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无法再看到周围尸横遍野的。最终我从暗处走了出去,以我一国公主的骄傲和他对视着,然后轻轻地开口告诉他:“你不要屠城,我便把自己给你!”我完全有信心,我有这个资格和他谈这笔生意。以我一国公主之尊,再加上我倾国倾城的美貌,我不相信这世间有哪一个男人不动心。即便他是天下的霸主!
果然,这个同样俊美得过分的霸主最终点了点头。于是这笔交易达成了!我随他返回盛国的皇都新月城,我毫无怨言尽心尽力地服侍他,换回了珈标一城百姓的平安。
只是没有人知道,就连那个睥睨天下的霸主也不知,每当夜深人静,听到枕边人的鼾声响起之时,这枚汉白玉扳指一直被我紧紧握在掌中,尽管汉白玉的边缘早已被磨得平整光滑,没有一丝棱角,可是它依然烙得我的掌心生疼,就如我一年前看到家国一夕倾那时的悲痛欲绝。它一遍遍地提醒着我,我是陶国的亡国公主,我叫赵姮玉。尽管一年后的我已不再姓“赵”,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霸主最终给我赐姓“杜”,可我依旧记得,我是赵姮玉!
如今,我懒懒地躺在门边的贵妃长椅上,斜看着夕阳西下。心中的想法辗转反侧,今天那个人翻了我的玉牌,如今,也该到了吧!起身,目光一直看着从长生殿蜿蜒而至的那条青砖小路,那是他来时的必经之路。不经意间,嘴角勾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落日已渐渐坠入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我眉间轻轻一皱,正待开口,突见远处的青砖小路上已有一行人朝倾鸾殿行来。我急忙从长椅上起身,整妆肃穆,待来人近时,我才发现原不是他。
来者是他的新欢萱妃。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与他是结发夫妻,从他仍是盛国太子时便嫁给他当太子妃,然后便是我,宁贵妃杜姮玉,是他从盛国带回的亡国公主。但他对我的态度,却另许多人,包括我在内都琢磨不透。照理说,他即便是沉迷于我的美貌,也该对我百般防备才是。他却好像信心满满一般,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从一开始的宁妃,到现在的宁贵妃,并且赐帝姓“杜”。这在许多人眼中,是可望不可即的一生追求的目标。可惜对于我,杜姮玉不稀罕!而另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和他从陶国回到新月皇都时,他的后宫之中也才只有一个皇后。而后宫之中的二十五妃,三十六嫔都是这短短的一年之中册立的。而他对这些女子,大抵是三分热度七分新鲜。除了祖宗规定的每月满月去皇后那里,就是固定的每月月损之日到我这边。其余的再到各个妃嫔那里。但对所有的妃嫔,他大都只蜻蜓点水般,大多数只一夜便再也无缘圣面。当然,除了我,除了这位不请自来的萱妃。
“臣妾见过姐姐。”萱妃到了我面前,款款下拜。她的声音清甜,举止优雅大方,长得也是花容月貌。
我却不理她,任由她尴尬地跪在原地,缓步回到殿中正座坐下,嘴角含笑地打量着她,心里一边猜想着她今天的来意。但我不管她是谁,她到我这,就必须忍受我给她的下马威。无论她是谁的宠妃!
我一边打量着手上的汉白玉扳指,它戴在我的手中把我原本修长的手指衬托得更加美丽,巧笑嫣然,我开口道,却不是叫她起来的话:“不请自来必然有事,妹妹就说吧!”我的声音本就清冷,如今用这凌厉的语气一说,倒真让那萱妃吓得一个颤抖。
果然只是大家闺秀的身子。我不让她起来,她便不敢起,只一会儿她额前已是汗珠点点,单薄的身体已是有些摇摇欲坠之势。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终究挥手让她起身。她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言语。我冷哼一声,抬眼却正好对上已悄然到来的人略带薄怒的双眸,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却故意不起身,用力一拍桌子,惊得那萱妃连头也不敢抬。我唇边确是笑靥如花,轻启薄唇,带着一丝冷气:“皇上既然到了,为何不进来坐坐,喝杯茶呢?”说得是那般漫不经心。
大门口的人此时脸色已是阴沉,缓步而入。刚才被我吓得不知所措的萱妃这才醒悟过来,感觉转身见驾,而我却在正座上坐得稳如泰山,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在我的意料之内,他一摆手将跪倒在一边的萱妃轰走,却始终没有对我说半句不好的话。
我悠闲地坐在榻上,也不见礼,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萱妃站了起来,看了看悠闲的我,又看了看略显愤怒的他,对眼前的一切显然有些始料未及。既吃惊于我的放肆,又吃惊于他的视若不见。而我看萱妃咬了咬牙,终究是不敢申辩什么,转身而去。
萱妃走后,他才踱着步子走到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坐在榻上的我。我此时却笑了,笑得是那般不屑一顾,傲气的双眸也毫不示弱地逼视着他:“你都看见了。”
他声音依然带着愠怒:“是你先为难她的。”说罢抓起我的手,霸气的双眸此时与我对视,却突然叹了口气,松开了我的手腕:“为什么?”
