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神情,可是小珠先前从未见过的。她心里东猜西想,好奇得不得了,还得偷偷捏自个儿的大腿,保持不动声色。
她照样伺候著幽兰,一如以往般仔细殷勤,连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夏日午後,虽然开了窗,楼阁内难免还有些闷热。小珠拿著羽扇,在桌旁伺候著,徐徐的凉风,让人心情舒畅。
幽兰吃了几口,水眸又不由自主的往窗外飘去。她轻咬著唇,偏头想了一会儿,才又转回视线,望了望小珠。
「兰姑娘有什麽吩咐?」小珠反应极快。
「我想——」
「嗯?」她等著。
这一等,可等得鸡汤都快凉了。
迟疑了半晌,幽兰开口。「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兰姑娘客气了,您只管说,我都照办。」小珠笑咪咪的回答,左手又在裙子里,用力的偷捏自己大腿。
忍住啊忍住,可千万忍住,别在这时发问!
还好,她的态度看来没半点异状,完全骗过了兰姑娘。只听见那清脆的声音,软软的又道:「请你晚膳时,另外替我备妥一份吃食。」
「那就再炒几道兰姑娘爱吃的清爽菜肴?」
「不,」她连忙摇头。「不是的。」
「嗯,那麽,就像是厨娘先前准备的,另备一份肉食与菜蔬,在晚膳时一同为您送来。」小珠说道。
幽尔浅浅一笑。
「就这麽办。」
虽然裙子下的左手,已经把大腿捏得都乌青了,小珠却还是笑咪咪的,忍著疼、克制著好奇,装作若无其事的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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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柔柔。
二更时分,娇小的身影,拎著漆盒,蹑手蹑足的踏出楼阁。
夜色浓沈,她却早就摸熟了路径,挑了奴仆巡夜时不会经过的小路,在花荫树影的掩护下,不一会儿就走出临海别院。
院外,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径,直达细沙满布的海滩。
月光之下,她行色匆匆,走得迫不及待,粉颊因为步行,浮现淡淡的红,连额上也渗出些许薄汗。
走过一处临海的巨岩,只见此处的沙滩,更是洁白柔细。这段沙滩的两端,都有巨岩阻隔,不但阻挡了视线,也容易让人忽略,成了守备森严的临海别院,唯一的盲点。
巨岩之中,有处天然岩洞。
翻过巨岩,幽兰已是气喘吁吁。她停下脚步,抚著胸口,咽下急促的喘息,才又重新举步,急著要踏进岩洞,去见那个占据了她的心、她的身、她的神魂的男人——
「兰姑娘!」
蓦地,背後传来声音。
这麽一声轻喊,可把幽兰吓得魂飞魄散,她浑身一震,连手里的漆盒都掉了,可口的食物东滚西滚,全都沾了细沙。
幽兰惊慌的回头,瞧见小珠插著腰,就站在她背後不远处。
「我说,我的兰姑娘啊,三更半夜的,您不好好在床上歇息,怎跑到这儿来了?」她伺候幽兰入睡後,其实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楼间外。果然,就让她逮著幽兰夜里溜出来。
眼看行踪暴露,幽闲心急如焚。她多想说个谎话,好能蒙混过关,但恼人的是,她生性单纯,遇上这等急事,也编不出任何谎言。
「我……我……」她咬著唇,双手紧握,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珠叹了一口气。
「唉,兰姑娘,事到如今,您就实话实说吧!」小珠耸耸肩膀。「您的性子,我还会不了解吗?告诉我,您是不是又捡了什麽小猫啊小狗的?」睨了一眼满地的吃食,她又提出疑问。「或者,是附近的孤儿,躲到这里来,被您发现了?」
听著小珠的猜测,一次比一次接近事实,幽尔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谎话,她只能用力的猛摇头。
可惜,这还是没能编过小珠。
「您就别瞒我了。」小珠说道,一边就往岩洞里走去。「来,让我瞧瞧,你究竟在这里偷养著什麽——啊!」哇,她撞到什麽了?
