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稳的立在那,带着顶天立地的气势,衣袂翻卷,仿佛拥有着改变万物的力量。
他在等她吗?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男子。
这一刻,天地苍茫,只有她与他,而她的心亦是摒除一切,那段尘封了许久的过往伴着飞雪于心间翩翩飞舞。
那是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曾经性命与托的人,他亦是一片深情对她,亦曾为她出生入死,一心想要给她天下女人所向往的最荣耀的尊贵。
他不善言辞,凡事不屑置辩,而他们之所以有今日,与此脱不了干系。
她偶尔也会想,若是当年,他们曾经改变了其中的某一个细节,比如自肃剌小镇回来的途中,她便彻底的离开天栾城,亦或者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只坚定的相信他,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然而,世间从来没有如果,她今日的选择,是命运使然,也是心之所向。
玄逸……
那人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于飞雪缤纷中渐渐浮现,又随着飞雪翩然远去,然而笑意却是留在了她的唇角。
提了裙裾,稳稳的踏上已没入雪中的台阶。
平心而论,相比于宇文玄逸,她更希望做皇帝的人是他。
玄逸虽足智多谋,但是心太软,凡事为他人考虑太多,对于朝廷积累了多年的沉疴,他亦是厌恶,却永远不能如宇文玄苍一般大刀阔斧的斩断乱麻。而宇文玄苍虽然冷厉刚悍,不留情面,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令朝堂焕然一新。
确切而言,玄逸令人尊崇,他则能令众臣服。
满朝文武虽是惧他,却也敬他,百姓们则更是感激这个登基尚不足一年的新皇。她在路上已听到百姓的啧啧称赞,还编了不少歌谣供小孩传唱。
时值隆冬,却已有春意在人间在心间绽放。
他是个好皇帝……她想。
不论此前种种,她对他亦是满心钦佩,可是……
他一向是个雷厉风行,公私分明之人,然而对于玄逸……
他们是最旗鼓相当的对手。新皇登基,为了除去威胁,大杀功臣亦不罕见,何况是劲敌?可是为了国家兴盛,亦须招揽贤才,而宇文玄逸早已放弃皇位,意图归隐田园,他为什么还要对他穷追猛打?逼得他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他们是血肉至亲,难道他不怕众人非议?不怕在史书上留下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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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天牢重犯
的确,他好像不是个在乎声名的人,可他亦不该是个因私废公的人。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此举的因由,可若当真在乎她,又怎会不顾及她心中的感受?
当年,她错信宇文玄逸在肃剌对他施以阴谋,对宇文玄逸恨之入骨,而后得知竟是他利用自己向宇文玄逸下手……虽然后来才明白不过是煜王妃的诡计,可当时她确是伤心欲绝,只因为他们都是她最在意的人。自始至终,她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他们彼此倾轧,若当真如此,受伤的绝不只是他二人!
玄苍,你不会不知,否则你不会在他远征常项之际默默的在身边保护我,即便身负重伤亦不忘替我拾回那封报平安的家书,更不惜拼死相护;亦不会担心我佳节孤独陪在我身边,又怕我尴尬而不肯现身;更不会在别有用心之人于内廷家宴上羞辱我的时候与他一起为我挽回颜面。可是现在,你怎忍心……
她一步一步的攀上高阶,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
飞雪飘零,迷了她的视线,迷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迷了这数载的恩怨。
长天浩雪,此心何系……
他袍摆翻飞,隐于敞袖内的手负在身后,却是一点点的收紧,还在轻微战栗。
正如那时宇文玄逸立在门口目送她远去……唇角衔着不变的笑意,可是那优美得要命的手正渐渐攥紧,只是隐于敞袖之内,无人看到其上骨节青白,更无人知晓他那已千疮百孔的心正抖落一声叹息……锦翎,你竟是想到了诈死的法子,这,果真是个好法子……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拾阶而上,看着她向他走来……
一时间,那个早就在心底萌生且多年以来一直在他心间翻滚却轻易不敢翻看的画面骤然出现在眼前……
虽四野苍茫,虽无百官朝贺,亦无万民敬仰,可是漫天飞雪便是上天的盛典,满目银白皆是山川的庆贺。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来,虽素衣淡妆,却胜过凤披霞冠。
她那么美,风华倾世,任是狂风肆虐亦无法折损她的颜色;她那么夺目,秀色空绝,任是暴雪缤纷亦无法遮掩她的身姿。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任飞雪点入冰眸,却于心中涌起压抑了太久的爱恋,曾经的花前月下,曾经的刻骨相思,如暴涨的潮水,如滔天的巨浪,顷刻淹没了他。
锦翎,你还记得吗?当年在风华江边的山上,你望着飞回帝京的追鸟,对我说:“忽然有点想看到你站在太极殿丹陛上的样子……”
而今,我终于站在了这至高无上之地,可是你……
锦翎,若以这江山为聘,娶你为妻……如何?
