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不解的是一向与世无争的樊映波竟会同秋娥闹得不可开交,起因皆是樊映波无缘无故的打人。
她倒真不知樊映波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毛病,也或许是因为大家不喜欢她所以才一味向着秋娥说话,她又从不肯为自己辩解,弄得人无从下手,而这两个又都是自己贴身的人,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会她既要出去,留这二人在此,真是有些不放心,可她又不想带其中任何一个在身边……
“王妃别担心,这会王爷不在,我和樊姐姐这边出不了什么乱子……”
这话声不小,樊映波自是听到了。
苏锦翎看到她往这边瞅了一眼,再次垂下眸子。
而这话又极怪,她想了半天也没弄通其中的因果关系……莫非真像下人们所传的樊映波对宇文玄逸有意?那么每次深更半夜的怒打秋娥便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
这是什么吸引异性的方式?樊映波倒当真与众不同呢。
苏锦翎不过是去了云梦斋。
上次那本《天昊志》她只看了一半,刚发现一件怪事便听说宇文玄逸回来了。这两日她一直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否则怎么会……
她很顺利的找到那本书,却惊见书册厚了许多,打开一看,顿时怔住了……
每一个故事都配上了插图,虽是细笔勾描,却是栩栩如生。
哪怕不识字,只需看这些插图亦可了解其中内容。
眼眶有些发烫,急忙查看其余几本,发现九本《异传》竟已全部配了图。
喉间有热流涌动。
可是有人告诉他她曾经来过?是秋娥吗?可又是谁告诉他她曾经翻看过《天昊志》?
跌坐在椅上,手无意的放在一本蓝皮的书上。
正是私藏她小像的那本,只是文字独特,她根本看不懂。
翻开,正见小像隐在其中。
一笔一笔,极是细致,执像在手,真好似揽镜自照。
只有用心用情才会画出这般逼真的图画吧。
唯一不同的,是画中人长发披垂,几缕发丝仿佛活了一般扫过面颊。
在宫中,为了不让头发污了主子的饭食或是避免投毒之嫌,皆需绾起,而出了嫁,更是要梳各种繁复的发髻来标示身份,只在晚上休息时才会放下来。
“我喜欢看你散着头发的样子……”
他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畔,好像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心头一跳,急忙将小像放回书中。
她却是不知,正是那日这随意的一放让宇文玄逸得知她来过云梦斋。
他的书房也是有人来打扫的,却是从不碰那些被他摆在案上的书,那日他拿起这本书,忽然发现被他当做书签的小像换了书页……
苏锦翎平稳了下心神,拾起上回的《天昊志》……
奇怪,怎么找不到“凤凰涅槃”那章了?
她来回翻了几次。
她明明记得“福地洞天”后就是这章,怎么会……
也没有被撕过的痕迹,可是怎么就不见了?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她怎么会有那样的幻觉?
“笃笃笃……”
福禄寿喜走了进来,小脸笑得喜气洋洋:“瑞王和八殿下来了,王爷让小的请王妃过去呢……”
空翠堂香风浓郁,如有实质,几乎把刚进门的苏锦翎直接推了出去。
苏锦翎怀疑宇文玄瑞是把整府的娇妻美妾都搬了来,满眼的绫罗绸缎让人应接不暇,其间充斥着莺声燕语,把个素日清冷的王府霎时装点得春意满园。
“快见过清宁王妃……”
苏锦翎简直看不到说这话的人,待绸缎们纷纷福下身去,娇滴滴的齐道“清宁王妃万福金安”时,她方看到一身填金刺绣锦袍的宇文玄瑞坐在太师椅上依旧摇着他四季不肯放下的扇子,笑得比女人还妩媚。
她方要开口道“免礼”,就轻咳两声。
这香气实在太过浓重。
一只手扶住她,却是宇文玄逸:“我这一日不在,你可是听话的把药喝了?”