这一撞可不轻,疼得她眼里泪花乱转。她眯著泪汪汪的眼,伸出双手,摸著那「障碍物」。
唔!很硬!
小手摸啊摸。
嗯,不但硬,而反还热呼呼的。可以确定,这可不是石头。
小珠收回手,揉掉眼里的泪,再抬起头来确认,撞疼自己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什麽鬼东西。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的眼珠子差点要掉出来。
男人!
小珠目瞪口呆。
天啊,兰姑娘偷养的,不是小猫小狗,也不是孤儿,而是一个高大精壮的男人!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呐!
小珠深吸一口气,接著张大嘴,准备用最嘹亮的尖叫,告知附近所有睡著的、没睡著的人们,她的最新发现。
下一瞬间,巨掌捣住她的嘴,截住她未能喊出的尖叫。强健的手臂勒住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没有开口,半眯的黑眸里,有著可怕的戾气。
一旁的幽兰,连忙走上前来,小手搭上犹有伤痕的铁腕。只是轻轻一触,牢如铁筵的双臂,就不再用力。
「凛,别伤她!」她焦急的求情,就怕金凛会误以为小珠是误闯的陌生人。「她是我的丫鬟,从小就跟著我,不是外人。」
「我不愿意泄漏行踪。」他轻声说道。
「她不会说出去的!」幽兰看著小珠,眼里有著恳求。「小珠,答应我,绝对不说出这件事。」
被搞得快没气的小珠,瞧见兰姑娘这麽求她,心里纵然还有些警戒,却还是不忍心拒绝,只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直到她点头,所有箝制才松开。
咚!
小珠笔直的摔在地上,疼得直呻吟。「哇,要松手也得说一声啊你!」
金凛仍旧眯著眼,绶缓的、缓缓的,在小丫鬟面前蹲下,庞大的身躯造成的威胁感,就连男人都会感到恐惧。
「告诉我,我能冒险相信你吗?」
小珠忍著痛,倔强的抬起下巴,没被对方吓著。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金凛挑了挑眉,神情有些诧异。
「我能冒险相信,你不会伤害兰姑娘吗?」就算小命有可能不保,她还是把幽兰的安危放在第一优先。
黑眸理的戾气消褪,反而浮现些许笑意。
「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小珠狐疑看著他。
「真的?」
「相不相信,选择权都在你。」金凛淡淡的回答。
这次,小珠花了半晌时间,端详了许久,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兰姑娘要我不说,我就不说。」她决定,把这家伙纳入「观察名单」。「不过,我可要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兰姑娘,我就拿这条命,跟你拚了!」她信誓旦旦的警告箸。
他挑著眉,眼里有著笑意,转头看著幽兰,对她伸出手。只有在看著她的时候,黑眸里的温度,才会倏地变暖。
「兰儿,你信得过她?」
「信得过。」幽兰点头,自然而然的朝他走去,信任的将小手放入他宽大的掌心。
「好,我听你的。」他答道,为了幽兰,愿意冒险一次。
她脸儿微红,因为他的信任,心里雀跃不已。纤弱的身子,因他强大的力量,被拉进他怀中,她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喂!你在做什麽?!」一旁的小珠突然跳起来,急呼呼的冲过来,小手乱挥。「分开分开!不许靠兰姑娘太近。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没听过吗?」确定两人已保持距离,她才满意的退开,坐回几尺外的沙滩上监视。
两人被迫分开,金凛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幽兰一眼。
