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不是已经看了‘一眼’吗?”
的确,宇文玄铮当时是将望远镜对准极是心不在焉对他的精彩描述不屑一顾的宇文玄朗眼上。宇文玄朗还以为他是要偷袭自己,正欲还击,然而就是这一瞥之际,他发现了其中的奥妙,本想看个清楚,“一眼”就结束了。
“只此‘一眼’,再无机会!谁让你刚刚……”宇文玄铮一直很不满宇文玄朗对自己的不屑。
“玄铮,我记得你曾经打破了尚源宫的青瓷千莲盆池,那可是天昊独一无二的盆池。当时我记得好像有人信誓旦旦要赔我个一模一样的,可是这一年过去了,我连个边边都没看到呢……”
宇文玄铮见其揭自己的短,当即竖起了眉毛:“你还将我打得满头是包,小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有人曾在禁足期间砍了长信宫的树,其中有棵梧桐。慈懿皇后当年可是在那棵梧桐下乘过凉……”
“昨天我刚刚出宫就被父皇遣人抓了回来,我听说可是你小子告的密……”
“玄铮,若论告密这种劳心费神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否则十年前你把叶妃娘娘的猫抓来洗澡复拧干导致小猫气绝身亡后埋在宫人斜路边一事早就真相大白了。你是不是不记得了?要不我领你去瞧瞧?我记得是埋在了第九棵银杏树下,当时那人还叨叨咕咕的说什么可千万不要来找他复仇啊,他也不知道猫洗了澡后是不能拧干的……”
“宇文玄朗,”宇文玄铮怒不可遏:“你忘了你当初……”
接下来的时间,这一对双生子一个是双目圆睁,猛拍桌子,血泪控诉,一个是背靠门框,双臂交叉,口中白牙一闪一闪,好整以暇中飞出一句漫不经心,却令对方桌子拍得更响,那花梨木的桌面已经有裂痕出现,且在不断加长加宽。
这二人你来我往听得苏锦翎是一脑门黑线,宇文玄徵却是乐不可支,偷偷对苏锦翎道:“母妃总说我顽劣不堪,而今相比于两位皇兄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伟业,实在令我自愧不如,若是母妃得知,该是多大的欣慰啊……”
黑线又盖了一层,而也就恰在此际,宇文玄铮飚出一句:“宇文玄朗,你还说我不爱洗澡,你可别忘了,是谁当年被一小姑娘欺负得只会蹲在墙角哭?是谁七岁了还在尿床!”
这的确是一枚重量级炸弹,导致花梨木圆桌终于应声轰塌在地。
一切霎时归于静寂,只听得有骨节咯吱作响之声。
宇文玄朗指节毕现,宇文玄铮也挺起了因为伤痛而略弯的背。二人的发梢都兴奋的微微飘扬,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苏锦翎早就听说这对双生子只要面对面的相处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大打出手,不仅将对方弄得头破血流,还将所过之处搞得一片狼藉,她还记得去年秋天发生在雪阳宫里的那场恶战……
眼看着这二人又要剑拔弩张,璟瑄殿怕是要遭殃,已有宫人战战兢兢的往外跑,估计是报信去了。
这才糟糕呢,万一被人知道这是一根单筒望远镜引发的血案……而关键是这望远镜出自她手……
宇文玄徵幸灾乐祸的小脸也白了,然后……
“哎呀,殿下的裤子都湿了……”宫女惊道。
但觉一股脉脉暖流自腿根蜿蜒而下,再于脚下蜿蜒流出。宇文玄徵终于大哭出声:“都怪你们,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句话把那横眉怒目的二人都逗笑了。
众人忙伺候着宇文玄徵沐浴换衣,于是殿中只剩下了三人。
苏锦翎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亦准备离开,不料宇文玄朗忽道:“锦翎,其实我此番来问那望远镜的做法也是想帮你……”
帮我?我怎么觉得倒像要害我?
宇文玄铮亦是眉毛一竖,准备护花。
宇文玄朗瞥了他一眼,负手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宇文玄铮虽与他是双生兄弟,平日亦看其不顺眼,总要寻衅滋事,可也不得不承认,在心机与谋略方面,玄朗的确要比他强上那么一些……呃,只是一点点。而且他一直以为玄朗对苏锦翎有意,于是自然认为玄朗所说的对苏锦翎有利应是不会有假,且是那般稳稳的看着窗外,不急不愠,似是胸有成竹,愈发让他肯定其所言非虚。
于是心底飞速的思谋权衡一番后,不待苏锦翎开口,便问道:“怎么个帮法?”
宇文玄朗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对窗外出神。
宇文玄铮急了:“玄朗,你少给小爷故弄玄虚,信不信我揍你?”
