨拉给丁姀亲手戴上的。
  丁姀微笑着:“倒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银蝉纱纺,倘若姐姐喜欢,不如就拿去做几件衣裳?”说罢让手与她坐。
  丁婠撩了撩裙子坐下,并未推辞。
  丁姀便对夏枝道:“去将布包起来。”一愣,瞧了瞧门外,“今日怎不见喜儿?”
  “那死丫头,不知去哪儿插科打诨去了,最近可是越来越混账了”丁婠连骂,听得要将那两匹银蝉纱纺送给她,正暗地里笑。
  夏枝便道:“小姐一个人不好拿,不如待会儿奴婢给小姐送过去如何?”
  丁婠点点头,伸手捞来春草才捧上来的茶,放在手心上暖了暖,方揭盖吹凉。
  春草鼓着腮帮子似乎略有不服,夏枝一瞧这丫头兴许又要说漏嘴,便索性拉她一起进去,避开了丁婠。
  丁婠碗盖一阖,便想起此趟来的目的。问道:“适才来的路上碰见梁小姐,说是才从你这边过去的,她最近可走得真是勤快呢”
  丁姀却问:“那茶香不香?”
  丁婠一愣,才觉口齿馥郁满满。便问:“什么茶?”
  丁姀道:“是这里才摘的白茶,梁小姐才送过来一些让我尝尝。”
  丁婠脸色一黯,那茶就捧不住了。冷哼道:“原来如此……妹妹真是好福气呢连这几口茶梁小姐都想着你。”
  “嗬……”丁姀掀唇笑,“若比福气,再没能比得过五姐你了。你可知梁小姐说什么么?”
  “怎么?”梁云凤还能在背后说道她什么?
  丁姀道:“梁小姐说,这几日的茶太新,不够味道,只想让我尝尝,倘若好的话,就再给五姐你送去。瞧瞧,她这是拿我试嘴呢……可气不可气?”虽这么说,可却还只是一味笑着,并未真见生气。
  丁婠听了,便忍不住浮起嘴角。向来丁姀要么不说话,那一出口便能将人哄地服服帖帖的。尽管心里大不信,可还是高兴。强忍着笑意道:“她要有这份心便好了,只恐是你帮衬着她说话。”
  “五姐真是抬举小姀,即便我帮衬梁小姐说话,可不也得五姐你信我不是?”说罢推了推那碗茶,“你且再品品,倘若喜欢,我这就让夏枝一并给你送过去。我是不爱这味道的,搁我这里倒可惜了这好茶。”
  丁婠不动声色。又是不点头也不摇头……丁姀心里便有数了,起身去了里间嘱咐。丁婠偷偷拿眼瞄,一阵笑意浮上来,吹开了浮在茶面的一叶茶尖。
  里头春草正嘀嘀咕咕泛酸,夏枝劝着。见丁姀进来,点了下头:“小姐,这就包好了。”
  丁姀上前摸了摸那用油纸包起来的银蝉纱纺,轻轻拍了拍:“记住别漏了嘴。咱们都是身份薄廉之人,倘若穿出去总会惹人非议。既然五姐她喜欢,便由她去好了。”
  夏枝问:“倘或梁小姐问起来呢?”
  “照直说吧……”丁姀指了指搁在金蝠盂盖上头的那包茶叶,“把这个也包起来吧……”
  夏枝愣了下,春草又难免埋汰了她几句,便连这两匹贵重的布都搭出去了,一包茶也再无足轻重了。夏枝撞了她一胳膊:“小姐想的是。你想想咱们自来都是清清淡淡的人,小姐有哪件衣裳大红大紫的了?咱们又是什么身份?那布倘若真做成衣裳穿上身,不定是猴子穿衣想做人呢,教人家取笑了去。”
  春草嘲谑道:“咱们穿就是猴子,那五小姐穿怎么就不是猴子了?”
  “……”夏枝语塞,看了丁姀两眼。
  丁姀面容有些平淡,只轻轻嘱咐:“在屋里说就够了,记着别往外说漏嘴。”便出去了。
  夏枝心想,丁婠此人贪慕虚荣,总欢喜别人将她捧上天。丁姀不过也是顺水推舟,让她好好审度自身看清眼前。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明说丁婠自然不会听,只怕是经了事才能知道。便戳了春草一指头,埋怨她道:“小姐本不欲留下这两匹布,你非要……你也别怨小姐。合着这东西搁了咱们这里也是去压箱底的,穿不大着……”
  春草叹了口气:“……我也只是舍不得那华丽。看着虽穿不上身,那摸摸也好的嘛……”
  “你呀……”夏枝忍俊不禁。
  在外听到了几句,丁姀在门帘边微微笑了笑。那边丁婠见她久不过来,便扬声问:“八妹,你杵那里做什么?”
