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玄桓看出她的为难,只做无觉,笑道:“今日送来的几本《天昊志》倒也有些记载,只不过蛊毒实在诡奇,且品目繁杂,又多是异族所制,有的已经失传,本王怕是收录得不够详尽。不过你若是有兴趣,我会格外注意为你收集一些……”
这一番话听得苏锦翎的心里忽冷忽热,只得勉强笑笑:“锦翎多谢王爷。”
宇文玄桓含笑看她转过影壁,方走出府门,然而却未离开,只在阴影处立着,微仰了头,看似欣赏中空那缺了一块的明月。
过了一会,唇角挂上悠闲的笑意,心下却是一叹……是自愧不如的一叹。
他转了身,果真见那冰蓝的身影于月下向他走来……
宇文玄逸多喝了几杯,极早的歇下了。
苏锦翎直待到身后的人呼吸平稳绵长,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她开始翻阅新到手的《天昊志》。
果然有许多奇闻异事散佚民间,若是往日,她定会看得津津有味,可是现在,单拣疑难杂症的章节仔细查阅。
的确有不少的奇怪的病症被治愈,这仿佛在她心里播下一枚希望的火种,且越燃越烈……
终于,她寻到了有关蛊毒的记载,拈着书页的指尖骤然变得冰凉,还在瑟瑟发抖。
蛊毒果真五花八门,无论何物皆可入蛊,多做保护自身或控制、报复、诅咒他人之用,亦非无法可解。
《天昊志》上不仅记载了如何制蛊,如何判断藏蛊之所,如何预防,以及不同的蛊毒引发的不同症状与所对应的解法。当然,也有的标注着“暂无解法”,令她心绪混乱,起伏不定。好在最后均发现并非自己的症状,然而颤抖的指尖已在书页留下淡淡的湿痕。
她飞快的翻过书页,一一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的发现“情蛊”字样。
眼角一跳,急忙看下去。
“情蛊”亦分多种,最常用的是以虫入蛊,譬如女子自幼以血喂养蛊虫,令心爱的男子服下,若男子变心或违背承诺,蛊虫便可杀了他。不过若是在预定时间内幡然醒悟,定会化解。
她微蹙了眉……若是要以这种手段强留他人在身边,却无法得到他的心,还有什么意义?而那男子若是因为惧怕蛊毒而勉强自己,亦不过是有所图谋,又要他何用?且若逼得急了,到最后鱼死网破,岂非得不偿失?可有些时候,人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非要弄得两败俱伤才肯罢休。
她暗叹,目光一滑,忽的定住。
“……同心结……种于女体,靠男女交欢损伤男子性命,无知无觉如自然死亡。男子死,此蛊自解。若非如此,女子朔日或晦日之夜定被百虫噬心,且初次为何日何时,每月皆定按时轮回,后渐渐虚弱,直至衰亡……”
目光颤颤下滑,终落到最后两个字……无解……
当神思仿佛自极深冷的云端飘回来时,方发现手里的书已然掉在脚边,像一只中箭跌落的飞鸟。
这段日子,希望如风中的火苗忽明忽暗,她每每想要靠近,它便奄奄欲熄。她只得小心翼翼,想知道,却又怕知道最终的结果。而今天,她本以为此前不过是她的多虑。火苗已摇起灿烂的光芒,可是忽的一阵飓风,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当然,她不是早已料到此蛊无解了吗?只是不甘心。现在好了,再也不用费时费力,天意已定。
笑意凉涩。
当然,也并非无解,只是她怎会害他的性命?
同心结……这个名字果真恰如其分,若是其中一个死了,结自然解了。
玄逸……
她望向床上那个睡意安然的人,竭力压下泪水。
她要将他看个清楚,以后……
以后……她该怎么办呢?
这段日子,她一直懒得想,惧怕想,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打算了。
她还有多少时间?
瑜妃娘娘苦撑了二十余年,却也只是她一个人的苦,因为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嫔团团围绕,怎会孤单?可是玄逸……他只有她……
她毫不怀疑他对她的深情,她甚至毫不怀疑若是他得知真相会毫不迟疑的做她的解药,抑或又去找霍隐大师舍十年的阳寿……
她忽然后悔没有听皇上和瑞王妃的话,给他纳几房姬妾……一壶水分装在几只杯子中,不管分了多少,总归是有所寄托,这样一旦她离去,他也不至太过难过。可现在……
他为她拒绝了太多,甚至放弃去争夺那个位子,而他与宇文玄苍旗鼓相当,如此又如何断定鹿死谁手?然而多年的殚精竭虑被他谈笑间付诸一炬,只为与她厮守一生,可她竟不能陪他许久……
☆。450冰火两重
450冰火两重
450冰火两重
谁成想?
