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又有了些底。
纯歌先问了王大力的家人,知道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还有两个孙女,且这些人都挂在了陈纯元下面,算是家生子之后,就笑着问道:“前头大姑娘过来跟我说,你算是二姐姐手底下最得力最忠心的人了。”
王大力惶恐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又跪到地上,磕了头,支支吾吾道:“小陈姨娘对咱们全家有大思,我那大媳妇难产时候,还是小陈姨娘帮忙着请的大夫。”
“喔,原来是这样。”纯歌笑了一声,旁边的童妈妈冲着纯歌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纯歌颌首,就不再问王大力,叫他起来坐好,又跟周平安说话。
“我听说你也有个小孙女?”
周平安就直叹气,“咱们家里没福气,水仙还是只生了个女儿。”很难过的样子。
纯歌早就听翡翠回来说过,周平安只有个女儿,又不愿意过继叔伯兄弟的儿子回来,就给女招了个女婿。当年还是陈纯芳给得恩典。
结果又生了个孙女,周平安虽说心里不自在,倒还是很疼这个孙女。
纯歌心中一动,就问周平安道:“你家小孙女,今年多大了?”
周平安犹豫了一番,说话也没有先前的流利,搪塞道:“回夫人的话,我那小孙女,今年虚岁七岁了,她是家生子,本落选到内院来服侍姑娘们。只是她打小身子就弱,我就给求了个恩典,一直还没送进来。”
说话的时候,眼神看了看上面的纯歌。然后吸了一口氕,很慌忙道:“要是夫人看得上,我明儿就把她送进来。小孩子家家,做不来精细括,洒扫这些还是能干的。”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挖了心肝一样。
纯歌看着,心中暗笑。
这些大家族的管事们,虽然是世代的家生子,按照规矩不能有私财。不过谁手里都攒了一笔小钱,家中的后代,也是养的像一般人家的小姐。
看周平安这个样子,显然是舍不得他孙女。
纯歌心领神会的笑,和气道:“大姑娘定了亲事,陕要出门了。她还是个小姑娘,我本想挑两个年龄相仿的丫头过去陪着她。”说着,顿住了话。
周平安眼角抽动,低着头。
纯歌又继续道:“不过我琢磨着,大姑娘嫁到别人家去,若是多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反而不美。”
周平安绷紧的背脊一瞬间松了下去。
纯歌就叹气,“为这事,我真是担着心。还有咱们家的五姑娘,性子太贞静了些,我也想选个好玩伴,跟着嬷嬷一起学学刺绣规矩,就当是伴读了。”
周平安眼角瞬间亮了起来,一下子抬头,目中充满希望的看着纯歌。
纯歌就微微笑了笑道:“五姑娘身边的玩伴丫头,也不用做什么活计,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舍不舍得?”
周平安忙磕头,一连声应道,“这可是我家那丫头的大福气,我代她谢谢夫人大恩了。”
姑娘的玩伴,能跟着学针线女红,学礼仪规矩,又不像那些丫寰,是留着给做陪嫁的通房。
将来学的好了,说亲事的时候,再求个恩典,恢复良民身份,说不定就能嫁给真正的小富人家。
王大力看着周平安,却皱了皱眉。
纯歌就跟童妈妈吩咐,“既然都说好了,你明儿个就把柳姨娘叫过来,就说五姑娘的玩伴挑好了。”说着,又皱了皱眉,“三姑娘那里,也再好好打听打听,省的落下了。这钱,就从我的私几出。”
童妈妈心领神会,知道纯歌是怕四夫人五夫人闹起来。
李家的姑娘,可多了。
“夫人放心。”
纯歌就再没说话,也没说要王大力和周平安跟着过去做陪房的事情,每人赏了两盒瑞福楼的点心,还有两匹定州的云绸缎子,打发出去了。
两个人一走,童妈妈就上去道:“您也尽了心,以后大姑娘的事情,还得看她自己了。”
纯歌点头,幽幽道:“是啊,还得看她自己了。”
那头周平安一出院子,就回了自己家,交待自家娘姨和女儿,赶紧去黄妈妈那头,把这月的分红给送过去,顺便告诉黄妈妈,辞了鹊桥街上的差事。
平安家的就大惊道:“那边一月可是十两银子入账,咱们家少了这十两银子,得少多少嚼用。”
周水仙也不乐意。
周平安就板了脸,把纯歌说要把孙女荷花进去给五娘做玩伴的意思说了。
“大户人家,娇养女儿,这才会想出给女儿挑玩伴的主意。光是这个,都喜欢挑门户稍低的大家小姐,如今选上了咱们家荷花,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但凡能正正经经跟着五姑娘的师博嬷嬷学些大家规矩做派,将来说亲事何处找不到。五姑娘是个庶出的,却也是公府的小姐,我打量这位小夫人,将来也不会刻薄这些庶女,必然是要说个好亲事做面子。咱们荷花以后还能当个闺中朋友走一走。也能有人撑腰,现下图那十两银子做什么,咱们家又不是少了嚼用。”说着,咂了一口大碗茶。