说着便举起的拳头。
宇文玄朗装作无意的瞟了眼他的负伤部位,唇角一牵,更引他发怒。
不过宇文玄朗也觉得这关子卖得差不多了。
其实也不过是少年人的好胜之气,哪来得什么帮不帮的?就是想气气宇文玄铮,并借着宇文玄铮对苏锦翎的一片心意骗来那望远镜好好看上一看。可是话一出口,他忽然灵机一动,或许……这还真是个好机会。
他手一伸,仍不说话。
宇文玄铮皱皱眉头,瞧了瞧苏锦翎,然后十分不情愿的将望远镜递了过去,却是犹豫着不肯撒手。
宇文玄朗瞪了他一眼,一把扯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对上眼睛……
果真是好东西!
他的心情分外激动,若是……
“锦翎,这望远镜到底是怎么做的?”
苏锦翎对他们二人刚刚的思想斗争多少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懒得多想,只盼这二人早点离开她的视线,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又要折腾起来了。
“只是两块水晶,一块中间厚四周薄,另一块恰恰相反……”
“就这么简单?”宇文玄朗有些不可置信。
苏锦翎叹气,琢磨着要不要为了满足他追求复杂的心理将单筒改作双筒,不过也只是念头一闪。
宇文玄朗颠颠那望远镜,点点头,臂一扬,东西脱手而出……
宇文玄铮当即接住,宝贝似的检查一番,虽然刚刚他是一瞬不瞬的监视着宇文玄朗的每一个动作。
“谢了!”
只简单丢下两个字,宇文玄朗大步开出。
“宇文玄朗,你个小人,你还没说到底要怎么帮……”
宇文玄铮蹒跚追到门口,咬牙望着那湛蓝袍摆只一飘便消失在绿树丛中,只余一句乘风而来:“到时你就知道了……”
苏锦翎揉揉太阳穴,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重新坐回桌边,对着一堆布料用功,不管宇文玄铮如何不吝口水的咒骂宇文玄朗。
144飞速蹿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觉那人安静下来,余光瞥见他又拿着望远镜东瞅西看。
宇文玄徵沐浴一番后清清爽爽的进了门,见他的八皇兄手中乱晃的镜筒正渐渐固定,目标是苏锦翎,然后缓缓下移,再固定……
看角度,再看他那八皇兄嘴角翘起的高度和一点若隐若现的微亮水光……
“八皇兄……”
即便七岁的孩子很难有什么凌厉的语气,然而对于一个做贼心虚的人亦是足以震慑人心的。
宇文玄铮急忙放下镜筒,随后便对上苏锦翎怀疑的目光。
他尴尬的咳了两声:“时辰不早了,你先忙着,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说着,力争以矫健身姿走向门口,装作*爱抚的样子摸了摸宇文玄徵的头,却是乘其不备揪了下他的耳朵……纯属报复!
宇文玄徵吃痛出声,却也不敢还击……虎伤余威在啊。
“就知道欺负小孩子!”苏锦翎怒道。
宇文玄铮回头冲二人做个鬼脸,随后扯开嗓门来了段高昂的《铡美案》。
闻者无不捂耳皱眉,连庭院中开得红艳艳的石榴都惊得失了颜色,他却是志得意满,一路狂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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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大致是三十日,苏锦翎按规定是皇上、贤妃、宇文玄徵各得十天,具体时间则是由她自己分配。
一个宫女如此受宠自天昊建朝以来是从未有过的事,而且入宫才一年,就升为五品宜人,还均是皇上亲自赐封,如此上升之剧,蹿红之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宫人对她是又羡慕又嫉恨又巴结。
她却是惴惴的。她从来没想过什么出人头地,她只觉得但凡有得便有失,有利便有弊,就像现在,她几乎分不清那冲她笑着的脸有几个是真情实意,那些甜言蜜语有多少是发自肺腑,唯一肯定的是……
“锦翎姑娘,有空烦请在皇上(娘娘)面前多美言几句,小的(奴婢)可就仰仗着姑娘提拔呢……”
此类表述却是包含真情实感的,而且还有人暗自给她送礼,希望得到她的提携。
想不到行贿受贿一事竟也能与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所关联,实在是令她受宠若惊。
却是不敢接受的,虽然对于此类事情主子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却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苏锦翎何德何能?还是安心过自己的平凡日子就好。况站得高,别人不仅看到你的风光,亦会更关注你的短处,她自认才能浅薄,无法判断人心真假善恶,万一人家只是抛出诱饵专等你上钩,然后钓上你去邀功求赏或者予以威胁呢?唯有规范自己,免得受人把柄。
然而即便如此,也难保人心叵测。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利”都是难以抗拒的,她这般不假辞色,有人认为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有人认为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也有人认为她是故作清高……但不管怎么说,是好奇也好,是不甘心也罢,倒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在她哪里讨得些好处,甚至想要攀附于她……