总有太多的意外,将你从仅距离一步之遥的幸福之巅一脚踢下。极轻的一脚,却让你万劫不复。
她闭了眼,有泪自眼角滑落。
再看一眼那宣布她死刑的两个字……不仅是生命的消亡,也是与他相关的所有的消亡……
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急于知道这一切?
却又忍不住笑……已知如此,何必自欺欺人?
或许这是对她自私的报应吧?她想起大婚第二日络月对她说的话……她处心积虑从别人那抢了宝贝,却不曾好好珍惜,于是……恶有恶报!
她静静的坐在案边,听着窗外的风铃叮叮作响。
那铃声将她的思绪扯碎又抚平。
她不知坐了多久,只觉终于可以面对自己的决定,然后轻轻合拢书,轻轻走向床边,轻轻躺在他的身边……
看着他熟睡的面庞,微翘的唇角,忍不住鼻子发酸。
她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肩膀,轻轻的蹭了蹭……
玄逸,以后我只能偷偷的抱着你,想着你了。我不知我还能活多久,或许也会有二十几年吧,可是如果让我在这二十几年里看着你与别的女人恩爱,我会生不如死。所以,我会安排好一切,然后离开。
我想你大概会找我吧,不过我一定会藏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你说过,会再次带我走遍天下。可是这回上路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会将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再一一重温,因为那里有你的气息,而我虽然离开了,也会觉得你就在我身边。
玄逸,我没想到会有今日,待我离开了,你继续完成你的理想吧,这样即便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到你的消息。
玄逸,我知道你会想我,可是我会力争让你不那么想我……
玄逸……她抱紧了他。
我舍不得你……
苏锦翎埋首在宇文玄逸肩旁,强忍哽咽。
她没有看到身边人的眉心已然紧蹙,眼睫微动,平放在身侧的手亦紧握成拳……然而他一动未动,只尽量将呼吸调整得绵长平稳,状似熟睡……
第二日,苏锦翎破例起得很早,其余的则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宇文玄逸站在窗边,故意东张西望:“秋娥,你看今天的太阳是打哪出来的?”
正在伺候苏锦翎梳洗的秋娥一怔,旋即笑出了声。
苏锦翎垂着眸子,唇角亦挂上淡淡笑意。
宇文玄逸似是兴致颇高,非让秋娥陪苏锦翎出去打探一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从何方升起。
“王妃,你却是不知,园子里的空气可新鲜呢,而且桃花、梨花、晚茶花、垂丝海棠……开得极热闹,这个时辰露水还未干呢。奴婢已让她们接了露水……王妃,你说这露水是泡茶还是做胭脂呢?奴婢觉得,若是桃花上的露水,最适合做胭脂,而梨花……”
宇文玄逸笑意微微的看着她们消失在小径上,转瞬移到案前,准确无误的拾起苏锦翎昨夜注目良久的那本。
翻开……
当即眼角一跳……
不少人都说王妃最近变了,要么沉默不语,神色阴森,要么声色俱厉,毫不留情。下人不同程度的挨了训,当然,的确是他们有所疏忽,可是平时全不是这样惩治,王妃甚至还罚了常嬷嬷一年的月例,气得老太太在后院跳脚大骂,可是王妃仿佛从天而降,眼波只一扫,常嬷嬷顿时没了动静。
说来也怪,王妃的眼睛生得极美,总是水波盈盈,可是近来,那水波仿佛结成了寒冰,令人望而生畏。
更可怕的是,王妃竟然把之画总管给骂哭了。
谁都知道,之画总管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跟了王爷多年,忠心耿耿。他们更知道,王妃醋劲大,王爷为了她已拒绝了无数婚事,还把溪夫人休了。可是之画总管这些年与王爷并无瓜葛,又进退有度,且协助她打理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妃这是生的哪门子气?而起因竟是之画未经通报就“擅闯”暖玉生香阁……
当然,这是之画总管的不是,可是暖玉生香阁外也没人守着,之画总管又已唤了好几声……大概是声音太小了吧,可是也不至于……
不过不能不说,王妃现在越来越有王妃的样子了,且看那绷得越来越紧的脸,再看那扬得越来越高的下颌,还有那目不斜视的眼神……
大家表面不好说,私下里直嘀咕。
这些琐碎自是瞒不过宇文玄逸,有的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比如他身边的耳报神福禄寿喜,可是并不见他有何反应,只言王妃身子不好,脾气难免躁了点。
也是,王爷宠王妃宠得紧,只不过最近也时有龃龉,还曾被数次驱逐到云梦斋下榻。然而有一日王爷趁王妃趾高气扬的巡游府中各处去找下人麻烦之际偷偷潜入了暖玉生香阁,出来时脸色少有的难看,随后就找了些人分批进了云梦斋,也不知说些什么,最后还竟然叫了樊映波。
根据府中人的记忆,尤其是秋娥斩钉截铁的证实,自打樊映波跟随王妃进门,王爷就没有同她讲过一句话。或许是因为她脾气古怪,更或许是因为大家猜测樊映波是要给王爷做小而王爷为了不让王妃生气故意与她划清界限,那么这回……
王爷单独找了樊映波,还跟她在里面待了很久……
樊映波模样并不差,且跟了王妃许久,举手投足多少有点王妃的味道……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呢,但见樊映波走出来时神色并无异样……反正她的表情就从来没有变过,不过也不能阻止别人颇多猜测,尤其是正赶上王妃回来……
二人四目相对……
许久,倒是王妃先调开目光,转身进了暖玉生香阁。
樊映波方垂了眸子……
宇文玄逸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看住她?
