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第160部分

宽阔的湖面上，飘荡着无数炫目的河灯，一束束火光连成一片，竟照耀了整个皇宫的天空！

仿佛时光倒流，记忆里的场景依稀可见。

“你整整一天不见踪影，就是因为准备这个吗？”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是啊，因为父皇大丧，一切行事须得低调，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镜司澈望着湖面说道。

看着眼前的场景，想到镜司澈为了这一刻付出的一切，心中的愧疚感一涌而上：“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当真？！”

“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自己，”不知何时，镜司澈手中多了一盏河灯，“也相信我。”

我看着他手中的河灯，却不伸手接过。

“这里与宫外的护城河相通，相信许下愿望的河灯会飘到宫外。”说到这里，镜司澈将河灯置于我面前，看着我道，“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呢？”

第三百零三章　心意

他如此执着的目光，让我难以拒绝，看向湖面一盏盏的微亮，终是接过镜司澈手中那只。

镜司澈眼神一亮，微笑地看着我。

原本极轻的河灯，此刻在手中却重若千斤，我捧着它，却更像捧着我此刻沉重的心情。

认真想了想，抬笔在纸上写下愿望，放进河灯中，一切都是轻车熟路。

伸手想要将河灯放开，手却被镜司澈握住。

不由看他，只见他也看向我，在他坚定的目光下，他的手握住我的，与我一同将河灯放归湖上。

“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镜司澈解释道，“我相信，它一定会实现。”

初闻此言，我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

下意识看向顺着流水漂浮的河灯，只觉得愿望就如它一般，飘渺无依。

“真的可以实现吗？”不知道是问镜司澈，还是我自己。

“恩，至少我们应该抱有希望不是吗？”

我一怔，收回目光，看向镜司澈：“我们？”

镜司澈的眼睛在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有一种别样的温情：“是啊，这个不是我们的愿望吗？”

我们的愿望？

如果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恐怕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千瞳？”镜司澈发觉到了我的异常，“你还好吗？”

我回过神来，匆忙点头：“还好，只是有些累了，你能送我回昭和殿吗？”

我的主动要求令镜司澈有些短暂的愣怔，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当然可以！”言语之中的喜悦毫不掩饰。

然而他的欣然，在我看来却是一阵心酸。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人再说话，看得出，镜司澈是为了尽情享受这份难得的安静，而我，却是毫无开口的心情，就这样，不知不觉回到了昭和殿。

“到了，”镜司澈停下脚步，“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我跟着停下：“你不进去了吗？”

镜司澈摇摇头：“我看你进去就好。”

我想了想，转身准备进殿。

一脚方要踏进殿中，最终收回，转身看去。

镜司澈仿旧站在原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感情毫不加掩饰。

从来没有见过镜司澈那样的目光，依恋而痴迷。

见我看他，镜司澈不禁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再看向我时已换上我熟悉的温润之色：“夜里风大，早点进去吧！”

一阵熟悉的兰草香气，将这一句简单的嘱咐送入我耳中。

我没有挪动脚步，而是依然看着不远处的他。

也许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也许当初他在利用我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痛苦煎熬。

而这样的痛苦，也许只有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时，才有机会释放出来罢。

那么现在的我，做着与他当初同样的事，如果他知道我所做的这一切，也许他曾经的那些愧疚与难过，应该会减轻许多吧？

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忍心，看着他越陷越深，而不闻不问吗？

镜司澈的脚步顿住，缓缓回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而后目光转移到了手上。

就在他即将离去的那一刻，我伸手拉住了他。

“司澈，”我低下头，“我有话想要说。”

镜司澈回过神来，微微笑道：“什么重要的话，一定要今天说吗？”

“是的，”我肯定道，“一定要今天说，现在说，马上说！”

镜司澈见我不像是玩笑，便也敛了笑意：“你说。”

他殷切的目光让我不忍再看，微微侧过脸去：“我听说，你在暗中筹备登基大典……”

镜司澈一时沉默，良久开口：“皇姐告诉你的？”

我没有否认：“是我无意间听到的。”

“皇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镜司澈冷哼道。

“真的是她唯恐天下不乱吗？”我弱弱开口。

“你什么意思？”镜司澈脸色沉了下来。

既然已经起了头，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这样想着，我鼓足勇气：“司澈，你知道刚刚我在河灯里，许了什么愿望吗？”

