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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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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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六哥的心眼倒也不坏,尚还能替人考虑。丁姀腹中计议,试探着问:“我想那六合子石想必十分好看,我想穿成链子,让姐妹们都戴戴。那石子能打磨穿孔吗?”
  丁泙寅并未怀疑什么:“还是你的鬼心思多,别人就想不到这个。经你一提醒我再想想,那东西确实漂亮,若能戴起来一定也好看。只是……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这事还得问二哥。”
  “世上的石子哪里不能穿孔的?老祖宗还有教训说水滴石穿呢!”丁姀说地不急不予。
  丁泙寅挑眉,无可奈何地笑:“八妹我真可服了你了。好……六哥答应你,若行的话就都依你的言。不过成了之后,你需得送些漂亮的给我。你知道我也差不多要走了,想是要在盛京过些年头。那里无趣,我在这里留下些念想给朋友们,也好让他们时刻也想着我,说不定还去盛京找我呢!”
  一来二去,这事就定板了。相约在未成之前谁都不许说出去,免得让其他姐妹一场欢喜一场空的。为这笔买卖,丁姀贴了几两,丁泙寅的手脚惯常大,出了丁姀的三倍。光这些钱,丁姀暗暗计算也能买不少了。
  从丁泙寅那里吃了饭回屋,心情少有的轻松。脚下轻快,步履如上云端,回家这些日子鲜少有的好心情。
  过了午睡光景,张妈妈又领了个作坊师傅进来,声称是打头面的。
  这一下屋里人都吃惊不小:“太太这么大费周章的,莫不是……”夏枝把张妈妈拉至一边,莫名便想起初时回来那天晚上张妈妈跟她说的些话。难道三太太主意把八小姐嫁了?忍不住心头一股恶寒。
  “嘿瞧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三太太这几年都照顾不到小姐,现在略略施恩一些,你们就都架不住了?也忒上不了台面了。”张妈妈哧鼻。
  夏枝心头舒缓,余光与丁姀交汇,略点了点头,便又走到人前。
  来人带了几本花样册子供丁姀选择,丁姀随意看了看挑了几样简约的。张妈妈直叫:“不好不好,不衬衣裳。这个好这个好……”于是又添了几样方肯罢休。
  送走人,丁姀也不免起了猜疑。这番精心打扮看似不像为了过年,为什么母亲好端端的突然大手笔起来?
  “小姐宽心,并非是那些事。”夏枝说道,捧茶递于她。
  丁姀脸色稍霁,心头还是略略不安,总像是搁着什么事情一旦时机到了就会迸发。可是又想不出什么来。
  过后,春草端着一碗饭进来,上头淋了些汤汁,一进门就往墙角四处都撒了一些。
  美玉问她:“你弄什么呢把屋里都弄腌臜了?”
  丁姀也看着她疑惑。
  春草道:“药老鼠呢,这里头伴了些药,喂它们吃上一些能死一窝。”
  夏枝嚷道:“做死了做死了,人家这里正烦着,你还有心药老鼠。你怎么知道这屋里就有老鼠呢?”
  春草不服:“那昨晚的饭是谁偷吃的?”
  夏枝哑言,她总不好说是十一爷吃的吧?
  丁姀眉间细蹙:“可仔细些,别让什么猫儿狗儿的吃了。”
  “这里哪来的猫儿狗儿。”丁家从来不养这些畜生的。
  “总之要注意。”药老鼠药死别的什么,这又不是不存在的事。
  春草卷起舌头“啧”地应了一下:“知道了小姐。”又弯着腰到处找老鼠洞撒药去了。
  到晚间吃过饭,春草又把剩饭剩菜都只搁在一个食篮里,也不还回去,没杀出只老鼠来她就不死这个心。于是想下个大饵,瞧瞧明天来个大丰收。
  丁姀睡到半夜忽闻里间悉悉索索地响,伴着一声声依依呀呀,似乎是咬牙隐忍什么。过了半个时辰非但没有消停,反而闹得更为厉害了。
  冬雪断断续续安抚:“爷,忍着点,咱熬过太阳出来就去请大夫……”因上回丁煦寅喝了人参汤上火闹得沸腾,如今再要半夜去请大夫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让丁煦寅挨上一挨,再怎么说也等到天亮。
  丁姀听出异样,先至西厢唤起夏枝,着她进去瞧瞧。出来了说:“一直闹肚子疼,奴婢看疼得颇厉害的,牙关紧咬地冷汗跟下雨一样。小姐,要不要先去请大夫?”
  “快去请了再说。”丁姀迅速取了银子出来,让夏枝赶紧去。自己则也到里间看他,只见丁煦寅脸色发青,浑身抽搐,抱着肚子整个人都弓成了一尾龙虾。她顿时感觉到不妙,坐到床沿把丁煦寅抱到怀里,“十一弟?十一弟?”人已经昏睡过去,那些抽搐都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冬雪吓在地上,原本以为忍忍便会过去,谁知道会这么严重?怕得“哇”一声哭了出来,连爬带滚扑到床上去:“十一爷,十一爷……”要是连丁煦寅都没了,她岂不也要走秋意的老路?
