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梦想,就在眼前,难道要因为对我的顾虑而放弃吗?
不,我愿意,全心全意,信他一次。
不愿再想,索性起身,灯下提笔写道:“情况已知,不做置评,但信君心如故。”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风平浪静,只是这样的平静却时时折磨得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小姐,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多多少少也要吃点啊!”在我不知道第几次拒绝若芙之后,若芙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方要说话,承庆殿便来了人,说镜亦城进药的时间已到,我便趁此借口,急忙动身离开昭和殿,只留下一脸无奈的若芙。
端过药盏,步入内殿,这才发现众位皇子连同几位大臣都在,心中颇为疑惑,隐隐觉得似乎有事发生,然而这般场面我自是不敢逗留,只能匆匆将药递给傅义坤后退下。
正当转身,却见一直低首站在殿下的镜司澈微微抬眼看我,眼神之中的意味不甚分明,一时竟琢磨不透。
“朕早就说过,玦儿天资过人,没有什么能难倒他,钟念苏竟然如此轻易地被他收服,倒是连朕也想不到啊!”随即的咳声被忠臣的山呼万岁所湮没。
而这段话传到已经走到殿外的我耳中,只觉得突然脚下一软,喉咙一阵发紧,甚至连呼吸都连带着一股疼痛。
钟念苏、轻易收服……这些字眼接连在我脑海中浮现,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理智告诉我应该保持冷静,可是如今所有的怀疑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我又该如何冷静?!
突然想起刚刚镜司澈的那匆匆一瞥,其中的意思……他一定知道什么!
“詹台小姐,”经过的宫女看见我,不由走近,“您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生病了?”
回过神来,随便敷衍了几句,心思却早已飘到了朝堂之中。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议事结束,我寻了一隐蔽之处,绞尽脑汁在想该找什么理由在众人面前拦下镜司澈。
不过事实证明我多虑了,等到众臣离开,才见镜司澈一人悠悠出现,亦步亦趋,似乎并不着急。
我急忙追上去行礼:“景王爷有礼。”
镜司澈看到我,却并不讶异,似乎知道我会出现,只是神色中稍显落寞,他虚扶我一把,转身一面继续走一面说:“好久没有向皇后娘娘请安了,不知道詹台小姐这是要去哪啊?”
我跟上他:“宫中无事,臣女喜欢到处走走,难得碰到景王殿下。”
镜司澈脚步一顿,很快恢复正常:“是偶然碰到,还是一直在等呢?”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我心中却突地一震,既然他这么说,想来也是知道我在这等他的目的了罢。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索性拦在他面前,“方才以我所听到的,似乎匀斜之事已然解决。”
镜司澈打量我良久,终是点头:“不错,今天刚刚收到八百里加急快报,钟念苏不仅大开城门,还立誓至死效忠于珺月,詹台玦衡他们如今已入越氏地界。”
我深吸口气,暗暗握紧拳头:“急奏上是否有说……钟念苏为何突然坚定立场?”
“没有,”镜司澈开口,“不过钟念苏倒是上奏说过,有意请父皇下旨赐婚其女与詹台玦衡……千瞳!”猛然扬声,语气中带着来不及掩饰的关心着急。
我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险些跌倒在地,幸而镜司澈眼疾手快揽住我在他怀中,我站定之后急忙从他手中挣脱,侧眼答道:“多谢!”
他的手在半空停留须臾收回,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詹台小姐脸色不好,尽心伺候父皇时别忘了顾好自个儿的身子。”
虽然是客套话,但是我分明听出了真心的关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我记下了,你也一样。”
镜司澈神色微动,突然凑近,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在我耳边轻声道:“小心父皇。”
我闻言一震,未及细问,便见镜司澈直视着我身后:“詹台小姐的人到了,本王就先告辞了。”
说罢对后面的人点一点头,转身离开。
我回过身去,只见筱筱怔怔看着镜司澈的背影,微抿双唇,眼中既期待又委屈。
看见筱筱这幅样子,真的很想劝她一两句,无奈我现在心中实在是一团乱麻,尚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事,委实不知该如何再开口劝她,只能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双至
筱筱蓦然反应过来,上前扶住我:“若芙姐姐想着詹台小姐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心里放心不下,便叫奴婢出来瞧瞧,小姐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摇了摇头:“先回昭和殿再说吧!”
刚回昭和殿,若芙就迎了上来,看到我这副样子,不由脸色大变:“不过是为皇上送了药去,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说着忙侧身对筱筱吩咐道,“快去准备些吃的送来!”
