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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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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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丁姀醒过来,春草忙来扶:“小姐,您总算是醒了,二太太早先还派了素娥来说,若小姐身子不好,且在此再住一日。”
  痛了一晚上的肚子,现在整个腹部都是酸胀的。丁姀撑起身子,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清减许多。摸了摸脸侧,问春草:“是不是很不好?”她也想没有好全的话,上路颠簸恐怕是恶性循环,到了南京更给二太太添堵,还不如就在这家客栈养好了再说。
  春草心疼地道:“脸色是憔悴了些,但是早上七小姐拿了一些胭脂过来。嘻嘻……无怪平日见七小姐的气色不比常年病的人,原来她总擦这个。奴婢知道小姐不习惯用,但今日特殊,且忍耐着些好不好?”
  丁姀看看春草手里的胭脂盒,警惕之心乍起,摇头道:“胭脂倒不必了,你拿几个鸡蛋给我敷个脸就罢。”说罢拿下胭脂盒,握在手心。
  夏枝提了一桶热水进盥洗帘后,春草便扶着她进去,擦了身子换过衣裳,取了两颗蛋敷眼睛脸颊。丁姀见夏枝的黑眼圈也较浓,便让她也敷一下。拾撮完毕跟丁姈一起用了早饭,方出去。迎面碰到丁妙也出房门,两厢对望之后便一前一后出了穿堂,过大院,径自到正堂与二太太汇合。
  等二太太喝了净茶下楼,一行人才蹬车上马,绝尘离去。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南京
  
  这趟舟车劳顿,一直延续到了这日近午,终于有前方领路的来报,说已看到了南京城的楼角了。使得早已困倦了的人顿时疲惫全扫,都一双双期待地眼睛频频往前面看。
  车里,丁妙仍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闲淡地浏览棋谱诗集,遇到好诗好句便时而合眸轻吟几句。丁姈几次欲去掀帘,都让她恰时地几个眼神给阻止了下来,只得垂头丧气强安奈下一颗好奇的心,安安分分坐着。
  丁姀轻笑,这半天里已连服了两服药,脸色虽未全然恢复,可身子是大大好受了一些,只剩下了昨晚上一夜未眠的疲倦困乏感。她抬手摸了摸丁姈的头发,将其揽在臂弯下,柔声说道:“外头人多,咱们听听声音就罢。”
  丁姈吸了下鼻子,才点头。一面已经侧耳听察外头的声响,久久之后才听见这一路干涩的车轱辘声渐渐被人声淹没。她又仔细听,方从喧哗里听出了小贩的吆喝声,又或间有买卖银货两讫的声响,孩儿的啼哭母亲的拍抚,亦有车马擦肩而过缓缓远去。她一下子舒展了眉,扯着丁姀的袖子笑道:“八姐八姐,你听,是不是有娃儿在哭?还有还有……那边有卖胭脂的……”
  丁妙蓦然抬头静静看了她两眼,低头之际才有些冷嘲地道:“坐稳了你这皮猴,仔细摔了你。声音有什么好听的,听了却看不了,这才是真正难受的。”
  话落,丁姈的身子扭摆了几下,一想她这番话也对,光听可不解馋,反而更让她有冲出去瞧瞧的欲望。姑苏比不得南京,况她们出来的时辰早,别说街市什么的了,连狗叫都没听着。好不容易入这繁华之地,能听不能看,岂不是白害人心痒痒吗?
  突然,她眼波中又有了些兴奋,指着车里丁妙的右侧,说道:“七姐七姐,那里有人下棋!哎……奇怪了,街上怎么也有人下棋?”
  丁妙眸中荡漾,一瞬间的悸动立刻被理智地压了下去,依旧淡淡说道:“那是赌棋,书上有说过。”察觉漏了嘴,立刻闭紧嘴巴。
  “哦……哈哈……七姐你看闲书!”丁姈取笑她。
  她仓皇地撇了两眼丁姀,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是防她去告诉二太太吗?丁姀在心里暗暗想着,虽说不是什么大把柄,可在人前却是十分忌讳的。也好,大家各执一枚棋,有把柄在手总比没有的好,省得她又动歪心思来触犯她。于是也只是轻笑了几声,不予置评。
  这笑声,顿让丁妙揪起了眉,抬头正要说什么,冷不防马车停了下来,丁泙寅出人意料地钻了进来,一脸笑着道:“妹妹们在说什么?”
  “咳咳……”丁姈不安地咳嗽了几声。
  “七妹不舒服?”丁泙寅一脸担忧,“也是了,你身子骨弱,这日夜不停地赶路可苦了你。待会儿可让二嫂给你好好补补!”
