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翰轻叹口气,坚决地拿走她攥得死紧的杯子,下一秒,便把浸湿了的毛巾覆上了她眼睛。林惜南躲闪了一下,他动作根本没变,还是准确地敷上去了。林惜南完全泄了气,这人深藏不露,她以前瞎眼了才当他是小朋友。
眼睛看不见,听得他声音有些闷,有些懊恼:“惜南,真的对不起,这不是我的目的,我不是想看你为我哭看你因我失态来证明什么。”
林惜南听到最后那句话里的某些字眼,恼羞成怒:“那你目的何在?”
许久不闻他的回答,眼睛渐渐地在清凉中寻到了解脱。等得不耐烦了,她一把扯下毛巾,却在看见他的神情时愣住。他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仰望着她,一向清明的眼眸此刻却是忧伤失落一片,隔着凝滞的空气,忽然变得遥不可及。她有些惊惧地试探着喊道:“文翰……”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平静无波:“我的目的你真的猜不到吗?”
林惜南咬着唇,静默半晌,终还是只摇了摇头。萧文翰忽伸手抚上她嘴唇,食指轻轻用力把她已微疼的下唇解救出来,安抚性地来回抚摸着,道:“我想知道你究竟在不在乎我,仅此而已。我真怕你只是当陪小孩子一样陪我玩一场游戏,喜 欢'炫。书。网'我也只是喜 欢'炫。书。网'一个好玩的玩具。”
“仅此而已?”近乎嘲弄地问将出来,林惜南想起那些礼物,困惑至极。说罢,起身绕过他从抽屉里翻出那个礼品袋居高临下地递到他面前。
萧文翰站起来,却没有接,颇不赞同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想太多了,真的只是普通的礼物。原因我在送的时候都解释过了,那是真心话。”
这样冥顽不灵?林惜南深吸口气,道:“你还是个学生,好好念你的书就是了,花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我又不需要。这样的话我要说几次?”
“没用的东西?”萧文翰皱起了眉头,深深地看着她,苦恼异常,“你是嫌弃它们还是嫌弃我现在的身份?”
林惜南一时无言,他接过袋子,不疾不徐地打开,拿出星月项链,道:“这条‘相依’,当时在琳琅满目的珠宝里一眼相中它,是因为它的名字。分居两地,你可知道我多想你?你可知道我多怕我们回到原点?”
说着,把项链放了回去,拿出那个棱柱坠子,说:“这首诗,你曾在课上分享过的,我很喜 欢'炫。书。网'。国庆没有回来,想你想得厉害,便去定制了。可想到上次的经历,一直不敢给你。所以我挑了情人节那天送你上车时给你,就是希望过年的那段时间能让你消气。”
放回袋子,拿出手链来,他苦笑了一下,道:“这个确实有赌气的成分,明明跟你说了我在这里等你,你却那时候才回来,气疯我了。定制的那条成了,去专柜时恰好看到这条‘流彩’,觉得灵气逼人,真是太称你了。挑在那个时候送,一来 自'霸*气*书*库'己气,想气气你,二来,那个日子之外,我也找不到其他的了。”
再放回,拿出那个天鹅坠子,他看了好一会儿,拿起自己胸口的那只,把两只面对着放在掌心上,林惜南看着那个温存的画面,心头滋味万般。他说:“当两只天鹅开始相爱,它们的眼里,便再没有了任何别的天鹅。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在许多优秀的人选面前,摇摆不定,甚至将不多的爱,同时分给许多个人。它们一旦确定了要开始一段爱情,那么,这爱情的路上,便只是两人同行。
“每年的迁徙季节来临的时候,它们的爱情,便也开始一段重要的考验期。它们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一生厮守的爱人,于是它们选择用时间来考验这段爱情。它们放弃掉日日厮守的温情,只不过是为了更长时间的厮守和相爱。于是它们便跟着各自的队伍,义无反顾地转身飞走。 在这样的分离里,它们要忍受寂寞与思念的折磨,面临生死的考验,和其他天鹅发出的爱的信号。但是,所有这一切,都因为远隔天涯的另一半,而变得微不足道。人类可以在两地的时候,借助方便的通讯,保持密切的联系;但它们什么也没有,除了心底埋藏的爱与温柔,忠贞与执著。但这些远比人类发达的通讯工具,更具持久性和永恒性。来年的春天,如果其中一只没有发生意外,它们会继续这段爱情,在水草丰美的湖面上翩翩飞舞。
“这样的考验,要经过漫长的三年。在这三年里,它们始终只爱着这一只,它们的心里,也始终只保留这一段爱情。当三年的考验期结束,如果两只天鹅觉得无法将爱情继续下去,它们便会友好地分手。但是如果它们依然彼此爱恋,其中的一只,便会毅然地,与自己跟随了许多年的队伍分开,转而飞向另一半的行列。而且,自此,一直到彼此死去,再不分离或是背叛。天鹅夫妇终生厮守,对后代也十分负责。为了保卫自己的巢、卵和幼雏,敢与狐狸等动物殊死搏斗。
“惜南,这是我的承诺。我把我的诺言寄托在忠诚、勇敢、执著的天鹅身上,你为什么还质疑呢?
