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宇文玄朗也来了。
自苏锦翎嫁给宇文玄逸,宇文玄朗是第一次踏入清宁王府的大门。
宇文玄逸“不在”,苏锦翎与他对酌漪澜小筑。
这夜无月,二人却不约而同的找到了多年前那个八月十五之夜,他们在听雪轩的桂花树下对饮的感觉。
时过境迁,分外感慨。
宇文玄朗不大说话,苏锦翎更是少言,不过他从苏锦翎的神色中看出清宁王这回是当真要离开朝廷了。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宇文玄逸是四哥最大的劲敌,他一直等待并担心着这两个旷世奇才的对决。如今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决胜负的时日迫在眉睫,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宇文玄逸忽然偃旗息鼓。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避免了刀兵相见,避免了手足相残……那是他不愿看到的,然而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又生出几许怅然若失。就好像是一出好戏唱到高潮,你正在兴奋的猜测下面的情节,然而忽然有人告诉你,后面的故事还没有编出来,然后你眼睁睁的看着台上的人收拾东西准备退场。
或许这就是结局,却让人凭生不安,因为实在太出人意料,也因为率先叫停的不是自己这方,而是那个狐狸一样的人。
然而苏锦翎是瞒不住心事的,他看着她唇角幸福而满足的笑意,便知这场明争暗斗的角逐真的要结束了。
其实他此番来,并不是要调查宇文玄逸的放弃是真是假,而是为了……四哥。
四哥不在乎宇文玄逸是否退出,他在乎的是……一旦宇文玄逸离开朝廷,势必会带走苏锦翎,那么这一年里少得可怜的擦肩而过也要永远的与他告别了。
曾经,他是为了那个位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要与宇文玄逸争斗,而现在,却是为了要留住苏锦翎而希望能与宇文玄逸继续这场竞争。
这一阵子,为了拖延宇文玄逸离开朝廷的脚步,他没少做手段,譬如联合众臣给皇上递折子为宇文玄逸歌功颂德,证明朝廷不能没有清宁王;譬如在歌功颂德的时候暗示皇上减少清宁王的食邑甚至缩小封地,让他心生怨恨或是两厢比较后放弃离开;譬如暗地里搞两场刺杀令宇文玄逸这边的官员人心惶惶。他甚至不惜留下证据证明就是自己干的,意图让宇文玄逸明白,只要他离开,他就要对清宁王的人下手,意图利用宇文玄逸的内疚来迫使他留下……
四哥放不下她,可又能怎样?就像自己坐在这,又能解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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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5天意弄人
445天意弄人
445天意弄人
大局已定。
他从未见过苏锦翎的脸上有这般轻松的笑意。
曾经与四哥在一起时,她多是忧心忡忡,患得患失。不能不说她爱得不深,正是因为爱得太深付出得太多期待得太美好,才会害怕失去。
只是因为一次错失,便永远的错开了彼此。
然而那场错又成就了她,成就了如今这一段姻缘。
四哥在她身边安插了人,随时随地的汇报她的行踪举动,顺便搞点“破坏”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可终有些事是难以阻挡的,就像到了春天,草木必定要萌发,就像当年,他也曾想破坏她与四哥的感情,却只能让他们越走越近,密不可分。
然而不能不说,苏锦翎的确是“祸水”,四哥就几次三番的差点因她误事,又险些放弃大业,而宇文玄逸能有今天的选择更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可谁又能说这不是他的心甘情愿呢?
因为安插在苏锦翎身边的这个人,自己也可谓清楚他们一路走来的不易。他们仿佛是两个泥人,被打碎,又重新捏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若说四哥和宇文玄逸谁更喜爱苏锦翎,怕是难分高下,只是四哥会打败所有人,成全他与她,而宇文玄逸会离开所有人,成全他们,也成全他与她。
相比下,苏锦翎会更接受宇文玄逸的做法吧,因为他们是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拈着白玉雕花杯,他不由苦笑。他早知如此,又要来做什么呢?让苏锦翎为了四哥而留下?他是不是喝多了?
