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第93部分

被众人围殴的人，赫然就是原先严俞橙身边的玉幽。

严家这一落难，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也无法逃说，只是……

“她是跟我一起来这的，原本在严俞橙身边趾高气昂惯了，猛然到了这里，又怎么习惯看别人脸色呢？”身旁的筱筱看出我的疑惑，开口说道，“何况我听说她原本每次来浣衣局的时候总是没事便寻她们错处，得罪了不少人，这下落在她们手里，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

“所以说，在这后宫之中，没有谁是一辈子都能够呼风唤雨的，主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宫婢呢，所以，”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个随我一路的宫人，“凡事都要为自己留个退路，即便今后落魄，也不至于人人都来落井下石。”

那宫女倒也聪慧，立时敛了倨傲之色，低首不言。

我回身看了看那边混乱的场面，没有阻止，想了想便开口：“你带着筱筱姑娘先回正坤宫，请太医来看看，我随后就到。”

待她们走后，我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平静地说道：“住手。”

宫人们这才不情不愿地停手，一看是我，一个个都跪倒在地。

玉幽瘫坐在地上，似乎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她的衣服被抓的破烂褶皱，上面尽是泥污，细看去还有片片水渍。

再看她的脸，头发在打斗中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而脸上的伤痕斑斑驳驳，看样子跟筱筱一样，这些日子里没少挨打。

“这浣衣局想来很是清闲啊，你们不好好各安己职，倒有空去欺负别人啊！”

众位宫婢闻言一个个都面露惶恐之色：“奴婢该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故人

我叹了口气：“都先下去吧。”

有眼色的宫女拿来了椅子，我便趁势在正对玉幽的位子上坐了。

“好久不见了，玉幽姑娘，”我看着她凝滞的双眼问道，“在这浣衣局，过的可适应？”

最后一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她，只见她蓦然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詹台小姐不是都看到了么，还问我做什么？！倒是你詹台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风生水起！”

“玉幽姑娘客气了，不过是比你家小姐，运气好了那么一些而已。”

玉幽双目满是仇恨：“原本你根本就是难逃一死，若不是严家事败，哪轮的到你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可恨我家小姐一生幸福，都是毁于你手！”

越说越激动，玉幽拼命挣扎着似乎想要站起身来。

她这番话也说得我怒不可遏，猛然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她：“你说你家小姐的幸福毁于我手，那我倒要听听，我是如何毁了她的！”话说完，人已行至她面前，却不曾附身，只是居高临下。

她只得抬起头来仰视我：“若不是你，我家小姐与景王殿下的婚事又怎会作罢，若不是你，我家小姐就不会嫁入东宫，受尽委屈，若不是你，我家小姐也不会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果……”

还未等她说完，我便蹲下身子，目光紧迫地盯着她：“你言之凿凿，可是我倒想问问你，景王可曾明确地承认，他拒绝婚事完完全全只是因为我詹台千瞳？！或者，我可曾逼着你家小姐嫁入东宫？还有，你家小姐是怎么死的，你又知道多少？！”

玉幽面色顿时灰白，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不辩解，并不代表我默认一切，而是我念在你家小姐是一位痴情人的份上，不想与她计较罢了，你们主仆是非不分也就罢了，还仗着自己那点权势在宫中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夙嫣又犯了什么错，你们要那样对她？何况，就算我原本欠你家小姐，你们对我的多次陷害，次次都差点置我于死地，又该怎么算！”

我看着玉幽下意识逃避的目光，再而开口：“还记得大婚那天你们拘禁我的时候么？我为了脱身，挟持于你，诚然不是我本意，我也并没有对你家小姐的仁慈抱有希望，我那么做，一是拖延时间，二是想让你明白一些事。我以你为质，最终也没换得你家小姐的妥协，玉幽，不得不承认，你是个聪明人，可是，你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选错了主子！”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玉幽双手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到最后却已经变成无声的哀求。

“一个只顾自己恩怨，不顾他人死活的主子，即使你在人前再怎么风光，心里的苦，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玉幽闻言微微一颤，我知道我说中了她的心里。

“我们生来就是奴才的命，主子如何对待我们，都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身为奴婢，我们又能要求什么呢？”玉幽一脸哀戚之色，缓缓说着。

