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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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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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玲珑压抑的抽泣着,不敢碰触肿胀的脸颊。

金光闪闪的裙摆在眼前晃动,窸窣作响。

母妃半天不说话,竟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她不禁害怕起来。

忽然,一只手温柔却冰冷的抚在头上。

她看见母妃弯下身子,那刮伤了她的纯金嵌珊瑚护甲轻轻抚过脸颊伤处,冰凉凉的。

她不禁吸了口冷气。

“玲珑,记住,即便你做了什么在别人看来是不合理的事,也永远不要承认,因为只要做了……便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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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他心里是有我的,一直都有。”

那天回到小木屋,莫鸢儿就只反复这一句。

锦儿现在有点看不明白她了。说她清醒,她却几年如一日的沉浸在那个回忆里,说她糊涂,她却将章宛白驳得哑口无言,将敌人投来的箭对着要害猛刺回去。她一直以为她只顾着忧伤,直到今天她不顾一切为自己挡下一记重击……

那一刻,她不再是个只会期期艾艾的女子,那一刻,她是个母亲。

锦儿看着那个趴在床上满脸梦幻的女子,突然间意识到——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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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过后,苏穆风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暮春时节。

有时,锦儿也不免想起这个高高瘦瘦的英气少年,还会想起苏玲珑肿胀脸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总会有一种深深的歉意。

009命中注定

时间如白水般流淌着,园子里的颜色轮回了三番后,又一个夏天来到了。

雨过天晴后,锦儿照例来到池塘边。

这种雾气飘冥流光变幻她已不是初次见到,却依旧流连忘返。

不过今天未及雾散,天气便有些酷热难熬了。

她站起身,准备回小木屋避暑。

这工夫,几声朗笑忽然传来。

循着望去,只见一行数人远远出现在池塘对岸。

他们虽然衣衫素淡,却难掩不凡风采,薄雾飘忽中,恍若仙人临凡。

渐行渐近,说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她隐约听得“穆风”二字,急忙睁大眼睛,于其中觅得三个较矮的身影,却一时分不清哪个是他。

情急下,她往高处走了两步,再次望去……

一道金光忽的破雾而来……

在某一瞬间,她以为那不过是水面折过的波光,可是当那道金光驾着与这个季节不相称的冷风尖啸而来时,她忽然明白过来,却已躲闪不及,眼前一花,脚下一滑……

“噗通!”

水霎时灌进口中,连绵不断的灌进去,身体里像是压个了千斤坠,纵然她拼命挣扎,只一个劲往下沉,更不可遏制的向潭中移去。

阳光在眼前摇晃,薄雾在头顶盘旋,激起的水花灿灿烂烂,在耳边欢唱。

她似乎离着明亮的一切愈发遥远,只看见水纹一圈圈的在面前荡开,忽明忽暗,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她静静的下沉,却仍不甘心的动了动手指,可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就像在前世的病床上,无论她怎样心急怎样努力,也只能如梦魇一般无法行动。

她要死了吗?就这样死去吗?

心里蓦地涌起巨大悲哀,激得胸口发紧,几欲膨胀。

总是要这样死去吗?此生才刚刚开始,她还没有想好未来该怎样打算,还有莫鸢儿,以后她就要一个人空守着小木屋,会不会……

不行,她不要死,不能死……

好像有一脉水流忽然环向自己向上飞升,她便乘着这股力直向水面冲去……

夏日的甘甜并着潮气忽的灌入心肺,她刚咳了两声,身子忽然一沉,那股环着自己上升的力瞬间又将她拽入水底。她无力扬起手,只来得及喊了声:“救命……”

流光疯狂闪耀,带动着无能为力的她旋转,旋转……

她死死的抱住一个东西企图固定这一切,却依然身不由己……

迷蒙中,她仿佛看到一双冷锐的眼,紧锁的眉……

是谁?

心底模糊了一个疑问随即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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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锦儿,快醒醒……”

一股腥涩陡的窜入喉间。

她忍不住呛咳起来。

“醒了,醒了,锦儿,快睁开眼,是我,是我啊……”

锦儿微抬了眼帘……

阳光刺眼,目眩头晕。她又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但仍看见一张焦急的脸在面前晃动,最显眼的是那挺直的鼻子,不是苏穆风又是谁呢?

刚刚还担心他会不会长残了,结果愈发英俊起来。

“醒了就好。楚强,以后要看准了,别把什么人都当成刺客……”

这人是谁?虽语气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她叫锦儿?穆风,你认识她?”

