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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泰晤士河边，有一位相貌英俊的先生骑着马，似乎漫无目的的走着。天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贵妇小姐们也都乘坐着自己的小马车赶赴一个个舞会沙龙，开始今天的社交。
冷风不停的吹向达西，可是他却毫无所觉。
他所有的思绪都还停留在加德纳先生家的起居室里，那个小茶几上成堆还未整理好的书信，纸张。
在医生为简岚检查身体的时候，达西先生就被翠西带回了起居室。莫名其妙的，达西坐在了刚刚简岚坐的那个扶手椅上，然后看到了旁边的一摞书信。
“……贵族的虚伪，无情，冷漠……”
“……一个妓/女不值得那样的同情，她已经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艾柯瑞斯？艾治无疑是一个天才作家，他细腻的笔法彻底将读者引入了一个暗黑又绝望的梦境……”
“……只有人品低劣的异教徒才会写出这种邪恶的故事来哗众取宠……”
艾柯瑞斯？艾治的名字让达西先生的大脑有一瞬间陷入了空白，《灰烬》结尾时尼古拉斯的痛和绝望依旧让他记忆犹新，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拿起了那一沓书信，一张一张的翻了起来。
看到那一张张的评论，达西感觉自己的思考能力似乎已经下降到了一定程度。
他隐隐的猜到了一个答案，可是却又不愿意相信。一直到达西翻到最后一张——
最后一张纸上是他认识的字体，只潦草的写了几句话。这个人每年总会与他通上几封信件，当然，完全是事务的往来。
简，
我让亨利将这个故事的稿费与下一个故事的定金一同给你带去，共六十英镑，这个数字是报社那边的决定，约翰说他们已经决定笼络你这个新手作家了。
算上《灰烬》的稿费，你应该已经赚到九十英镑了吧？守财奴小姐，还是不肯告诉我你那个【一定要赚钱】的原因？
这里有个好消息，报社那边想要将你的三个故事整理出版，具体事宜见面再详谈。这几天工厂的事务比较繁忙，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个故事的结局我可以第一个看到。对了，杀手究竟是不是那个工人领袖？
尼古拉斯
如果说之前达西先生只是猜测，那么看完了这封信，一切猜测都已经变成了现实。达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泰晤士河边的。
九十英镑，再加上她的遗产每年能得到的四十英镑，那应该够她生活一年了吧。
这就是她能够毫不犹豫的拒绝柯林斯先生，拒绝自己的原因吗？
达西先生的目光无意识的投向了河面……他忽然想起来在内瑟菲尔德舞会那天她看着天空说的那句话：
“……或许这里没有人能够容忍我吧，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宁愿寂寞而自由的活着……”
简，难道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嫁人这条路吗？
达西忽然明白了，原来她的不信任并非针对柯林斯先生，亦或是针对他自己，而是针对有所人。
她害怕，达西忽然明白了她拒绝相信自己的原因，也明白了为什么她反复的强调是她自己不好，她怕自己会成为她笔下的人物。
故事越悲惨，她的心里也就越绝望。
达西站在河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而在这座城市的某一栋大厦里面。
尼古拉斯窝在沙发里，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也生出了些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低沉。
“我们风流的尼古拉斯？德？杜兰先生这是怎么了？”约翰随着亨利来到了书房，被满屋子的烟味熏的皱起鼻子，在看到尼古拉斯的时候眼底有某种光芒一闪而过，接着开口道。
“滚开，约翰。”尼古拉斯恹恹的说。
“把简小姐最新的一章给我，我立刻就滚。”约翰伸出手。
“简小姐，简小姐，简小姐，你跟詹姆斯一样，开口闭口简小姐！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们这样朝思暮想？！”尼古拉斯猛的站了起来，大声的问道。
“事实上，我朝思暮想的是简小姐的妹妹和简小姐的小说。”约翰推推眼镜，平静的说：“而詹姆斯则是朝思暮想那个不会被他欺负哭的玩伴。”
尼古拉斯揉揉头发，别过了脸。
“那么，尼古拉斯，你在想什么？”约翰问道。
“我才没有想她！”尼古拉斯一下子狂躁了起来，说：“我才没有想那个理智到可怕，理智到冷血，理智到让人无可奈何的可恶的女人！”
“这么说，简？贝内特小姐拒绝你了？”约翰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表兄，问道。
“不，没有。”尼古拉斯抬起头，说道。
“这么说，原来你根本就没敢求爱。”约翰嗤笑一声，了然说道。
“至少我没有被拒绝，约翰。”尼古拉斯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表弟，说：“可是你却被一个南方乡绅家的女孩拒绝了！”
“哦，确实是这样，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约翰推推眼镜，说：“最终玛丽会明白的，我和她是天生为彼此而创造的。”
尼古拉斯努力表现出不屑。
“而且，就算她拒绝了我，她也不能否认她爱我。”约翰说：“那么你呢？”
尼古拉斯站在那里，下巴扬的高高的，一脸不肯认输的样子。
眼前，忽然出现了那双如同海洋般颜色的眼睛。
……
“在德？杜兰家族陷入困境的时候，你懂得自己去努力和奋斗，最终离开绝境，让詹姆斯和德？杜兰夫人重新回到了大宅，对于此，你尚懂得自救，可为什么在爱情上，你就一定是那个‘被救赎’的呢？”
那时候尼古拉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舅舅可以借给你钱，达西先生可以为你提供帮助，可是最终你是靠自己走出泥泞，尼古拉斯，爱情也是一样。一个好女人救不了你，她的爱情也一样。”
“可是我认为可以，简，她可以。”