粉嫩的脸儿,瞬间羞得红透。
小珠的「防范」,实在来得太迟,早在那风雨袭人的夜里,她跟金凛之间,就已经「亲」过了……
欢爱的记忆,在脑中反覆上演,幽兰咬著唇,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金凛却故意伸手,托起她小巧的下颚,轻声问道:「想到什麽了?嗯?」
这一问,可让她从发根到脚趾头,都要羞成粉红色了。
一旁的小珠,可看不下去了,再度出声制止。
「喂,我说了,你不要再靠近了!」
金凛置若罔闻。
「你这几日还好吗?」那夜欢爱後,她就不曾再来过。
「还好。」她悄声回答。
男性嗓音更低沈,也更亲密了几分。「我没伤著你吧?」他总担心,自己太过癫狂,伤著了娇弱的她。
幽兰羞极的摇头。
「那就好。」他轻声说道,粗糙的指腹,轻揉著她的下唇。「别把自己咬疼了。」他低语。
小珠又在跳脚了。
「喂喂喂,你手放在哪里?!」
金凛叹了一口气。
「你那小丫鬟真吵。」
幽兰被逗得笑了。「她只是太过关心我。」
「她关心你。但我却想吻你、拥你、碰你、爱你……」他徐声说道,黑眸直视著她,声音低沈,却灼烫如火,每个字都像要烧进她骨血里。
她羞红的颤抖著,不敢相信,他就连动口,都能这麽激烈的影响她。那麽亲昵的话语,听进耳里,就彷怫他正随著每句话,在她衣衫下的身躯,逐一实行他的企图。
因为小珠在一旁的「监视」,他们之间的渴求,彷佛变得更强烈。
不能触碰对方,於是只能用眼神,用低低的言语,在柔温柔的月光下,传达著一种比欢爱更亲昵、更动心的交流。
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几尺之外的小珠,根本听不清楚。她只是睁大眼睛,监看著金凛,不许他有任何「不轨」。
只是,在监视金凛的同时,她也看见了,兰姑娘不时低头,不时羞涩,不时弯唇浅笑。
她看得出,兰姑娘很快乐。
兰姑娘的快乐,让她心里的担忧,略略淡去了一些。虽说未婚男女,实在不该见面,更不该交谈或相处。但是,有她在一旁监控,应该就无妨了吧!
况又,从小到大,她几乎不曾见过,兰姑娘这麽快乐的模样。看著兰姑娘笑著,她心里也高兴。
小珠无声的弯著唇,微微笑了。
没有人发现,一朵乌云悄悄飘近,无声无息的,吞噬了皎洁的明月。
第四章
夏季最炎热的那日,南国最有权势的中堂,轻装便行的离开了凤城。
他一身月牙白的长衫,策著雪白如银的骏马,俊逸得有如仙人,仅在四位铁骑护卫的保护下,翩然来到临海别院。
中堂的行踪,向来不对外透露,就连奴仆们,压根儿也没收到消息,更想不到少爷竟会在今日到来,个个都战战兢兢,比平日更慎重万分。
骏马扬蹄,在主人的示意下,嘶鸣停在门外,俊美无情的男人,俐落的翻身下马。
他装束极简,仅以黑底金线如意纹的绣带束发,这一路迅疾如风的奔驰,对他竟没有丝毫影响,俊脸上非但未见疲态,长衫未染尘埃,就连他的发丝,也是一丝未乱。
临海别院的总管,匆匆奔上前来,诚惶诚恐的请安。
「少爷,您辛苦了。」总管低著头,抹著额上的汗,语调谨慎。「香茗已经备妥,请少爷到厅堂歇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幽兰呢?」
「在阁楼里。」
用过午膳了?」
「是。」
「吃了些什麽?」他问得钜细靡遗。
总管不敢轻忽,如实答道:「清蒸鲜鱼、红菱鸡丝、芙蓉豆腐、清炒鲜蔬,还有一盅人参鸡汤。」
「食欲如何?」
「回少爷的话,兰姑娘近来胃口不错,虽然菜肴仍有剩,却剩得比往常少很多,五次里总有个两、三次,能喝上两碗鸡汤。」
俊美的容颜,浮现淡淡笑意。
「很好。」男人点头,脚步却未停,又问:「燕窝还有多少?」
「还有一斤九两。」
「夏日难免气燥,从今日起,一旬里替她熬五次燕窝,要是不够了,就再让人从凤城拿来。」
「是。」总管低著头,用心记著,连一个字都不敢忘。
交代妥当後,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