“要不姑娘就跟皇上(娘娘)说说,让小的(奴婢)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着,这可是小的(奴婢)三生修来的大福德呢……”
的确,按宫里规定,有了品级的宫人亦可得低级宫人的侍奉,人数多少按品级而定。
面对无数的殷勤,她烦不胜烦,又不能得罪他们,因为太多的时候,君子与小人仅一步之遥,况她本就没有识人慧眼。
于是原打算第二日便回雪阳宫,结果一连数日只要出门便见到前来逢迎之人,害得她都不敢踏出璟瑄殿半步,还拜托了宫女替她严守,千万不要放人进来。
如此备受关注,令其愈发不安,夜里又开始做些没头没脑的怪梦,每每都惊出一身冷汗。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皇上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吴柳齐来了。
进门便是一句:“咱家给锦翎姑娘道喜了……”
苏锦翎吃了一惊,手一抖,针当即穿过了毛皮刺到了指上。
“姑娘怎的这般不小心?都傻站着干嘛,还不给锦翎姑娘包扎伤口?”吴柳齐语气虽急,面上却不动声色。
苏锦翎急忙制止了走上前的小宫女,战战兢兢道:“吴总管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吴柳齐当即眉开眼笑:“瞧咱家这记性。咱家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请姑娘前去清心殿……”
见苏锦翎满脸疑色,不禁笑得更为灿烂:“姑娘去了便知。”
苏锦翎无法,只得放了手中的活计。
刚出了门,顿时怔住:“这是……”
“这日头渐毒,皇上怕姑娘受热,特命咱家备了辇来接姑娘……”
“还是不要了,奴婢……”
“姑娘是想让咱家为难吗?”
苏锦翎无法推脱,只得上了辇舆,吴柳齐一声“起”,她方意识到自己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坐在辇上,却让御内第一大总管在旁护着,岂非大不敬?
“吴总管……”
“锦翎姑娘就别客气了,咱家这以后还得请锦翎姑娘多照应呢……”
记得自己自现代落入天栾城,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太极殿前,就是这位吴总管奉了皇上的旨意送她回百莺宫,路上也说了类似的话,只不过当时他态度虽算和善,语气却好像不无讽刺,而今……
苏锦翎看着他垂得低低的眉毛,有汗自纱质帽檐下渗出一圈晶晶的亮。
“咱家以前若是有对姑娘不敬之处,还望姑娘大人大量……”
苏锦翎也不禁有些汗颜。
然而吴柳齐自是记得自己当初对苏锦翎的不屑。他只当她是为了引起皇上注意才特意出现在太极殿,这种轻浮的人他是一向看不惯的,而且依他在皇宫三十几年的经验,这种人即便得宠,亦会很快失宠,于是他将其送至百莺宫后就把这人给忘了。
再听说时,倒是在煜王婚礼上,二位皇子为其大打出手……当时他只觉得“苏锦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待到想起,更加鄙弃。一个小小宫女,只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攀附上两个皇子,心机不可谓不重。
接下来,这个名字便时不时的飞入耳朵,其中以去岁秋日那对双生子再次为其大闹雪阳宫而被禁足最为响亮。
再后来,她似是沉寂了一段时间,除夕之夜的宫廷家宴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听说是病了。
一切的一切,也只是听说而已。
然后便一直很安静,直到花朝节那日,皇上回宫后似是有些神思恍惚,于玉版宣上勾画片刻,便隐身密室,第二日天亮方出。
密室藏有慈懿皇后的画像,皇上经常在忧思之际进入密室,对着挂在墙上的画像一站就是一夜。
人都道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其实他伺候皇上也不过是这十年间的事,此前一直在御厨坊,因在皇上寿辰做出一道金针豆腐而受到皇上嘉奖,被调来身边,又因了他为人谨慎,又小有机智,颇受皇上赏识。
其时,皇上身边已有个位高权重的总管丁易之,只不过年纪大了,皇上怜恤,赏其千金回乡养老。临走时,丁易之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因一道菜被皇上提拔全因了那道菜颇似慈懿皇后的手艺。
慈懿皇后出身并不高,是皇上微服私访之际所识,后宠冠六宫,只可惜年纪轻轻便去了。当年他在御厨坊也听说过帝后恩爱,只可惜依他的身份根本无缘得见皇上皇后,只是对于那位皇后,他一直心存好奇……不过是个女人,怎么就能抓住万人之上的君主的心呢?难道是因为她在阵前为皇上挡了致命的一剑?
于是当他有机会侍奉君旁,总想着要窥一窥那画中人的模样。只是有次刚随皇上进入密室,只瞥见那墙上画的一个边边,就惹怒了皇上,差点丧命。
他被押入宗人府,第七日,皇上突然遣人接他回来,言自己做了个梦,梦到慈懿皇后言他亦是无心之失。于是就这么免了罪,却又因祸得福,得了太监总管之位。
自此,他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皇后敬重有加,感恩有加。试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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