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换了鞋子,风一样冲下楼去,短短几层楼她险些磕绊好几次。终于跑出宿舍楼的大门,站在门外的王亿也有预感似的转过身来,夏晓迪惊慌失措抬头道:“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语音未落,已经被他抱了个满怀,他的双臂将她箍的极紧,紧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然他又松开了她,泛青的下巴,淡淡的黑眼圈,一切显示着——“我在这等了你一夜。”
夏晓迪第一次被人感动到想哭。
她披头散发还未梳洗,但王亿坚持要听她把事情讲清楚。
可她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把事情说完了。
王亿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硬是消化了好几分钟才弄明白,“是我害你被开除了。”
“不是,不是,”夏晓迪也顾不上来来往往上早课的同学们关注的目光,“其实在那种公司工作压力太大,我早就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也为难人家傅总。”
“不对,”王亿细细咀嚼她说的旁枝末节,分析出结论,“没那么简单,他招你进公司的目的肯定没那么简单。现在他利用完了你,就把你给开了,他不过想要个探子!”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求表扬!不想抹黑楠竹的举手,下章可以洗白!
☆、不能恋爱
夏晓迪觉得,王亿表现的比她还忿忿不平。
首先是对一向崇敬的偶像傅总颇有微词,接着又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做出多种分析,虽然最终还是没能琢磨出傅老板的用意,但这份带着唠叨和抱怨的关心,已经渐渐缓和了失业带给夏晓迪的那份沮丧和失落。
王亿比她大一岁,也是应届毕业生,但念得却是本市著名体院的游泳专业。王亿说,世界金牌,那个么,他是没见过。不过省运金牌嘛,倒有幸得拿过一块,说是光凭着这个小牌子,一毕业就能进事业单位工作的。但王亿特慷慨,说,就把这个名额让给有需要的人吧,小爷当初进体院那完全就是因为学习差。他真正的理想,是成为国际名模。
夏晓迪嫌他的理想太浮夸,王亿摇摇手指说,你等凡夫俗子焉知鸿鹄之志?你以为做模特很容易啊?这是理想,是梦想。梦想,你懂吗?
夏晓迪说,我懂,我也有梦想。我想在这城市的万家灯火里,点亮自己的一盏。买一间大房子,每天下班回家,有家人为自己准备好热气腾腾的饭菜,这就是我的梦想。
王亿笑笑,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日常。夏晓迪也笑,你真幸福,城里孩子真幸福。
绷成一根弦的日子突然松懈下来,说夏晓迪不局促焦灼,那是假话。昨天傅牧让她直接走人,连办公桌上的东西都不让她收拾,说是等人事部流程走完,通知她来领补偿金的时候再说。所以从心理上,她还觉得自己是公司的一员,就像是在停薪留职一样。
王亿也不建议她立刻就去找新的工作。他说,就算她去应聘一家新的公司,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肯定是要被淘汰的,而且点石那边手续也没理清楚,等违约金拿到手再找新工作也不迟。这几天就权当给自己工作四个月之后放个大假了,也别担心寂寞,他随时可以陪她。
夏晓迪发现王亿那是真闲。他带她去了他们学校参观,王亿说,他只会在教练到场的那天认认真真游几个来回,其他时间根本不在学校露面,这几天他连活也不接,就陪她散心解闷。
于是,夏晓迪便以这样闲适松散的姿态,度过了职业生涯里的第一道挫折。在她最低潮的时候,王亿对她这样好,真心实意的,她都觉得有点无以为报了。
失业第六天,两人刚吃遍师范大学小吃街回来,两个吃货还人手一根糖葫芦啃得不亦乐乎。路灯的光,洒在那串糖葫芦上面,那一粒粒艳红的山楂,裹了一层冰晶莹亮的糖稀,说不出的剔透可爱。王亿吃糖葫芦超快,结束战斗的时候夏晓迪才慢吞吞搞定第二颗。
他俯身下去,对准糖葫芦,嘟哝:“别动,给我啃一口。”可吃货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的食物不被他人抢走,所以夏晓迪下意识就抬手挪开了糖葫芦。
他对准了她的唇,覆了上去。可是夏晓迪保护自己的意识更强,一抬手就挡住了自己的嘴巴,王亿没刹住车,一吻直接印到她柔软温润的掌心上去了。那里是一个很敏感的部位,夏晓迪感觉像被电到一样,呆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路过的男生恶作剧的朝他俩吹口哨,这才唤醒了她,王亿也心有不甘的直起身来。
夏晓迪的脸渐渐地红了,比手里拿着的糖葫芦还要红。她连看都不好意思看他,只是小声说:“你干什么啊。”
难得的娇羞姿态令王亿怦然心动。他认识的夏晓迪,木讷严肃,有种很吸引人的特质。像初春从山顶融下来的小溪水那么纯洁,像被夏雨洗涤过的碧蓝天空那么干净。
