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我便知师父答应教我了,心中欣喜,便磕了头。
“千瞳,今日为师答应教你,但你须答应为师,我之所授,只能用于自保助人,不可以此伤害无辜。”
“是,弟子遵命。”
“好!千瞳,为师教你的第一课,就是这‘孝延之变’。你这般年纪能有如此见地已经不易,可是你仍是忽略了两点。”
忽略了两点?我反复斟酌,却想不出,“请师父明示。”
“欲立之而先抑之,你以为今上真心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将来将皇位传与他吗?”
“欲立之而先抑之,难道?”
“不错,树欲静而风不止,皇上是想将二皇子推向风口浪尖,从而保护他心中真正的帝王之选。”
“依师父的意思,今上已经有了未来的帝王之选?”
“即使没有,也决不是二皇子。”
“帝王之心,果然深不可测。那第二点呢?”
“这便与你有关,詹台家的小姐,命中带煞,令前太子鬼迷心窍,意图谋朝篡位,还未成年便已许二夫,将来怎配母仪天下!你认为这样的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这……”
“利用舆论,今后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将你拒之门外,既遂了他的心意,又无损他的威名,这便是帝王之术,剑未出鞘,却能血溅三尺。”
“可是师父你知道的,皇上要的,不是我。”
“你是詹台家唯一的女儿,除了你不做他选。”
“千瞳不想进宫!”我直道心声。
“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我低头:“以师父的说法,今上怕是也不想让我进宫坏事罢,那我自己去请皇上收回成命,岂不是合了他的心意?”
“恰恰相反,在皇上看来,你还有利用价值。”
我略一思索:“是了,皇上如果无意让当今太子即位,今后自然要打压一番,到时候就做实了关于我的传言,彻底断了詹台家在后宫占一席之地的念头。”
“不错,所以皇上需要你,又怎么会允许你自作聪明,坏了他的谋划呢?千瞳你要谨记:天下至柔者水,然至刚者,亦水矣。想要在天子脚下站得稳,就要如水一般,明荣辱,知进退,以柔克刚,以不变应万变,走投无路时,更不要执著,懂得舍得二字,你可明白?”
“千瞳明白。”我心知师父有意帮我。
南宫师父却是笑着摇头:“不,你还不明白,但是,终有一天,你一定会对为师今日的话,深有体会。”
“是!”我应答到,却想到一事,“师父,我的命格,真的无解吗?”
原本未抱什么希望,却听南宫师父意味深长地说:“可解,也不可解。”
“师傅的意思是……”
“当初我说不可解,是因为你的命格万中无一,极为罕见,若是平常情况,自然无解,可是近些年来夜观星相,发现你的主星东南方有一颗星逐现锋芒,时至今日竟璀璨夺目,异常绚烂,然而却是一颗天煞孤星,同你一样,万中无一。”
“天煞孤星?”
“不错,你与此星相冲却又相和,但是幸得是阴阳双星,故而你二人若得以互相辅助,则二星同辉,若是势同水火,则必有一亡。”
“阴阳双星?师傅的意思是,若我能找到那与我命格相似之人,并对他加以辅佐,待到功成之日,我的命格自然可解?”
“是也,非也。”
“师父又在跟千瞳打哑谜了!”我一脸不乐意。
“天机不可泄露,此中深意,须得你日后自行理解。”言毕,师傅从袖拢中抽出一本书,“今年情况特殊,为师不能留下为你庆生了,就提前送上生辰礼物。”
我双手恭敬接过,却在看到书名之时大惊失色,竟是《制天谋事》!此书乃当年的盛世名相文思道所著,堪称珺月第一谋略奇书,可惜已失传多年,怎会在此出现?
“这是为师历时十数年,走遍各地收集的散佚文篇,可惜最终只有部分,未能拥有全本。”南宫师父看出我的疑惑,开口说道,“如今传授与你,望你好好研读,学以致用,还有,妥善保管。”
“是!多谢师父!”即使是部分,得窥其中一二也足以受用一生,我自然是欣喜若狂。
师傅的离去让我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因为我不得不开始正视在我面前横亘着的一系列困难:该如何知道真相?该怎样面对爹、燕清韵和詹台玦衡?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找到另一个万中无一的天煞孤星,破解我的命格?
开始几天我一直躲着詹台玦衡,而他似乎也不怎么想看到我,病痊愈后索性请了旨进宫帮助太子筹备皇后寿宴去了。
年后,我的十三岁生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到来了,爹爹仍像以往一样倾尽全府之力为我庆生,可我却觉得今年生日过得无比辛苦,整整一天我都不得不强装笑颜,尽量无视詹台玦衡的缺席以及爹对他的微词。
宴席散去不久,我来到祠堂,果然看到爹一人在此,“爹,喝口参茶吧!”
