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你若死了,他们又怎会放过我这个活口?”
镜司澈身躯猛然一震,似乎是狠了狠心,脱下盔甲,抽出腰间小刀,狠狠朝自己左臂划去。
“司澈!”我惊叫道,却见他咬紧牙关,低头收回匕首,再抬起头又是满眼温润:“这样清醒多了。”
眼中酸涩,我拿出伤药,撕了一截衣衫替他包扎好伤口。
“千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镜司澈低头看我,气息稳了许多。
“去梁都恐怕是不行了,朝东走有条河。”我替他包扎好伤口。
镜司澈知我意思,拾起剑望向远处:“上马!”
一路我心中忐忑,流殇云武功虽高,却奈何不得对方人多示众,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及细想只觉一阵巨大震动,细看之下前面贴近地面横亘着一条绳索,马反应不及被重重绊倒,再也不动,连带着我与镜司澈狠狠摔下马背。
镜司澈紧紧抱着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扶起我上身一脸关切:“没事吧?”
我惊魂未定,只觉得全身多处疼痛,可不忍他担心便拼命摇头。
“追上来了,走!”镜司澈看着我身后,神色一凛说道,我与他相携着起身,继续向前跑,还好河水流动声传入耳中,我们相视一笑,加快了脚下速度。
“往哪走!”刺客吼道,一剑袭来,镜司澈眼疾手快挡了下来,一把搂住我腰。黑衣人相继出现,比之树林中的要少很多,且个个有些狼狈,想来是吃了流殇云的亏。
我不会武功,镜司澈为了护我有些束手束脚,几招之后便有些不支。一黑衣人抓住镜司澈招数空挡,剑锋直指我二人。
镜司澈一剑挡去,两人持剑僵持,我不再犹豫,抽了玉簪,顿时青丝如瀑,黑衣人愣了一下,我抓住时机,狠狠朝黑衣人腿上刺去。
“啊!”一声惨叫,黑衣人应声倒地,镜司澈挥剑结果了他,而簪子却陷进那人腿里,我怎么也拔不出来,镜司澈一把搂过我:“走!”
“我的簪子!”我叫道。而混斗中镜司澈似乎也没有听到,只是一边退敌一边带我退后,我再顾不得别的,索性抽了他腰间匕首护身。
“左边、右边!”我手扶着镜司澈腰,提醒他敌人所在,终于他杀了眼前一人,我们得以喘口气,无意回头却见背后一人近身偷袭,剑已快没入镜司澈背心,我情急大呼:“小心!”回身反抱着镜司澈一个转身,只听到剑穿入皮肉的声音,惊呼声被左肩剧痛淹没,我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因为疼痛昏过去,忍出一身冷汗。
“千瞳!千瞳!”镜司澈一剑穿入那人胸口,在我耳边焦急地叫道,我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全身发冷。
“该死,竟在剑上淬毒!”镜司澈恨恨说道,又诛杀一人,带我退到河边。
“七殿下,还是不要反抗了……”有人说话,声音隐隐约约。
然后镜司澈开口,我却听不到说什么,然后身体猛一腾起,铺天盖地的寒冷袭来,水的触感蔓延,想来是落入了河水中,我想呼吸却牵动伤口,就在我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嘴唇触碰到了两片柔软,继而唇被撬开,空气一涌而入,片刻脑中清明不少,这样的感觉,温柔、甜蜜,带着令人欲罢不能的兰草香气,然而我最终还是强撑不住,眼皮一沉,再无知觉。
恍惚中,我似乎被人抱上了岸,猛然一出水,寒意立刻萦绕于周身,我开始忍不住瑟瑟发抖,下意识往抱我人的怀里钻。
“千瞳?”那人感觉到了我的动作,一面搂紧我一面轻声唤道。
“冷……”我用尽全力挤出这个字后便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第四十章 过往 (2670字)
渐渐觉得身上暖了起来,“哔哔啵啵”声传入耳中,左肩一阵柔软的触感,如同在水中的唇。。。。。。
我费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衣裳半褪至肩,而镜司澈正抱着我,准备为我吸毒疗伤。
“七殿下不可!”我情急之下反抗,却被镜司澈将手牢牢握住。
“千瞳,你中毒已久,若再不清除,毒入心脉就来不及了!”