“一个男人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献殷勤,你说我想干什么。”他也不逼近她,语气像是徐徐善诱,“我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夏晓迪听到这句话的表情很复杂。王亿反而有点忐忑,他读不懂这表情背后的意义,也许以她的现状看来,恋爱会带给她更大的压力。
没想到忐忑好一会儿,她居然给出一个奇葩的答案:“对不起,我三十岁之后才能谈恋爱。”
***************************
王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表白被拒的他却一点也不恼,反倒她刻意的冷落他,叫她出来总说有事,电话只接不打,短信回复从十个字缩减到三个字以内。
王亿憋了几天想出一个馊主意。为了想见见夏晓迪,他先是和一群圈里的模特朋友们在酒吧里酒过三巡,接着佯装喝醉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口齿不清胡扯两句之后,再让朋友扮演酒保骗夏晓迪,说这人喝多了,钱包没带手机里只有她的号码,问她是现在过来,还是酒吧报警把人给送到派出所。
安静几天的夏晓迪正一门心思忙着找新工作的事,接到王亿的电话,本来还愁着该怎么回绝他,可一听到他遇到麻烦,却立刻不假思索的跑出校门,破天荒招了辆出租车,奔赴酒吧。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进入酒吧这种场所,夏晓迪像是误入万花筒的小老鼠,东奔西跑晕头转向的,扯着嗓子问了两个兔女郎才找到王亿这一桌来。原来他就坐在很靠外的位置,只是她太心急了一进门居然没发现。
王亿见她来了,既惊喜又感动,可看清了夏晓迪的模样才知道情况不妙。
她狼狈的喘着粗气,头发凌乱,束在脑后的辫子也松散的乱七八糟,脚上还穿着拖鞋,手里拿着钱包。想必是太担心他,所以慌慌张张就出了校门。
他终于急了,从吧台里站起来凑过去道歉,一副犯了错的孩子样:“对不起啊,我……”
夏晓迪见他好端端的,一点喝醉的迹象也没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学校有门禁的,待会儿晚了就很难回宿舍了,于是打断他说:“既然你没事,那我就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王亿一个箭步冲上去,身影敏捷的一闪,就阻住了她的去路。一群朋友当笑话那么看他,也顾不得了,他只担心她会生气,他不想她就这样走掉。
他弯腰拉住她的手,“不要走。”夏晓迪抽回手,往旁边一闪,刚准备走又被他挡住。
“你不是没事么,我是真的要回学校,不然就回不去了。”夏晓迪低着头推开王亿,直接往门口走。
王亿自然得追过去,只是没跑几步就停住了,因为夏晓迪没走,她站住了,王亿赶紧握住她的手。却听她语气讶异道:“傅总?”
酒吧的光线暧昧不明,夏晓迪却一眼就认出了他,共事四个月,她的顶头上司。
傅牧今晚穿得挺休闲,甚至没戴眼镜。紫色上衣白色长裤,不像在公司里穿戴那么正式,玉树临风的,反倒显得更加年轻。
傅牧的目光落在夏晓迪被王亿紧握着的右手上,他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一步,把王亿的手从夏晓迪那儿拿开,轻轻松松把她给夺了过来。
王亿愣愣的看着傅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快乐!你还是一个人吗?
神回复:麻痹难道我会变成一条狗么?
某福求花花求爪爪!
☆、需要勇气
舅舅?
夏晓迪带着惊讶的目光重新打量王亿和傅牧。都说外甥像舅,可他俩的长相和气质完全大相径庭。外甥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五官深邃;舅舅却是修长英挺,白净儒雅,眉清目秀的。从外表看来,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他们是一家人的联想。
既然是亲戚,为什么王亿从来没对她说过,而且现在这么晚了,傅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些疑问很自然就从她的脑中冒出来,然而很快又被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搅合得更乱。
傅牧身后走来一位年轻亮丽的女子。短发闪耀着深红的色泽,一袭黑色皮草包裹着丰腴圆润的身材,胸前袒露大片春光,深邃的事业线与克拉美钻相印生辉。她眼神寻索,像是在找人。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他们这边,跟着眼前一亮,立刻就走了过来,直直扑向王亿。
王亿像见了克星一样闪避开去,女子扑了个空,最后只抱住了他粗壮的手臂。夏晓迪看见这一幕,心里暗暗升起一股烦躁。那女子又笑嘻嘻的同傅牧打招呼:“舅舅!”见傅牧只笑不答,她继而眼波流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被傅牧紧握着手的夏晓迪,这才对毫不起眼的土包子提高重视,“这位是?”
