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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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庭月-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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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翎没有再开口,只是一脸受伤地望着我。

我不敢看他这样的眼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冤屈,让我有种深深的负罪感,于是,我转过身去:“你好自为之吧!”便再一次选择逃避。

而逃避的似乎不止我一人,接下来的几日,詹台翎都未出现在府中,只有水患贪污案的调查结果不断传进我耳中,不出我意料,陆玄的势力遭受重大的打击,原本遍布江南的羽翼受到重创,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些陆玄心腹之人,据说陆玄已经好几日称病不朝了。

皇上很是满意,赏赐不停地送入府中。

可是我却开始担心:此次詹台翎出手如此之重,陆玄必然恨之入骨,若是被他逮到机会反击,恐怕詹台家,也将有大祸。

这日晚饭后,闲来无事便到花园散步,往日园中姹紫嫣红的杜鹃,此时在我看来却无比刺眼。

我不想再看,转身想要离开,余光却瞥见花丛中一人,顿时怔在原地。

詹台翎一身粗布衣裳,全神贯注地修剪着杂草,对我的到来丝毫未觉。

我心骤然一恸,想到小时候,我在他身边看他修剪杂草的样子,那时的他,目光精准,动作矫健利落,而现在……他弯着腰,慢慢走着,就着月光仔细地打量每一株花草,生怕一不小心剪错了花枝,没走几步便要停下休息一会儿。

有多久,我不曾这样仔细地看着他了?

眼光落在他身上,突然,我捂住嘴巴,不敢相信,逃也似的离开花园。

一路狂奔,我再也止不住哭声。

因为,我看到,詹台翎鬓边,一片刺目的雪白。

我一味地跑,连撞了人都顾不得停下,只草草留下一句“抱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讨厌这样的我,伤感而懦弱的我,我的喜欢,我不敢面对,我的仇恨,我不忍直视,而只会用眼泪逃避,这样的我,又怎么敢展示在别人面前?!

冲进房间,我机械地坐下,不知过了多久,若芙推门而入。

“小姐,喝点宁神茶吧。”茶杯放在手边。

我抬头,一脸疑惑。

“少爷说,小姐心情不好,喝点宁神茶,有助睡眠。”若芙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詹台玦衡?想到刚刚撞到的人,我端起茶杯,思索良久。

“小姐,有道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还望小姐凡事不要思虑过重才是。”若芙见我没有生气,鼓起勇气说道。

我轻笑:“看来詹台玦衡想的挺周到,还借你的嘴带话给我。”

“小姐!”若芙一脸惶恐,“少爷并没有这个意思,是奴婢觉得少爷说的有道理,这才说给小姐听的。”

“好了,我没怪你。”我看着手中茶,最终还是仰头喝下。

是夜,我踱到窗边,望着夜色感叹:“若芙,外面真安静啊!”

“小姐,天色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若芙收拾好床铺,来到我身边。

“不知道这样的安静下面,会是怎样的暗流汹涌。”我不顾若芙,喃喃自语。

“小姐……”若芙担忧唤道。

“好了,这就睡罢。”我收回目光,心道:“不知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第二日早朝之后,只见詹台玦衡一人回来,听说皇上留下詹台翎,说有要事相商,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可是思来想去,终究是心烦意乱,正准备作罢,忽听得院外一阵嘈杂,只见若芙一把推开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小姐,不好了,出、出事了!”

我大惊,随手拣了簪子戴上,随若芙来到府中前院,只见以燕清韵、詹台玦衡和慕静雪为首,府中人跪了一地,唯一站着的人,手持圣旨,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詹台小姐这便到了啊!”傅义坤见到我,挑起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容,尖细的声音响起,“那咋家可以宣旨了。”

我愣住,傅义坤,在等我?

“詹台千瞳,跪下,听旨!”傅义坤扬声道,我回过神来,上前跪下。

“近日接获大理寺卿良允之上奏,称詹台翎之亲女十四年前出生即死,而詹台翎心系圣上之许诺,不忍弃后宫之重权,不惜令詹台千瞳假冒其女,妄图欺君瞒上,扰乱后宫,此事关系重大,特命詹台千瞳协同调查,钦此!”

我心一阵紧痛,终是到了这个时候,只是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

我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集聚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顺利地磕头接旨,只听得傅义坤低低说道:“詹台小姐,咋家这厢得罪了。”

不待我反应,傅义坤便唤道:“来人!”