  “你怎么钻进车里来了?”丁妙不悦,“你一个大男人家的,也不懂问问里头在干什么。就这么愣头愣脑地进来,咱们几个这会儿是这么坐着无伤大雅,但倘若正做着什么呢?看看你还有没有脸子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混账了。”
  丁泙寅脸色发涨,怎么好端端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了过来?上回他来车里,丁妙可没有这张臭脸给他瞧的。一下子情绪也淡了下来,说道:“快到了,只是上来同你们说一声,也让你们准备准备。”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跳下车去了。
  车子重新动起来,这会儿离那片喧闹可是越来越远了。人声渐次淡去,一下子车轱辘声大作,仿佛是进了条巷子,那回声透过车帘被放大许多。
  听说是快到了,三人不约而同地都保持住了缄默,就连丁姈都不再一副见什么就动心什么的模样了。直等到又行了一炷香时间,前面的马车方有缓缓停下来的迹象,自己这边也就跟着停住了。丁泙寅飞马而过不带留恋,急促地勒住也停在了不远处。
  果然,刘妈**脚步急急传来,在车帘外道:“三位小姐,咱们到了。二太太已经进去,请小姐们下车吧!”
  丁姈一听,便雀跃地站起来钻出帘外,大头一个下了马车。丁妙慢条斯理地将书仍旧搁回车里的一个抽屉里,扯了扯裙面忽而道:“八妹,有些话我这个七姐不得不早早给你提个醒。”
  丁姀静静笑着:“七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八妹听着。”
  丁妙抬眼蹙眉,眸光掠过她肩头又回到她脸上:“有句话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时时刻刻牢记才是。”说罢便拂袖钻出车帘,如璧早在外头等她了,一面搀了就走。
  丁姀无奈地发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难道丁妙会认为低头的人一直就是低头的吗?古往今来低头者反客为主的几多?她未免太急于宣示自己的地盘了吧?
  “小姐?”夏枝紧张地在外头唤,生怕丁姀的身子还未缓过来,在里面痛得爬不起来。
  丁姀收住笑,亦理了理身上衣裳,弯腰钻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日光大片洒在头顶,她一时迷了眼,拿手挡在额头。待眼睛从一瞬间的花白中恢复过来,才看清面前的是个丈高的门脸,两边是新油的桃符,写的是迎春联。两盏火红的灯笼垂挂两侧,流苏摇摆底下各站有两个看起来颇显得老道的丫鬟。里头已有低低地啜泣声,丁姀分辨出声音是二太太,便在外头停了一会子,直到刘妈妈又出来催,才跟着进去。
  “这是你八妹。”二太太急忙揩去眼角的泪花,生怕被丁姀瞧去。
  “这就是替祖父抄经的八妹么?”丁关氏的眼睛亮了亮,过来拉住丁姀的手,“八妹的脸色不好,一路上可辛苦了。快跟嫂嫂进去好好休息休息。”
  丁姀局促地稍稍低身行了一礼:“见过二嫂。”
  丁关氏热络地又挽上丁妙的手,道:“娘,咱别在这里杵着了,倒让下人们笑话。进去说罢?里头早早地备了饭了。”
  二太太点头,一面打前走,一面问:“朗儿可是不在?”否则又怎么不出来相迎?
  丁关氏答道:“是巧,他这会子正被府台大人请去写联子,估摸是不会早回来的。一早就千般万般地叮嘱媳妇了,等娘跟妹妹们来了,可随便不得。”
  正说话间,一声脆生生的“娘!”从门堂里传出来,个子还不及跨得过堂屋门槛的丁信之骑在门槛上,摇着手欢叫。一看又陌生人,便立时又噤声不语了。里头的奶娘急得抱起他,慌忙出来倒二太太跟前屈膝行礼:“奴婢给太太小姐纳福。”
  二太太的眼睛早亮了,上回来的时候,这信之还尚在襁褓,哪里懂得认人。现在却大得连娘都会叫了,心下登时有些怒放,忍不住抬头去逗他:“信之……你瞧奶奶带了什么给你……”说罢让刘妈妈把东西拿出来。
  刘妈妈赶紧从怀里掏出个绢帕包,一层层摊开来,阳光底下登时露出一片黄澄澄金灿灿的光芒。是十成十的一对赤金镂花镯子,箍上挂着两截花生粒大笑的长命锁,皆按着小儿的尺寸打造的。二太太捞起一个就来拉信之的手要帮他戴,不妨信之一躲,她更乐得脸上合不拢嘴:“瞧瞧瞧瞧,咱们信之认生,也罢,让你母亲戴。”一转手将镯子又重新包了起来,让刘妈妈收好,“等晚些再拿出来。”
  刘妈妈“哎哎”地应声,一眨眼功夫就又把镯子揣了回去。
  丁关氏小心翼翼地搀扶二太太跨进堂屋,后面四姐弟前后跟上,见偌大的堂屋中央已经起了大黑的铁木圆桌,适才迎门的两个丫鬟不知何时到了他们前头,利落地布置碗筷。可想这宅子虽大,人却不多,这两个丫鬟还是跟丁关氏陪嫁过来的,一个名唤翠英,一个叫做宝丫,皆是动手少嘴的体己丫头。
  丁姀一路走来,粗略浏览了一遍,宅子年份已久,也没见什么大修过的痕迹。屋角的青苔茂盛,爬在灰白的粉墙上流淌下班班的痕迹,宛如一道道墨绿的瀑布。屋瓦盖得严密,却有不少残裂的痕迹,垂直擎屋的四根梁柱几乎褪尽了颜色,裸露出浅黄的原木色泽,底下的托底须弥座泛着青光,看起来实在陈旧。
  她听说这宅子是祖父留下的,早先祖父未做京官时曾在南京呆过一两年。是时朝廷宽政拨下这座府邸,从此后便成了祖父名下的一桩产业。祖父一过世,这宅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当家人的手里,只是看西面约莫才这三四年前堆砌的围墙,不免令人揣测,另一半屋子是被二太太租出去了。
  正兀自打量,丁关氏已扶二太太落座,接着便一一要搀各位姊妹坐下。丁妙甩了他两眼,问道:“我二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丁关氏笑了笑:“难说,就怕府台大人不肯放人,留了午饭又把晚饭也给备下了。”
  听起来这南京府台大人倒是颇为欢喜丁朗寅的,使得二太太眉宇渐霁,忍不住得意。缓缓道:“男人在外主事,妇道人家说道不得,你二哥又不是不回来了,急什么!”