王亿的目光同样落在那双手上盘旋纠结,傅牧却像是视而不见,回答:“朋友。”
夏晓迪发觉傅牧的眼神里并没什么温情流露,比见客户还要客套。
王亿满脸的窘迫烦躁,直喊:“熊雯!给我放开!”
可熊雯缠力过人,紧攀着他不放,一双媚眼还管不住似的在夏晓迪的身上来回巡梭,像是研究外星人一样。虽然好奇,但是碍于傅牧,她除了客客气气打声招呼说“你好”之外,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傅牧像是耐性耗尽,对王亿和熊雯说:“你们好好玩。”夏晓迪便觉得脚下一个趔趄,已被人强势拖走。
傅牧把她带去取车的时候打了通电话,内容大概是他临时有事,不方便过去之类的,夏晓迪隐隐发觉事情有点严重。
傅牧车子的内饰由全白羊毛换成全黑真皮,她坐上去的时候总算觉得安心了一点。
傅牧开车送她回学校,一路上风驰电掣,彼此也没什么话,大概是傅牧觉得没什么话想说,但夏晓迪满腹的疑问实在是多不胜数。
她忍不住问他:“王亿是你外甥?”
“嗯。”
“哦。”
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蠢问题,但她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我不管你是怎么认识王亿的,”傅牧冷冷的说,“我希望你们的关系能够到此为止。”
夏晓迪听了这话心头一震,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想反驳他几句,可转念一想,他怎么说也是王亿的长辈,自己曾经的领导,这么鲁莽会显得自己很没素质。最后气愤难平的她,也只是陈述:“我和王亿只是很要好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傅牧是怎样精明的一个人,再细微的情绪他也能感觉出来,对于夏晓迪的反应,他发觉到了,但不以为然,他警告:“离他越远越好,如果你不想受到伤害的话。”
这简直就是威胁。
夏晓迪再傻也明白过来了,王亿的家庭背景肯定不简单。而刚才傅牧不惜放朋友鸽子只为救她出场,目的肯定是为了熊雯,熊雯的家世没准非富即贵。一想到这里,心里那股烦闷又冒了出来,夏晓迪不卑不亢的看向傅牧,说:“我没想过要高攀。”
而他目不斜视,像是在专心开车。
车窗外的夜景不断向后掠过,眼花缭乱的光影令人胸闷心烦。
眼看就要到学校了,傅牧突然问她:“找到新工作了?”
简直就是新一轮的重击,夏晓迪坦白:“没。”
“不用等通知了,”傅牧说:“明天到人事部把手续办一下。”这句话令夏晓迪明眸圆瞪,心底的一片死灰瞬间重燃,然而,又迅速的,被傅牧给扑灭了,“把你的东西拿走。”
傅牧透过车窗,看着夏晓迪踩着门禁的点踏入了校门,在门卫跟前软磨硬泡,终于拖着疲惫的步子渐渐没入黑暗的长廊里,自始至终都没往他停车的方向看一眼。
傅牧浅笑。
对比第一次送她回校时,小姑娘坚持不懈的目送他的车远去,小小的身影在倒后镜里久久不曾消失的崇敬之情,这一回,她是真的对他失望透顶了。
毕竟和王亿有关的,傅家那边的人和事,是他最不可碰触的脓疮。
今天要不是停车的时候瞧见了熊雯,而踏进酒吧的时候,又那么巧撞见了夏晓迪和王亿正在门口纠缠不清,他才不想管闲事。
他只是不想看到有个人会遍体鳞伤。
***************************************
夏晓迪回到寝室的时候,有好几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她不放。一问才知道,刚才慌慌张张出门,连手机也没带,宿舍的座机连同她的手机一整晚响了几百遍,全宿舍都知道有个叫王亿的男人对夏晓迪穷追猛打。
“就是他一遍遍的打,害得我男朋友都打不进来!”
“那男的声音特好听,人呐,肯定长得特别丑!”
“人丑不打紧,关键得有钱!电话费这样照死里打,肯定是个土豪!”
夏晓迪摒除一片叽叽呱呱的嘈杂,躲到阳台上,给王亿回了个电话。依他的性格,就这么搁着不理,没准他又跑到宿舍楼下来,她真是怕了他。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王亿像是松了口气,“你回宿舍了吗?”
“嗯。”
“那我就放心了。”他态度诚恳的道歉,“今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你一定要听我给你解释。”
夏晓迪照样一个字回复,“嗯。”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王亿倒不急着解释了,他笑起来似乎心情也缓和了许多,“我以为你会像琼瑶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狂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