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一脸严肃,心知恐怕不是小事,忙道:“何事如此郑重?”
镜司昱压低声音:“前些时候我方下课准备回宫去,路过湖边,却见靳公公带着几名侍卫押着一人从船上下来,定睛一看,却是姐姐宫里的筱筱姑娘。”
当下听到这一番话,只当是玩笑一般不可思议:“你可看清楚了?”
孰料镜司昱肯定地点点头:“我多多少少还有些记人的本事,应该不会错,我想着怕是与姐姐你有关,却又不得要领,这才过来与你一说。”
我脑中轰然一声,随即满是悲愤。
靳洪?!他带走了筱筱!
能指使得了太监总管的人,又有谁呢?
如此说来,幕后的主使之人,便呼之欲出了。
詹台玦衡,你究竟想做什么?!
“千瞳,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镜司昱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我回过神来,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多谢殿下你告诉我这些。”
镜司昱看到我这副模样,心里似已有了计较,嘴上却没有再追问,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若再不回宫去,母妃会着急的。”
送走了镜司昱,我心里早已成了一团乱麻。
詹台玦衡一定是猜到了我从何得治镜司澈重病的消息,这才带走了筱筱。当初正是因为筱筱的身份,使得詹台玦衡差点要让她离开我身边,如今被他知道筱筱一再在我与镜司澈只见传递消息,不知会怎样对待筱筱。
想到这里,更是心急如焚,转身就想要冲出昭和殿,无奈却被守卫拦下。
“我要见皇上!”语气决然。
“詹台小姐恕罪,臣等奉旨看守詹台小姐闭门思过,没有旨意,詹台小姐不得随意进出。”
“你们敢拦我吗?”我怒火中烧。
“詹台小姐若是坚持,臣等自然不敢阻拦,只是靳公公有言,一旦詹台小姐踏出昭和殿一步,臣等后脚就会身首异处,詹台小姐若是视臣等性命于无物,大可踏着微臣的尸体出去。”
“你!”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詹台玦衡故意为之,将我禁锢在此,便再也阻拦他不得,也就预示着筱筱真的凶多吉少了。
可是眼前众位又是一脸视死如归,硬闯是决计不可能的,想来只能智取了。
“靳公公还托微臣带话给詹台小姐,昭和殿四周守卫森严,无论力敌智取皆无胜算,劝詹台小姐安心闭门抄写庭训,不要再费心思,以免殃及他人。”
我盛怒之下,却又无可奈何,詹台玦衡玲珑心思,我纵使使出浑身解数,怕也占不得一丝上风。
“小姐,何事非要出宫呢?”冬宜看我一脸沮丧,开口问道。
我重重叹息一声:“这次只怕筱筱不好了。”文人
冬宜闻言亦是难掩惊异,不过须臾便开口劝道:“小姐不必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出不得宫去,只能再想别的法子了。”
“为今之计,除了去求皇上开恩,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脱口而出。
冬宜亦是沉默下来。
“既然我出不去,便只能逼他来见我了!”喃喃念道,心里有了计较。
回身坐于书案前,提笔而书。
冬宜上前,却在看到我下笔所写之后脸色大变:“小姐,你……”
我开口打断她:“你对外去说,千瞳自知罪重,不食不饮,诚心思过。”
第三百五十章 俱伤
冬宜见状不由担忧:“小姐,皇上最不喜爱受人要挟,若是您此举激怒皇上……”
我轻叹道:“我又何尝不知,但是眼下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若真惹怒了他,便教我与筱筱一同受苦,也是好的。”
冬宜闻言,终是说道:“筱筱能得小姐如此眷顾,实是她的福分。”
在整整一日未进水米之后,詹台玦衡却仍然没有出现。
终于傍晚时分,靳洪带人前来,问安之后对我道:“昭和殿众仆从对詹台小姐照顾不周,失职失责,尽数施以杖刑,以示警戒。”
殿上顿时一派喧嚣,哭喊声连成一片。
若是原先只是猜测,如今詹台玦衡此举便是肯定了我的猜测。
捉了筱筱不算,难道还要用这偌大宫中的数十条人命来逼我就范吗?
靳洪见我若有所思,开口道:“詹台小姐若是能就此作罢,奴才这便放了他们。”
一时间被钳制的昭和殿众人皆跪下哭喊:“小姐救命啊!”
冬宜和夏祺互看一眼,随之跪下,然而冬宜却没有开口,只是双眼灼灼,直视于我。
我眼睛从跪着的众人身上收回,冷笑一声:“皇上如此大动干戈,千瞳怎可不领情?”
靳洪似松了口气:“皇上也是为了小姐着想,还请小姐体谅。”
我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请公公把他们带走吧!”