镜司澈微一皱眉，像是已经明白，却不愿意说破。

我见他不开口，便兀自说道：“只要你点头，这个愿望，就能实现。”

镜司澈的猜测仿佛得到了证实，他看着我，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希望，你能够放弃争夺。”最终，还是据实以告。

镜司澈却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千瞳，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上前两步，嘴上急道。

镜司澈却伸出手阻止我继续靠近，同时猛然后退：“你不要过来！”

我停住脚步，心里却因为他这样的反应而伤感不已。

“你是说，”见我不再上前，镜司澈收回手，“我全心全意为你付出，而你，却还在时时刻刻想着让我放弃？！”

“司澈，对不起，”我知道任何的解释在此刻都无济于事，也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根本不足以弥补对他的伤害，可是眼下，除了这样，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因为詹台玦衡？”镜司澈似乎强忍着怒火，“因为那个背叛了你的男人？！”

“他不会背叛我的！”我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苦衷？”镜司澈睨了眼，“你就那么信他？！”

“是，我相信他，”我直视着镜司澈，看到他那瞬间受伤的神色，心里不由一恸，“何况不管我信不信他，也不管他有没有背叛我，我都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不懂，”镜司澈闭了眼，深吸口气说着，“我不懂你为什么没有第二个选择，你明明可以选择一条更加容易的路走。”

“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想到我所做的一切，还有这一路上牺牲的那些人，巨大的无力感令我疲惫不堪，“司澈，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有我的责任，我逃不掉。”

“所以，你的意思是，”镜司澈看着我，一字一句问道，“你从来，没有改变过立场？”

我不敢面对他此刻的眼神，索性垂下眼去：“是。”

“也就是说，那段时间，你对我的尽释前嫌，对我的无微不至，都是在，迷惑我……利用我？”

镜司澈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重敲击在我的心上，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是。”

时间流逝，我们之间只剩下骇人的静默。

镜司澈没有说话，我也不敢开口。

“原来初循说的都是真的，”最终镜司澈先开口，却是莫大的嘲讽语气，听在我耳中，无地自容，“他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达到接近皇上的目的，你根本就是詹台玦衡安插在宫里的内线，可是我却是那样相信你，相信你是被我的真诚所打动，甚至为此差点与初循决裂，可是，你宁愿傻子一般地为那个根本不懂得珍惜你的男人舍生忘死，也不肯回头看一眼为你真心付出的我，千瞳，是你的心思太变幻莫测，还是我对自己太有信心，以至于让你将我一次又一次地欺骗玩弄？！”

手腕被镜司澈狠狠箍住，对上他眼中熊熊燃烧的烈焰，心底除了森森的寒意之外，更多了一份恐惧。

“你不是希望我放弃吗？”镜司澈阴阴地看着我，“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不仅如此，我还要詹台玦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可以？！”我冲口而出。

“怎么，你舍不得？”镜司澈将我拉近，挑衅地问。

我拼命摇头：“司澈，我之所以劝你放弃，是为了你的性命考虑，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镜司澈轻笑道，“等我找到虎符，还有谁能拦我吗？”

“你不可能找到虎符了！”我嘶哑着声音道。

镜司澈收起笑容：“父皇真的把虎符交给你了？！”

第三百零四章　痛爱

见我承认，镜司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不由痛呼，却闻得他在耳边咬牙切齿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忍再瞒，回想当初境况。

其实一早我和若芙便想到，镜司澈和许唯铭表面虽对我们不闻不问，但是定会在暗中留意昭和殿的动向，所以不管计划再怎么小心，若芙也一定会被发现。为保万全，我便将虎符换下，一方面是想让镜许二人扑个空，好放松警惕，以方便以后行事，另一方面是想帮助若芙让许唯铭明白她的心意，可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若芙竟会用自尽的方式给予他们重击，同时给了我机会将虎符带出皇宫，于是，我便在替她更换衣衫时将虎符藏在了她的绣鞋之中。

“也许，若芙一早就决定了用她的性命来换取这一个机会，否则她在离开之前也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只恨当时我只当她是同我做戏，好演给别人来看，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的含义……”想到九泉之下的若芙，再也不忍说下去。