苏锦翎拈着錾花银壶再次为他斟满一杯梅花酿。
这是冬天时,她和宇文玄逸收集了停云苑的梅花用古方所制,其内有晨露的清幽,冬雪的冷冽,又有槐蜜的甘甜,梅花的暗香。观之心动,闻之欲醉,饮之回味无穷。
她看着酒水打着旋的注满了青玉酒盅,想着宇文玄逸为了让两个多年没有说上一句话的好友趁临别之际好好相聚一番,遂“避嫌”暖玉生香阁,不觉唇角勾笑,暗想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多了……”
出神之际,忽听他低声提醒,方发现酒水早已满溢,在桌上蔓延着,又顺着百花春蝶织锦桌布流淌下来,滴在宇文玄朗湛蓝的锦袍上。
“在想什么呢?”宇文玄朗笑道。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是宇文玄朗自进门寒暄后同她讲的第一句话,她不禁有些感慨。
还记得初见时,那个明朗如蓝天的少年仿佛一步就从玉秀山迈到她面前,一笑便露出雪白的牙齿,亦是问的这句……“你想什么呢?”
然而转瞬之间,竟是八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一向比玄铮沉稳,却也不失少年的活力,看似在感情方面不甚在意,然而经常在她最失落的时候为她传递那人的消息,默默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关心,但并不亲近;有爱护,但并不明显。就这么不远不近……似兄长,但更似朋友,而她与他之间,则是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平安时相视一笑,危急时两肋插刀。但若让他在自己与那人之间选择,他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为那人是他的兄长,更是他最仰慕最钦佩的人。
自那次意外后,她远离了那人,顺便也将与那人相关的一切皆疏远了。她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相遇,皆是目光相碰的瞬间便平平的移开,似是谁也不想触及那场意外。
而今他来了,在她即将离开之际,却什么也不说。或许有些话并不必宣之于口,仅是这样对坐小酌,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只是他变了,由那个爱说爱笑却内含锋芒的少年变得更沉稳,更深邃,举动间颇有那人的冷飒,却又温润有加,倒真的具备了他一直向往的名士风流之态。当年是照猫画虎,而今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文雅潇洒,不知这是不是罗筠笙的功劳呢?
“罗姐姐现在可好?”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人淡如菊的女子。
今年的内廷家宴,她听说罗筠笙已有孕三个月了,整个人丰润了许多,脸上泛着即将为人母的欣慰与骄傲。
时间在悄悄流逝,平时并不察觉,待回眸望去,才发现它竟已消失了一大把,还走了那么远。
而每个人也都在改变,在不断的得到与失去、失去与得到之间改变……
“很好。”
提及自己的妻子,宇文玄朗唇角衔笑,更透出几分成熟温雅之气。
只这一句,二人再次陷入沉默,似是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曾经的亲近,皆随着那场意外,随着多年的疏离,渐渐淡去了。就像对着一幅泛黄的画,只能回想往日的光鲜,然而拿在手里的,仅是一张旧纸。
良久,宇文玄朗沉声道:“你当真要走吗?”
苏锦翎淡淡一笑:“是。”
“当真能够走得义无反顾,无牵无挂?”
苏锦翎抬眸看他,指尖定在浮雕在青玉酒盅的梅花上。
宇文玄朗没有抬头,亦似在欣赏杯上花纹:“若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莫要留下什么疑虑。”
她眉心轻蹙,略歪了头看他。
“人若对某些事情念念不忘,多是因为不知那件事情的原委,一旦明了,方能真正的无牵无挂……”
“七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却又一笑:“你还记得华云山祭天一事吗?”
苏锦翎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还记得当时我为什么要离开吗?”
苏锦翎皱眉回想:“似是罗姐姐病了,京中传来急信……”
也分不清他是在轻哼还是在轻笑,只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酒盅:“我直到回京才知道,她并没有生病,而关于生病一事,她竟毫不知情……”
苏锦翎不禁有些惊愕,然而瞬间明白了此间关节,拈着酒盅的指不由自主的轻颤。
宇文玄朗笑了笑……她果真不像以前那般钝了。
事实上,经历这么多事,还有谁会一成不变呢?然而这于她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无知的人大多很快乐,那么他还需要说下去吗?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回京,你和四哥……今日又当如何?”
“七殿下……”她霍的挑了眸子。
宇文玄朗唇角微勾:“我只当你现在与清宁王鹣鲽情深,却不想,心中还是忘不了……”
“七殿下,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永远无法回头,你又何必……”
宇文玄朗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沉声道:“若当真忘了,又何必在意他人提起?”
他抬了眸,对上苏锦翎的隐怒,苏锦翎竟莫名有些心虚。
隔了一会,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人怎能忘记过去?无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是一份难得的记忆。只不过,人都在向前走,过去的不能捡拾,却告诉人要更好的珍惜身边的拥有,以免让现下的也成了不能捡拾的过去,这一生岂非太过失败?”