虽说良药苦口,可是她实在受不了那气味,每每都是被他点了穴道强硬灌下。
“早就听说王爷与王妃恩爱有加,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一声笑语自绸缎深处传来。
原是瑞王妃,一身迷离繁花丝锦衣裙极是耀目,再加上珠钗满头,流苏四绕,简直看不清眉眼,但足可见瑞王是家资无尽,富可敌国。
不过声音却是极好听的,带着一股喜洋洋的气息。
据说这位瑞王妃极是贤惠,当年过门仅三天就将两个贴身婢女给了瑞王做小妾,平日里对瑞王拈花惹草更是举双手赞成。府里若有婢女不依瑞王来找她哭诉,她就有本事说服那婢女从了瑞王。而瑞王若是看上了外面的什么女子暂时不好得手,她便亲自上门重金礼聘。若见瑞王在家待上几日,便会劝他去抱月楼——帝京最大的青楼走走,“散散心”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于是她便成了帝京头号贤淑的女人,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会在妻子阻挠他们纳妾狎妓偷腥时把她抬出来予以说服教育,让她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三从四德。
所以,这位瑞王妃虽说貌不惊人,却也凭借贤良淑德跻身帝京十大美人之榜。
当然,这都是苏锦翎打《京城彩韵》里看来的,眼下见十美之一当真降落到面前,她也有些激动,因为她实在不知天底下竟然会有愿意和数不清的女人分享老公的奇女子。然而见她如此金光灿烂,其余那些弄不清位分的女子亦是光芒四射,而自己因为这两日病恹恹的只绾了个单髻,随便插了根碧玉簪固定,如此素淡,简直是给清宁王丢脸。
宇文玄逸却全没有被四围的光闪闪夺去目光,只笑微微的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
“来,快让我好好瞧瞧。”瑞王妃急忙拉过她:“那日六弟大婚,王府挤得什么似的,本宫差点被弄散了架,都没有来得及跟弟妹说上两句,除夕那日弟妹又早早的走了……”
带着四个耀目大戒指的手摸着苏锦翎的素手纤指,连连赞叹:“看这肉皮儿,水嫩水嫩的……”
抬了眼,似是一惊,不禁由衷赞道:“弟妹这人真是天上难寻,地上也只有个六弟能和你凑成一对,今儿我算是见到了《京城彩韵》中所说的空前绝后的美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京城彩韵》?
苏锦翎目露疑惑,除了大婚那日的事,她没有看到任何关于自己的记载,况且她有什么好写的?
“你还不知道?《京城彩韵》正月增了一期,六弟刚拿到手,却被我先睹为快了。上面说帝京已经有十美了,而弟妹的美更胜于她们,都不知该排在哪了,便来了个‘空前绝后’……”她以帕掩唇笑了一阵,忽然眼角一跳:“诶,弟妹怎么还穿着风麾啊?手怎么这么凉?六弟不是求神人得了解妹妹这病症的灵药,怎么……”
“咳咳……”宇文玄瑞以扇掩唇干咳两声。
苏锦翎长睫一颤,怀疑的瞧了眼宇文玄逸。
而瑞王妃不愧为贤良淑德,极善解人意,眼波只一扫,便换了话题:“诶,八弟哪去了?”
宇文玄逸眉目雅逸,淡淡一笑:“定是在云梦斋偷吃呢……”
果真,福禄寿喜一会就进来告状了。
“你告诉他,若是过后犯了咳嗽可不要来找我……”
众人便笑。
宇文玄铮是直到用膳时才出现的,苏锦翎估计那盆金桔怕是全部被他剿灭了。
果真,他有些艰难的坐在宇文玄逸身边,拍拍肚子,冲苏锦翎调皮一笑。
这个人好像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苏锦翎忍笑,让秋娥给他夹了块黄焖兔。
宇文玄铮夸张的接了,连声啧啧:“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知道关心人了……”
苏锦翎刚一瞪眼,便听瑞王妃道:“这女人一旦嫁了人,自是和从前不同,凡事都要以丈夫为先,以夫君之喜为喜,夫君之忧为忧,夫荣则妻荣,夫耻则妻耻。这女人啊……”
苏锦翎已经不恼了,极娴静的拿着银箸,尽量神色平静的吃饭。
宇文玄铮抿着嘴,寻个瑞王妃看不见的角度,拿眼瞄瑞王妃,然后冲苏锦翎做鬼脸。
苏锦翎只得抿唇忍笑。
瑞王妃大发一通贤德理论,忽拍了拍苏锦翎的手:“弟妹觉得六弟待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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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众里寻他
344众里寻他
344众里寻他
苏锦翎瞄了宇文玄逸一眼,垂眸小声道:“王爷待我极好……”
身边的宇文玄逸拈了碧绿玉竹杯回敬两位兄弟,依然是不变的笑意,却已经漫开温软。
“那弟妹待王爷如何?”
苏锦翎一怔,宇文玄铮抢先回答:“自是极好!”
“这好与不好的,可不是天冷给他加衣,饿了给他煮面这般简单。这好啊,是要想到男人心里头去的。你们问问你五哥,看看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宇文玄瑞甩开扇子,哈哈大笑。
另一桌的瑞王府的姬妾便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
苏锦翎忽然明白了什么,紧接着便听瑞王妃道:“六弟公务繁忙,经常不在府里,弟妹就不觉得寂寞吗?”
“我……”
“你看,你五哥虽无公务,可也整日的不在府,若是只我一个空守着那么大的宅院,真是要闷死了。好在有这些个妹妹们,每日里看她们花朵似的在眼前晃,我这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咱们总说‘过日子’,这日子要怎么过?还不是过得个人气?到时无论她们哪个添丁进女,还不都得叫我一声‘母后’?”
