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差池,太子,还有陆家,多多少少怕是都要受牵连吧!”
陆清眉满是笑意的眸光蓦然闪现一股怒意,直冲姨娘而去,却被她及时收住:“姐姐说的是,不过经姐姐这么一提醒,妹妹倒是欣慰不少,我好歹还有羽儿,在这宫中也不算孤家寡人,老了也算是个依靠,倒是姐姐,这位子可要做得稳些,否则,一失足,可就是……”陆清眉收住话头,目光满是得色。
我看到姨娘眉间那抹隐忍的杀意,陆清眉够狠,后宫之中,未能生有皇子公主是后妃的致命伤,可是,若非姨娘膝下无所出,又怎能得到这后位呢?
陆清眉突然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哎呀,倒是忘了千瞳还在这呢,我们这话被她听了去,万一觉得这后宫都是龙潭虎穴,吓着了,今后不敢进来侍候太子了,那可怎么是好啊!”
后宫这个龙潭虎穴又有谁不知道?可是即使知道,还是有数不尽的人想往这火坑里跳。
我陪笑道:“夫人言重了。”
陆清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我道:“对了,听说令尊近日和尚容咨调查江南赈银贪污案,可有什么进展?”
“朝堂上的事,千瞳个女儿家怎么好过问呢?夫人若是想知道,问陆相不是更好?”陆清眉这一问来的好生奇怪。
陆清眉拿帕子掩了嘴:“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令尊的行事作风一向果决凌厉,到他手里的案子,罪犯无不认罪伏诛。”
“夫人过誉了,说到果决凌厉,想必陆相一定比爹更胜一筹。”我回道。
陆清眉摇摇头:“爹年纪大了,见不得那些刀光血影的。”
我内心冷哼一声。
“不过,”陆清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果决狠厉,全朝堂怕是无人能出慕将军之右了,当年夜随尘通敌叛国的案子,要不是慕将军及时前去将夜随尘拿下,怕是早让他自尽而亡,死无对证了。”说着,陆清眉看了姨娘一眼,“不知姐姐可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姨娘目光落在我身上,“千瞳便是那一夜出世的。”
☆、第六十六章 温文 (2800字)
我不由一惊,强烈的直觉告诉我夜随尘的案子和我出生这两件事一定有着什么联系,但是怎么想也不得其所。
“那到底是件什么案子啊?”我状似随意开口问道。
陆清眉见我有兴趣,顿时起了兴致:“听说那夜随尘是当年豫亲王的余孽,豫亲王谋反失败后就一直潜伏在我朝,伺机替他主子报仇,后来有人密报他跟越氏王来往密切,并将书信呈给了皇上,皇上便遣慕将军前去捉拿夜随尘,不料夜随尘见事态已露,竟放火一把烧了府邸,自己也想挥剑自刎,幸好慕将军及时赶到,这才留下了活口。”
陆清眉讲得并非绘声绘色,但我却仿若身临其境一般,眼前是漫天的火海,宛若毒蛇一般吞吐着红色的信子,带着灼热的毒液,将天边的夜色渲染的鲜红,就像是……人温热的鲜血一般。
这感觉带给我一阵莫名的战栗,还有恶心。我可以想象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怎样在火中挣扎,从声嘶力竭到绝望无助,最后走向死亡。夜随尘,我默念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哎,夜随尘也真是够狠,知道自己难逃凌迟和诛九族的大罪,便先一步动手,烧了府邸,甚至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放过,可惜了宛竹……”
宛竹!脑海中宛若惊雷闪过,想起昨日,杜子声叫过这个名字,还把我误认作她。
“宛竹是谁?”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你不知道温宛竹?”这下轮到陆清眉讶异了。
我摇摇头,不晓得我为什么要知道她。
“她是夜随尘的夫人,当年珺月的奇女子,以才情卓著,曾在栖凤楼大摆诗文阵,惹得天下才子尽汗颜。”陆清眉似乎对温宛竹颇为敬佩,“你娘没有跟你提过她吗?”
我更疑惑:“与我娘有什么关系?”
“当时天下女子之中,你娘以美貌著称,温宛竹以才情广传,两人合称‘燕颜温文’,私下相交也是极好的,当年你娘跟她,倒是比跟我更像亲姐妹。”姨娘幽幽开口,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燕颜温文”、情同姐妹,还有杜子声的那个故事……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我所得到的信息串联起来,在我脑海中形成一个大致的脉络,将我引向上一代的那些恩恩怨怨,如果杜子声所指的两位女子真的是燕清韵和温宛竹的话,那她们同时爱上的那个男人,是……爹!