爹看到我,立马换上一副笑颜,却仍未来得及掩饰眼中的落寞,他欣慰地说道:“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千瞳都长大了,爹不服老也不行了。”
我眼中有些酸涩,深吸口气,咬咬牙:“爹,我生母到底是谁?”
☆、第十一章 争执 (2911字)
“咣当”一声,茶杯应声倒地,爹嘴唇颤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
“您与师父下棋时候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看着父亲灰白的脸,隐隐愧疚,但是对真相的渴望让我直视着眼前的男人,毫不退让。
“南宫他……”短暂的沉默,爹开口,却被我打断:“正是师父的意思。”
爹痛苦地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沉默。
良久,“罢了,你知道也好。”爹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地望着神龛上的牌位,“千瞳,你来看这些牌位,可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女儿早先便发现了,”我看着其中一座,“这座牌位,未刻一字。”
“不错,这牌位,便是你娘亲的。”
像是被人用重锤敲下一般,我不敢置信,原来,从小到大,娘亲一直都在这里,我甚至还曾跪拜过无数次。
我郑重地走上前去,对那座无字灵牌跪下,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我娘,是怎么去的?”
“难产而亡。”爹似乎害怕回忆当年的场景,只是简单盖过,然而这四字却字字凌迟着我的心。
“哼哼”我轻笑出声,詹台千瞳,你果然是个煞星!枉顾爹担忧的目光,我重重地对着那座无字灵位磕了头:“娘亲,十三年前,您用性命换得我的出生,这十三年来,我虽然常常跪在您面前,却未能为您上一炷香,磕一个头,千瞳不孝,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一犯错爹就会让我跪在这里,直到今日,才终于明白。”
“千瞳,爹不是有意瞒你,实在是……”
“我娘是何姓名、来历?”
爹察觉出我语气不善,更加担心:“千瞳,爹现在不能告诉你,知道的越多,只会越危险。”
“那敢问爹爹,我娘在世时,在府中又是何身份?”我步步紧逼。
爹的脸色更是铁青,一字一顿:“无名无份。”
“詹台千瞳,这个詹台家的大小姐,原来不过是无名无份,真是笑话!”我痛斥,转眼看向詹台翎:“我娘历尽苦难生下我,死后却连牌位都不能着一字,只得做孤魂野鬼!爹,你却还要向她的女儿隐瞒真相,让她死后孤苦无依,连个烧纸祭奠的人都没有,若是你爱她,怎忍心看她如此?若你不爱她,当初又为何让她怀了你的孩子?!”
“你放肆!”爹气急,挥手欲打我,我无惧地看着他,眼神凛冽。
爹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未落,他咬咬牙,最终收回手掌,语气无奈中难掩哀伤:“向你隐瞒真相,正是你娘临终的意思,你只有成为詹台家的大小姐,才不会受人白眼,遭人欺负。,你娘可以恨我,因为诚然,我对不起她,但是你不可以,因为扪心自问,我对你,问心无愧!”
我一时语塞,脑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爹将一只银钗放在我身旁的地上,挥袖离去,语重心长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钗是你娘临终前嘱我交给你的,你若想你娘九泉之下得以安息,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也算我养育你这么多年,你报答我的。”
待爹走后,我拿起银钗,虽然有些陈旧,但是那丛竹叶仍然栩栩如生,呆呆看着,眼眶湿润,我抬起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跪了许久才回房,夜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坐在桌前看着窗上树枝的影子发呆,正出神间,却蓦然看到窗上映着一人影。“谁?”我轻声叫道,怕吵醒了旁人。
人影一顿,缓缓远去,直觉告诉我那人没有恶意,便起身开门,却见詹台玦衡迎着月色站在院子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显得有些冰冷,想起那晚他的抱怨,一时竟觉得眼睛有些酸,他是詹台家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应该享受父母的疼爱都被我这个外人夺了去,他恨我,应该也是理所应当的,而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我一张口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样的问候,真是拙劣。
“恩。”詹台玦衡回答得很简短。
“皇后……皇后的寿宴,筹备的如何了?”
“进展顺利。”詹台玦衡觉察我改口,轻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我问。
詹台玦衡不语,只是抬头。
我随他抬眼望去,满目皆是繁星点点,交相辉映,只是不知,我要找的那颗,在哪?
“生辰快乐。”詹台玦衡递过一只细长匣子。
我愣住,从小到大,逢我生日,詹台玦衡从不送礼,这次是怎么了?