我摇摇头，放缓了语气：“身份虽有贵贱，但是活在一个尘世上，生命都是一样的珍贵，你不看重自己的生命，把自己当成奴才下人，又怎么指望别人看重你呢？”环顾四周，“就像你原本不把这里的人当做人来看，对她们百般欺辱，如今你落魄之时，她们也不尊重你，处处欺压你一样。”

玉幽闻言低下头去：“如果是严家得胜，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我看得出来，其实你心里一直很不服气，总认为你们严家输的可惜，但是你想想，有那样卖女求荣的一家之主，又有如此嚣张跋扈的小姐，又怎么可能会赢？！所以，从一开始，严家就必输无疑！”我笃定地开口。

玉幽眉眼一紧，却没有反驳我。

我知道我已经让她有所动摇，便继续开口：“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我顿了顿，看她已经渐渐恢复平静，“自古历来成王败寇，尤其在皇家，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才是唯一，无论你们输在哪里，但是输了就是输了，即便你再不甘，也要接受事实，承担后果。”

玉幽别过头去，不过对我也并不像方才那样仇恨排斥。

站起身来，随手拉住一名小宫女：“替我向方总管带个话，若还想保住他的脑袋和职位，就安分一点，若是再被我知道他纵容下面人胡作非为，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虽然这么警告过了，可是让玉幽在这里长此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心下计较了一番，便有了主意。

“你自己先在这里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我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要走。

“等等！”玉幽突然在我背后开口，带着些急促。

我回过身去，却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还有事吗？”我问她。

玉幽似乎反应过来，敛了神色：“詹台小姐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玉幽本不需要多说，可是如今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后宫之中，没有人是真正的真心实意，包括哪些曾经对你有恩的人，也可能会趁你不备在你身后暗暗捅一刀，所以，还请詹台小姐能够好自为之。”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我一时却参悟不透，正要开口，却见玉幽俯首行一礼：“今日詹台小姐一番话玉幽受教了，还请詹台小姐慢走。”

这一番折腾，到了正坤宫已近晌午。

得知筱筱情况已经稳定睡下后，不由松了口气，向自己房中走去。

如果不是为了那两件事情，我是决计不会再踏入正坤宫的大门，大婚那日，当我说出那些话时，就已经代表了我与燕清菡直接，已经彻底将一切摊开，也意味着我们直接就连维持表面的和平都已经不再可能。

然而如今燕清菡便正坐在殿中，我随随便便行了个礼，就想往自己房中去。

“千瞳！”燕清菡叫住我。

我恭敬地俯身：“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燕清菡似乎愣住，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娘娘身份高贵，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又何必在乎千瞳怎么想呢？”我淡淡的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我知道，因为**和小十二的事，你一直在怪我……”

提到燕清韵和镜司昱，我不由地难抑愤怒，直直顶撞：“没错，我是怪你，所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想要博得我的好感，我可以告诉你，没用的！”

“詹台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跟娘娘说话……”沐曳看不下去上前插话，却被燕清菡拦住。

“千瞳，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处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詹台家……”

“够了！”提到詹台家，我连表面的礼仪都不愿再给她，“你说你是为了詹台家，倒不如说你是为了你的自私！为了皇后的位子，你出卖自己的亲妹妹，为了打压对手，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如今还把一切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情有可原。皇后娘娘，我爹他一生正直，从来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做些损人利己的事，所以请你不要拿他来作为借口掩盖你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这只会让我替你感到羞耻！”

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我拔脚就要离开。

”詹台千瞳！“燕清菡冲我吼道。”本宫的忍耐是有界限的，你不要仗着本宫对你的宠爱，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顶撞本宫！“

我讽刺地哼笑一声：“你疼爱我娘亲，却亲手把她推进火坑，你疼爱十二殿下，却可以罔顾他的性命，”冷眼看她因为愤怒抽动的嘴角，“这样的宠爱，我承受不起！”

“詹台千瞳！你没得选择，如今在这世间，你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燕清菡说到这里，语气缓了缓，“除了帮我，你又能怎么办呢？”

我猛然转过身去，挥手打落身旁架上的花瓶，燕清菡被沐曳带着连连后退几步，这才免得被水溅湿。

我这样怒不可遏，是因为燕清菡的话让我想到了詹台玦衡。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因为是亲人，所以我不得不帮助他。

