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榔
“那怎么这么没经验,还被人捉到了这里。”
“你们还不一样,还个个都称大侠,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斗起嘴。
“紫藤以前也常和我斗嘴。”聂晏语气黯然,他轻轻俯到朱翦耳边:“有时我总觉得你就是她!”
朱翦一阵恶寒,全身汗毛乍起,不自然地掩饰了起来:“你该不会看我美丽,在打我什么主意吧!”
一句话逗得杨少棠和谢炎儿都笑了起来,现在他们已经把聂晏看作朋友了。
朱翦打算再也不和聂晏多说一句,洞里只有杨少棠和谢炎儿时不时的喃喃细语。
洞里又闷又冷,空气稀薄,没有食物,连滴水都没有。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四个都开始迷糊起来。
朱翦半梦半醒,浑身酸软无力,冷的直抱着手,不自觉地往身边的聂晏靠去。
她歪在聂晏的怀中,热呼呼的。刚开始她觉得舒服极了,可是后来却发现聂晏浑身滚烫,她摇了摇聂晏的手臂,聂晏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没有反映。
朱翦这才想起聂晏的手臂被她的软鞭抽到,当时就肿了起来,掉下洞的时候一定又被擦伤了,洞里空气这么差,看来是伤口化脓引起聂晏发烧了。
三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聂晏,聂晏被烧得迷迷糊糊的,可是困在里面,什么办法也没有。
朱翦抱着聂晏,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凑到聂晏耳边,悄悄地说:“聂晏,是我,我是紫藤,听到了吗,快醒醒好吗?”
“紫藤?真的是你吗?”聂晏紧紧抓住了朱翦的手,无力地哼了起来,摸索着朱翦的脸,在上面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又干又热。
朱翦的脸上咸咸的,泪水一滴滴打在聂晏的脸上,聂晏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杨少棠赶紧拿出火石,嚓地一下打出火星,火星转瞬即逝。
借着这点亮光聂晏看到朱翦满面泪痕,他苦笑着:“朱姑娘,是你在假装紫藤安慰我吗?我真想再见到她,可惜你不她。”说完又昏了过去。
“聂晏!”三个人又叫又摇。
这时顶上传来了脚步声,好象来了不少人。朱翦把聂晏交给谢炎儿,自己和杨少棠挣扎着站了起来严阵以待。
“咣当”一声,顶上的机关被打开,一阵尘土落下,明亮的火光刹时照进了洞里,把洞中人的眼睛瞬时晃花。
“主子,主子,你在里面吗?”听到是梅钱的声音,朱翦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杜清泽静静地坐在床边守护着朱翦。第一次见到朱翦的时候,她才不到四岁,三年前他出师离开南门的时候,朱翦还未满十三岁,他的脑海里朱翦还是那个小小的可人儿。三年未见,朱翦已经长大,甜美娇弱的小人儿长成了风华绝代的美人。
此时的她,乌黑的头发,光洁细腻的肌肤,均匀修长的身材,睡梦中的朱翦,象天鹅一样干净高雅,他有点等不及了,真想看到她笑语嫣然的样子。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拉过朱翦的手,她手细腻柔软。小的时候她常常生病,师傅每次进山去找药,就留下他这么守着她,因为担心她害怕,他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从那以后,他常常这样守着梦中的她。
朱翦感到有人在拉她的手,她转了个身,睁开了疲惫的眼睛,杜清泽青色的长袍和蔼的微笑映入了眼中。
她愣了一下,张口而出:“清泽?”话出才口,脸就红了,低下头嚅嚅地喊了声:“师兄!”