  不不不,她不要,她今生唯盼着丁煦寅出息了,日后或还能仰仗她一手把丁煦寅带大,过几天好日子。如果连这个盼头都没有了,她还怎么活下去?
  冬雪四肢僵冷背靠床脚,一阵接一阵的打颤。丁煦寅出事了,要陪葬的不也还是她?从大嚎到细泣,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流,真想一头撞死在这屋里。可是看看丁姀,又不忍让在她屋里血溅当场。
  她是怕得紧了。
  丁姀也有不好的预感,生怕丁煦寅误食了那碗老鼠药。这样一来可要闹上公堂的!幸而丁煦寅只是身子抽搐,还未到口吐泡沫,只能说睡得不甚踏实。
  “冬雪,你照顾好十一弟,我去瞧瞧夏枝回来没有。”她见冬雪渐渐失神,不得不把她喊起来。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母子连心
  
  拨帘来到西厢,立刻惊醒了浅眠的春草跟美玉,双双裹好被子钻出个脑袋来,问道:“小姐,怎么样了?”说着就要穿衣起来。
  丁姀忙止住:“先别问。春草,你把剩下那些老鼠药都搁哪里了?”
  春草瞪大眼睛:“小姐以为奴婢喂十一爷吃啦?”
  “我没这么说,你别瞎想。我是怕你放了不该放的地方,十一弟给误吃了。你仔细想想,可曾放到十一弟够得着的地方?”
  春草撇撇嘴:“哪里有剩下的老鼠药,奴婢刚撒了半碗不到,张妈妈就来说她家里也有老鼠,让奴婢给剩一些。奴婢想咱们这里该撒的都撒了,就二话不说连碗一起给了。”说完又小声咕哝了一句,“难不成十一爷还趴地上去跟老鼠抢吃食去。”
  那就不是误食老鼠药了。丁姀松了口气。万一是的话,连她都不知道怎么保全两个人。可是话说回来,丁煦寅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疼成这样?
  春草两个不得不披衣起来,三个人又回到暖阁里瞧丁煦寅。
  冬雪整个人发愣,丁煦寅现在是睡着了,可是脑额的筋斗爆了出来。虽说已经不闹,可是两只手还是捂着肚子不肯放。
  春草往他脑门上一探,“哎哟”一声:“十一爷好烫呀!”
  三个人又忙七七八八地弄湿毛巾给丁煦寅降温。这一阵发烧又是肚子痛成这样,也多半不是中毒之类,恐是得了什么病。
  冬雪嘴巴里喃喃地:“今朝还好好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丁姀坐到旁边,柔声道:“你也不必担心,好歹睡着了,让大夫看了就知道什么病。”
  春草又“哎呀”了一声:“该不是真被喜儿说中了,咱们屋里果真有不干不净的?”
  “呸呸呸……”美玉急推她一把,“快把这晦气话吐掉,咱们这里哪会有什么脏东西!”可自己还是忍不住四下里张望,后脖领里冷风嗖嗖。
  “是了是了……”冬雪突然跳将起来来回走动,失去血色的双唇几乎被咬出血痕来。她显得有几分浮躁,脸上白了黑黑了又白,不断说着,“想是连日来都在姨太太那屋呆着,十一爷年纪小受不住小鬼缠。我就说姨太太这几日的样子不好,可是环翠还不信……我就说了不要让十一爷随随便便进那屋,可是十一爷又偏不听。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啪一下又跪倒在丁姀面前,匍匐在地,抱住丁姀的脚板哀求道,“请八小姐一定要救救十一爷,请八小姐千万要救十一爷啊,奴婢代姨太太求您了……”
  “冬雪?!”冬雪已经毫无主张了。
  春草跟美玉连忙把她扶起来:“冬雪,八小姐也不是大夫,你求她管什么用啊?”
  “那我求谁?”冬雪眼神迸射出泪光,说不尽地一股嗔怨。
  夏枝正好要领大夫进来,丁姀暂时回避。良久,便只听那大夫说道:“不碍不碍,幸而发现得早没把肠子烂穿了。我开些药把那烂根去一去,过些天便又能生龙活虎的。”说着写下药方,又让夏枝给送出去了。
  丁姀捧起那张方子,见写的是“肠痈”的病灶及对症之药,心道原来是急性盲肠炎。怪不得能骤然疼成这样!这种痛一般大人也不定吃得消,更何况他还是个幺大的孩子。
  半夜里一屋子的人煎药的煎药,在旁临近照顾的照顾。冬雪听着毛病不严重,整个人顿时也轻松了,抢着事事都亲力亲为。丁姀让夏枝陪她先去西厢睡一会,等春草美玉乏了再来替她们。
  到了下半夜,空气里药香弥漫,个个都已困得不行,春草已经支肘在小几上打起了瞌睡。
  给丁煦寅喂了药,丁姀的眼皮也发重,不过好在丁煦寅没有再闹起来,自己也放了许多心,便倚在床柱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美玉打了个哈欠,瞧瞧两个人都睡了过去,也便把扇炉子的棕榈扇丢到一边,趴在桌上小憩。
  屋里分外安静,静如死水。
  烛光跳跃间,空气里似乎只残存了一丝药香的余温。
  床上的丁煦寅眯了眯眼,鼻尖的汗珠滑到唇畔,触及味蕾泛出一股咸苦交汇的味道。他眨巴眼睛,也终于看清楚自己的脑袋枕在丁姀的大腿上,吓得脸色一白要推开她。
  可才动了动,丁姀的手便落了下来,仿佛并不用眼睛就能驾轻就熟地拉来被子把他裹紧了。
  丁煦寅的鼻子发酸,泪光模糊里喊了一声:“姐……”
  丁姀的眼皮微微颤动,但终究未睁开来。嘴角渐渐弯起一抹弧线,若有似无。
  这算是暖春破冰之举吗?