这个发现让我再也无法冷静下来,脑海中一片混乱,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忽略了。
陆清眉目光落在我身上,愣怔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故作生气地轻拍了下自己额头:“瞧我,人真是老了,不知道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这番动作吸引了我们的目光。
“你又想到什么了?”姨娘皱了皱眉,有些不耐地问道。
陆清眉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其实我第一次见千瞳就觉得她特别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一般,但是一直想不起来,也就没当回事。”
“是吗?”姨娘也被引起了兴趣,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打量了番,最终摇了摇头:“怕是你把她当做清韵了,不过她们是母女,相像很正常。”
“若是像燕清韵我又怎会这般大惊小怪,”陆清眉摇头,“只是刚刚说到温宛竹,倒是让我想起来这份熟悉是哪来的了,姐姐,你看,千瞳,是不是与当年的温宛竹,有几分相似?”
姨娘闻言,也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继而透出一丝不可置信,不过很快便被她的冷静自持湮没,冷冷地说:“我看着可一点也不像,妹妹的确是糊涂了。”
陆清眉则不放过姨娘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听到姨娘这么说也不坚持:“哎,想来也是,千瞳怎么会跟温宛竹有什么关系?”
陆清眉话音未落,我却仿佛找到了解开一切谜团的头绪,心中顿时一片清明,是了,无论是杜子声的错认,还是陆清眉似真似假的试探,无不在说明一点:我跟这个叫温宛竹的女子,一定有什么关系!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浮现,燕清韵曾经说过,爹深爱的我的亲生母亲,如果我刚才的猜测都成立,那么我的娘亲……
“哎呀,看我,只顾在这闲聊了,竟不觉的时间过得这样快,”陆清眉起身,“今天叨扰姐姐了,还望姐姐勿要见怪才是。”
“哪里,若是无事,妹妹倒该常来坐坐,陪我说说话,解解闷才是。”姨娘说着客套话。
陆清眉挑唇一笑,缓缓告退。
待她离去,姨娘猛然重重拍了一下雕花矮几,护甲在木质上敲出沉闷的回声:“陆清眉如此嚣张,委实欺人太甚!”
沐曳急忙上前:“主子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哼,为她?”姨娘挑眉,面目皆是不屑,“本宫还想多活几年呢,若是被她气个好歹,岂不是便宜她了?”
“千瞳!”姨娘转向我,“你看到了吧,口蜜腹剑、心口不一,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不能否认,这就是你今后的生活,如果你还想现在这样毫无危机感,只怕到时候,你只会成为别人前进路上的踏脚石!”
我怔怔看着眼前一脸很辣决绝的女子,心中却是悲哀:无论是她、陆清眉,还是这后宫之中数不清的妃嫔,曾几何时,她们都是善良单纯的少女,互不相识,对人生、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可是自从进了这座冰冷的牢笼,她们从遭人践踏、受人欺负开始,学会去争,学会尔虞我诈,然后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获得无上荣宠,获得掌握别人生死的权力,可是,又有谁真正快乐呢?她们的争斗,不过是出于生存的本能而已,如果是我,处在这样的境况,难道不会为了生存,曲意应承,笑中藏刀吗?
我打乱自己的思路,不敢再想下去:“姨娘,牺牲无辜人的性命,真能获得永久的安宁吗?难道不会心虚吗?难道在夜半时不会被噩梦惊醒么?”
“你什么意思?”姨娘面容冷峻。
我轻叹口气:“没什么,您说的我明白了。”
“如果你真的知道,”姨娘仿佛洞察一切,“就管好你自己的心,上次为了七殿下的不理智,今后不该再发生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让我很不舒服,但是表面上却仍是听天由命的顺服。
离开正坤宫,迎面却遇到了流殇云。
流殇云似乎很是高兴:“师妹也进宫了?”
来得正好,我一把抓住他:“师兄,昨晚多谢你!”
流殇云无所谓摆摆手:“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那……我昨晚说了什么,你可记得?”我试探道。
“这……”流殇云一脸狡黠,环顾四周,“你确定要在这说么?”
“不要!”我急忙阻止。
“哎,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也喝多了,那一晚上大多都是若芙在照顾你,别说你说什么了,就是我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哦,”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啊?莫非师妹你说了什么惊天秘密不成?”流殇云饶有兴趣。
“我哪有!下朝了还在宫里闲晃,仔细皇上交代的事办不好丢了脑袋!”我无不刻薄。
“哎呀!”流殇云猛拍额头,“你提醒我了,兵部还有一堆事情在等我,师妹我不跟你说了啊!”还未说完,人已不见。
☆、第六十七章 旧案 (2320字)
我无奈地摇头,趁着詹台玦衡和静雪还未回来,来到太医院。
杜子声见到我,似乎很高兴:“难得詹台小姐还记得我。”
我随他坐下,笑道:“上次跟杜太医一同邀月对饮,只可惜意犹未尽,还望今后还能有机会才是。”
“哈哈哈哈……”杜子声爽朗一笑,屏退左右:“丫头说话就莫要拐弯子了,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有什么话可要抓紧时间说啊!”