宇文玄朗轻叹一声:“你的确是在向前走,可是有些人……他走不出去……”
苏锦翎半晌说不出一句。
“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宇文玄朗倒自己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你初时嫁给清宁王是为了让他帮助调查四哥因何变心一事,他怕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调查清楚吧?”
“你怀疑他?”她的语气已有明显的不悦。
“我怎会枉做恶人?”他笑笑:“此事的确与他无关,只是他怕是已经知晓真相却不肯告诉你……”
“因为这个真相现在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
“好个毫无意义!”宇文玄朗冷笑:“不过你说的对。我今天来此绝非有人授意,而且若是他当真听了你这番高论,怕是更要心寒。呵,我差点忘了,你本就是个心肠冷硬之人!”
他忆起她霍然得知宇文玄苍真实身份时的决绝,捏着酒盅的指尖泛起了一点青白。
“我也知道,即便我说了真相也挽回不了什么,只不过了却我的一个心愿而已。”他垂了眸子:“其实那时你刚回天栾城我就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苏锦翎记得大婚前夕,曾数次在天栾城里遇到过宇文玄朗。其时,他站在路边,似就是在等她。脸上是沉郁的急色,见了她,就要上前,却是被随后而至的宇文玄徵打断了……
她不禁想,若她当真得知真相,又会怎样?
可是世间从来没有如果,即便有,她又如何能容忍他迎娶络月?那个真相定是要阻挠他们在一起,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她要如何经得住这种种考验?而又如何能够忍心让他为难?
事到如今,她已隐约猜出那场意外的制造者会是何人,难怪宇文玄逸一直不肯告诉她……
她忽然发现,即便到现在,她始终没有后悔曾经发生的那段感情,无论是开始,还是其中的风雨。她是怨过他,只不过现在的她终于明白,每个人都不容易,尤其是生在天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然而他也曾数次为她出生入死,他也能为她舍了毕生追求的大业,只不过上天从未给他这个机会,她亦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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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酒后乱性
446酒后乱性
446酒后乱性
或许,这个天下本该就是他的,他也的确适合做一个旷世明君,而她会在一个很美丽很温馨的小地方享受他所开创的盛世太平。
她笑了笑,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释然:“七殿下,请你转告他,锦翎会一直默默的关注他,希望他保重,如此,将会是天下万民之福。”
宇文玄朗一怔,继而苦笑:“这么说,是真的留不得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论走到哪,都是天昊的子民,都会受到上天的福泽,所以,只要晴空万里,便是春意永驻。”
宇文玄朗沉吟片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既是如此,我也放心了。听说你们不日即将动身,玄朗在此恭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七殿下!”
宇文玄朗起身告辞,苏锦翎亦起身相送,可是就在这一刻,她忽的眉心一蹙,手捂住胸口。
宇文玄朗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她的脸色微有苍白:“可能是喝多了……”
宇文玄朗不禁一笑:“还是那么糊涂,喝多了怎么会胸口难受?”
她也觉得可笑,不过胸口的确有些痛,就像最近经常出现的那种凉意,游丝般的刺在心上,只是今天那凉意好像多了些,似一条条小鱼般张着小嘴不停的撞击着她的心。
她深呼吸了几次,感觉好了些。
宇文玄朗仍有些担心:“若是觉得不舒服,不妨让御医来瞧瞧。”
“没什么,大概是最近忙碌了些……”
“你还是老样子,看到御医和汤药就头痛,若是四哥知道了……”他的语气骤然一滞。
她装作没听见,只拣别的玩笑。
二人毕竟多年交好,这般玩笑下来,竟好像回到了风和日丽的从前。
苏锦翎回到暖玉生香阁时已是深夜。
离得老远,就见窗口的灯暖暖的亮着,心里跟着温暖起来,不觉加快了脚步。
灯下,那个温润如玉的人正拿笔描画着什么,似是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兀自描得认真。
散在脸旁的发丝被烛光涂上淡淡的金色,静静的飘动着。
她尽量放轻脚步,虽知依他的耳力根本不可能察觉不到,但她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理。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忽的抱住他,脸贴在他结实的后背,蹭来蹭去的撒娇。
他唇角衔笑,却不动声色,只拍了拍她交握在胸前的手:“喝多了?”
“没有……”她的声音绵绵软软。
“还说没有?瞧你这一身的酒气。本王自娶你回来都没舍得让你沾酒,如今倒好,和玄朗一醉方休了……”
听出他语气中明显的醋意,她扑哧一笑,也不解释,手不老实的探到他的衣襟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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