  福祸相依,是福是祸好像总是一线之差。
  也许是因为病中的人意志力相对薄弱,所以丁煦寅开始不计前嫌接受自己好了。丁姀无声地笑,把圈在丁煦寅身上的手臂更紧了紧。
  隔日起来的时候,丁煦寅还睡得十分熟。丁姀扶他躺好,再回身打量两个残兵,都还各自趴着深睡不醒。烛泪滴落一桌,烛台上只剩下了烛心空燃一簇小火苗,底下盛满了红旺旺地烛泪。
  她吹灭灯台,夏枝跟冬雪各自捧着铜盆进来,轻声道:“小姐一夜没睡?”
  丁姀也略感觉些疲倦,便道:“睡了一会儿,才起来的。夏枝,替我收拾一下,我先给太太去请安,再回来。”
  夏枝看看时辰也是差不多了,于是把春草美玉喊起来,自己则到外头给丁姀梳洗。见她双眼暗影浓重,眼睛下的桃核都快比眼睛大了,忍不住心疼:“十一爷有咱们照顾,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丁姀把她才戴上去的一朵粉色珠花取下,重新放入妆盒里,说道:“不是不放心你们,而是……”想让生病的人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亲人而已。
  这算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吧,以往在掩月庵自己病了的时候就格外想念以前的妈妈,如果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家人的话,至少心不会感觉孤单。
  可这番话不知道如何同夏枝说,怕她说自己痴傻吧。
  拢了拢梳起的双鬓,她起身:“走吧。”
  两人到了正屋给三太太请安,又把丁煦寅昨晚上的状况大致说了一下,也解释为何不来请安的原委。三太太倒没什么计较的,只问现下好了没有之类的话,听说不碍事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正吃早饭的间隙,张妈妈垂手进来,本是要说什么的,可见丁姀在场便没有开口。
  丁姀放下筷子道:“娘,我吃饱了。”
  三太太点头,就放了她回去,并了些早饭送给丁煦寅。
  丁姀回去时丁煦寅还没醒来,只好叫人焐着早饭,等他醒来喂他一些吃。自己则脱了衣裳再睡个回笼觉。
  也不知躺了多少时候,朦朦胧胧之中便听到屋外脚步凌乱,进进出出动静十分大。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可又实在倦极,便也懒得醒来。直到有人进屋,哑着嗓子跟夏枝说话,提到了柳姨娘,才把眼睛睁开。
  是环翠!一丝不好的预感登时撞入她的脑海,该不会是柳姨娘……
  “姨太太怕是要不好了……呜呜……”环翠哭得伤心,夏枝几次为她抹眼泪,都不见收住,继续呜呜奄奄地道,“三太太进去了,大夫也进去了,可大夫也说没辙了。我看……这回是跑不掉了。夏枝……我好怕,若是姨太太没了的话,三太太会不会把我赶出去?就像……像秋意那样?”
  “傻话!”夏枝说道,“还有十一爷要蒙你贴心伺候,三太太怎么会赶你?”
  环翠不信:“十一爷有个冬雪就够了。姨太太生前把事情样样都安排妥帖了,却唯独没有我。我是白操心了……”
  “这怎么说的,姨太太现下不还没走么?说不定现在就央三太太把你留下呢。”
  “……”环翠冷笑,“夏枝你不知道,我是随姨太太从庄子上过来的,即便我还是丁家的人,也还会发配到庄子上去的。可是……我是真不想再回庄子上了。我爹娘都盼我能在姑苏找个依靠,我若是这么回去了,岂不让他们二老心寒么?何况姨太太素日手头上能花的也不多,我这几年也没给自己攒下多少……”
  一顿牢骚还没发完,隔壁有人唤:“环翠,环翠……姨太太醒了,找你呢!”
  环翠赶紧抹了把眼泪,匆匆出去。
  夏枝叹息着转身,一愣:“小姐?”
  丁姀掀开被子,黑发及腰,如瀑一般散开。她披了件衣裳走到窗边,小心支开一点,看外张妈妈正指挥几个婆子捧着几个黑色木盒到隔壁。她们是准备给柳姨娘穿衣了吧?想到这个,忽而有些哀伤,她这一生短短芳华尽数谢在了这一隅小院,去时还不如来的。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可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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