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咱们是不是该去跟夏伯回合了?”青儿不懂这里的妙处,只觉和平日家里无甚两样,只转了转便觉得烦闷,忍不住催我。
我含笑道:“时候还早呢,咱们再看看。你瞧那砚台,咱们买给少爷可好?”
顺着我的目光,青儿凑上去一看,那砚台呈青玉色,做出个荷叶的样子,边角露出一只鱼尾。青儿拿起砚台撅着嘴说:“这砚也无甚出气之处,我跟着奶奶和少爷,也见过不少好砚,莫不比这材质贵重,雕琢精致。”
“是啊,这里这么多东西,怎么夫人就单单看上了这方砚呢?”
我回头一看,来者正是来时在路上遇到的那位夫人,她相公也正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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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映初
更新时间2010…11…1 13:37:40 字数:2730
我见那夫人面上含笑,说不出的亲切,也笑了点头致意,说:“这砚朴而不拙,直而不简,我很喜欢。”
那夫人笑道:“正是呢,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若是妹妹肯割爱,我另外奉上一方名砚给夫人可好?”
我要买这砚台,也不过是临时起意,见这夫人想要,也就痛快的让与了她。那夫人见我肯让,无限欢喜,诚恳的对我说:“不瞒姑娘,这砚台其实是我祖父亲手所制。当年祖父江湖漂零,生计困窘,便做了些东西来卖,这砚台便是其中一个。这些东西,莫不是他的心血,贱卖更是万分不舍。后来祖父名就,一直以这些物件散落四方为憾。我将这些收集了,便是想告慰他老人家的英灵。”
我见这砚台还有这么一个故事,感动不已,忙对青儿说:“青儿快将砚台交给这位夫人。”
那夫人结果砚台,一双柔荑不住抚摸,眼中泛起点点泪光,她丈夫见了,叹息道:“东西回来是好事,你怎么又难过起来。”又对我拱手道:“多谢夫人成人之美。”
那夫人听了她丈夫的话,也忙说:“多谢。”
我让出了砚台,看了这屋内,再无喜欢的东西,便带着青儿告罪先走。出了紫藤廊,前面便是一座轩室,因是侧门,并无匾额。我信步入内,见轩室内也仿寻常人家的布置,却有几样摆设甚是醒目,想来便是这屋内的奇珍了。我细细看来,觉不出好来,却见小桌上茶壶边一对杯子,隐隐的透出一种光芒,就像方才的砚台一样!我心里称奇,上前拿起杯子仔细瞧。那杯子通体润白,触手冰凉,上面画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莲花在风中摇曳生姿,倒转一看,杯底小小的在正中画着一个圆,仔细分辨原来是行方两个字凑成的。
“奶奶,方才的两人又来了。”青儿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努嘴示意我说。
我往外一看,真是方才的两人。我心里疑惑,这两人莫非在跟踪我不成,怎么我到哪里他们就到哪里。待二人走近,我见那夫人也是满面的错愕,便是那男子,也有些惊奇之色。
“这位夫人,莫非你想买这杯子?”那夫人走到近旁,又细瞧了我手中的杯子,诧异的问道。
我看看手中的杯子,我只是觉得它有些奇特而已,并没想过买下来。可见这夫人的模样,似乎很怕我要买,难道是因为这杯子其实价值连城如今却被贱卖,谁买就赚大钱?
“怎么,又是令祖父之作?”我见这夫人又来,心里有些不快,揶揄道。
那夫人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的说:“实在是难以启齿,不过确系我祖父手制,夫人若是不信,可以瞧瞧杯底,是否写着“行方”二字。”
我无可奈何,干笑说:“这真是巧了。”又瞧了瞧青儿,两人相视而笑。
“在下家中,藏了一套定窑的水天一色,原是进上的,后来中宗时,赏给了我们家,若是夫人喜欢,在下愿以水天一色换夫人手中的含莲,恳请夫人割爱。”男子说完,深深一稽,倒叫我有些为难了。我见着这杯子,也很喜欢,尤其是看到上面的莲花,就想送给莲生玩,可是方才那夫人说的故事,也很打动人。
我长叹一声,放下杯子,笑道:“夫人请。”
那夫人与她丈夫见我答应,莫不欣喜,那女子上前握住我的手,激动的说:“多谢夫人,不知夫人家住何处,我立刻就派人将水天一色给夫人送到府上。”
我见她二人这样的赤诚感激,却有些不好意思,忙推辞道:“不必了,我买来也是送人,倒不如成全了夫人的一番孝心。”
那夫人欢喜的拉着我的手说:“我叫木紫,树木的木,紫色的紫,这是我的丈夫王映初,今日遇见夫人,也是一场缘分,更难得夫人这样的体恤,真叫人又感激又佩服,若是夫人不嫌弃,不如交个朋友。”
王映初?这男子就是有名的王映初?家世显赫的青年才俊,皇帝的幼时伴,座上客,如今的天子侍卫,门下省行走,与谢寻道并称“王一谢二”的王映初!没想到我竟然有这样的好运,能遇到王映初和他夫人,真是天助我也。
见我有些惊讶,木紫又说:“夫人面生,却不曾见过。”
我刻意放低姿态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大人贤伉俪,能与二位相识,真是难得。我夫家姓张,我叫林有思。在京城日子浅,头一遭来,所以不曾见过姐姐。想来姐姐是这里的常客?”