声音再次响起,此番却透着慈爱。

草叶窸窣。

锦儿将眼皮欠了条不动声色的小缝,见苏穆风起身离开,于是另两个落汤鸡似的人物映入眼帘。

均是一身白衣的少年,一个曲起一条腿在树下半躺着,似在懒洋洋的闭目养神,他的发梢滴着水,时不时的咳一声。一个负手侧立,湿漉漉的衣衫尽贴在身上,更显腰背挺直,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颔,莫名其妙的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她有了两个救命恩人?可是他们好像都对自己这个被救者不大感兴趣,那么她还要不要报恩了?

她悄悄将目光移至远处的苏穆风身上。

三年不见,他长高了许多,再不见以往繁华绚丽的打扮,一袭天青色直身长袍,墨带束腰,更显英姿。

他的衣服是干的……为什么救自己的不是他?

苏穆风正和一个比他高一头有余的人低声说话。

那人身材不甚魁伟,甚至有几分瘦削,却自有一种尊贵,似是与生俱来的器宇轩昂。他背沐烈日强光,无法看清外貌,倒更增添了威仪赫赫。

她轻阖了眼,却似有预感的睁开……

一人站在几步开外,玄色长袍,身材高挺,威武不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深邃冷厉,刚悍霸气,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锦儿唇角微牵,闭上眼睛,心底漫出一丝遗憾……为什么躺在这的不是莫鸢儿呢?只是多年不见,他鬓间的银光该不是白发丛生吧?

“你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侧对她的人忽然开口,声色冰冷。

她脸一热,心中却恼。纵然是你救了我,也不至于这么趾高气扬吧?

翻身坐起,气鼓鼓的看向他。

却见他正睇着树下那个半躺着的少年,而那少年正偏过头来望向她……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那双半开半闭的眸子给吸了过去。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狭长微挑,眼梢流星,目光半是清冷半是春意,就那么斜斜的看过来,似在笑。魅惑异常,妖蛊异常。

心突的一跳,神思回转,脸蓦然火烫。

她急忙站起身,泥土也顾不得拍,慌慌的跑开了。

身后传来苏穆风的急唤,她倒跑得更快了。

“微臣罪该万死,竟忘了带二位殿下换下湿衣……”

语带歉意亦不失威武,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烈王。

只是……殿下……

“哈哈,无碍!玄逸,以后救人要先学好本事,省得让你四哥再去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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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锦儿发了高烧。

迷糊中,好像看到一双冷锐的眼,紧锁的眉。她刚想问,是你救了我吗?那双眼便隐没在烟气中,却又渐渐浮出另一双眼,半是清冷半是春意,斜飞似笑,妖蛊魅惑。她记起,当时只被这双眸子吸引,竟忘了主人的具体模样,那也应该是极其魅人的吧。转瞬,这双眼被冷锐双眸取代,再转瞬,又换做妖魅的双瞳……

她很累,想要将它们统统赶走。

额头忽的一片冰凉,她勉强睁开眼,好像看见苏穆风来了。

他拉着自己的手说了好多,她只记得他说什么以后要学好本事,这样才有能力救她。还说他就要去做皇子伴读,要好久不能回来了。

“锦儿,你要等我,等我回来就……”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只觉得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用力,以至于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左手的四根手指几乎粘到了一起,费了一定力气才将它们分开。

她并不觉得自己睡了多久,不过听莫鸢儿所讲是三天。

三天也不是很长,可是为什么有些事好像变了呢?

比如莫鸢儿,她忽然一改往日对回忆的痴迷,梦幻的神色自眸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坚定。

“锦儿,从今日起,我每天都会教你跳舞,你一定要认真学!”

“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囿在这里的话,就从现在做起!”

“锦儿,我知道你会说话,你之所以不开口是没有遇到该开口的时机。贵人语迟,你命中注定会贵不可言!”

“人要学会把握时机,只有把握时机才会改变命运!”

……

锦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掉进水里的是我,怎么脑袋进水的却是她?什么“贵不可言”?什么“把握时机”?她到底要做什么?真搞不懂她是疯了还是在进行传说中的“心理暗示”,柔弱如她竟然能说出如此励志的话,相比下,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倒有些消极了。

但不管怎样,尘封于前世对艺术的热爱让她全身心的投入到莫鸢儿的教导中。

她不知道莫鸢儿跳的是什么舞,莫鸢儿也从不解释,只是舞过一番便要她照样操练。

一段舞很长,她自然无法全部复制。每有停顿,莫鸢儿便会抄起柳条打过来,可又不说明她忘记的那部分该如何演练。

久了,她即便是忘记也不敢停步,只胡乱的跳下去,莫鸢儿竟也不打断。渐渐的,那被遗忘的部分便被她的肆意发挥填补,竟也浑然自如了。

“只有溶入自己的灵魂,它才真正的属于你!”莫鸢儿如是说。

此舞以柔韧见长,加之水袖轻软宽舒,舞起来真是衣带当风,舞袂翩跹,整个人变得轻盈无比,好似要乘风而去,且时有香气飘出。起初她以为是花香,后来才发现是舞风生香,而且时有变幻,心情、动作急缓、天气……都有可能影响这种变幻,真是奇了。