筱筱领命而去,若芙转而对我说:“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我张口刚想说话,胃里却猛然一阵翻覆作呕,忙不迭躬下身去连呕数声,惹得若芙惊声叫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说罢转身就要唤人来。
我脑中混沌“唰”一下清明,心中惊疑不定,忙伸手制止若芙,稳了稳心神:“你去,去请杜太医来!”
“杜太医?可是杜太医告假多日了啊!”若芙不解地看着我。
“一定要请来,”我微微喘息,扬声说道,“他若不来,你便告诉他,千瞳性命已系于他身,若他不想我死,就一定要来!”
若芙见我如此郑重其事,虽不明所以,却也知道事情严重,只能答应。
在榻上躺好,我再次嘱咐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万不可泄露旁人!”
若芙一愣,旋即低头应道:“小姐放心!”
若芙走后,我一人躺在榻上,心中早已滑过万般心思,如若真如我所料,那么……
再也不敢想下去,便紧闭双眼,然而脑海中的那一个小小的猜测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若芙进来,随后侧身做了“请”的手势。
这是自慕枫离出事后我第一次见到杜子声,想来是直接被若芙拽了过来,上下一身狼狈,胡子拉碴,双眼深陷,早已不复往日的淡然处事。
看到杜子声这副样子,我心里也很是难受,然而话到嘴边却只有:“杜叔……”
杜子声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走近我身旁坐下:“丫头,多日不见,脸色怎么这么差?”
这样亲切的称呼,关心的问候,让我心中一直隐忍的委屈顷刻爆发:“杜叔,我好怕。”
杜子声见我这样,不禁一滞,忙将手指搭在我腕上,不过一瞬便是满眼震惊,猛然看向我,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若芙,我来得太匆忙,忘记了带药箱,辛苦你替我取一趟吧!”良久,杜子声收回手,闭了眼,淡定地对若芙开口,我却明白他心里的波涛起伏。
若芙面有疑色地看着我们,却没有多问,俯身行礼离开。
关门声响起,若芙的脚步声远去,杜子声立刻凑近我:“什么时候发觉的?”
杜子声这样问,自然是我所料不错,一时心里五味陈杂,既有高兴又难免心酸,手不由抚上小腹:“原本只觉得有些不舒服,直到今天才开始怀疑,所以不敢惊动旁人,便让若芙请了您来。”
杜子声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低声问道:“是玦衡的?”
我手一顿,重重点头。
“你们太胆大包天了!”杜子声猛地退后,虽是极低的声音,仍听得出滔天的怒火,“你与詹台玦衡有兄妹名分在先,如今玦衡又贵为皇子,你们没有成亲便……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你会有什么后果!”
杜子声的话字字都如冷水一般浇在我身上,我倔强地将手放在小腹上,紧抿着双唇,一语不发。
“我会想办法通知玦衡,”杜子声见到我这个样子,语气不由软了下来:“这个孩子不能留!”
仿佛有人拿重锤敲在我心上,我本能开口:“不可以!”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后退至床角。
“千瞳,”杜子声语重心长,“如今这个形势,你一人在宫中既要自保,又要寻机襄助玦衡,本就是如履薄冰,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错,那后果不堪设想啊!镜亦城最看重皇家声誉,要是被他知道,你就是死路一条!我相信如果是玦衡,他也一定更希望你能安全!”
玦衡……想到钟念苏莫名其妙地让步,以及那道请求赐婚的奏章……他当真还会在意这些吗?
“不,不能告诉玦衡!”我的确对玦衡的想法的未知而惶恐不安,然而在我心里更加在意的是,无论这个孩子对他来讲意味着什么,我都不愿意以此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如今正是两军大战一触即发的形势,我不能让任何事情影响到他!
“千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玦衡有权利知道真相,你又想瞒他多久!”
“至少现在不能让他知道,”我笃定地开口,“这么大的事,势必会扰乱他的心绪,说不定会影响前线的战局,我不能冒这个险!”
杜子声看着我说道:“这样也好,你把孩子拿掉,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我一脸不可思议:“杜叔,你让我拿掉孩子?!”
杜子声凄然地看着我:“千瞳,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你明明知道这孩子不能留,不要意气用事!”