木紫瞧了瞧我说:“难怪我不曾见过。”又掩口笑,对身边的王映初说:“还好今儿来了,不然就遇不到这样心眼好,又标志的妹妹了。”
王映初将那对含莲杯交给一直远远跟随他们的可二后,又温柔的陪在了他妻子的身边,见妻子对自己说话,对妻子笑笑后,又对我点头致意,表达感谢。
“原来是林夫人,久仰。阿紫,这位林夫人可是大大的有名,她的丈夫便是近年在京城大出风头的张默翟,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没想到王映初会知道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木紫听王映初如是说,偏着头想了想说:“林有思……我似乎确实听人说过,哎呀,我想起来了,去年的时候,有一阵子传说夫人……”木紫顿觉失言,可话已出口,不能收回,只有尴尬的看着我,有些为难。
我当然知道那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是什么,木紫要是不知道,我才觉得奇怪呢。见她有些难堪,我轻笑道:“谣言止于智者,所以姐姐你记不大清也是应该的。如今制造这些流言蜚语的人已经不在了,就让这谣言与逝者一起过去吧。”我又见青儿满脸疑问,对她笑笑,示意她以后再问。
“夫人的雅量汪涵,真叫人佩服。据说在琼林宴上,夫人也曾高论惊人,可惜我和拙荆当时不在京城,没能一睹夫人的风采。”王映初真是个妙人,几句美言奉承了我,也解了木紫的尴尬,还把话题引到了别处。
“不过是些人云亦云的话罢了,王大人这样抬举,倒叫有思惭愧。今日能遇到两位,胜过买到奇珍,不过有思冗务缠身,不能陪姐姐再逛了。等有思的事情了结,再拜访姐姐,不知姐姐欢迎么?”我心里暗自祈祷,千万要问我到底什么事啊,千万要问啊,你们不问我这下面的话,可就没法说了。
“妹妹哪里的话,既然有事,那当然还是正事要紧,等妹妹日后有空了,记得一定去看看我。我难得遇到一位能说得上话的姐妹。”木紫真是一个体贴的女人,真的以为我要走,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走了。
我与王映初和木紫告别,带着青儿满怀失望的准备回西洋奇珍馆与夏伯回合。
“夫人您这就要走了么?”陆浩见我出来,老远就迎上来。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压住心里的失落强笑道:“今儿逛累了,下次再来你可还得给我带路哦。”
陆浩见我还要点他伺候,欢喜不胜,用力的点头,更加殷勤。
“林夫人留步,林夫人留步。”我已经走到门口,一脚踏出了快意楼,后面却传来叫喊。我回头一看,甬道里跑着青衣的男子,像是在叫我,脚步便停了下来。
“夫人留步。王大人与夫人吩咐小人一定留住夫人,他们一会就过来。还请夫人移玉转音室稍待。”原来是方才一直伺候王映初与木紫的可二追了过来,一路过来,却气息平稳,不见急促。我顺着可二的手一看,迎客的老先生与陆浩的桌子后面,便是可二说的转音室。我听说王映初与木紫留我,心里大喜,死命绷住才没有笑出来,矜持的点了点头,平淡的说:“辛苦你跑一趟,转音室我就不去了,前面有一家西洋奇珍馆你可知道?我去那里恭候王大人与夫人。”
说完我转头便扶着青儿走了,待无人能看见我的脸,方才放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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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密谈
更新时间2010…11…5 13:30:46 字数:3120
第一百一十五章密谈
门第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有,便是到了今天,也有红色贵族一说,而大晏,也不乏门阀大户。这当今之世,门地最高的,除了皇家,便是这王家了。王家树大根深,族中也出了不少能人,像是原先的工部侍郎王志,便是王家的旁支。王映初是王家的长房嫡孙,父亲前几年放了学政,不在京中。当今的康惠太后出自王家,是王映初的姑母。如果要论天下英杰谁第一,谁是最炙手可热的新星,不是齐望,不是谢寻道,也不是我的张默翟,而是今日结识的这位王映初。
“夫人,外面有人找您,说是姓王。”我和李约翰说着最近的生意,新雇的小二到了后屋传话。我一听知道是王映初夫妇来了,忍不住起身笑道:“快请进来。”
