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口张家的东西。他淡淡说道,侧头时,眼中多了一抹哀伤。眼前这个女人,大概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张风载的隐忍与哀愁,她全都不知道!
果然,黎清歪头看向他:就你说的那个张什么……她狐疑:可是,黎大哥怎么会认识他?
许谦益叹气,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总之,以后你的安危,许家负全责。想了一下,他只能这样说。
那这个东西?
先放家里的保险柜,我得让父亲过过目。过段时间,再送美联储地下密室吧,全械美师看守,放心,安全的很。
她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美联储?!她咳了两声,惊讶的岔了气: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高端!
许谦益笑笑,递上毛巾:你还好吧?见她好奇,只得搪塞:我们家和你老公家,多年来干的都是一回事。
那不可能!她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黎大哥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她吐了吐舌头:唔,可能还有一点黑道背景……
那我们家就不正经?许谦益大笑,反问。
叶染又沏了一杯茶,换过她的凉茶,给她捂手。她道一声谢,很开心地捧着,吹热气,那玩态,像极了小孩子。
许谦益看着他,心里总是想起张风载,好似那两个影子就在眼前重叠,恁是交替,也变不过一样的感觉。
张风载把她保护的怎样好,才能让她不经意间依然流露出这份憨态和孩子气?
他忽然问道:就你一个人来的伦敦?
她略一点头,突然又摇头:不是的!她捧着热茶,笑了起来,嘴角边现出两粒漂亮的梨涡,盛满盈盈的温柔和暖意:还有我儿子,我儿子也在伦敦。
他大惊:你儿子?!
难道……竟然都是弄错了?还是……张风载真的有儿子了?
你别这样看我!她撅撅嘴:有儿子算什么了不起!我都这样大了!
许谦益笑笑:我比你更大,我还没有儿子。话音刚落,却听见黎清轻声说道:可是黎大哥他不知道,我是偷偷生的……他当时还不知道我怀孕了……
似乎是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许谦益不敢继续追问,也许真的只是弄错了,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或许根本不是张风载?
他眉头微锁,心里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噎的难受。
可是……如果不是张风载的话,他又是怎么得到这串冰满翡翠的呢?还有他对黎清说的那些话,分明深谙其中的门道,他知道,只要冰满翡翠一出,他亮明身份,许家就一定会保护携着他名义而来的这个女人。爱的太深,才会让他这样孤注一掷,不怕身份暴露,只要能让她远离危险,他情愿奉上冰满翡翠,让全世界都知道,张风载还活着。
一切的牺牲,只为了一个女人。
从此,他恐怕穹庐末境,一生都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许谦益微哽,猝然问她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话出口时,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问一个小孩子的名字做什么呢?
黎清微一怔,抬手撩了撩头发,笑时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黎唯朝。这是大名,我取的,黎大哥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她腼腆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也可以说一个字是黎大哥取的,以前我们说起孩子时,黎大哥说,将来如果有孩子,一定要嵌一个‘唯’,其他都听我的,就算叫‘唯花猫儿’‘唯花狗儿’都行……
许谦益听的出神,见她停了下来,急忙问道:为什么?
我也问他为什么呀,是不是以前女朋友名字里有个‘唯’字?我就不开心啦,他就抱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他不开心,也不敢再问……她嘴角边浮起一个苍白的笑,很快又说道:但我知道他不是不爱我!说是他前女友,我那都是开玩笑的!黎大哥连前女友都没有,就只有我一个!他抱的我好紧,我差点透不过气,她吁了一声,眼睛有点发涩,晚上起夜的时候,他不在,我裹着被子跑出去,看见他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那一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谦益呷了一口茶,故意避开她的目光,眼里泪光微闪,许家最有威望的小先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哽咽欲语。
他的声音飘如轻絮,却多了一份确认与肯定:
是他了。他是‘风’字一辈,再下来一代,从‘唯’,的确……从‘唯’字啊……
他唇角微扬,笑意里带着几分悲伤。一声叹息落下,形如外面卷了一地的枯叶,翩翩如黄蝶。他的手指扣着桌面,羊脂玉映的那老旧的沉木桌颜色愈深。
许风远听的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啧然道:真有意思。看来张氏星火不死,那个女人……倒找上门来了。
许风宁咳了一声:风远现在知道那串冰满翡翠是什么来头?
不等许风远回答,许谦益已经接话:昔日五大世家分了华人世界,在海外传承数代,各家都有信物传给当家主事人,我许家是这枚扳指,许谦益举起左手,拇指那枚羊脂玉扳指耀在灯光下,通透晶莹,煞是好看,穆家的那块玉玦,如今还挂在梓棠脖子上——那天在三藩穆家祠堂里,梓棠领家法前曾经摘脱那玉,风远你见过?