那一桌的姬妾依然在叽叽喳喳,却是挡不住瑞王妃的谆谆教诲。
“前几日我见了徐御史的女儿,哎呦,那姑娘长得……想来仅是两年未见,出落得愈发水灵了,不愧是帝京第一美人。弟妹想必也听说了,那姑娘一直对六弟……唉,这等了十几年,不容易啊,姑娘家有几个十年好消耗的?可她还在等,立誓非六弟不嫁。这早先有婚煞一说,咱也不能害了六弟,可如今六弟娶了弟妹,婚煞已解,弟妹可是功德一件。咱们女人可不就得一心为着丈夫不是?眼下最迫切的,就是赶紧让六弟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我看那若溪姑娘生得不错,性子又好,关键是对六弟一片痴心,将来必不会与你为难,就斗胆做这个媒,给六弟再添些喜气。将来这帝京最美的两个女子凑在一起,出出进进的得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六弟真是有福气了呢……”
苏锦翎只觉心口发堵,不知该说什么。
她毕竟不会在王府待许久,为了宇文玄逸的将来,的确是该应下此事,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桌下,一只手碰了碰她的手背。方欲躲,却被捉住,紧紧一握。
“五嫂,你说这些做什么?六哥和六嫂夫妻恩爱,自是有开枝散叶的机会,干什么要多个徐若溪?”宇文玄铮看不过去了。
“你还小,懂什么?将来你开牙建府,就知道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一个王爷,府内需正妃一人,夫人两名,侧妃四位,侍姬四个,选侍、内人数量不限。这才符合一个王爷的身份,否则是会让人笑话的。就像你,已是有了侧妃,不是还要娶宁姑娘为正妃吗?”
宇文玄铮当即红了脸,想要说什么立刻被瑞王妃堵了回去。
“将来还要纳若干姬妾,这才不会给皇室丢颜面。我可告诉你,没事好好调教调教你那位宁姑娘,否则我真怕将来你娶一个,她打一个,到时成了《京城彩韵》里‘空前绝后’的妒妇可不好听……”
说着,瞄了苏锦翎一眼。
苏锦翎便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所以,还是弟妹深明大义。将来不管王爷娶了谁,娶了多少,都唯你是尊,否则你只管着几个下人,有什么意思?咱以心换心,你对六弟好,他自是心知肚明,自是要更疼你多一些。我知道,这开头是难了点,可是慢慢的,你就明白这其中的乐趣了……”
宇文玄逸皱了皱眉。
方才碍于她是瑞王妃,是年长者,所以不便多话,可是眼下掌中的那只小手越来越凉,还在发抖,他便有些忍不下去了。
岂料刚要开口,便见苏锦翎站起,面色淡淡道:“这本是王爷的事,我也管不得的,凡事还是请瑞王妃和王爷商量吧。锦翎身子有些不适,就不陪着各位,先告退了。”
语毕,福了福身,不动声色的挣脱那只攥住自己的手,转身走了。
人刚进了偏门,就听瑞王妃讪讪道:“我只当她是个通情理的,岂料这般不明世故,这男人要纳妾,岂是她个女人该管的?六弟,她这脾气你必须要治她一治,否则以后还了得?你也别上火,大不了先斩后奏。再说,这府中到底谁做主?不如把人先抬进来,我就不信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只飞快的逃回暖玉生香阁。
“出去!”
秋娥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更厉的一声“出去”吓住。
自认识苏锦翎以来,从未见她对哪个下人发过火。
她迟疑片刻,看了樊映波一眼,二人齐齐退下。
苏锦翎不知道该想什么,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只觉心跳慌乱,指尖发凉发颤,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她好容易坐在镜前,看着镜中人的惊惶,忽的想起那张小像,眼前顿时浮起一层水雾。
宇文玄逸进来时苏锦翎已经睡下了。
她背对着床边躺着,无声无息,坠儿却是欢天喜地,围着他一个劲叫,还竖起身子要抱抱。
他方拾了被角,就被她忽的拽走,人却依然是睡得安稳的样子。
他哑然失笑,捉了坠儿放在床上:“坠儿,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怎么惹得王妃生气了?”
坠儿很委屈的叫了一声,竖直尾巴贴过来,拿脑袋蹭他的袖子,嗓子眼里还一个劲的咕噜。
“坠儿没犯错吗?那王妃怎么生气了?”
“喵……”
“坠儿知道是谁惹王妃生气了?”
“喵……”
“快说给本王听听,本王替王妃报仇……”
苏锦翎忽的坐起:“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元宵佳节,众人都在外面赏灯游玩,王妃怎么比平日还要早的睡了?”
“不大舒服……”
“哪不舒服?本王看看……”
一把打开他的手。
他也没恼,认真的看着她极力隐忍的怒色,唇凑到她耳边,极轻极柔的说道:“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心下一颤,被压下的水雾霎时又蒙上了眼。
瞥了他一眼,飞快掉转目光,努力咽下喉间酸涩。良久,开口道:“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