“不要。”我毫不犹豫拒绝,想要挣脱他,话一出口竟觉得声音绵软无力,听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不禁脸颊一片火热。
镜司澈倒是没发现我的异常,语气焦急:“如今形势所迫,容我失礼了,待你好之后要杀要刮我任你处置!”然后再不管我反对。
我更是无地自容,心想还醒来干吗,不如一直晕着便也不会这般尴尬了。
镜司澈也不再说话,替我清过毒后见他拿了几株草放在嘴中嚼碎了敷在我伤口上。
“这是什么?”我打破沉默。
“止血草,”镜司澈一面敷一面说道,“你带的药物进了水已经不能再用,只得用它。血已经止住,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是毒已侵入,余毒未清,待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想办法出林。”
“刺客摆脱了么?也不知道流殇云怎么样了。”我的确觉得胸闷缓解了不少。
“当时夜深,我带你跳入河中,他们看不到水下情景无从搜起,我便顺流而下,直到岸边没了动静才敢上来,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在哪,不过刺客应该是摆脱了,你我落水前我未曾听到流殇云遭遇不测的消息。”镜司澈扶起我,直视我双眼,“你很关心他。”疑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教我诗书的先生复姓南宫,流殇云是他的义子,故而我与他同出一门,今日又舍命相救,我欠他良多。”
“原来如此。”镜司澈似乎放心下来。
我松了口气,低头一看,发现我两人全身湿透,镜司澈头发半湿,不停地向下滴水,水顺着白色亵衣的领子流下,浸湿前胸,露出雪白肌肤,再看我衣服倒是齐全,但是紧贴着身子,勾勒出身体曲线,隐隐看得到春光一片,下意识惊叫,以手护胸,远远躲开镜司澈,不敢看他。
镜司澈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急忙背过身去,到篝火那里拿了正在烘烤的外衫别过头去披在了我身上。
“我本来想把你衣服也拿去烘干,可是你昏迷不醒,我怕冒犯了你……你是女子,又受了伤,不能穿着湿衣服,还是先穿我衣服,把你的湿衣服烘干吧!”
我握住镜司澈的外衫一角,“不用,我没关系。”话音刚落便打了个喷嚏。
我揉揉鼻子,转眼看向镜司澈,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受伤。
“七殿下你是正人君子,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解释道,生怕被他误会,“只是你只穿着里衣,根本不够御寒,还是把你的衣服拿回去吧,我在篝火前坐一坐就好。”
镜司澈释然,语气却更强硬:“你是女子,我本来就该照顾你,何况你身上的伤也是因我而起,我只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你,如今你又这样,非要让我内疚而死才甘心?”
我争执不过,只得同意。镜司澈背过身去,我将湿衣服换下,放在树枝临时搭起的衣架上,然后裹上他的外衫,干燥温暖,鼻端萦绕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兰草香。
我与镜司澈坐在篝火两侧,中间用我的衣衫隔开,看不到对方。须臾,镜司澈透过衣架递来几棵止血草:“你腿上的伤……还是你自己来吧。”
我薄面一红,伸手接过,学着镜司澈刚刚的样子嚼碎了敷在大腿擦伤上。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剩下的止血草缠绕在指尖,我状似不经意问道。
“只是小伤,不碍事。”
“你怎么懂这么多求生的办法?”端详着手中药草,我随意问道。
那边却是一阵沉默。
“你不想说没关系……”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怎么发现莫声涧的么?”那边传来镜司澈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
“你说你爬山不小心摔下去……”
“不是不小心摔下去,我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跳下去的。”
我心中顿时翻江倒海,那年,许国公与沁淑妃去世的那一年,镜司澈遭到了追杀!一连串的事件却如此巧合地接二连三发生,真相真如当年所传的那样吗?
“我就是在求生的过程中学会了这些技能,但是我不敢告诉父皇真相,只能谎称是失足掉落山崖。”镜司澈的声音传来,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像是在说不相干人的的故事。
“你知道是谁害你吗?”
没有声音。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那面一声低低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些事情,也许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我由衷感慨道。
一阵冷风吹来,我紧了紧衣服,想到镜司澈只穿了亵衣还是湿的,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不如,你坐过来,两个人也许暖和点。”
那边没有反应。
我咬了咬牙,下了决心站起身来,挪到镜司澈那侧。
镜司澈似乎正在发呆,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我,四目相对,他有些慌乱,脸立刻转回去,而我竟愣怔在原地。
因为我看到,镜司澈两颊来不及拭去的泪水,在火光的映衬下,就像琉璃一般,晶莹美丽,却脆弱得一碰就碎。
这一刻,我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如此消瘦单薄,不禁心如刀割。在别人眼中,他是如玉般无暇温厚的七皇子,他是横扫叛党少年成名的少将军,他是月下执笛抚琴的谪仙,他是无数深闺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的孤独,他曾经受过的苦,还有他隐忍的屈辱?