“原来如此，”镜司澈哼笑出声，看着我的眼神绝望得令我不敢直视，“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你精心设置的陷阱，而你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一步一步往下跳？！”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可是司澈，现在的情况你真的不能再走下去了！”我反手握住他，言辞切切，“如果失败，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这是可怜我吗？”镜司澈打断我，“将我逼至此境地，然后再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詹台千瞳，你跟詹台玦衡，真是天生一对，一样的无情无义，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镜司澈的话句句都像是利刃，刀刀割在我心上，眼泪涌上眼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么，你还想用眼泪打动我吗？”镜司澈伸出手，触到我脸颊的泪水，他手指冰凉的温度令我下意识后退，而他却没有发现一般，紧追上来，“可是此时在我看来，你的泪水是如此的讽刺，如此地令我难堪！”

尾音一扬，镜司澈手猛然用力，我措手不及，被他狠狠一推，转身撞在了不远处的桌上。

不由一声惊呼，下腹突如其来的撞击令我心里一阵惊沉，额上细汗顿出，一时钝痛传遍周身。

我紧咬着双唇，避免自己痛呼出声，身子瑟瑟颤抖。

“不要再装出这副样子博得我的怜惜了，”镜司澈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詹台千瞳，我对你，失望至极！”

原本收回的泪水再次流下，只因为他这简单的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互相伤害？！

“你的愿望，我不会帮你实现！所以，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镜司澈似乎不解恨一般，“来人！”

脚步匆匆响起，而后是筱筱的惊呼声：“殿下，小姐！”

手臂被人挽起，对上筱筱焦急的神色：“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把詹台千瞳押到宫中地牢里关起来！”镜司澈的声音盖过了筱筱。

筱筱神色大变，忙回头：“殿下息怒，小姐刚刚病愈，地牢湿潮，小姐怎么消受得起啊！”

“病愈？”镜司澈斥道，“谁知道她是真病还是装病。”

我闭上了眼，手慢慢抚上胸口。

肢体再怎样的疼痛，此刻也不及心里的痛。

“还不动手！”镜司澈的声音透着极大的不满。

筱筱松开我想要上前，我暗暗一把将她拉住，筱筱惊讶地回头，我轻轻冲她摇头。

这一刻，我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无论他怎样惩罚我，我都无话可说。

双臂被人架起，行尸走肉一般被拖离。

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的手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袖，就像是在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一般。

然而，镜司澈下意识一抬手，袖襟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从我指间滑走，只余空荡荡的失落。

而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任我就这样被带出昭和殿。

回过头看去，他依旧不肯转过身来，只留背影，哀伤、寂寥。

回忆，念头，感伤，怅惘。

毕竟回想，难免徒增感伤，轻声叹，我们那些好时光。

也许，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眼泪在月光下，清澈而明亮。

皇宫的地牢，虽然不像巳刑监一般阴气森森，但是仍然清冷压抑，我坐在牢房中，夜深人静，脑海里尽是今晚镜司澈绝望而愤怒的神色。

他的眸子，生平第一次让我觉得彻骨的寒意，不由屈身抱紧了自己，看向唯一透出一丝亮光的高墙窗子，心里却平静了不少。

我会死在这里吗？

如果真的如此，也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我死了，司澈，你会原谅我吗？

还有，眼前浮现那人的样子，他皱紧眉头，他难得一笑，他故作冷漠……

玦衡，你知道吗？

我真的，很想你。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还有，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渐渐的，眼前的人变成了一片黑暗。

“吱呀”的牢门声将我唤醒，费尽力气张开双眼，只见眼前一双藏青色官靴。

“玦衡……”不知为何，脱口而出。

官靴的主人脚步一滞，继续走上前来，蹲下身子。

“你还好吗？”熟悉的声音，却不是他的。

心里巨大失落让我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表情，索性侧过脸去。

“看得出来，他今天很生气，”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对他坦白了？”

我抬起头来，在许唯铭的瞳仁中看到此刻如鬼魅一般的自己。

许唯铭见我这副样子，眼中划过担忧：“你怎么……我找太医来！”说罢作势想要起身。

“没用的，”我开口道，“他不会容许的，你能进来已经不容易了罢。”

许唯铭的沉默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