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多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改日等你精神好一点我再过来陪你解闷。”
“嗯,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我送你。”
“别——”宋依依将人摁了回去,转身替她倒了杯姜茶暖手,“不用送我,我有鸢儿陪……额,我有人陪着,你就放心吧。”
说罢,她转身匆匆掀帘而出,冲室外的鸢儿招了招手,压低嗓音道:“走!”
“夫人?”鸢儿见她这个样子,很是惊讶。
“快走,出去我有事儿问你。”伸手扯住鸢儿的胳膊,带着她出了门。
出了木兰的院子,宋依依才放开鸢儿,但还是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让鸢儿很是不解。刚刚木兰冲着她发火她还不知道是为何,现在宋依依又用这种眼神看她,让她心里发毛的很。
“夫人,您有话就直说吧。您这个样子,鸢儿看着害怕……”
宋依依冲她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得罪过大少夫人?又或者,得罪过大少爷?”
鸢儿想都不想就摇头,“绝对没有,大少爷有事从来都找木头,不找我。大少夫人……除了今天,我也没私下跟她说过话,也不可能得罪她啊。”
鸢儿越说越委屈,平时她做错了事,洛华都没怎么吼过她,今天却平白无故被木兰呵斥了一句,想想就难过。
“这……”宋依依疑惑了。
难道,木兰真的是因为怀孕,才这么异常?
“二少夫人!”
正想着,前面跑来一个下人,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二少夫人,刚刚洛府门口来了一个道士,要我把这封信给您送进来。”
道士?!
宋依依一惊,连忙将信打开,匆匆扫了一眼,然后追问道:“道士人呢?他还在外头吗?”
“不在了,他给了我信之后,就走了。”
“走了……”
宋依依呢喃了一句,看了一眼洛府大门的方向,余光掠过一旁的鸢儿,眼色一黯,将手中信揉了一下,塞到了袖子里。
“鸢儿,信的事情我会自己跟二爷说,你不要多嘴。”
“……哦。”鸢儿不小心对上宋依依凌厉的目光,然后又很快低下头,迟疑着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闲看庭前花开落4
落日的余晖斜斜照进了文渊阁,洛华放下手中的笔,合上书,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起身准备回府。
今日,文渊阁进了个新人,负责前朝史集里通行本的应抄,故而大家约定散值之后,同他一道去后街的文君巷子喝酒庆祝。新人来叫洛华同行的时候,被他婉言谢绝了,并笑着示意他要小心其中的几个酒腻子,什么庆祝都是假的,骗酒喝才是正经。
新人有些惶恐,有些迟疑的道,不会吧?
洛华就笑了,脑海中回想起唯一一次,晚上被宋依依嫌弃一身酒臭,关在了房门外只能睡书房的情景,问了他一句,是否有妻?
新人摇头,功名未就,何以成家。
洛华拍拍他的肩,祝他今晚喝的痛快。
出了文渊阁,木头早就在外头驾着车等着了,洛华看了看此时夕阳正好,天际一片橙色,一时想起了什么,让木头回府之前,先送他去趟外城西街。
洛华捧着姜花回来的时候,宋依依并不在房中,鸢儿也不知到哪儿去了,院子里只留了一个打扫的小丫头。看见他什么也不说,只叫他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弄得他一头雾水。
“木头,去问问夫人到哪儿去了?”
“哎。”
木头正要转身去找人,就看到鸢儿急匆匆的赶回来,甩了木头一把,直直走到洛华身边,陪着笑道:
“二爷,再等等,再等等好了。”
洛华眉头一皱,看着鸢儿问道:“等什么?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夫人呢?”
“夫人在……在——”鸢儿伸手上下左右指了一圈,正好看到洛华手上的花,好像看到救星似的,连忙笑着问道:“二爷,这花是送夫人的吧,闻起来好香啊,夫人知道肯定会很开心!”
洛华不为所动,压沉声音,“到底在哪儿?”
鸢儿撇了撇嘴,低下头,伸手指了指身后,弱弱的回了一句:“……厨房。”
洛华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她去厨房做什么?”
背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回答:“给你煮粥喽!”
宋依依拎着食盒款款走来,趁洛华没注意,给鸢儿使了个眼色,鸢儿便借故拉着木头匆匆离开了。洛华见状,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角。
将食盒接了过来,他顺势揽住她的肩头,温柔一笑,“下厨了?”
宋依依点头,伸手揉了揉肩膀,“好长时间不做了,都生疏了。”
进了屋子,洛华掀开食盒,深深的嗅了一口,看着粥碗里黄黄绿绿的颜色,眼前一亮。
“这是什么粥?”