  丁姀掩唇笑了笑,便落落过去:“要不要给姐姐再斟上一碗?”
  丁婠起身,似无意般翻检着滚荷叶边的袖口,道:“不了,好茶可不得这么喝。当日大哥那里的大红袍我也就喝过一小口,知足了。但见你这两日身子见好,我也放心了。”
  “五姐还专程来瞧我,我本已经大好,就想着何时去看看你,不想你就来了。”丁姀道,作势也想送。
  本欲炫耀炫耀自己的口服,曾有幸品过大红袍。不想丁姀不识货,难免嘴里又没滋味,丁婠便不再说话。点点头,就要走。
  夏枝赶紧打帘出来:“奴婢都包好了,亲给五小姐送去。五小姐可是回去呢?还是再往别处去转转?”
  丁婠心想,既然来了这里,还得去赵大太太那里露露面。故而笑了一下:“暂先不回,你就搁我屋里去吧,倘若碰见喜儿那丫头便也说一声,让她往这边来找我。”
  夏枝敛衽:“奴婢知道了。”便就抱着两匹布提着一包打了绳节的茶叶,与丁婠一前一后离开。
  春草哀叹一声,一下子滑入圈椅,绞着绢帕道:“瞧瞧,到手的好东西都没了……哎……可惜那茶,闻着也顶香。”
  丁姀从容而过,微笑不语。若论好茶,当日丁凤寅送她的那柄大红袍可不就是极品了吗?哪里再敢去贪这口白茶?再说,梁云凤何故要送她这些,可不就是心存着些别的想法吗?倘或她得知东西都到了丁婠手里去,必定以后这类事也大不会发生,令她难做了。
  春草从圈椅上一跃而已,蹦着到丁姀跟前:“小姐,过两日不是舒七爷寿宴么?听过明日开始便有戏班子进来,要先唱上三日。小姐……”
  这前三日赵大太太并未说定要去,可谁心下里都明白,不去不光拂了侯府的面子,连舒公府的面子也一并拂了。故而谁能不去呢?于是微微点头:“去的。知你爱那场合……不过却不能到处乱跑,还得规规矩矩。”
  春草一乐:“奴婢遵命”
  转眼便隔了一日,戏班子头一天晚上就在园子里搭上了戏台子,戏班子名叫薛礼班,那里头的旦角儿是江南出了名儿的。也曾去过姑苏,终因种种缘由未能请到丁家,只有几次二太太被邀出去听过一回。那丁姀就更不必说,就连薛礼班这个名字都不曾知道。
  戏台就搭在一处名曰淘香海的大院,里头满满的雪白梨花正应景,一阵风吹来便是香风沁鼻如沐花雨。喜地堪堪进园子的赵大太太二太太一行人笑得“咯咯咯”地。
  一群人围着赵大太太找乐子,都是明州府的有名的太太。你一言我一语,这往日平静的院子里就生生似飞进来一群叽叽喳喳的雀儿似地。
  “早知道这里的梨花开了,当日我便领你们来这里也走走,何苦那日在那水榭了吹了一夜的冷风。嗬嗬嗬……”赵大太太说着说着自己便都笑了起来,往前头人堆一指,“那个,呈上来。”
  原是薛礼班里的一个小角儿正低头送上花名册,挑角儿,挑戏。众人便让了条道与他,他一路上念叨着“噌噌噌”地顿在赵大太太跟前,久浸梨园的嗓音即便是说话都似带了一股子唱腔,十分惹人喜爱。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戏开锣
  
  紫萍伸手将他递上来的花名册呈到赵大太太跟前,赵大太太瞄了一眼,道:“爷们儿小姐都没来,且随意唱上几折再定夺吧……”说罢让紫萍打赏了一两银,就让他下去了。
  众人按位就坐,赵大太太身边是梁太太及传是明州海道御总司的大太太,接下来便分别是二太太容阁老2儿媳妇,左边上立一堵屏风隔开,里头方是小姐们的玩娱之处。赵大太太前面的大平台下又摆着一道鸡翅木圆桌,搁了三张圈椅,垫狐皮,银鼠扶手罩子,各两个方筒黑金的菊花引枕。
  整齐划一的丫鬟们这时候鱼贯而入,顶盘托盏,纷纷上了果点茶品。
  戏台后有个人钻了出来,朝立在赵大太太后的紫萍招了招手。
  赵大太太见了就道:“就让他们开始吧……小姐们这个时候可不会来。完了你就去告诉那几位大大小小的祖宗们,可得踩着点儿地来,别唐突了咱们这儿的佳人。”
  紫萍掩唇笑着:“知道了大太太,奴婢这就去办。”心想舒文阳舒季蔷心里可是有数的,哪里会同小姐们撞上。这便去吧,合着正戏还没开锣,她也不急。
  赵大太太点点头,便随手将那本花名册搁到了面前的茶桌上。
  锣响鼓敲,那前台上先来了个平调戏,算是个明州小特色,唬得几位太太都眉开眼笑的。一个折子下来,赵大太太高兴便再打赏些,令他们好好休息一下,这才拿起那本花名册细究。与其他太太们商量选个什么唱本,又挑谁的角儿。
  这一商二量地原意也是等那些小姐们过来。谁知选了几折,那些人都已然规规矩矩在屏风那面坐下了。只听细细地交头接耳声,偶尔还传来两句戏言。彼此已近大熟,倒并无生疏之觉。
  赵大太太恍然,才见紫萍也回来了。便问:“几位爷呢?”