“那天通话时我说了心里话,但语气不太好,我知道这不对,但总觉得自己委屈。想跟你说话又觉得没面子,只好委婉地跟你道歉,盼你能理解,主动和我说说话,结果你一个月都不理我。”
“你不理我,那还是我主动好了。男人嘛,这点胸襟要有的。”说着,他轻笑了一下,从兜里拿出那个簪子,“这个,是生日礼物。本想到了那天再送给你,但一进教室就看见那个男生缠你缠得紧,老大不高兴,坏脾气又发作了。”
林惜南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他说,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惜南,我都说清楚了吗?”萧文翰微微弯下腰,与她面对面,一脸纯真地看着她,像极了一个刚回答完问题期待表扬的小学生。
林惜南听到心跳加快的声音。这家伙,一定要用这个必杀技么?深吸口气,豁出去了:“没有!你得好好说说这几个月都干嘛去了!不说清楚就出去晒太阳罚站,交待到我满意了为止!”
萧文翰安静地瞅着她,直看得她心慌了才“扑哧”笑出来:“好,一定把每一分每一秒都交待清楚,不过……”
不等他说完,林惜南感到脚底一股钻心的疼传上来,痛呼声根本就按压不住,站立不稳。
“怎么了?”萧文翰眼疾手快,一个公主抱将她抄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把她放在腿上。
林惜南又羞又急又疼,后悔死了,没事没干的逞什么强穿什么高跟鞋,这辈子第一次抽筋,当真生不如死,脚趾头都疼得错了位。不过还是要怪他,谁让他长那么高的!
“让我看看。”萧文翰忍笑忍得异常辛苦,手掌顺势滑下。林惜南试图躲开,但无奈脚已经不听使唤,被他逮个正着。他掌心的热度让她莫名地有些怕。他小心地替她脱下鞋,一手握着她的脚,给脚趾复位,一手拿捏着力度按摩。林惜南看着他放大在眼前的侧脸,眼神专注温柔的样子,心里满满的,怎么也挪不开眼。
“惜南,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明明没有看她,明明很专心地在干活……林惜南感到脸上要烧起来了,艰难地扭过头,却听他又说,“想看就看吧,我尽量自制,也许可以做到。”
林惜南这下更窘迫了,连身上都发起烫来,扭身要下去,慌乱喊道:“都好了,你放我下去。”
他手一顿,随即继续动作起来,但这次却是顺着脚踝沿着小腿一路往上。林惜南急得都要哭了,双手怎么推他都不顶用,本能地抬腿踢他,却没想到裙摆倏然滑下,在大腿根部方停下,险些将裙内春光泄个干净。她的手原因为疼痛抓着他的衬衣,裙子滑落的时候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大势已去。萧文翰立时僵住。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目光停在她大腿上动都不动了。
“文翰……”看到他滚动的喉结,林惜南终于颤颤地发出类似求饶的声音来。
可萧文翰像是入定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她试着动了动,下一秒便被他回头吻住。这次和过去不大一样,带着浓重的欲望气息,急切焦虑渴望诱惑,林惜南何曾经历过,吓得完全呆掉。眼瞅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热灼人,终于不敢再看下去,紧紧地闭上眼,任由他攻城略地。渐渐地,呼吸不大够用,意识也有些模糊了,说不清是沉迷还是缺氧的关系。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的手不大安分地抚上她背部,摩挲着摸索着,力道不算轻,不知意欲何为。
一切都像是要失控了,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大作,萧文翰立刻停下来,放过她的嘴唇,拿额头抵着她的,大口大口地喘气,却并不离开。林惜南微张着嘴呼吸了几次,拿食指戳戳他,示意他接电话。
他抱着她猛地站起身,迅速将她放在椅子上,消失在卫生间门背后。门关上的一刻,林惜南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门很快又打开,她几乎是惊得跳起来,端端正正坐好,慌忙低头看衣服是否整齐,却听他说:“我下去拿外卖。”听到重重的一声“砰”,林惜南彻底瘫坐在椅子里。
第二十八章(下)
林惜南拿出最快的速度恢复力气,接了满满一杯凉水,慢慢地喝下去,总算是彻底平静下来。放杯子的时候看见窗台上对杯的另外一只,发了会儿呆,拿去洗洗干净,也接上七分水。做完这些,时间已不算短,萧文翰不过是下楼拿外卖,竟然还没上来。稍一想,顿时又双颊发烫,估计这次真的是闹得不轻。
一转头瞥见茶几上那一堆礼物,她不知如何是好。蹲下去一样样地细看,细细回想他所说的话,心头滋味异常纷繁复杂。到底忍不住又拿起那只天鹅来近看,他方才说话的样子、看着她的目光又浮现在眼前,良久,自语道:“我不愿去想明天,你却总是把未来捧到我面前,教我怎么办?”