宋依依一边给他盛,一边得意的道:“金玉良缘。”
名字倒是极好的。
洛华仔细看了看粥中的食材,黄色的是玉米,绿色的是青豆,再加些肉沫和葱丝,呵,原来是这么个“金玉”良缘啊。
宋依依盛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快尝尝好不好吃。”
他一愣,有些受宠若惊。
“吃啊。”她看着他满怀期待,眼睛里都在闪着亮亮的光。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张嘴咽下。一时间,粥的鲜香在嘴里弥漫开来,整个人都是暖的。
“怎么样?”宋依依斜着头冲他眨了眨眼,求表扬。
洛华几次张嘴,但又放弃,最后摇着头叹了声气,冲她笑道:“夫君无才,词穷了。”
宋依依很是满意,得意的回道:“能让堂堂的探花郎词穷,看来,这评价很高嘛。”伸手拿起洛华放在桌上的那束姜花,放在鼻前嗅了嗅,“这是什么花,好香啊?”
“姜花。”
“姜花?”她不好花,认不出品种,乍一看还以为是兰花呢。
倒也不怪她认错,姜花的样子,长叶中簇着五六朵小小的白花,如白蝶栖落碧玉簪,那股幽幽雅雅的纯朴气质,真是像极了兰花。
“你送我的?”她有些好奇,他为什么突然送她姜花。
“嗯。”洛华含着一口粥,声音有些含糊,“之前替别人送过,今天突然想起来,觉得要为自己送一次……”
替别人送过?送谁?
宋依依眼睛依旧在欣赏花,但她翘着的唇角放平了,呼吸也加快了,连声调都微微的扬高了一些——
“哦,你给别人送过花啊。”
“嗯嗯。”
替别人送,换成了,给别人送……洛华一听,就知道眼前人心里开始闹别扭了。但这种别扭,却让他隐隐窃喜不已。
她吃醋了。
真难得,连青玉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让一束普通的姜花给做到了。
“那人是谁啊?”见他只顾着吃粥,哼哼几下就不说话了,宋依依只好接着追问道。
他终于吃完了,抹了一下嘴,冲着她夸赞道:“好手艺。下次教教咱们家的厨子,教会他们之后,天天做给我吃。”
知道他是故意不接茬,宋依依啧了啧舌,一边点头一边道:“好,好,很好。”情绪很是平静。说完之后,拿着花拎着食盒就准备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
“去教厨子!”
洛华伸手拦人,却没宋依依速度快。她头也不回,给他留了这一句。
洛华无奈一笑,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那花呢,不插起来吗?”
看着手里的姜花,宋依依抿唇忍着笑,答道:“煮了给你放粥里。”
……
最终,那束姜花还是成功“逃过”一劫,被宋依依洒了些水,插到了一只素色的直颈瓶里养了起来。而被洛华送过花的那个人,宋依依也没有再问,反倒是洛华自己,晚饭的时候,几番张口想要解释,都被她找别的事情岔了过去。
终于在宋依依准备和衣而睡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搂住她的脖子,放低姿态低声哄道:
“依依,是大哥。”
她打了个呵欠,缩到他胸前蹭了蹭,喃喃道:“嗯,我知道……睡吧,困了。”
“别……听我说完再睡。”他低头凑到她耳边,对着她坦白道:“……之前,大哥喜欢一个女孩,不知从哪儿听的传言,说姜花是专门送给心上人的,便采了一束准备送她。但他又不敢亲自去送,只好叫我代劳。”
宋依依停了好一会儿,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问道:“大哥,真的叫你代劳?”
“千真万确!”
宋依依其实早就不介怀这件事了,但看在他今天下午三番两次忽视她的表现上,她后撤了几寸,与他拉开距离,然后严肃的挑了挑眉,表示事有蹊跷——
“大哥看着不想这么没有胆量的人啊?”
“哪有,他以前胆子就小。”洛华不习惯她躲他,一把将人搂了回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多亏了那女孩……”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依依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他说到最后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个女孩……”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问。她似乎感觉的出他言语间有些顾虑。
安静了好久,洛华在她头顶叹了口气,道:
“那个女孩是我姨母家的女儿,小名叫……鸢儿,不是咱们家那个鸢儿。”
“嗯。”
他说,她就听着。
“大哥从小就很喜欢她,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年带着我们回乡祭祖,都会在姨母家小住一段日子,所以大哥和她算是青梅竹马。但是两个人不能经常见面,想念的时候,就只好偷偷写信。有一次,鸢儿写给大哥的信被父亲发现了……”
突然,他不说了。
可他即使不说,宋依依也能猜到结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洛英和鸢儿一样也没有……
“……鸢儿后来嫁给了同县的通判的大儿子,去年这个时候,难产去世了。”
洛华说完这句话,便紧紧的抱住了宋依依。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后怕。如果父亲没有出使东南属国,如果大哥和父亲当年一样,将依依藏起来,骗他说她已经有了婚约,如果他当初稍微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就有可能永远的失去她……
似乎感觉到了他突如其来的害怕,宋依依顺从的偎依在他怀中,伸手回应他的拥抱。
原来,是这样的故事。
大嫂对鸢儿的呵斥终于有了原因,她,应该是感受了丈夫心中有另一个女人的分量,所以才情绪失控的吧。
而洛华的失控,也是因为想到了大哥和鸢儿的结局,一时联想到了他自己身上。但是……
“洛华。”
“嗯?”