她不开口,莫鸢儿也不强迫,自顾自的歌唱。

她发现莫鸢儿唱的形式很杂,有时是戏曲,有时是诗词,有时是民间小调……声音娇柔婉转,时而如高山流岚,时而如深谷幽翠,时而如轻风浣月,时而如溪水潺潺。

有时唱到一半,忽然停下,转过头看她,目光闪闪。

耳边竟有一个轻灵曼妙的歌声悬浮飘渺……那竟是自己的声音!

010有女初成

流云飞转,星辰变幻,雾起雾歇,花开花谢,九年的光阴仿佛只是转瞬之间。

这一回,莫鸢儿出人意料的没有忘记她的生日,因为在古代,十五岁对于一个女孩子具有格外重大的意义。

十五岁,意味着女子成年,可以谈婚论嫁了。

锦儿皱眉,这也太早了,真应该把初中班主任传送到这来告诉他们……早恋有害身心啊!

不过她也不担心,在这个相当于与世隔绝的清萧园,除了落水那次一下子让她见了一群男子,如果再有异性出现,那大多应是外星人,而且自己也不会出去,即便那扇通往王府的门扇多么单薄,她亦从来没有想过要推开它。

莫鸢儿郑重其事的为她举办了个及笄礼。

虽则郑重,因为条件有限,自是无法下帖请人参礼,正宾便由莫鸢儿亲自担任,蒋妈客串参礼人员。初加的襦裙和再加的曲裾深衣全部由莫鸢儿缝制。

锦儿看出来了,她的针线活比自己强不到哪去,而三加的大袖长裙礼服因为实在是能力不够只得省了。

拆散双髻,秀发披肩。莫鸢儿轻声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木梳轻轻梳到发梢。这一刻,锦儿鼻子有些发酸。

将头发束作单髻,簪上红木发笄。

一拜时,她悄悄抹去眼角泪珠。

因为没有簪钗,本打算就这样礼成了,蒋妈却递上一根落梅银簪。

莫鸢儿迟疑片刻,默默的接了,让锦儿面向东正坐,口中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在略略颤抖。

除了发笄,簪上银钗。

莫鸢儿对她失神良久,似是自言自语道:“若是你爹爹能够看到……”

她叹了口气,低声吟诵三加祝辞。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苏锦翎三拜起身时,见蒋妈亦眼圈泛红。

以水为酒,权以为祭。

如此便结束了。

她头回穿得这般正式,有些束手束脚的坐在床边。

这便长大了?她揉着棉布衣角,又摸摸头上银钗,不禁想起苏玲珑,她去岁的及笄礼是怎样的壮观呢?想来已是十二年不见了,如今的她会是什么模样?记得小时候的苏玲珑虽刁蛮任性,却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一双大眼尤其机灵。章宛白虽然总涂着厚厚的脂粉,看身材也应该是个美人,还有那个王爷……

这一日,莫鸢儿又在门边站了一下午。

九年的光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只不过多了几分凝重的灰,却更显风韵。自她开始教习自己舞蹈,九年来,她是第一次重新站在了那里。

女儿的及笄礼本应是父母俱在的……

就让她再次沉迷于曾有的甜蜜吧,只要她能拾得片刻欢愉。

莫鸢儿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回过头来。

傍晚的清辉折着雪光映在她一侧的脸颊上,神圣动人。

“锦儿十五岁了呢。”

“嗯。”她低头轻笑,心里偷道,再有三年就赶上前世的年纪了。

莫鸢儿忽的一笑,仿佛清雪被风吹落树梢。

锦儿莫名觉得那雪似是飘落心间,浸浸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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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暮春时节,又是雨过天晴。

锦儿如快乐的小鸟般奔到薄雾弥漫的池塘边,一不小心,踢落岸边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水面。

涟漪一层层荡开,渐平渐止,重新拼凑起一张少女的脸。

依旧是略显消瘦,于是嵌在细若凝琼瓜子脸上的一双黑眸便格外显眼。最引人注目的也便是这一双眼,黑眸如墨如星,总像裹着水雾,似冷还暖,似坚还柔,似笑还嗔。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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