母女两个一听到这里,就纷纷动了心,平安家的还是担忧,“鹊桥街那边,是国公夫人的铺子,当年咱们又是因那桩事才被弄去,万一……”
周平安根本不在乎,发狠道:“说来说去,咱们家如今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指望着荷花。再有……周平安就看了看周水仙的肚子,淡淡道:“这位小夫人,将来定是要主事的,伺候好了,能给介绍几个好大夫,让水仙再生个孙子出来,那才是大好事。这些,在国公夫人那儿,都指望不上。”
周平安顿住话,就叹气道:“说起来,你们也别以为白给的,小夫人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咱们跟着大姑娘去做陪房呢。所以才要把荷花留下,捏在手心里。算了,我们一家子,也别瞎折腾。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夫人,人小,心可不小。”
周家母女两人听见这话,都不禁浑身发凉。
一家人商量个来去,定下了主意,平安家的和周水仙,就换了衣服,趁着晚上时候,去见了黄妈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叹
黄妈妈怒气腾腾的回去屋子,陈纯芳看着只是笑。
“夫人,是我没用,好说歹说,也留不住他们一家人。”
陈纯芳穿着一身暗花细丝褶短裙,盖着五幅团寿薄锦被,满头暗黄长发用嵌猫晴石花形金簪别起来,脸上竟然格外的有了几分红晕。看到黄妈妈气成这样,就浅笑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下人,可多得很。又不是非要他们一家。”
说着就望着窗外已经抽了条的柳枝,神情在光影中有几分漠然,“说起来,我要用他们,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事情罢了。如今,何必计较。现时最要紧的还是武哥儿的婚事,只这个一定下,我就什么都了了。”
黄妈妈知道陈纯芳的心事,闷不吭声的上去给她把被子捂严实,劝道:“您放心吧,什么事情,不都还在您的算计里头。账册也送过去了,大姑娘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陈纯芳捂嘴咳嗽了几声,青筋毕露的脸上满是讥讽,“李建安和太夫人那里,想必都不乐意的很,还得多亏了上次吐血,顾家老夫人过来瞧我。”又怔怔的望着床边上武哥儿今早进过来的竹制风车发怔,“黄妈妈,要不是我到了这一步,还不敢做这些事。人要死了,便什么都不怕了。”
黄妈妈听见,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夫人这样算计,本就少来的国公爷,再也不肯踏进一步。太夫人以往还常常叫人过来问问,如今也是……
整个西跨院,冷冷清清的。比着起来,管着家又得国公爷宠爱的梅香院那头,整日迎来送往,是有多热闹。
人不如新啊……
陈纯芳又咳嗽了几声,黄妈妈忙扶着她躺下去。
陈纯芳气力接不上,却还能笑着跟黄妈妈接着絮叨。
“母亲那边来了信,说康乐郡主眼见就要松口了。这步棋才真正是走对了。长公主受人尊重,在朝中却投有实权。哪比得上顾阁老,何况顾阁老对郡主有养育之思,不过是要个病歪歪的女儿罢了。我的武哥儿娶了这么门第高贵的女儿,世子之位,就再投入跟他抢了。难不成长公主和郡主还能眼睁睁看着莺娘那孩子做个夫人,也没个诰命。莺娘是生不出孩子的,武哥儿今后有了妾,再有几个儿子,郡主那头也不敢说话,只能认了。不会让我的武哥儿受气。”
黄妈妈听着陈纯芳不断重复这些话,心里酸涩,在旁边抹泪。暗暗期盼着一切就这样顺顺当当的办下去。
好歹人到了地下,也能安心。
等过了两日,荷花被平安家的进了进来,童妈妈又给另挑了外院姚管事的孙女进来给安姨娘生的三娘做玩伴,这件事才算真正的定下。
纯歌立时就给王大力和周平安说了要他们过去给蕤娘做陪房的事。
王大力和周平安都是恭恭敬敬听着教诲,无论眼神还是言语,都没流露出半分不甘愿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香夜
纯歌看在眼里,心头微松。
蕤娘过来请安,纯歌就把下人单子都给她看了一遍,然后又给她看了看准备好的嫁妆单子。
蕤娘看着满满六十六抬嫁妆,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心甘情愿的喊了一声母亲。
纯歌摸着她的头,望着这张稚气的脸,良久无言。
李建安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纯歌坐在炕头上,揽着蕤娘,两个小人儿叠在一起,夕阳西下,像是一幅最温暖的画。
“你们母女两这是做什么?”