静默间,敲门声终于响起。开了门,萧文翰已和平常无甚差别。两菜一汤,都是她的口味。萧文翰替她盛好饭放到面前,说:“去的时间……长了点,有点凉了。吃完送你去车站。”说着,又盛自己的。林惜南把水杯推到他面前,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那个……你还好吧?”萧文翰抬头看住她,看得她低下头去使劲吃饭。忽听得他的笑声,诧异地看他,他真的是一脸惬意,林惜南顿时有些恼。他揉揉她头发,说:“没事,很好,真的很好。”顿一顿,他又说:“你不是要我交待,想问什么就说吧,我一定一五一十地坦白,绝不敢有丝毫隐瞒。”林惜南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也吃饭吧。”
“去年我不是告诉你有选修游戏开发?今年一月份起就和大三大四的前辈一起在做一个远古洪荒时期的网游。我们资金少,人手不多,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加之我们对这个游戏的质量要求是精益求精,所以,从项目开始就没轻松过。二月份进入立项阶段,就我一个人跑回来待了一个月还多,不过是想多看看你,你却一直赖在家里。到四月份,正式开始实施,技术难点一个接一个,整个组每天都愁眉不展的,我想好好和你说说话,你却老是不冷不热的,一副受了委屈还装没事人偏偏装不像的样子,当真快气死我啦。本来五一机票都订好了,结果你又要回家,还是不容商量的语气,我当然难过了。反正我这大半年的业余时间都拿来做这个了,本打算完成了再跟你邀功呢,现在看来,不早点报备就没机会了。”
萧文翰说得相当轻松简略,但林惜南却听得心头发紧,课业、兼职、这个项目还有她,该让他多累?极力控制了,可说话仍是有些哽咽:“你怎么不早说?说出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说出来又如何?你如果要闹别扭还是会闹!”有些赌气了。
“谁让你拿那些礼物砸我的?!”原还忍得住,这话一说出口,连月的千回百转都涌上心头,还是哭了出来。萧文翰手足无措,蹲在她面前,一遍遍地喊她名字,不住地喊,却不知越是喊越是止不住。
“惜南,你为什么就要胡思乱想呢?能砸死你的礼物我这辈子都买不起啊!”好一会儿,他终于憋出这么一句来,随即他调笑道,“要不我努力买一个来砸砸看?”
“你试试看!”林惜南抽抽噎噎地怒叱。他却是笑了起来,大手捧了她脸庞,拇指轻轻地抹去眼泪,无奈地叹道:“惜南,惜南,你怎么这么能哭啊?你不知道越这样我越想欺负你么?还是你就是这么盼望的?”
林惜南恼了,这下是真的恼了,顿时不哭了,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萧文翰一脸无辜地与她对峙,忽然微微起身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林惜南来不及反应便被占了便宜去,再度恼羞成怒。转念想到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回头继续吃饭。无视他,看他能兴奋成什么样!
“这样才对嘛,你再看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之前的事情不会重来。”他开开心心地坐了回去,用无比纯真的腔调彻底羞死了林惜南。
没吃两口,他又开始说话了。
“还有一件事情要交待一下。”
“吃你的饭!那么多话。”
“你确定不听?和谈潇有关。”
林惜南动作一顿,假装没听到。
“她四月份就已经拿到哈佛数学系的录取通知,很快会离开。”
无疑是惊人的。林惜南完全忘了吃饭,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文翰。
“其实我的行情还是很好的,我常常都觉得奇 怪{炫;书;网},那么多女生喜 欢'炫。书。网'我,为什么就你不稀罕?”郁闷得抓耳挠腮。
林惜南瞪眼:“那你找她们去啊!粘着我做什么!”
萧文翰嘻嘻一笑,乐坏了:“我话都没说完呢。我只记得一个谈潇,别误会,是只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她实在太倔了。”
林惜南垂下头去,喝了口汤,声音有些落寞:“你不觉得她和你一样么?”
“惜南,你抬起头来,不要躲。”说着,萧文翰伸手抬起她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其实你在意的是不是?”
林惜南闭紧嘴巴,不说话,极力维持云淡风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