等他松开我的手后,我不愠不火地斜靠在榻上,这才抬眼看他,我相信,此时的我肯定有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你难道没有看明白不成?她知道你要来,故意来做戏给你看的。我也只不过是配合了她一下罢了!”说话时,我一边察看着刚才被他抓住的手腕,发现上面已有微微的红印,不由瞪了他一眼,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此时彻底松动了,坐到我身边来,拉起我的手,轻轻地唤我的名字:“姮玉。”
我冷冷的别过脸,不动声色地抽回我的手,嘴角还带着嘲笑:“真好笑!杜荒,你不会是被我迷得不知东西南北了吧?”嘴上虽这样说,我心底却比谁都清楚,像他这样的霸主,怎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乱了心神?这只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把戏罢了!
却料他听了我这番话,却没有丝毫动怒,声音里的笑意更浓:“姮玉,你想要朕这江山吗?”更是顺势又牵起我的手。
听了他这话,心里一阵别扭,有着说不出的伤感,我却把它们隐藏得很好。转过头与他对视,唇边笑意嫣然,我作势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身子坐上了他的腿上,答道:“想啊!你给我啊!”这只是顺着他刚才的话说下去,却亦是我的真心话。
不料他就势把我整个抱起,漆黑如星辰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躺在他怀中的我,嘴角一瞬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竟接口说:“好啊!你给朕生个孩子,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朕的江山!”听闻了他的话,我一用力从他身上坐起,警觉地盯着他,想要看穿他那双深邃如大海的眼眸深处的想法,无奈却只是看到他眼中浓烈的深切情义。一瞬震得我晕头撞向。
只是,我的心啊,早已变成了死灰。是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了……
(二)
西域进贡的美酒,入口清凉,口齿余香,让人回味无穷。我手捧着白玉制成的月光杯,里面盛满了佳酿。放在唇边抿一口,唇齿留香。这便是那日他来了之后给我带来的西域的贡品。据说,皇后那儿也没有。
盯着杯中少许的酒轻轻的摇曳,我微笑了一下,将它一饮而尽。又想起那日之后,好像他便再也没有去过萱妃那里。我冷哼一声,想,在这宫中,比的便是谁更加会隐藏起自己的心思。萱妃,她太操之过急了。
突然,有凤鸣宫的宫女来访,远远地就听见她才宫门外喊:“求见贵妃娘娘!”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示意身旁的宫女去让她进来。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我的面前,缓缓下拜:“凤鸣宫清泉,拜见贵妃娘娘。”
我原本在打量着那盏白玉制成的月光杯,听到她说话抬起头来,将目光移至她的身上。然后笑了一下,挥手示意她起来。这,便是杜姮玉的不同之处!一入宫门,我便在各宫早早伏下暗子,即便那时候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该有的妃嫔的寝宫,我依旧伏好了该有的暗子。以便必要的时候,我能将一切该去除的人,一一除尽!而眼前的清泉,便是我埋伏在皇后身边的一颗棋子!而那些人,也绝对想不到,我的暗子来见我时,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在倾鸾殿门口求见。
我对清泉和善地笑着,一面亲切地问道:“清泉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听到我询问,清泉低垂着头回答:“回贵妃娘娘的话。”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有喜了!”
一时间我一愣,那日床地之间他对我说的“你给朕生个孩子,你就可以名正言顺拥有朕的江山”的话还历历在目。嘴边冷冷一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终究,他是盛国的霸主,精打细算,冷血无情才是他的帝王本色。
因为,盛国规矩,皇后所生之子,必定是太子,以后的皇帝!除非皇后无子,太子才能由妃子所生之子代替。所以,皇后一旦怀孕,他许的承诺,便都是空话!
不过也是一瞬,又是一个计划萌生在心头。我似乏了一般挥了挥手,对立在一旁的清泉说:“好了,我知道了。”说罢起身从身边的抽屉中取出一锭银子扔给她:“赏你的。下去吧!”