  丁关氏一听,脸色发绿。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私情
  
  正惶惶尴尬,怕自己一时论议了自己夫君的事情惹婆婆不高兴,丁关氏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随即便近饭毕,二太太搁下筷子余下的人便也纷纷停下。
  她擦了擦嘴,接过芳菲一直捧的一盏漱水,缓缓问道:“屋子可备下了的?”
  丁关氏忙道:“都收拾出来了,七妹八妹九妹都各自一间,七妹身子不好,后罩房有个隔间屋子暖和,就让她住那里。九妹年小,身体还未长好,便让她住七妹隔壁——至于八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委屈八妹住在相毗邻的倒座了。”
  丁姀端起笑:“嫂嫂哪里的话,没有委屈不委屈的。”
  二太太沉吟,漱了口依旧把茗碗递给芳菲,杏让赶紧递上了茶。她捧着闭上眼睛想了一阵,道:“你八妹路上水土不服,这会子身子也弱,我看就让她跟姈姐儿一间吧!至于泙寅,你是个大男人,皮粗肉厚地住那倒座不碍事。现在比不得家里,也不必讲究什么了,且都将就将就吧!”
  此话一说,众人哪敢再分辩,都点头说好,各自命自己的丫鬟把行李都拿进屋去,由宝丫领路。
  喝过茶,许是二太太也乏了,方命散去,几个人便都三三地回房。
  丁姀在屋里坐下不久,正寻思睡上一睡,可屁股还没坐热,丁泙寅就风风火火赶来了:“八妹八妹……”
  她眉睫跳动,让春草开门,连进屋之后一直对屋里那个火热的土炕连连好奇地丁姈也不禁侧目门口。
  丁泙寅一下就跳了进来,红着脸瞥了瞥夏枝,躬身道丁姀跟前,轻声道:“求八妹转交!”说罢就同来时那样,又跳了出去。
  丁姀微愕,悄悄打量一眼塞入手心的物件,只见是个巴掌大小通体玫红的描金梅小扁瓶,轻轻摇了摇,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滚动声,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她看看丁姈,她正一脸希冀:“八姐,六哥给了什么好东西呢?”
  “哪里是什么好东西,是前儿赌棋他输的银子。”她回道,不动声色把扁瓶藏到自己的袖囊里,说了一声,“夏枝,扶我进去躺躺吧!”
  这屋子稍大,里头有个小开间,却没有热炕。丁姀想丁姈年纪小,让她睡得热和一点重要,自己则挑了里间没有炕的,前不久宝丫才端了盆烧得悠悠红的炭盆过来,往上头罩上熏笼一趟,照样也能暖和几分。
  夏枝也心知肚明这丁泙寅是来找的自己,便听从地扶起丁姀往里走,一面心里忐忑。
  进了里头关上半扇槅扇门,她掏出怀里的香包,往炭盆里撒了几片茉莉香料,慢慢地收起垂手站在一边。
  丁姀下颚微抬:“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夏枝一颤,规规矩矩跪下:“小姐,奴婢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丁姀见她这副样子,微微叹息,伸手扶她起来:“你这又是做什么?快起来。”
  夏枝眼里噙住眼泪,背过身用手指揩掉一些,方回过头笑了一下:“奴婢发誓,从今后离得六爷远远地,求小姐千万别赶奴婢。”
  “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若要因为这些事要赶你,当初嫁给张妈妈侄儿的还会是巧玉吗?”丁姀冷笑,把小扁瓶拿了出来,拔出塞子闻了闻,“是红花油,你伤了哪里吗?”
  夏枝愣了一下:“奴婢……奴婢昨晚不小心被炉火烫了一下。”
  两个人都心内一悸,沉默了下来。没想到丁泙寅痴情如此,可是……丁姀抬头怔然看这夏枝,若彼此都是普通人家她固然不会反对,可坏就坏在一个是她的丫鬟,而另一个则是自己的六哥。这放到哪里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二太太能肯吗?即便是开了脸放到了丁泙寅屋里,那至多也是个姨娘,夏枝素日人厚道,可是心气高,她能愿意做小的?
  摇了摇头,丁姀太阳穴发胀。伸手道:“过来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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