看到朱翦醒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顿时象六月的阳光一样,照进了杜清泽的胸膛,听到朱翦叫他师兄,他笑了起来,连眼睛都是笑容:“小的时候不见你叫,这会儿倒叫起来了。”
“长幼有序,你本来就是我师兄嘛!”朱翦刚到南门的时候,不肯叫他师兄,左一个杜清泽,右一个杜清泽,碍于她的身份特殊,南门老叟也没硬性要求她。后来混熟了,就叫得更亲热了,直接叫他清泽。小的时候不觉得怎么,刚才叫出来才觉得不好意思。
“那是不是我还得跟你行个礼,跪下来叫声公主千岁!”杜清泽好笑的说。
朱翦张着嘴,抬起眼睛,想象着杜清泽给自己行礼的情形,也觉得好笑:“知道了,清泽”她把清泽两安咬得重重的。
果然,杜清泽的笑容里快乐得要溢了出来。可是一转眼,他板起脸:“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你看看若不是梅钱跑来找我,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朱翦想了想,还真是有些后怕,她心虚的冲他做了个鬼脸,赶忙问起其他人的情况。
还好,每个人都没出什么问题,现在都在杜清泽的家里。
“所有人都是你找到的?你真厉害!”朱翦一边吃着下人送来的粥,一边赞赏着杜清泽。
“你不知道我是这里的地头蛇?不是我去找他们,还有谁会去关心你的朋友?出了这么多事才知道厉害。”
“师兄……”朱翦撒着娇,在她眼里,他们还象小时候一样,他是她的大哥哥。
“做错了事还假作没事人一样,不许撒娇!”杜清泽好笑地看着她,被她撒娇的样子引得心痒难抓,在他的心里,她已经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孩了,可惜她却偏生没有看出来。
“杨少棠、谢姑娘和聂晏都还好吧!”朱翦吹着稀饭,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她故意把聂晏放在最后面。
“嗯,没事,就是聂晏的手伤得有点重,还要再包两付药。谢姑娘的毒也解干净了,以后没事别用随便自己的血解毒,你自己身体还不好呢。”杜清泽没看出什么不妥,继续说:“你要去看看他们吗?”
“我去看看洛寒,其他人嘛只是萍水相逢,不看也罢!”朱翦下定决心不与聂晏再有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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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往事
杜清泽的园子就建在黑水滩集的湖泊边上。黑水滩是宁古拉大漠中最大的一个绿洲,来来往往的人马车队,都要停在此处休整,加之大漠地广人稀,物产稀薄贫乏,人们往往以物易物,渐渐地就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集市。
无论是从地理位置,所处环境和对整个大漠的经济贡献来说,黑水滩集都十分重要,因此大漠中的黑白两道,几股势力都心照不宣地共同保护着它,久而久之,这里虽是三不管地带,却是治安最好的地方,因为谁都不愿不让它倾斜到任何一方的势力范围中去。
这座园子不算很大,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园里种满了花草树木,尽管都是耐旱的植物,但在这光秃秃的大漠里,能见到一片绿意已是不易。
也许是紧挨着湖泊的原因,黄昏时这里气候刚好,坐在墙头上,远远看去,大地被金色笼罩,湖泊波光潾潾,远处驼铃叮当,真真有一种“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象。
朱翦与洛寒总算见了面,见洛寒完好无损,非(提供下载…)常高兴,两人跑到花园叽叽呱呱好一阵子。一晃又过了两、三天,这些天,朱翦除了自己的人,谁也没见,倒也清静。
朱翦一直想到和机会与杜清泽好好聊聊,可是这几天杜清泽好象很忙,总是见不到面一样。
杜清泽与谢、聂两家都见了面,似乎也都矿产开发达成了协议,总之一票人都皆大欢喜,杜清泽决定在晚上宴请所有人,并于两日后启程,引众人拜会自己的义父平隶将军。
朱翦并不想去见什么将军,她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两个静静地坐在园子里。
朱翦告诉杜清泽,自己是怀中的公主,平隶将军是叛臣,这样的身份实在尴尬,自己去了只是为难杜清泽。
她告诉杜清泽,师傅一直当他是自己的亲孙儿一样,希望能把南门交到清泽手中,希望能够回头是岸,不要再为平隶将军效力。
杜清泽久久没有回应,黄昏的落日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照得的他的全身都是金灿灿的。
两个月前,杜清泽忽然收到了师傅的来信,信中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告诉了他,他的师妹紫藤其实就是九公主朱翦。收到信的时候他很困惑,师傅怎么会写封没头没脑信来,难道只为告诉他,她是谁。
至于朱翦的身份,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了,在他第一次见到朱翦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他。只是在他的心里固执地不肯承认,他打定主意,只要师傅和朱翦不告诉他,他就假装不知道,她还是他的紫藤小师妹。
来人还带了口讯,告诉杜清泽要拿捏好与朱翦的关系,要么就使出浑身的力道,让朱翦死心塌地地爱上他;要么就干脆当她不存在,老死不相往来。可惜他两样都没能做到。
那时他觉得这个任务太难了,每次只要看到她灿烂的笑靥,都会让他如沐春风一般,他不知道应该对她好还是对她凶,以致于自己对朱翦总是喜怒无常。为了这个问题他很苦恼,有几次趁着师傅不在,他还下了狠心把她往死里整。
可这个小小的师妹总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总是察颜观色地顺从他。他甚至怀疑过她倒底是不是那位集天下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呀。
直到有一次,师傅又出去了。他带着她跑到山里面玩,本来她去采花,支使他摘果子,两个人玩得十分高兴。