靳洪原本放松的表情立刻收紧,一时有些语无伦次:“詹台小姐,你说什么?”
而跪着的一众仆从 更是一脸惊惧之色,冬宜垂下眼去,神色似乎很是沮丧低落。
“既是皇上的旨意,千瞳自会遵从,公公请。”
靳洪的脸色更加难看:“詹台小姐,难道您就忍心看着这么多人……”
“皇上不过让公公传旨而已,公公怎的好生话多,”我一脸不耐道,“这些人,你要打就打,我决不阻拦。”
靳洪脸上开始出现不确定的神色,而后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全部带走!”
“不过,”我起身扬声道:“还请公公向皇上传个话,这昭和殿一众奴仆犯了错处,我这个主子难辞其咎。”
冬宜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冲我微微摇头,神色间尽是担忧。
我恍若无视,继续说道:“皇上仁德,虽不加罪于我,但是千瞳自难释然,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愿自裁以谢罪。”
说罢,便从头上一把取下银簪,作势要冲脖颈刺去。
“小姐!”靳洪见状不妙猛然吼道。
簪头在距离脖颈不远处停下。
因着惊吓,靳洪脸色苍白如纸:“詹台小姐还请三思,莫做这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我浑不在意,仍旧不肯放下手中银簪,反而逐渐靠近。
“詹台小姐!”靳洪急得跪在我面前练练磕头,“奴才这便去回报皇上,还望詹台小姐您不要妄动啊!”
言毕起身对随他而来的侍卫道:“先把他们放开!”
我见如此,也便放下了簪子。
靳洪转身过来行礼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眼看着靳洪离去,双腿一软瘫倒在座上,还好方才是靳洪在此,若是詹台玦衡,只怕根本难以被我唬住。
“小姐!”众人上前围在身边,多数人眼角还挂着泪水。
环顾一圈,终是打发了他们下去。
趁冬宜转身之际,我叫住她:“并非我不看重你们,只是若不这么做,势必不会威胁到靳洪。”
冬宜一顿,却不转身过来,只道:“小姐不必再说,奴婢明白。”
詹台玦衡来时我正在案前抄写,对靳洪的通报只是恍若未闻。
詹台玦衡似乎习惯了我这般没大没小,只见他屏退左右,走上前来:“听说你今天为了这宫里的奴婢太监们把靳公公吓得不轻,靳公公历经三朝,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家了,可见你本事倒是不小!”
听不出喜怒,我拿起刚刚写好的一篇吹干墨迹,却被一只手拿去。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为君之道,始于立仁,气贯环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人无仁则不均,君无仁则不治,无仁而位及,国之祸始矣……”念到后来,声音渐弱。
“若我没有记错,是让你抄写《珺月庭训》,你却在誊录《君术》,莫不是意有所指?”詹台玦衡并不见怒色,只是一脸平静地问道。
我收好誊写的纸张,亦是不冷不热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皇上若不喜欢,我不写了便是。”
“你对他倒是情深义重,连他手下一个小小的侍女都要百般维护,甚至不惜伤害性命是不是?”詹台玦衡突然开口。
我停下动作,怒目而向,却被他的冷漠化为无形。
“筱筱与我情同姐妹,无论她是谁的人,我都不能见死不救,与人无尤。”我心中恼他这般想我,有心解释,开口却难有好神色。
大概是我无谓的态度让他不免恼火:“朕三番四次给她机会,可是她却不肯珍惜,还屡屡生事,朕不过是小惩大诫,而你竟然如此维护,还不惜用性命逼朕妥协,千瞳,你就不怕伤了朕的心?!”
詹台玦衡的一番话让我无法接受,反唇相讥:“依你这么说,筱筱当初就不该将司澈重病的消息告知于我,而任由他在钟念苏的欺上瞒下中失了性命?!”
詹台玦衡眉头猝然一皱:“司澈?哼,不过一个阶下之囚,却得你百般心系,如今还来为此责怪于朕吗?!”
“阶下之囚?”我冷笑一声,“当初若不是我手上那一纸镜亦城的遗诏,只怕今日的阶下之囚便是你!”
“你住口!”詹台玦衡一把挥落案上纸笔砚台,顿时响声连连,在空旷的殿中极为刺耳。
我看着墨色将纸晕染成黑,侧过脸去:“我曾向你解释,而你只道信我,我因之好生感动,却不想你竟是如此信我,怎不教人伤心难过?!”
只见詹台玦衡手撑在案上,看不清表情:“自打回来以后,你屡次与我争执都是为了他,叫我如何信你?既然你忘不了他,当初又何苦要委曲求全相助于我,又何必要将遗诏公布天下?!”