伸手触碰到匣子的一刻,詹台玦衡立刻放手,转身说道:“很晚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未等我反应就头也不回走了。
“奇怪的人!”我自言自语,打开了盒子,再次愣在了那里,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玉簪,正是我与他纠缠那晚划破他手臂的那只,断的地方被接合在了一起,做工细致,不仔细看决发现不了。
抬眼望去,詹台玦衡早已消失不见,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嘴角不由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夜好睡,睁眼时天已大亮,唤来若芙梳洗,忽然来了兴致:“若芙,爹和少爷可上朝去了?”
若芙一面替我梳头,一面说道:“老爷去了,不过今上体恤少爷近日为寿宴之事颇费心力,故而留话准少爷几日假,少爷现在正在院子里练剑呢!”
若芙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那待梳洗好了,我们便去看看吧。”
还未走进詹台玦衡所住的风凌居,远远便听见宝剑划破空气的轻响,我顿了顿步子,下意识低头整整衣裙,这才重新抬脚,迈进了院中。
只见詹台玦衡身着一件白色中衣,领口微张,紧致结实的肌理隐隐可见,他右手持剑,身形飘逸,疾如闪电,势如破竹,上下翻飞之间,带出一阵凌厉的剑气,宛如俯瞰天下的霸者!
我仔细打量着他,詹台玦衡,冷静果敢,心思缜密,文韬武略,才学出众,武艺高强,这样的人,若生在皇家,则必将是一代明君!只可惜,目光落在他灵巧的身形上,才识卓越如他,不知是否甘心位居人下,俯首屈膝?!
拿出竹笛,配合着他的步伐吹奏了起来,旋律激越,詹台玦衡脚步一顿,一个转身加快了速度。
想为难我?指尖纷飞,划出一个个音,引领他的剑法与乐声相和。
詹台玦衡嘴角微扬,手腕一紧,竟换了套刚猛有力的剑法。
我一个转音,再一次对他穷追不舍。
一曲终了,詹台玦衡也停了下来。
“好曲!”詹台玦衡一面擦汗,一面说道。虽然面色依旧如常,声音却透出欢愉,似乎心情不错。
“好剑法!”我收起笛子,亦由衷赞叹道。
“大清早的,找我何事?”詹台玦衡随意问道。
“我……”一时语塞,灵机一动,“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詹台玦衡点头,又补充道,“哥哥送妹妹礼物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必言谢!”
他的话让我心里蓦然涌起一股不悦,他这么说,是在提醒我什么吗?提醒我扮演好他妹妹的角色?
“是,妹妹受教了,你我虽是兄妹,终究男女有别,妹妹这就回去了!免得静雪姐姐来府上的时候碍着你们!”不知为什么,一张口就扯出了慕静雪,果然,詹台玦衡脸色瞬间不悦:“你对我有意见,犯不着回回拿静雪说事,她又没惹着你。”
“是,是我这个妹妹不懂礼数,言语间对静雪姐姐不敬!”说完看也不理詹台玦衡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第十二章 废宫 (3181字)
这一闹让我跟詹台玦衡的关系再次降至冰点,不过他要忙皇后寿宴的事,我又一心扑在《制天谋事》,日子也算平静。
今年乃是当朝皇后受封后的第一个寿辰,为表重视,皇上下令大庆,除了众妃嫔、王爷、皇子、公主一众出席外,更是允许朝廷四品以上官员正妻携带府中十岁以上、二十以下待字闺中的女儿入宫贺寿。这旨意明着看似乎是为皇后而颁,实际上却像是相亲大会一样。虽然有千万个不情愿,可皇上有旨,燕清韵还是不得不带了我前赴宫中。
“你生辰那晚,你爹很晚才回房,也不歇着,只是坐在房中,看着窗外月色,发呆,我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燕清韵似乎是随意说道,“是不是你又惹他生气了?”
“我只是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些事实罢了。你们隐瞒了我这么久,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是他不能给我娘一个将来,让我娘魂无所归。”我避开燕清韵的视线,冷漠地说道。
“事实?我知道的事实是,他倾尽所有疼你爱你,胜过世上所有,而他这辈子至爱的人,就是你娘,当年他为了你娘,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不信!”我嘴上反驳,却莫名心虚。
“信不信由你!”燕清韵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若他真爱我娘,又怎会让她受委屈,除非是你,从中阻挠!”我盯着燕清韵,一字一句地说道。
果然,燕清韵面色有瞬间僵硬,却是转瞬之间又恢复淡然:“阻挠又如何,赞成又如何,你娘本就心高气傲,又怎甘心给人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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