说是母女两,其实李建安自己也觉得别扭。
纯歌却松开蕤娘,站起身,过去帮着伺候李建安脱了官袍的衮边衣,换了常服,嗔道:“国公爷,蕤娘就要出嫁的人了,您还不许我们说说贴心话。”
李建安就笑了几声,摇头道:“我也没说什么,你就埋怨我。”转眼却看到蕤娘站在边上,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皱起了眉。
蕤娘看着,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李建安眉宇缩的更紧。
纯歌见了,本来想要劝几句的话,都咽了回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建安对子女的态度,已经是这么多年,跟他的性格也有关系。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该变。
蕤娘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没必要在这些上面做功夫。
纯歌就插话问蕤娘,“你是要在我这儿留饭,还是回去绣你的帕子。”
蕤娘马上就醒悟过来,给纯歌和李建安都行了礼,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晚上用饭的时候,李建安还皱着眉,纯歌隐隐猜到他心事,换筷子给他夹了翡翠玉自菜,数意嘟着嘴道:“国公爷,您可真是,就为了您一句想要吃些荤腥不重的,我在小厨房那头把一筐自菜挑了又挑,才给您做好这么一盘,您却又不乐意。”
李建安回过神,看见身边的纯歌眉眼娇俏,就笑了一声,吃了碗里的菜,笑道:“这菜不错,明个儿还接着做。”
纯歌笑的像个得意的孩子,大声的应了。
李建安哈哈大笑。
这丫头!
每次跟她在一块儿,自己总是忍不住的开心快活。都记不清楚有多久没去其他人的院子了。
昨晚本来去了一趟安姨娘那头,刚叫了安姨娘过来正房伺候,她就开口说三娘玩伴的事情,非要接娘家侄女过来,说是家生子出身太低贱,会被五娘带的一身小家子气。
安家的娘家侄女,李家怎么敢要,几房这么多孩子没有娶亲,若是出现了当年自己在江南那样的事情,还有何颜面见几个弟弟!
何况她一个妾,却敢说纯歌这个平妻做的主不好!
柳姨娘整日也不说话,每次一坐着,就觉得屋子里憋得慌。
薛姨娘更是沉闷的,绕来绕去,也只能绕回梅香院来。
算了,这丫头是妻,那几个不过就是妾,也不用顾忌许多。
李建安想着,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些时日在心里纠缠着的烦恼,都在纯歌婉转的说话声中,不见了踪影,
等晚上云收雨散,李建安抱着懒洋洋不想动的纯歌心满意足。
看着纯歌浑身上下都是方才甜蜜的痕迹,李建安心情愉悦,手指无意识的缠着纯歌几缕青丝,说起了话。
“我知道蕤娘的婚事,你从你嫁妆里头掏了银子,花了多少,改明儿都给你补上。”
纯歌被折腾的动都不想动,方才强撑着去擦了擦身子,已经是筋疲力尽,这会儿听到李建安还有闲聊的心思,也只得撑着回话,“我这做母亲的,还不能给她添添妆,您跟着添什么乱。”语调慵懒,眼披中流转出天然风流。
每次这丫头用骄纵的口吻跟自己说话,自己都觉得欢喜。
听她一口一个国公爷,就觉得难受,听她意乱情迷时喊着李建安,却觉得十分快活。
只有觉得被信任,被宠爱,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别人都怕自己,甚至是娘,也跟自己说话委婉,
唯有她……
李建安心里甜的像蜜一样,手已经不老实的又揉捏起了纯歌胸前的丰盈,呼吸渐渐粗浊起来。
“纯歌,嗯,纯歌。”
纯歌一听到这样含糊中带着十分欲望的声音,就慌得很,又能拒绝。
可这副身子,实在是受不了了。
李建安是武将,自己是闺阁女,何况这些时日还要打理家里的事情,刚学着管家,到处都是绊子,马上就是蕤娘的婚事。还有陈纯芳的冷眼旁观,四夫人和五夫人迫不及待的凑合。
真是哪儿都不自在。
万般无奈之下,纯歌只得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等李建安一路又吻到了纯歌脸上,却发现她闭着眼睛,已经睡得沉沉,就轻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把纯歌拥在了怀里。
纯歌马上咕哝着,翻身趴在了李建安胸前。
李建安低头看着纯歌颤抖的睫毛,觉得好笑,这丫头,睡着了,还能抱着自己这么紧,挣都挣不开。
傻姑娘,装睡都不会!
李建安就在纯歌唇上啄了一口,也闭了眼,满足的睡了。
第二日早上纯歌醒过来的时候,也没看见李建安。
今日是休沐日,李建安还这么早出门,纯歌只当做是应酬,照例洗漱妥当,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