不过一瞬,一队兵卒鱼贯而入。

“拿下!”尖细的嗓音额外刺耳。

我顺从地任他们把我从地上拖起来,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未知。

原本的安静立即被嘈杂代替,我听到若芙带着哭腔的哀求,以及众位仆从的哀鸣。

“千瞳!”静雪的声音透过喧嚣,格外清晰。

我停下,转头,她惊讶的神色藏着掩盖不住的担忧,让她泫然欲泣的眸子分外明亮。

我微笑,示意她无碍,继而目光滑过她,落在她身边的人身上。

詹台玦衡垂首,静静地跪在地上,他的沉默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我可以看到他的手,支撑在地上,紧握成拳。

他怪我吗?责怪我的隐瞒,还是,责怪这波诡云谲的命运?!

詹台玦衡,再见!心中默念着,我笑得惨然。

不料詹台玦衡似乎听到我心里的话,猛然抬头,对上我绝望的笑容,我的目光措手不及地落入他棕色的深瞳中,只这瞬间,翻滚的感情似乎要将我淹没。

詹台玦衡就这样看着我,依旧是平静无波。

“詹台小姐,走吧!”傅义坤在旁催道,拂袖而去。

詹台玦衡像是挣扎了许久,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去。

不!我无法阻止脚下的步子,也无法让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詹台玦衡,我眼中的情与痛,你,可明白?

☆、第七十七章 审案 (2486字)

上次来巳刑监还是为了救流殇云,却不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次坐牢的人变成了自己。从傅义坤宣旨到如今,我始终未曾见过詹台翎,似乎所有人都将我忘记了一般,把我关进来便再也不闻不问,也不知现今外面的局势如何,詹台翎与我双双被捕,詹台家只詹台玦衡坐镇,不知又有什么办法。几次想借狱卒送饭之机打听些,可是想是陆玄上次吃了流殇云的亏,这次加紧了看管,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倒教我十分着急。

可是着急了几日,我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詹台翎整治水患贪污已久,陆玄却迟迟不动作,如今才出手,必是准备万全,怀揣着必胜的把握,而如今詹台翎与我身陷囹圄,一方面詹台玦衡身负解救我二人的重担,一方面又不得不因为我们身受掣肘,虽然有流殇云帮助,可是仍可以说是进退维谷。只是……欺君是灭九族的大罪,整整詹台一门皇上却只下旨抓了詹台翎与我二人,按常理,至少燕清韵与詹台玦衡也不可能得以逃脱,不知这帝王心里,究竟是作何打算?

终于,在我入狱的第五天,我在狱中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雪姨?”当我看到来人时不由吃惊,“你是怎么进来的?”

雪姨示意我压低声音,环顾四周,再拉着我上看下看,一脸担忧:“小姐,你可好?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摇头:“现在外面到底怎样了?”

雪姨面露难色。

我顿觉不妙:“说啊!”

雪姨叹口气:“小姐你刚被带走,詹台府便被监禁起来,只有夫人与少爷可以自由进出,但是只除了少爷上朝,不管走哪都有人跟着。后来奴婢跟若芙一合计,便借了外出采买的由头,买通了几个守兵这才溜出来,后来求了许大人,这才进来了这里。”

许唯铭?是了,雪姨和若芙能找的人,也的确只有他了。

雪姨顿了顿,见我不语,接着说道:“现在形势多有不便,许大人也不方便出面……”

“我知道了,”我打断她,又开口,“詹台翎怎么样?”

雪姨不悦:“凝雪不知。”

雪姨不想说,我自然问不出来。

雪姨上前,紧握着我手:“小姐,看您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牢里不比府中,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心中感动,点头应好。

良久,有人来催,雪姨只得含泪与我道别。

雪姨走后,我回身坐下,紧紧握住右手。

雪姨,这是詹台玦衡的意思,还是许唯铭的意思?

雪姨刚走第二天,我在狱中的好日子便走到了头。

这一日,终于到了。

我被几个狱卒押出牢房,带到一处,房间不大,很是阴暗,正中间盆中的火焰跳跃的很是欢腾,环顾四周,各种刑具琳琅满目,正对着我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年纪不过二十有余,一身正五品官服,长得倒是精瘦,不过眼窝深陷,身体虚浮,一看就是经常沉溺于酒色的纨绔子弟,徒让人心生厌恶。

那人见我到了,装模作样上前行礼:“下官刑部侍郎薛悭,见过詹台小姐。”

听到这番自我介绍,我不由在心里默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薛悭,翰林院学士薛文海之子,这倒没什么,而薛文海父子是陆玄的人,这也没什么,关键在于,薛文海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冯尚坤的至交好友。

冯尚坤因陷害流殇云伏法,这事与我不无关系,如今我落在他们手上,只怕凶多吉少了。

我冷冷地看着薛悭:“薛大人,我当初就是被奸人举报冒充詹台小姐,才被关进来的,如今大人这样称呼我,可是查明了我的冤屈,准备放我回去了?”