樊映波看着自己移动的鞋尖。
竟然还拿那人威胁她……
的确,看好苏锦翎就是她的任务,她也不在乎他知晓她的身份,可是苏锦翎到底怎么了,竟能让清宁王不再对她的身份装聋作哑?
“……‘这是最后一次’……”
云梦斋内,二人静默许久,那双狐狸眼方似笑非笑的看住她:“樊姑娘,你该不会忘了他跟你说过什么吧?若是锦翎出了什么事……你知道的……”
她眉心紧蹙,望向那紧闭的珊瑚长窗……
苏锦翎……到底怎么了?
王妃最近的确很怪,经常对下人发火,连贴身的秋娥和樊映波也不能幸免,动不动就把她们撵出暖玉生香阁,说是“需要安静,不经传唤不得入内,王爷也不例外”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这也便罢了,王妃好像还得了健忘症,不过也只是对时间的健忘,经常一日三次的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得了回答,要么失神,要么焦躁不安。
王爷已经请了御医多次诊察,可是除了“气虚血弱”也没别的毛病,不过下人私下认定她是“肝火过旺”,否则怎么情绪如此跌宕起伏,莫不是招了什么邪祟吧?
这一日,王妃命秋娥和樊映波备好洗澡水,就把二人撵了出去,还撵得远远的,又言“没有传唤,不得入内,否则家法伺候”!
秋娥撅着小嘴几乎要站在云梦斋门口了,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暖玉生香阁窗口的晕黄。
王妃近来看她大为不顺眼,已罚过多次,令她完全失了“王妃跟前第一大丫鬟”的体面。王妃以前从不是这样子,宽容,温柔,和善……可现在……
若是王妃不喜欢她了,大可以赶她走,却偏偏不吐口,王爷又让她一定要跟在王妃身边,否则……
最近主子们都很怪,不过看王爷对王妃仍旧耐心,即便被迫屡屡下榻云梦斋,依然痴心不悔,她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估计王妃过段时间就好了。
暗自叹气,不觉瞟了一眼与她一同立在云梦斋门口的樊映波。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阴沉沉,不过算起来,她倒是极少挨训,是因为王妃一看到她的黑脸就失了训斥的心情,还是……
秋娥斜着眼角打量她,忽的心念一闪……该不是樊映波在王妃面前告了她的黑状吧?怪不得她所有的错失都能被王妃及时发现……
胸脯气得起伏不定。
樊映波一定是嫉妒王妃信任她!也难怪,自己一回到府中就取代了她成了王妃的贴身丫鬟。樊映波纵然表面不说什么,心里指不定怎么设计给她使绊子呢,这会衬着王妃整顿王府,便伺机报复……
深呼吸,闭眼,而后睁开,眯起,斜视,拖长了声调:“樊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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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四月初一。
不得不说,她至今仍抱有一线幻想,希望上个月的吐血事件只是偶然,是因为她劳累过度,又或者她不过是中了类似同心结的蛊毒,实际并非无法可解,亦或者不过是一种奇怪的病……
人是多么可笑啊,面对已经证实了的可怕真相,依然不断用幻想来安慰自己。
然而她到底不敢掉以轻心。
宇文玄逸有事外出,她无需借口就将秋娥和樊映波撵了出去,然后泡在银杏木浴桶中,把自己埋在花瓣下,手里抓着浴巾,紧张的等待着那个时刻。
其实,这个月一直很安静,连游丝般的凉意都没有出现过,这是不是说一切果真是个偶然?
她希冀着,忐忑着,可是当连续两声更响不断传来,有不知名的凉意从身体各处游来,如有实体般,她甚至看到它们是一条条长长的扭曲的虫子,像苍白的线,像只有白骨的蛇,向着她的胸口缓慢而阴森的游来,又断作无数碎块,皆是细小的虫子,极其欢悦的爬上她的心,曲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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