“本来也没什么事,可是临来之前出了些岔子,现在倒真是有事请教,”我顿了一下,“杜叔可知道十三年前夜随尘的案子?”
杜子声笑容一僵:“你怎么知道这件案子?”
“从皇后娘娘和仪华夫人的闲聊中得知。”我如实答道。
杜子声低下头,若有所思,而后开口:“那是件陈年旧案了,实时我并不在场,具体情况也不甚清楚。何况当年此案由皇上全权负责,从涉案、捉捕、审判、定罪只用了短短一日,除了慕将军被遣去捉拿夜随尘之外,全程都无假手他人,朝中文武百官得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即使心存有疑也来不及了。”
“这太蹊跷了,通敌叛国是何其大的案子,即使罪证确凿,按照法典,至少也需要吏部、刑部与大理寺参与审理定罪,没有三五日是决计不够的,而且,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一人挑起此案呢?而且这么仓促……”难道皇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么?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朝中百官难道就无一人出来质疑么?”越想越觉得疑点太多,甚至有些不合常理。
“有,”杜子声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就是你爹。”
我更惊讶:“爹在朝中位高权重,难道他的话都没有用么?”
杜子声叹了口气:“丫头,所谓‘高处不胜寒’,你爹即使再有权势,却也是珺月的臣子,听命于皇上,皇上的决定,又有谁敢违抗?何况,若是别的罪也便罢了,偏偏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当年皇上最亲的弟弟豫王谋反,伤透了皇上的心,是以背叛是皇上最不能忍的,而夜随尘当年是效忠于豫王的,如此想来,若是帮他,恐怕还要被冠上同谋的罪名。”
“难怪皇上对夜随尘如此决绝,”我感慨道,转而说道,“不过,难道皇上能容忍豫王的心腹留在自己身边吗?”
杜子声一脸试探:“丫头的意思是……”
我伸出食指,蘸了茶水,写下四个字:欲加之罪。
杜子声看着我一笔一划写下,我一面写,一面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虽然他面露惊讶之色,可是目光之中的淡定却告诉我他似乎早有此料,并且也曾这样怀疑过。
“丫头,你心思如此缜密,头脑如此聪慧,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荣耀至极也不过是在后宫翻云覆雨,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杜子声状似无意一把抹去桌子上四字,看着我,满目赞赏却惋惜。
我淡淡一笑:“丫头并不觉得,做女子没什么不好,女子也并不输男儿,只是世人皆是看重男子,轻视女子,便觉得女子处处不如男子罢了。”
杜子声闻言一怔,继而微笑,摇头叹息:“真真是一样的性情,做什么都非要与男子一争高下,不甘被人轻视。”
“哦,竟有与千瞳思想如此一致的人?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杜子声笑容凝固在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流动着隐忍的情愫:“她死了。”
……我仿佛被他的目光施了定身术,一时竟觉得全身上下毫无知觉,动弹不得。
“可是,我有时候又会觉得她回来了,如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杜子声出神地说着,看着我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
“杜叔。”我开口唤道。
杜子声猛然清醒,一时竟有些窘迫,急忙别开头去躲避我的脸:“对不起,我,我有些失神。”
“杜叔,她就是您爱的人吧?”我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岁月已在他的脸上和两鬓刻上了痕迹,可是在我眼里,他一直是个淡然如水、宠辱不惊的人,可即使这样的人,也会隐藏着许多秘密,也会有喜怒哀乐,而他的每一次失态,都只因为那一个原因。
杜子声动作一滞,沉默了许久:“丫头,你是不是想去查那件案子?”
没想到杜子声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我停顿了一下,却没有隐瞒:“是。”
杜子声皱了皱眉头:“丫头,听我说,不要去。”
我不解:“为什么?”
“你会后悔的。”杜子声笃定说道。
“杜叔,不瞒您说,此事我定是要想方设法查明白的,而经过今天与您的一番谈话,我知道,您一定知道什么内情,可是您也一定不会告诉我,既然如此,我只能凭我自己的能力查明此事了,也请您不要拦我了。”我也回以肯定的答案。
“那不过是个与你毫不相干的案子罢了,你又何必执着呢,还是回去好好做你的詹台小姐,将来自有一番光明的未来等着你,莫要因为你一时的好奇,断送了你原本拥有的一切。”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