若说趁她病重之际所讲的那些话只是想倾吐多年的悔恨与思念,只是想多与她厮磨片刻,而今却是想要真真实实的拥有她,实现他对她许下的千古承诺。
若说在此之前,他尚不知自己因何要站在这里……他还安慰自己说,不过是尽地主之谊,迎接她的回归,那么现在,他终于明白心之所向,就像这漫天飞雪,虽看似无可归依,然而终是要投向大地的怀抱。
漂泊了多年的心,即便掌攥天下亦无法安定的心此刻终于回到它应在的位置,开始沉稳的跳动。
他终于望向她的眼睛,然而……是飞雪迷了她的神色吗?为什么他看不清她的目光?
她好像在看着他,却又好像越过他望向别的地方,亦或者,站在这里的并不是他,只是多年的思念凝聚的魂魄,就像狂风般没有方向,就像这飞雪般无所归依。
在某一瞬,就在她擦身而过的一瞬,他感到他的手已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攥住了她的腕子。
然而……终是没有。
他依然负手而立,隐在敞袖中的拳缓缓攥紧,他已听到骨骼在轻微碎响。
她终是站住脚步,就在与他错过一个身位之处。
他们背对背的立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风卷了另一缕风,嘶吼的裹缠着。
不敢回头,连眸子亦不敢转动半分,却是将那纤柔的身影牢牢锁在心中。
锦翎,你是否……也在看着我……
良久……
他听到风撕碎了她的轻语,将它们连同雪片送到他的耳边。
他一怔……
猛然回头,看向她……
这是一条阴暗的地道,苏锦翎并不感到陌生,因为早在扮成瑜妃意图从段戾扬手中骗取“同心结”的解法时她就曾经来过这里,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前太子宇文玄晟亦被囚禁在此。
阴暗却不潮湿,只火光于壁上静默,随着来人的缓缓移动,光影摇曳,连带着铺在地上的影子亦跟着战栗。
有极轻的脚步声,来自她的脚下,却在蜿蜒的极深处传来渺渺回响,变幻各色的声调,伴着阴冷的寒气,恍若身置地狱。
宇文玄苍就在她的身边,余光扫向她瑟瑟发抖的双肩,几次三番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是臂紧了又紧,终只是负在身后。
他们一路缓行,自一条地道走入另一条地道。
苏锦翎看着处处相似仿若迷宫的一切,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单调而可怕的梦,她在梦里寻寻觅觅,心焦疲惫,可是始终找不到出口,而出口就在不远处,她意图接近,却在不断的兜转中离它越来越远……
额角渗出细汗,交握在一起的手也不禁攥紧了衣袖,宇文玄苍……他会不会……
“我不会骗你,永远……”
她仿佛听到他在说话,语气低沉,却坚定而执着。然而恰在此时,一声怒吼……似乎是怒吼,自纵深处传来,仿佛攫掠了地面的狂风,拢集了地狱的怨怒,截断了那声低语,轰的一下撞击在石壁上,整个地牢顿时发出嗡嗡之声,震颤连连,好像顷刻就要坍塌。
怒吼不歇,震颤不止,而她……已身处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怀抱冷冷的,却是安全无比,衣褶间透出淡淡的甘甜之香,和着有力的心跳,竟令她一时间神思恍惚……好像在许久许久以前,曾有这样一个怀抱在无数次危机中牢牢的护住她,告诉她“别怕,我在”,曾有这样一个怀抱在无数次久别重逢之际,在动心动情之际,紧紧的拥住她,对她说“锦翎,等我”……无论悲欢,无论喜怒,这个怀抱曾给了她无比的安慰和快乐。曾几何时,她想过要永远的依偎着他,享受他独一无二的宠爱,可是……
她挣了挣,可是那怀抱却无丝毫松懈之意,倒箍得更紧,几欲令她窒息。
“锦翎……”隆隆巨响中,他低唤着她的名字,略带嘶哑的声音再次唤醒沉睡许久的记忆,磨得她心痛:“别怕。如果有可能,我现在倒宁愿同你死在一起……”
她心神一凛。
然而下一刻,一阵狂笑卷着怒吼砸来:“宇文玄苍,你来了吗?你带了谁?那个女人?”