“我母妃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父皇虽然待我很好,可是他有很多孩子,我能分到的,不过是很微小的一部分,我的兄弟们,表面上看起来和乐融融,私下却是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不去争,他们就会放过我,可是,父子之情,兄弟之义,终究也比不过那王位!”镜司澈的声音断断续续,透着股悲凉的绝望。
我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了,不知为何,也许是夜色太过美好,我情不自禁轻轻靠在他的背上,他的背一僵,却没有再动。
“司澈,我在这里。”我说,眼泪流下,看着它们一刻刻落在他的衣服上,慢慢化开。
司澈,你听到了吗?我说:我在这里。
“在你们眼里,我是詹台家的小姐,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爹对我的疼爱只是为了赎罪,我娘……她整日吃斋念佛,对我不理不睬,一旦我犯错责罚又很是苛刻,我哥哥……”我顿了下,苦笑道,“也许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妹妹的存在。你母妃虽去,但是你记忆里的她却是美好的。”
☆、第四十一章 毒发 (3235字)
“为什么?”镜司澈仍旧没有回过身来,反而出乎意料地问道。
“什么?”我不解。
“为什么要一次次为我冒险,甚至连性命都不要?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被他问住,看着燃烧的篝火出神,为什么我不愿意看你身处险境,不愿意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如果是流殇云我也会这么做的。”我思索良久,开口却是这个答案。
司澈,其实我很想告诉你,因为那最初的惊鸿一瞥,你温润如玉的笑容已经隽刻在我记忆中,如果我们能放下荣华富贵,孑然一身,走遍天涯海角,在泰山之巅,极地之南,塞上北国,让《凤凰游》响彻九霄,那该是怎样的荡气回肠!但是,我不敢,因为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罢了。你有太多羁绊,我有太多牵挂,也许没有说出来,我们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相依相偎,可是一旦话说出口,便覆水难收,从此便是相见不相思,相忘不相知了。
“朋友?”镜司澈似乎有些怀疑。
“对啊,就是你困难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帮你,你成功的时候比你还高兴,你难过的时候想方设法逗你开心,你生病的时候会寸步不离地守候着你,愿意一直在你身边,为你付出一切,甚至,可以为你舍弃生命的人,”能做到这般的,就不止是朋友这般简单了,我掩藏自己的不安,试探道,“从小到大,除了你父皇和母妃外,难道就没有人这样待你么?”
镜司澈一愣,自嘲笑道:“我父皇母妃怕是都做不到这般,我九死一生、险象环生时,也只有她……”
手中一顿,我装作若无其事:“她?那她现在呢?”文人
镜司澈没有再接话,只是抬眼看着满天星辰沉默。
“你知道这次是谁要刺杀你吗?”我心知他不想再说,也不想再追究下去,直起身,捡了根树枝一边摆弄篝火一边问道。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镜司澈转过身来与我并排坐着,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到让我觉得刚才像是一场梦。
我想了想,挥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陆”字。
“是他?”镜司澈皱了皱眉。
我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怎么说?”
“刺客招招直取要害,又在兵器上淬毒,如此狠辣的手段势必要置你于死地,你此次凯旋,圣上势必要重赏于你,那么地位最受威胁的便是……”
我又写了一“羽”字。
“经此一役,你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好的办法是你在途中遇到什么不测,没命回京受赏,比如说遭叛党欲孽暗算,或者江洋大盗突袭,这样一来能借刀杀人,一来能永绝后患。梁溢来找我的时候说这消息是他亲耳所闻,你不在他也不得出宫,想来是在宫中听到的消息,后宫敢有这想法又有这能力的人还会有谁?能扣押你的信使,此人一定手握重权,综上来看,杀手很可能是陆玄派来的,但是说他不是,是因为他只是计划的实施者,而真正的策划者,应该是……”我手中树枝指向“羽”字。
镜司澈却不置可否。
“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我看他一脸凝重。
“千瞳,你有没有想过,后宫有此想法有此能力的还有一人,而朝中手握重权可以扣押信使的也还有一人……”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镜司澈:“不可能,他们没有动机!何况还有我来为你送信……”话音一顿,想起我离去时詹台玦衡不由分说的阻拦,不禁有些心虚:难道此事真与他们有关?
镜司澈细细端详我一阵,开口安慰道:“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真相待我回去一问梁溢便知。”
“恩。”我嘴上答应道,却觉得如鲠在喉。
又聊了些时候,便再也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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