詹台玦衡的话有如重拳,字字捶打在我心上:“原来你竟是如此想我疑我,可见是我一番痴心错付,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如今你已登基,只望你能记得当初你我约定,不要为难他,还有,我曾答应夙嫣照顾筱筱,人不能无信,但凡你要念在我的一点好处,就不该再为难她。”
一声声冷笑,却让我心更冷:“这算是你要与我决绝吗?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他!”
“你如今这番心境,我说什么也是无益,你若要这么想,我也没话说。”虽这么说,可是却觉得全身似乎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为了不在他面前示弱,生生不肯退步。
詹台玦衡闻言索性背过身去:“既然如此,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但是你可以不必妄想能够逼我退步放了筱筱。”
“詹台玦衡,你我之间的事为何要牵扯旁人?”我追上去问,孰料他抢先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筱筱犯了宫规事实,我不可能再姑息纵容!”话音一落,人已出殿外。
侍卫将我拦下,我挣脱不过,只能看着逐渐远去的詹台玦衡,既悲且怒。
“小姐,皇上已经走远了。”不知过了多久,冬宜在徬尝试开口道。
我仰头叹道:“为何事会致此?”
冬宜没有说话,只是递给我一条锦帕,转身离开。
一夜无眠,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失望悲痛难耐,手中握着那支玉簪,却看着桌上锦盒发呆不语。
“小姐,为何一直看着那锦盒呢?”冬宜来催了几次之后见毫无作用,便好奇问道。
我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将其收好:“没什么,不过是故人所赠之物,留着怀念罢了。”
“小姐放心,筱筱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冬宜安慰道。
第三百五十一章 授恩
我知道冬宜说这些是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些,便对她笑笑:“冬宜,我知你心意,只是我与皇上吵至如斯,恐怕是适得其反,筱筱这次,想来是免不了吃些苦头了。”说到这里淡笑一声,“其实不在我身边伺候了也好,如今我已是自保无力,她在这里,也不过是多一个人引得皇上嫌恶罢了。”
“奴婢相信今日皇上不过是一时气话,待过几日便会好的。”
我摇头道:“哪次不是如此呢?只是原先吵过之后,心却是越来越近,可是如今,却是渐行渐远,只怕有朝一日,这许多年的牵挂痴恋,就在这无休无尽的争吵中消失殆尽了。”
“皇上与小姐争吵,必然是出于对小姐的在乎,帝王之心,从来是不愿天下人负我,若是小姐当时肯退一步好言相劝,只怕还能好些,偏偏小姐也是倔强的脾气,互不相让,又怎么免得了矛盾呢?奴婢斗胆,只觉得两个人相爱并非较量,若是非要拼出个输赢,也只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只有懂得退让迁就,才不致冷眼相向,两败俱伤。”
我静静地听冬宜劝说,心中却是百般思量。
两个同样不甘示弱的人,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可是错误已成,又该如何?
冬宜见我似乎并不为所动,便沉下脸道:“依奴婢猜测,皇上不过是气小姐百般顶撞,只要小姐好言相劝,以皇上对小姐的爱重,又怎么会有不成之事呢?恕奴婢多嘴,小姐既然想救筱筱,为何不肯向皇上示弱一次呢?”
我因冬宜这番话一愣,转而看向手中玉簪。
思索一夜,自知与詹台玦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是狠下了心,准备第二日前去向他解释一番,孰料方梳洗过,冬宜便一脸颓然进门来。
“冬宜怎么了?”眼见她如此,不由好奇问道。
冬宜示意众人退下,对我道:“听说今天早朝前钟蕊去求皇上放过筱筱,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乍听之下只觉得不可思议:“此事当真?”
冬宜点头道:“应该不会错。”
我不禁迷惑,为什么钟蕊要去救筱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因果?
“想来钟小姐有孕之身,却为筱筱这般,实在匪夷所思。”冬宜一语道出我的不解之处。
“那么现在情况如何?”
冬宜忙道:“奴婢过来的时候听说皇上已经下令让钟小姐起身,想来筱筱应该也得救了。”
听说筱筱得救,心里长舒口气,又翻来覆去想了想,还是不得要领,便向冬宜问道:“上次让你留意昭和殿众人动静,可发现近来的不寻常之处?”
冬宜一愣,随即低头恭敬道:“据奴婢观察,并无可疑之人。”
这下一切就更扑朔迷离了,经过上次与钟蕊一番暗战,眼下她不落井下石已然不错了,为何还要出手相助?
莫非上次钟蕊言语真的并非有意,是我误会她了吗?
这样想来解释她帮助筱筱似乎是很合理,只是不知为何,潜意识却并不肯相信一切都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小姐?”冬宜见我出神,开口唤道。
我反应过来:“算了,先不管这些了,眼下筱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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