第一百八十二章　针锋

心里觉得好笑：“我詹台千瞳何德何能，竟然能值得你们一个又一个拿亲情来威胁我，我又何其可悲，被你们一个一个用亲情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深吸一口气：“皇后娘娘，我詹台千瞳虽然比不得你纵横后宫十数年练就的玲珑心思，可是自问也不是愚笨之人，你从我进来一开始的低声下气，到刚刚的晓之以情，无法就是怕我将你的这些所作所为抖落的众人知晓，影响你的地位罢了。”我看着燕清菡铁青的脸色，心中一阵快意，“您多虑了，以您在后宫盘根错节的实力，仅凭我一面之词，只不过是隔靴搔痒，我不会做这傻事，您大可放心好好当您的皇后。”

沐曳还想说什么，硬是被燕清菡制止住。

燕清菡平复了一下，缓缓开口，声音满是疲惫：“我承认，我之所以那样，的确是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我希望得到你谅解的不是假的，不管你信不信都是如此。”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了。”

走了几步，突然想到：“如果你对我真的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歉意，就将筱筱和玉幽从浣衣局调离出来吧。”不得不承认，即使无法原谅她，可是有些事我仍旧有求于她。

进了房中，我自背后紧紧将门合上，待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便冲到房中开始翻箱倒柜。

这就是我今天入宫第二件重要的事。

打开箱子，直入眼帘的是那只素玉笛，一时间回忆又再次蜂拥而至。

“自此，你我二人，互无相欠。”

不由觉得心中黯然，赶忙将笛子塞到箱底，以免触物伤情。

细细翻找了一番，却寻不到我要的东西，顿时心中一紧，不由得开始紧张。

怎么会这样？！

我开始在衣柜、桌子、妆台、床底，所有可能藏着的地方寻找，可仍旧是一无所获。

渐渐地，额上开始不停地冒冷汗，知道我第三次找遍整个房间仍是一无所获时，我无力瘫坐在床上。

脑海中想起陆玄临终前拜托我的事情：“燕后与清眉结怨极深，自是不会放过她，还望夜小姐能够摒弃前嫌，看在陆氏一门仅余她一人的份上，多多照应！”

可是，我手上那件足以致陆清眉于死地的东西，却在这要命的时候没了踪影！

当初，这是这件东西让我有资格同镜司羽谈条件，使詹台翎免受刑难。

但是我知道，原本它是护身符，但现下却更是一道催命符！这次进宫，就是希望能将它带回府中毁掉，而如今……

若是落到了她的宿敌手里，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整个过程思前想后了一遍，按说东西在这正坤宫里丢失，燕清菡的嫌疑无疑最大，倘若真的被她得到了，那陆清眉就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觉得一阵寒意，连带着打了一个寒颤，一面诚心祈求老天不要让它落于燕清菡之手，一面冲出房去，却猝不及防与端着托盘将要进来的沐曳撞了个满怀。

沐曳想是没用意料到这次冲撞，手上一松，托盘落地，随着“哗啦哗啦”一阵响声，地上顿时杯盘狼藉，而她人也被撞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倒下，好在我及时反应过来，伸手拉了她一下，这才让她稳住身形。

“詹台小姐没被烫着吧！”沐曳刚一站定，便拉着我上下打量个不停。

我摇头，转眼看着地上散碎的碗碟，问道：“沐曳姑姑，您来做什么？”

沐曳见我没事，便叫了几个宫女一起打扫着：“娘娘想着您怕是还没用膳，便让奴婢给您送来些，结果这……”

刚刚与燕清菡大吵一架，如今这话听进我耳中，就更是五味陈杂，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看着她们收拾。

须臾便收拾完毕，沐曳站起身来，作势欲走：“饭菜都没法吃了，奴婢再去给您重新做些，詹台小姐稍等我！”

“不用了！”我接过托盘，顺手递给旁边的丫鬟，伸手就将沐曳拖进房中，将门合上。

“詹台小姐，您这是？”沐曳一脸不解。

我再拉着沐曳向里走了走，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便低声问她：“沐曳姑姑，我有件事想要请教您。”

沐曳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点头：“詹台小姐请问。”

我踌躇一番：“从我上次回府到这次进宫之间，皇后娘娘……有没有到我房中来过？”

“詹台小姐为何这么问？”沐曳脱口而出。

“你就告诉我有还是没用就行了！”我催促道。

虽然不免存疑，但是沐曳也没有再问，只是想了想，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娘娘从未来过这里。”

“此话当真？”我半信半疑。

沐曳则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詹台小姐如果不信我，又何必问我？您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至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