这个声音……
那个怀抱忽然放开了她,却没有循声而去,而是拥着她拐了个弯,直走到一扇铁门前。
怒吼声依然在各条通道纵横咆哮,相比之下,这扇铁门显得过于安静,却依然从里面传出细微声响,甚是诡异。
宇文玄苍于门上轻叩三下,门立刻缓缓的开了,一股腐败之气翻滚而出,激得苏锦翎险些吐出来。
随之一同涌出的,是暧昧的呻吟和无力的低叹。
纵然宇文玄苍捂住了她的眼睛,然而在那一瞬,她依然看到一个全身尽裸的女子骑坐在床上不停耸动。虽然光线昏暗,可是那身上的块块红斑,条条腐肉仍然醒目的刺入眼底。
她一把打下宇文玄苍的手,疾步迈进门内。
那个女子已然下了床,拾起地上的衣物,极自然的裹在身上,向这边睇了一眼。
目光无神却轻佻,带着多年的风尘之气。
衣襟虚掩,懒懒的上前福了身。
宇文玄苍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微微抬了手,她便躬身而退。
狱卒忙着给床上那人简单遮盖,那人却恍若无觉,只有紊乱的气息渐渐归于平静。
苏锦翎不可置信的望向宇文玄苍,却见他目不斜视,似是看着床上的人,又似是越过那人望向别处,目光比地牢的幽暗还要阴冷。
她又不可置信的望向床上那人,脚步不由自主的向他迈动。
一步……两步……
喉间忽的哽住,视线也旋即模糊。
宇文玄晟闭着眼,等待呼吸渐渐平静,骤然眉心一紧,鼻翼急速翕动几下,眼皮旋即痉挛般的跳动起来。
却是没有睁开眼,反倒紧紧闭起,有晶莹自已然稀疏的睫毛下闪烁,又滚了下来,划过溃烂的脸颊,又痒又痛。
“太子……”
颤颤的呼唤传来,带着几分疑虑,几分心痛,还有几分……欣喜。
他的眼皮跳动得愈发剧烈,却闭得更紧,且努力将脸转向另一个方向。
然而有压抑的抽泣自抖动的下颌,战栗的双唇滚落出来。
☆。496恩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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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苏锦翎轻声唤道。
她急忙抹了腮上的泪,抬眸睇向狱卒:“放了他!”
狱卒为难的看向宇文玄苍。
宇文玄苍下颌微抬,他便急忙解开固定在宇文玄晟四肢的机关。
几声金属脆响过后,宇文玄晟突然滚落下地,直接钻到床下。
苏锦翎俯下身子,急声连唤:“太子……太子……”
“我不要,我不要你看到我……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宇文玄晟捂住脸,缩成一团,放声大哭。
床体宽大,苏锦翎够不到他,只得跪下,向床底爬去。
宇文玄苍冷眸一扫,立即有两个狱卒提前钻了进去,将死命往角落缩的宇文玄晟拖了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你们放开我……”宇文玄晟拼命挣扎,然而日日消耗的身子是那么无力。
“太子……”
苏锦翎哭着去扶他,他却一把打开她的手:“别碰我,别……我很脏,很脏……”
苏锦翎不顾他的躲闪,抱住他的胳膊:“别怕,我带你出去,我们去找大夫……”
“我不要……”宇文玄晟连连摇头:“我不想出去,不出去……”
他像一个惊惶无助的孩子,只知道拒绝,只知道拿简单的布料遮掩身体,只知道哭泣。若是在街头偶遇,苏锦翎定不会认出他就是昔日那个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俊美太子。那双曾经波光流转的凤目此刻已被块块脏污遮盖,失去了旧日的风采妩媚。
他到底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待了多久?受了怎样的折磨?这满身的疮疤……腐肉……不断自内里流出的说不出是血还是脓水的液体……不知从何处泛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苏锦翎蓦地望向宇文玄苍……后者却在与她的目光短暂交接之后平平调开,面无表情。
“你……他已是对你够不成威胁,你为什么……”
“不,不是……”宇文玄晟小心翼翼的拽拽她的衣角,生怕把她弄脏,又战兢兢的睇了眼宇文玄苍,缩头缩脑的附到她耳边:“他说我欺负你,要为你报仇……”
气息顿时阻住,堵得胸口胀痛。
他果真做到了,为了当年她曾受到的侮辱,烈王府的那些女眷……嘲笑讥讽过她的大臣……对她不敬的太子,还有……
“锦翎,你帮我告诉他,告诉他我再也不欺负你了,让他别叫那些女人……我保证,我也不出去,我就想待在这,你帮我求求他……”
苏锦翎忍住泪:“太子没有欺负锦翎,太子还帮了锦翎,若不是太子,锦翎怕是早已死在奉仙教,若不是太子,锦翎不会那么容易的逃出来……”
宇文玄晟怔了怔,呜呜的哭起来。
“皇上,我可以带太子离开吗?”她一瞬不瞬的望住那个自进门就一言未发的人。
所有人都望住他。
宇文玄晟的神色现出一阵恍惚:“皇上……他是皇上……父皇,父皇呢?”
他忽然抓住苏锦翎:“父皇,父皇呢?你们把父皇怎么了?”
骤然爆出的气力抓得苏锦翎生痛,她方要开口,宇文玄晟的吼声已盖过了她的微弱:“你们把父皇怎么了?宇文玄苍,你杀了父皇?!”
“不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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