清泉接了银子,喜出望外,朝我一拜:“谢贵妃娘娘赏!”说罢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待清泉出了门,我才坐直身子,吩咐身边的宫女取来铜镜摆在案前,又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梳妆。半天,展眉一笑。手中却渐渐握成了拳。我却笑得无邪,杜荒,咱们走着瞧。
今日又是一个月损之日。这天他却来得及早,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抹明黄身影便出现在由前殿蜿蜒而至的青砖路。我只觉得,我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他此番的脚步却是有些急了,也少了平日的镇静。进殿之后,我既不跪下,也不和他说话,一个人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他。他却不到殿中坐下,随我一起站在门边,端详了我半响,终于开口:“皇后的事……”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就如一年前,我以我一国公主的骄傲,压上全城百姓的性命与他这样对视。此次,我却不开口了,似笑非笑地等着他的下文。
意外的,他的双手却轻轻搂住了我的肩,却没有把我完成按入他的怀中,只这样与他对视。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姮玉,你信朕!”语气坚定,带着笃定。可惜,我不信。这如果是真的,那这将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一代霸主,竟真的被陶国的亡国公主迷惑了不成?
面上我却无所表情。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我走进殿中。略一侧头,淡淡说:“你大可不必如此。”突然停了脚步,换上了另一副脸孔,笑得灿然,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娇嗔:“皇上,不如,我们去看看皇后娘娘吧?”惹得跟在我身后的他一愣,原本带着些许柔情的双眸也换上了凌厉,他深深地凝视我,仿佛想要看穿我内心的想法。我继续笑着,笑得无谓,莲步移至他的身侧,主动挽起他的手臂,拖长了尾音:“皇上,好吗?”
不知是他真的装傻充愣,还是实实在在被我迷惑住了,他最终还是吩咐道:“摆驾凤鸣宫!”和我一起坐上了龙辇。
一路上,一处处的风景呼啸而过。我却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坐在身边的他,唇边含笑,只是这笑,在春风中仍有些冷。已到了凤鸣宫附近,我突然喊了一声:“停!”缓缓而行的龙辇因我这声喊而停了下来。所有人连着身旁的他都茫然地看着我,我却微微一笑,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说:“皇上,这里离凤鸣宫也不远了。不如我们徒步过去,您看可好?”
他看着我,一脸的疑惑。最终却还是忍下不说,和我一起下了龙辇。遣散了随从侍卫,与我一起徒步在这青石铺成的大道上。也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个计划即将实现的缘故,我的心情特别的愉快。因而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却感觉他微微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我。我却别过了脸,看着远方一处不知名的景物,风中的声音分明是空悠悠的:“你不必如此。只怕你……”把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压了下去,心中却无不洋溢着得意,只怕你,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赵姮玉也许是个好欺负的主。但杜姮玉不是。
凤鸣宫已在前头。我扭头看他,带着挑衅:“你敢不通报这样就进去吗?”
他似乎料到我会耍什么诡计,牵住我的手竟狠狠地握住,使我的手一瞬间吃痛,我疼得呻吟了一声,继续激怒他:“你没胆进去吗?是怕看到什么使你难堪的东西吧!”说罢竟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狂。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大步走入了凤鸣宫。我则紧紧跟在他身后,我已经开始期待了。他见着了那个场景,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呢?
紧闭的屋门后面传来呻吟声声,娇喘阵阵,那是皇后的声音。我站在他身后不远,却已经不再前进,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背影。他也听见了屋内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由起先不相信转为愤怒。是的,聪明如他,怎会想不到,眼前发生的事就是我的杰作。我却无视他那如刀子般要将我狠狠杀死的眼神,优雅地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只要那扇掩着的门被我一打开,纵使皇后是被我陷害的,她也是活不成了。盛国对妇女要求甚为严格,半点出格之事都不可做。更何况是堂堂一国之母的皇后在后宫偷人!
手腕却被人抓住,那力度像是要把我的手臂生生捏碎,阴冷的声音传来:“得饶人处且饶人!杜姮玉,你够了吧!”
我转过头朝他嫣然一笑,尽管手臂处疼得像要碎掉似的,可我的语气却尽是轻松:“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眼神全是一片茫然,无辜至极。突然我转过身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在他意想不到之时,我的唇已吻上了他的唇。
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使他震惊,刚才握着我的手臂的手已悄然松开。而就在此时,我瞄准了机会,将他狠狠一推,三两步跑到那扇门面前,用力将那扇原本就虚掩着的门狠狠一推,屋内的所有声音一瞬间都停了下来。全身□的皇后和一个侍卫顿时呆了,直勾勾地看着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