  紫萍道:“也该来了。”
  赵大太太攒了攒眉心:“什么时候来的呐?也不见那些丫头们见见几位太太。”
  紫萍捂着嘴笑,正要答,里头的梁云凤便道:“大太太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适才打您眼皮子底下过,都一一给您行了大礼呢,这会子您怎么就说咱们不懂规矩了呢?”说得里头掀起一片笑。
  赵大太太掀了掀唇,合着今儿高兴,并不去计较什么。嘴角浮着笑道:“是我疏忽了。各位小姐可别客气,在这里可当是自个儿的家才好。有要挑戏的还趁现在爷们儿没来,到我这边儿来瞧瞧。”
  里面一阵推搡,竟将丁姀给拱了出来。夏枝紧紧盯着,主仆二人都有些狼狈。
  赵大太太招了招手:“八小姐,过来呐……”
  “……”丁姀龇了龇牙,呵出口冷气,便只能过去。往赵大太太面前敛衽,“我年岁尚小,这戏里的学问还不大懂。还是太太们挑的好……”
  丁妘就在旁伺候着赵大太太,斜了她一眼,道:“八妹,你大不明白我娘的意思。她老人家是说,太太们挑的戏是太太们挑的,小姐们也得再挑一个。这两拨人年岁不同,自然喜欢的味道也不同。太太们挑的,不免小姐们觉得枯燥,小姐们挑的可能太太们觉得太闹。如此一方人都选上一选,对谁都公平了。”
  赵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心道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儿,还算有点知心。
  丁姀笑了笑,尴尬地拿起那花名册。
  身后二太太冷笑了一声:“亲家有所不知呐。我这侄女儿自小都不经人事,哪里听过什么戏?也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推她出来的捉弄她,她糊里糊涂地还真就来了。”
  赵大太太恍然顿悟:“这倒是,”拉起丁姀的手,“想必往常也难得听戏,不大知道哪些戏好听吧?”
  她的手温温地,扣着丁姀的手腕,仿佛还残留有昨日晕染在肌肤上的一丝檀香,让丁姀隐隐心安下来。虽二太太趁此奚落了她,可赵大太太却并不以为意,故而还是有些动容。便就点了下头,看了看丁妘:“四姐出阁时,曾听了一小段。”
  “哦?是何?”
  丁姀回想开来,道:“摘锦一段,《麒麟囊》。”
  赵大太太便立刻提笔在花名册上点了这一折。丁妘见了,凑过来提醒:“娘,这可是薛礼班,唱不了这出。”
  “嗯?”赵大太太鼻腔一震,指了紫萍去问,“你去跟班主合计合计,最好还得有这出。”拿眼甩了丁妘一眼,“这是你出嫁之时唱的戏,也让你再听听存个念想。甭管他们唱不唱得好,咱们就听个念头。”
  赵大太太既已这么说,丁妘自然不敢反驳。旁边二太太哼了两下鼻子,正见那面屏风后头露着几颗脑袋,即是几个小姐的丫鬟都来瞧热闹。便甩了甩绿囊丝绢子,别开头去。
  丁姀红了脸:“这……我只是知道这唯一的戏,赵大太太您听得多,您点的才能服众,大家也才愿意听呢……”
  赵大太太就想了想,又在册子里勾了个《绿牡丹》,方递给紫萍:“去吧……倘或会唱麒麟囊,便先听这个。”
  紫萍捧漆盘接下,端着往台子那里过去了。
  没走不多久,那院门外就响来几声丫头的声响,道:“三位爷这边走……”知是舒文阳他们来了。
  丁姀赶紧掬了裙摆,快走了几步闪进屏风后头去。
  那才踏入门槛的舒文阳眼睛一眯,拉着淳哥儿的手不免一紧。淳哥儿嘟着唇,喊了一句“痛”,他才放开。
  丁凤寅谦恭让身:“七舅舅请,耳文兄请。”
  二者点了下头,舒文阳方让身舒季蔷先行,三人便来到赵大太太跟前。
  淳哥儿当下就挣脱他老子的手,扑到赵大太太怀里:“四姑奶奶……”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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