风远点头,想起穆家祠堂那一场惊心动魄,穆枫为了褚莲,不顾一切的疯狂,不由觉得牙根里发冷。他的那位九哥,真是由头彻尾,被一个女人困住了。
那这串冰满翡翠——是张家的东西?他当然不笨,很快接了下头:它属于……
张风载。许风宁冷冷冒出三个字。
这一场雨刚过,才缓了一会儿,又飘起了轻轻絮絮的点子,倒像在为他们说这故事衬气氛。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许谦益接风远那一句真有意思,乍然道,那位黎小姐……不仅带来了张大哥的消息,她居然连三藩那位爷的心肝宝贝都知道!
加利福尼亚州。三藩市。
午歇也不安生,闷雷滚过一阵接一阵,眼看这天怕是要下雨,空气窒的人难受,穆昭行携几个警卫排在屋外环曲游廊里,一双耳朵警敏地凑着内室,生怕里面那位爷一觉醒来,有什么吩咐,一时找不到人。
穆昭行也局促着,伦敦已经来了消息,叫他盯着,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眼下穆枫大病未愈,要是再让他知道褚莲……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按穆枫的性子,发狂发疯起来,整个东南亚从此都免想安生。
穆昭行排在游廊里踢踏踱步,手心里已经沁着一层细密的汗,大正午的,连太阳都奢于探个脑袋,这样云滚云的天际,瞧的他心里直生烦闷。忽然,那内室里好似有了动静,他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靠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穆先生?
里面有轻微的咳嗽声。但紧着,咳的并不太烈,穆昭行眉头不减反蹙,他知道,是穆枫强忍着,咳嗽动作太大,必引起心口一阵疼,牵的伤处撕裂一样。
穆先生,要什么?他等不到回答,略一顿,示意警卫继续守在门外,自己却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穆枫正居床上,已经坐了起来,还是原先一样的威仪,眉毛攒着,略一动,就能叫人惊破了胆。但他气色并不好,脸上一态病容,嘴唇煞白干裂,仿佛渴水的新苗,只要两滴雨润上去,全能给吸收了进去。
穆昭行略一顿,见穆枫在看自己,那双眼睛黑沉饱满,似墨玉。
他吃力地抬手,指向穆昭行——
穆昭行一怔,走前了两步:穆先生?
去。很艰难地从唇齿间蹦出一个字,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吃不住那股突然涌上来的劲道,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穆昭行蹙眉,心情大不快,很为他担心。
好在他很快稳定下来,唇角动了动,低声道:把她找来。穆昭行一愣,略微退后,军靴差点踢了矮几的小脚子,穆枫生怕他没听懂,又吃力地补充:把夏芊衍找来。
他顿了顿,心思是从没盘算过要违背穆枫的意,但那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出去。
杵着?穆枫眉心一皱,发不了火气,只能用最简短的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额上沁了一层汗,整个人似乎都在晃虚,穆昭行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穆先生午觉没睡好?
快去。
只两个字,他向来省意。况且还在病中,也不愿多说话。穆昭行脚下才晃虚,心想再不按吩咐去做,只怕小野狼恢复一身力气,又能满原野奔跑时,第一个要拿他开刀作筏子。
再抬头时,正好和穆枫视线对接,见他脸色苍白,唇角微动,额上汗出的更密,手指也在微微抖动,但却似拼命强忍着前劲的不适。穆昭行也于心不忍,只得退后几步,轻声说:马上就去,穆先生再忍忍。
刚退到门口,想要离开时,却被穆枫叫住:等等。
他大讶异,回头看穆枫——他仍是居中坐在床上,眉眼不带一丝凝滞,正举着手,似要把人拦住。
穆昭行连忙问:穆先生还有事?
穆显呢?我很久没有他消息了。
这是自穆昭行进门以后,穆枫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他喉咙发涩,嗓子本有旧疾,此时一并迸发出来,声音哑的很,让人不忍心听。
穆昭行却一顿,腿差点打起了哆嗦——
穆先生先养身体吧……
我问你,穆显人呢?!他音量猛地拔高,沙哑的嗓音里盛着怒意,他一脱手,差点把盖在膝上的软被掀掉!
穆显……他不是……跟太太在一起……穆昭行已经语无伦次,唯唯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穆枫喉咙冒火:我不知道他和阿季在一起?!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
穆昭行满头冒冷汗,不敢直视那位小爷,更不知要怎么回答。他觑穆枫时,穆枫已经忍的够难,才不多的时间,嘴唇看起来更白,手也抖的厉害——他一屈身向前,差点磕到床沿,牙缝里仓促地挤出这么一句话:穆先生,我去叫医生来!他仓皇要走,却被穆枫拉住:阿季呢?