“我不是鸢儿。”
“嗯。”
“我有件事问你。”
“嗯。”
“鸢儿是不是大哥和大嫂之间的一块心病?”
“嗯。”
“那你为什么还故意送一盆鸢尾草给大哥?”
“……”
明显感觉到那人身体一僵,宋依依心中“冷笑”一声,先是表现他很愧疚,然后欲言又止的讲了鸢儿的故事满足她的好奇心,最后又装可怜博同情,这一招瞒天过海玩的妙啊,她一不小心,差点被他骗了。
“你是故意的吧。”
“……依依,困了,睡吧。”
“挑拨大哥和大嫂的关系,你想干嘛?”
“依依……”
“哦,我明白了,你想——唔……洛……放……唔嗯……”
洛华童鞋表示,困了,就该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闲看庭前花开落5
自家夫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功力,洛华时至今日,总算见到了。
关于他为什么“故意”破坏哥嫂的夫妻关系这一问题,探花府上下,只要是他从洛府那边带过来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她瞄上的,下到厨子花匠,上到木头孙叔,都被她当成了可调查对象,而且为了防止他捣乱,什么法子都用了。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最后再来个逐个击破,而最有资历的孙叔,则被她当成了重中之重。
孙叔也算是儿孙满堂,一家都住在探花府上,其乐融融。最小的孙子刚刚学会喊人,一句奶声奶气的爷爷,差点把孙叔的心都给喊化了。但是这几日,洛华突然发现,那孩子除了爹爹,娘,和爷爷之外,又学会了一句:
“咕——”
开始,洛华以为这孩子在学孙叔院子里的鸡叫,后来,才发现他一叫,身边的宋依依脸上就乐成了一朵花,这才明白,他是在叫她姑姑。
呵呵。
孙叔看来应该是已经被拿下了。
知道这个事实的洛华有些不开心,他不明白,关于他为什么要重提鸢儿的事,宋依依几乎所有人都查遍了,可就是不来问他。不问也就罢了,还要一本正经的跟他装傻,查别人的时候还要下意识的躲着他。
依依不相信他会说实话,这一点,让身为夫君的洛华很是郁闷。
“闷了?”
宋依依听到他饱含深意的抱怨,一时笑颜如花,但回答却不是他期盼的模样,而是——
“带上木头,去郊外散散心吧。”
他故意试探的问:“我们一起去?”
“不去!”她拒绝的干干脆脆,“大嫂心情不好,我得去陪她说话解闷。”
听了这话,洛华有些吃味。
什么叫大嫂心情不好,她去解闷。哦,大嫂的闷就是闷,他的闷就不是闷啊!
洛华心头一阵落寞,却没有看到宋依依在他身后偷偷抿唇,示意木头去准备马车的样子……
四月,莺飞草长,杏雨梨云。
他挽着她,指着杏树上那对白眉黄鹂轻笑道:“瞧,雌鸟跟雄鸟吵架了。”
她挑眉,故作好奇的问:“哦,是吵架么?我怎么看只有那只雄鸟在唧唧喳喳,雌鸟儿都不理它呢。”
洛华一怔,笑的很是无奈,“因为……它做错了事啊。”
宋依依微微一勾唇角,将手里刚刚买来的梅干喂了他一颗,“好可怜,它做错什么事了,雌鸟儿要这么生气啊?”
“依依……”额,这梅子可真够酸的。
洛华拧着眉头将口中的梅干囫囵吞了下去。
“雌鸟儿,雌鸟儿,我问你。”宋依依站在树下,望着树枝头那对鸟儿喊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那只雄鸟啊?”
洛华叹一口气,伸出双手,从身后将人拥在怀中——
“因为他不该自作聪明,什么事都瞒着她。”
“比如?”
“比如……那盆鸢尾草,是他故意选来送给兄长的。”
“再比如?”
“比如,他想替兄长和嫂嫂消除心结,却自作主张不告诉她,让她紧张。”
宋依依捏起一颗梅子,回身送到他嘴边,盈盈一笑,一字一句的问道:“再,比,如,呢?”
洛华将梅子接过来,乖乖放回宋依依的手里,无奈的动了动唇,陪着笑答道:“比如,她可能怀孕了,他却让所有人都瞒着她,不告诉她……”
怪不得自己会被这样对待,原来,依依已经知道有了身孕的事。
宋依依“恍然大悟”,有些心疼的道:“我猜雄鸟也是一片好意,毕竟只是可能,万一最后没有怀上小鸟儿,雌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