“不,我要这个孩子!”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千瞳!”杜子声低声吼道,而后似是反应过来,深深叹息一声,“玦衡前途未卜,你跟他之间又是困难重重,你不要只顾一时冲动,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发现,你会是什么后果?!”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我看向杜子声,“我算过了,等我肚子显现出来的时候,怕是战争早已结束,一切都来得及!”
“就算你能安全等到玦衡回来,可是今后呢?你认为你跟玦衡的未来又在哪里?你认为镜家会同意你进宫吗?”
“我没想过进宫!”我别过头去。
“不进宫,那你腹中的孩子怎么办?”杜子声急道,“你难道要让他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受人耻笑吗?还是要镜家将他接入宫中,从此与你的亲生骨肉天各一方?!”
杜子声句句有理,我无言以对,只能坐在床角。
“千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腹中的孩子若是知道你的苦处,也定不会怪你的。”
我沉默须臾,最终开口:“杜叔,千瞳自问不是个只凭一时冲动的人,可是现在,我想要自私一次,我诚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是要是因为恐惧未知就这样轻易扼杀一个人生存的权利,我做不到,杜叔,您救死扶伤多年,又怎么忍心?!”
杜子声还想开口,却被我打断:“杜叔莫要再劝了,自打我知道这个结果之后我便决心已定,之所以请您来,就是希望以您之力来助我保住孩子并且瞒过众人,我知道这很难,但我愿意为我的孩子一试,杜叔若是不愿帮我,自可离去,千瞳决不强求,只望杜叔能替我保守秘密,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千瞳也誓不连累您!”
杜子声神色奇怪地看着我,又或者说是通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千瞳,你想好了么?”
我迎视着杜子声,坚定地点头。
杜子声叹息一声:“果真是宛竹的女儿,这份执拗竟是一模一样。”
杜子声提到我娘,语气间颇为酸涩,一时心中亦是苦涩难当:“我相信娘亲一定会明白我的!”
“既然这样,我一会儿便开些保胎固本的方子给你,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子,身边总该有个可以信任的人,也好时时照顾你才是。”
我略想了想:“若芙跟随我多年,为人尚算稳重,对我与玦衡之间的事多少也算清楚,由她来最为合适。”
杜子声想了想,点点头:“我自会向她好好交代的,不过在皇上和后宫众人之间要怎么隐瞒,还要看你自己了,千万不可露出马脚,后宫中人最擅察言观色,一个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我点头应是:“杜叔,你倒是比我都紧张,可别比我先露出了马脚才是啊!”
我的玩笑话并没有让杜子声轻松些许,他看我良久,开口说道:“千瞳,你为玦衡付出良多,今后他若负你,我第一个便不会饶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发病
我听闻此言,只得强笑带过:“对了杜叔,你此番前来,想来承央殿已经有了消息,你准备怎么办?”
杜子声神色一黯:“本想就此退隐,可如今看来,还是难免要卷入宫中是非。”
我心中惭愧:“是千瞳的错,害得杜叔不得遂了自己的心愿。”
杜子声摇了摇手:“该来的终究会来,与人无尤,不必自责。”
在杜子声的帮助下,我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许安定,若芙得知我怀有身孕,倒是喜悦多过于担心,在我再三叮嘱之下,总算没有在人前露了声色,不过对我倒是真的比以往更加细心体贴,日日不离我左右。
只是虽然有了孩子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一想到玦衡与殇云那里如今不明不白的情况,心里怎么也无法安宁。好在几日后终于收到了前线的传书,与上次不同,这次只有一张单薄的信纸,打开它时呼吸不由一滞,这样熟悉的笔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詹台玦衡仍旧是以往简明概要的风格:“错综复杂,难以言明,只待归期,悉数以告,卿心如初,君心不改。”
詹台玦衡并没有同我解释我在朝堂之上所听到的一切,但是看得出言辞切切,的确是真心实意,并无虚假,心里更加笃定詹台玦衡心中定有难言之隐,这样想来,原本郁结在胸的闷气也渐渐消散,心情也不由开朗起来。
“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若芙正好端药进来,看到我拿着信纸,好奇问道。
我淡淡一笑:“你煎药的时候可留意旁人了?”
“小姐放心,奴婢一路小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若芙将药放在桌上。
我端起药碗:“药渣一定要处理干净,不要被别人捉了痛脚。”
若芙闻言一脸不高兴:“小姐就这么不信我?若芙知道此事严重性,断不会拿小姐的性命开玩笑的,您就放心吧!”
我见她面有愠怒,忙讨好道:“好若芙,是我的错,你可不要跟我计较啊!”
若芙还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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