薛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开口:“小姐说笑了,这案子还没审,何来查明?”

受不了他这副胸无点墨还要硬装谦谦君子的行为,我强忍鄙夷:“所以大人今日便来审问了?”

薛悭笑笑:“在下正是奉皇命前来审理小姐的。”话音一落,便跟他身边人耳语两句,那人点头,不多会儿便搬了一把椅子在我跟前。

“案子虽然要审,可是小姐您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万一怠慢了,又要有人说我不怜香惜玉了,小姐请坐。”

我不坐,也懒得跟他周旋:“大人想知道什么?”

薛悭一愣,继而笑的更加灿烂:“本官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那就请从实招来,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詹台翎指使你假冒他女儿,骗取后位的?还有什么同伙,一并招来!”

我轻笑:“大人张口就来问罪,我却不知,大人从什么地方肯定我并非詹台翎的女儿?还是希望大人能拿出个证据来才是。”

薛悭更是厚颜无耻:“你承认了,证据不就有了么?”

我知道,若是不招,受刑定然免不了,但是若是招了,那便是诛九族,詹台一门,再无生还可能。

薛悭见我不语,又添油加醋:“你又何必倔强呢?詹台大人昨日审讯之时已然承认了,无论你是否承认,结果不都一样么?”说到这时,只见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眼色不善:“像你这样的美人,还未尝过人间逍遥快乐就死了,让我怎么舍得,你不如早些认了,我也好向皇上求个情,说不定还能饶你一死,到时候再跟了我,岂不是桩美事?”

他言语轻薄,我一阵犯恶,下意识紧紧握住右手。

那天雪姨临走握住我手的时候,趁势在我右手心写了一个我笑的轻蔑:“子虚乌有之事,要我如何承认?!”

薛悭也不急:“你不认也没关系,总有办法要你承认。”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周围的刑具。

字。

“忍”。

必须要忍。

我开口:“大人真会说笑,若是爹爹认了,你们便不会来找我了,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连薛翰林求情都不管用,你又凭什么保我生死?”

薛悭被我三番两次冲撞,此时再也伪装不住了,只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此,不要怪我了。来人,绑起来!”

话音刚落,两个狱卒便将我制住,不顾我挣扎将我双脚缚住,双手绑在木架上。

一彪形大汉手持长鞭,竟有我两个食指宽,一直拖延到地上,上面不知涂了什么,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薛悭缓缓移步到我跟前坐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

“有骨气!”薛悭手起落下:“打!”

☆、第七十八章 刑讯 (2570字)

嘴唇被一块蘸了水的棉布严严堵住。

“啪”,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随着这声还有火辣辣的疼痛从手臂蔓延到肩,痛呼却无法喊出声音,这一鞭疼痛还未过去,又一股刺骨的痛痒袭来,我想伸手去抓,无奈被缚,终是徒劳,只能拼命挣扎。

“怎么样?皮鞭加蜂蜜的滋味不错吧?”薛悭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看着他,眼中更添憎恶。

“还是不说?那好,再打!”

剧痛排山倒海而来,第二鞭直直从我耳边划过,我感到腥咸的液体从脸颊流下,染红了嘴上的白色绢布。开始我还清醒,一次次痛痒入骨,喊叫不出,只能借挣扎以发泄,可是到后来,还未从上一次的疼痛中缓过神来便又再受一鞭,挣扎之间力气也差不多用尽,豆大的汗珠流过伤口带起疼痛,对我来说早已不算什么了。

“停下吧。”薛悭的声音响起,绢布被摘去。

“怎么样?现在可准备弃暗投明?”不知他何时来到我面前,在我耳边轻吐一句。

我再也拿不出受刑前的气势,只开口:“三十七。”

“什么?”薛悭不解。

“今日三十七下,今后我当十倍奉还。”我气虚,却仍是咬牙,一字一句说道。

“哈哈哈,”笑声在耳边响起,下颚被人狠狠箍住,“你能不能活还未可知,倒想着报仇。何况你也太小看我了,当我只有这一招么?低下头看看吧!”

我低头,却在瞬间大惊失色。

一排排蚂蚁沿着伤口蜿蜒而上,已到小腿,伤口顿时一阵酥麻疼痛,仿佛要噬进骨髓。

“蜂蜜引来了蚂蚁,噬咬的滋味还不错吧?”

我怒不可遏,用尽全力吼道:“薛悭,你卑鄙!”想是用气过猛,而后脑子一空,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冷水泼在身上,唤回了我的意识。

隆冬时节,冷水浇下去,顿时寒凉入骨,加上对伤口的刺激,更是痛得我说不出话来。

缓缓睁眼,看到薛悭饶有兴味的眼神。

糟了!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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