可是当他笑着看到朱翦迎着阳光,捧着一把五颜六色的花儿向他奔来的时候,他看到她的笑容那么娇艳,比手中的鲜花还要夺目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明朗的笑容转瞬阴郁,他趁她跑来的时候故意把她绊下了水。
她在水里没叫也没喊,吐了几个泡泡,象鱼一样就沉了下去。捞上来后,她也是这样静静躺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小小的身躯那样羸弱。他害怕极了,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并发誓再也不会伤害她。
这样的时光一晃就是十多年,直到三年前他离开南门。
半个月前,朱翦受封为安然公主,他装作吴阳王的护卫,远远地看到了她。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心酸,若是时光倒回十多年前,没有那场祸事的发生,那他一定可以堂堂正正地娶她。
他本来以为她受封后就会回宫,今生再也不会见到她,以往所有心事都会随之灰飞烟灭,没想到她居然跑到这里来找他。
看着黄昏中的她,就好象秋天成熟的麦子一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层层柔和的光晕。很多尘封了的往事,犹如光晕中的灰尘一样,在空中飞扬。
他问朱翦: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何要为黄怀玉效力;明知自己为叛臣效力为什么还来?两人道不同志不合,难道不怕被自己捉了去当人质? 要是自己执迷不悔她又会怎么办?
其实关于这些问题朱翦在来之前就打好了腹稿,譬如说什么自己和师傅都关心他啊,要忠于朝廷关心自己的前程啊,不可为了黄怀玉连累了自己啊,等等,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原来想好的说辞,面对着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朱翦才缓缓开口:“清泽,小时候其实我很怕你,你就象风筝一样远远地看不清摸不着,有时候对我很好,可是一转身又会对我大发脾气。山里很冷清,没什么朋友,我真怕你不理我。
有时我觉得很委曲,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或者是你很讨厌我。可是师傅告诉我,说我自幼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而你却是个孤儿,从小颠沛流离难免孤僻敏感,他说你也是个好孩子。
师傅说在他的眼里只有两个弟子,没有公主与孤儿,好孩子之间要多忍让、多爱护。其实我知道,每次师父进山,你都怕我害怕,总是悄悄地跟着我陪着我,不过我不敢说穿,怕你一生气又不理我。
我们朝夕相处十年,你与师傅同我父母兄妹一样,都是我的亲人,我舍不得这份情。
没错,我们的立场的确不同,但我深知我们的力量悬殊。这次因为平隶将军和我三哥勾结,所以太子无论如何都会除去平隶将军的势力,我怕你陷入其中不能自拨,所以我来了,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你说的怕不怕拿我当人质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我只是担心见了平隶将军,若是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逼你对我下手怎么办。我不想和你翻脸,也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制于人,我只怕你为难。
平隶将军是叛臣,我们朱家容不得,我不知道你离开南门三年是怎么过的,你没有写过一封信,也没来看过我们一次,因此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平隶将军。
这次我来,没有想得太多,就是想来而已。只有太子知道,他也希望我能劝下你,可是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
若是你真的要死心塌地跟着平隶将军,那我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我无法承诺你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你和太子兵戎相见的时候我会怎么办。
太子是我兄长中与我感情最好的,可是我和你在一起十年,时间比我和自己亲哥哥在一起的时间都长,我不想你们之间任何一个人出事。
我没想过,也不敢去想,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很怕真的很怕。”
朱翦平日里口才很好,可是刚才对着杜清泽,才觉得好多话很难开口,说了一堆,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表达的,她悲伤地抬起头看着杜清泽,就好象小时候那样,生怕杜清泽什么时候又不理她了。
杜清泽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南门的时候一直是这个小师妹在让自己,看了自己好多年的脸色。
他在想,若是真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他会不会利用朱翦,他的心里很矛盾,可是他无法回避。
他苦涩地说:“大漠里日头毒,你的身体不好,别往里走了,明天我带你在黑水滩集里转转,过两天你就回去吧,我会派人送你到宁古镇。有很多事你不知道,有很多事你也改变不了,我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的,往后就好好待在宫里,别再搅合进来了。如果还有机会,师傅那里我会亲自去一趟的。紫藤,你不要让我担心。”
朱翦知道杜清泽不想让她参与此事,她也无法劝回杜清泽,她的心里难过极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上一刻,她还生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