店小二见我如此,知道是贵客,忙几个紧步便出去接人。
“约翰,我借你的地方会一会朋友,咱们的事以后再细说,我先去迎一迎他们。”我给李约翰打了招呼,便出屋在门外侯着,站定片刻,便见店小二躬身身子引了王映初与木紫从前面过来。幸喜得这大半年,李约翰赚了不少钱,这庭院稍加修葺后,倒也看得入眼不算寒碜。
“王大人,木姐姐。”我待二人走近,做出温婉柔顺的模样道了万福。而木紫却赶紧上来抓着我的手,担忧的说:“你们家的事,我方才听映初说了。如今怎么样了,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你千万不要客气推辞。”
我见木紫如此干脆,心里感动,却没有开口,反而笑道:“姐姐,大人,里面坐吧。外边冷。”
“张夫人这次只身回京,想必肩负着使命吧。”王映初欠身结果青儿送上的茶水,似笑非笑的问我。
我心里有些犯难,我应该开宗明义呢,还是拐弯抹角呢,如果有王映初帮张家说话,那齐望那里给皇帝提议,那肯定是水到渠成了吧。可是如今王映初来找我,不过凭的是木紫对我的些许好感和感激罢了,这些情绪的分量太轻,不足以让王映初做出能影响朝堂格局的决定,谁知道当初要拿张家补朝廷亏空的缺德主意不是他王映初想的呢?
“也不是什么使命,不过是张家对朝廷,对皇上的忠心罢了。”我故作轻松的说着,心里却很紧张,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王映初见我如此隐忍,又见他夫人一直使眼色,洒脱一笑道:“难怪张默翟要让夫人来京里,只这番不动声色的气度就让人折服。今日能结识夫人,也是一场缘分,尤其是夫人的慷慨谦让,更让我与拙荆感动。张家的事,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朝野上下,都等着呢。张家豪富,天下皆知。这一年来皇上和齐大人清理户部亏空,又跟鞑靼打了仗,这银子花得跟淌水一样的,大人们也都心里惶惶,只盼着能用张家解燃眉之急,所以如今是上下一心,都盼着张家亡。张家抄家,国库有了银子,各地店铺商号一封一查一收,又是一笔大进项。张夫人,这样四面楚歌的情形,您准备如何力挽狂澜呢?”
我还未说什么,木紫已然觉得王映初话说得太过尖刻,不满的说道:“映初,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看情势未必就如你说的那样凶险。我虽不懂政事,可我看如今皇上心意未定,怎么能说是上下一心要张家亡呢。”
王木二人的讨论,于我其实不过是老生常谈。张家的事,本来就朝野皆知,所以王映初对此事,应该早有看法,所以他说什么,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他的态度和立场。
“有思何尝不知道如今某些禄蠹已经视张家为膏胰,不过这毕竟是少数,君明臣贤,这才有了大晏的太平盛世,所以张家才一心想要报效国家。若真是让这些豺狼将张家肢解,敲骨吸髓,那可真是寒了天下商贾之心。有思虽不做生意,却也知道有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民谚,难道天下做生意的人,都是傻子,自己有钱却死活要送给官员?如今贿赂的有罪当惩,那索贿的却逍遥法外,只怕难逃天理公道!皇上如今有难处,张家愿意粉身碎骨为皇上分忧,却不愿肥了那些禄蠹豺狼!”我说道后来,越加激烈起来。其实这一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言论并非发自我的真心,只是事到如今,不管我怎么想,话也只能这么说了。
“说得好!”木紫击掌而起,由衷的赞叹,而王映初却依然冷静而淡然的看着我。我心里发虚,怕他识破我的违心,又说道:“张家如今,身在险境,王大人与木姐姐的这一番好意,有思心领却不敢受。王大人如今是天子近臣,言语皆可上达天听,若是帮张家断了其他人的财路,不就是与同僚们为敌么?王家虽不差张家的钱,可我知道京城里不少大人却早就不过下去那寒酸日子了。”
王映初见我激将,脸上露出笑意,他本就面相敦厚,这一笑更让人觉得可靠温暖。可我却知道,这人其实深不可测,我不能掉以轻心。
“如今京城里,能力排众议的,有两个半人,一个是翰林院的华思危大人,他是先帝的副相,帝师,也是当今皇上的外祖父;还有一个,是平章政事张仰之大人;再有半个,就是知政事朴学季。你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