只有这样一句话。他瞪着穆昭行,眼睛里满是血丝,像一头愤怒的困兽,被束住了四爪,想要扬火,却苦于无力泄出,他声音更哑:人跟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够肥?张先森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啦!老读者可能已经看出点苗头了,对~~的确是这样滴~~~
我就不卖关子了,说这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我前篇文很努力认真的写,可是好像反响不太好,因为我想把太多的线索串起来,本是系列文中的一个,希望大家在读到别的系列文的时候,能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所以串的可能有点多了,读者反应说不好。。
那个文叫《抱得汉纸归》原本不叫这个名来的,后来改的,里面的一些线索和这个文有关。。褚莲和穆枫也有提到过,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一下,但我已经打好预防针了,根据读者的留言,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亲们没兴趣的话就连搜都不用搜了。。
这章太肥啦!本来想在这一章中把黎小姐和褚莲的事再交代一下的,但眼瞅着一万字都过了,怕再不划到小枫哥这边来,,我得被揍。。。
遁啦~~继续码字去。。。
正文 第47章 心字两重(3)
许家小室里的故事还在继续。
换了新茶。许谦益用茶盖熟练地轻拨茶叶;香味散散溢出,他抿了一口;又放下;轻轻搁在桌上,温声接着刚才的话题:我当时从她口里得知张大哥已经有儿子了;心里又惊又喜,忽然却想起三藩……他说到这里;淡淡一笑;好似三藩张氏那个死对头此时就站在他面前,他轻轻摇头;道:我脱口便说:‘那样也好;比穆家的孩子大几岁,将来要是两个小孩子看对眼了,阿季不知要多开心。’只随口这么一说,你猜那位黎小姐是什么反应?
风宁和风远更是惊讶,摇摇头。
黎清差点跳起来:阿季?你说阿季?!分明过的那么久了,恍惚中却隐约有感,那个女孩子和许谦益此时提起的阿季竟是同一个人!她见许谦益正打量自己,似乎也意识到方才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咂咂嘴。
你认识她?许谦益微笑问道。才问完自己已经生悔,在心中暗暗取笑自己,这是在干吗?问了也是白问,三藩那位小爷捧在心口的夫人,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又怎么会认识?
谁想黎清淡淡一句话差点让一向自持稳重的许谦益摔下椅子。那女人笑眼媚的很,淡淡一扬,已经惊了四月飞花满片,两个小梨涡隐隐一现,问道:是叫褚莲么?
许谦益就那样愣在那里,倏忽忘了呼吸。
……张风载果然连阿季都跟他太太说起过了吗?他稳了稳神:你听你先生提起过?
黎清摇了摇头,略顿,又笑了起来:我小时候见过她,几个月都跟她在一起玩。她想了一下,问道:她过的还好吗?不知还记不记得我了……
许谦益先前本已经栽在云里雾里,此时更是一头雾水。有太多问题要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因此只是笑笑,对她说:阿季结婚了,丈夫是美籍华人,住在美国加州,她应该过的不错。她是应该过的不错,除了……张风载生死不明对她有莫大困扰。但那些,他都自动屏蔽了,并没有跟黎清说。
黎清笑了起来,起先是本真无邪的快乐,偶后,笑意中却攒了一丝略微不甚明显的忧郁,大概是忽然想起自己丈夫还踪迹不定,霎时眉头便拧了起来。果然,她收了笑容,轻叹一口气:要是黎大哥在,那该多好!
许谦益不禁皱了皱眉头,悲从中来。
小室里打着暖气,她的头发一会儿就干了,身子也不像起先那样冷,却仍旧是习惯性地搓手。她倏忽间站了起来,就着满室陈列的书画发呆。许谦益见她出神,不由道:很奇怪?我们家就是这样,书房的陈设老的很,只有我受得了,弟弟们都不喜欢……
她并不答话,脸几乎要贴着书橱玻璃窗,脸色蓦然怔忪,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倏忽像是被攫住心魂。许谦益正要说话,却见她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手指着玻璃橱窗里塑封的一张旧照:是阿季!真的是她!她笑声脆的很,生如银铃,响在小室里,逡巡有回音。
许谦益不由看过去——那幅照正是他亲手摆在橱窗里的,相片上的人是小时候的阿季,手里提着一条大鲈鱼,笑的很灿烂。旁边站着穆枫,他少年时候眉眼就已经分明、俊朗,只是脸上仍无笑意,即使站在褚莲身边,仍然有几分对镜头的生涩感。
他还记得拍照片那天的情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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