简岚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我只是期待着一份爱情，可以让我毫无戒心的去爱，可以让我幸福的感受到被爱，可以不用担心背叛，我可以在她的面前卸下伪装的面具，我可以对她畅所欲言，并且，她也会理解我，支持我，爱我。我的要求并不高，我不在意容貌，地位甚至财产，我只想要一个心心相应，难道这很过分吗，简？”
尼古拉斯深深的看着简岚，问道。
“不过分，尼古拉斯，爱情却是理应该如此，一个爱人也应该能够让你的心灵得到慰藉。不过你心中的愤怒与恐惧却需要你自己去克服。除非你像现在这样继续游走在女人之中，不然只会伤人伤己。”
可是尼古拉斯却仿佛被踩到了痛脚一样，对着简岚大声说道：“不，你错了，我没有愤怒，更没有恐惧！不论是对谁，对什么！”
“那么你为什么不敢敞开心扉？你指责那些上流社会的小姐们虚假，可是你的虚假并不亚于她们。是的，她们有些很空虚，愚蠢，但是并非个个如此。你尚不肯敞开心扉，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对你推心置腹？没有坦诚作为基础，你又怎么可能进一步的了解，然后相爱？说来说去，你不过也是拿虚假紧紧的保护自己罢了，尼可，你父亲的自杀只是一个个例，你不能因此而否认和畏惧感情。”
听到简岚的话，尼古拉斯怔住了，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简岚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感觉简岚似乎将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拖到太阳底下暴晒，那感觉好像是把伏特加撒到伤口上，痛的让他想要抽搐。
看到尼古拉斯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失神的目光，简岚忽然感觉很难过。
尼古拉斯如此，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不论你相信与否，尼可，同你一样，我也曾经一夜之间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同你一样，我对这个世界也没有安全感，不相信任何人。我写作并非只是为了乐趣，而是需要钱，迫切的需要钱，更是想要体验能够赚钱的感觉。我不会把我的一生依靠在那可怜的一千英镑遗产上，更不可能依靠在某一个男士的身上。”
听到简岚近乎于剖析自己的话，尼古拉斯渐渐回神，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你心中真的没有恐惧和愤怒，可是我心中却是如此，尼古拉斯，我同样需要得到救赎。”简岚摇着头，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了远处的河面上，喃喃自语道：“但是我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够帮我，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不然，就算去旅行，入目的也只是荒芜而并非美景，就算得到了爱情，爱侣也会被变成怨偶。”
这个时候，尼古拉斯猛的想起他和约翰对于艾治先生的谈论。那个人好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游离在这个社会之外。不论是南方的田园还是北方的工业，她冷眼看着，却并未融入。见到她之后，尼古拉斯几乎已经忘了艾治先生那最明显的特质了，而此时，这种游离却更加明显的体现在了她身上。
尼古拉斯猛的伸出手捉住简岚的手臂，问道：“那么，如果我依靠自己走出泥泞，就能够得到爱情了吗？”
“或许吧。”简岚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尼古拉斯，说道。
“或许？简，这种话太不负责任了！”尼古拉斯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我没法做出任何承诺，尼古拉斯。”简岚笑了，说：“爱情太珍贵，得到了，是我的幸运，得不到，是我的命运。”顿了顿，简岚说：“农夫们能做到的只是在春季按时播种，夏季除虫施肥，至于秋季的收成……要看天。”
“艾柯瑞斯？艾治先生，我以为你是鄙视上帝，蔑视宗教的。”尼古拉斯重重的念了简岚为自己取的笔名。
“我只是不相信教堂里面的那个大理石雕塑能够拯救谁，就像基督徒不相信东方国家寺庙里面用泥土塑成的佛陀能够救世人一样。但是我相信命运，这不由得我不信。”简岚略有些嘲讽的一笑，说：“我努力写我的小说，然后投给报社，尽一切我能尽的努力，至于能否发表，那并非我能控制的，所以我也不会强求。”说到这儿，简岚看着尼古拉斯，说：“你所求的那些，也是一样。”
“思想家小姐，我不想在这里吹着冷风同你探讨哲学。”尼古拉斯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再普通不过。”顿了顿，尼古拉斯放低了声音，说：“如果是你，有可能爱上我吗？”
“是你所谓的拯救的爱呢，还是普通的爱？”简岚歪着头，问道。
“如果是拯救的爱呢？”
“如果是拯救的爱呢，那是不可能的。”简岚好笑的说：“我可不是圣母玛利亚，也不是挥着翅膀的女孩，我自己尚自顾不暇，可没心情搭理你。”
“那普通的爱，普通的爱！”
“尼古拉斯，你应该去找布莱克小姐的。”简岚伸出手，捅了捅尼古拉斯的肩膀，说：“我没有那样强大的自信，像布莱克小姐那样坚信【你这不羁的风会化成雨停留在我身边】。”简岚学着布莱克小姐的语气说，最后还被肉麻的打了个哆嗦，说：“其实布莱克小姐比你更适合当一个诗人。哦，对了，还有，我只不过跟你跳了头两曲舞，就已经被那帮小姐们嫉妒的要陷害我当众出丑了，我会弹的曲子会唱的歌十个手指就数的过来，尼古拉斯，行行好，你还是找个才女去应对你的彩虹小姐们吧~”
尼古拉斯就这样看着简岚看了好久，沉默不语。忽然尼古拉斯挡住了眼睛，大声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扭曲的贝内特小姐，我原以为听了我一番表白，你会奋不顾身的爱上我的。”尼古拉斯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双手插兜，说道。
“既然你曾经说我们两个有多么相像，那我又怎么敢让德？杜兰先生失望？”简岚挑眉，然后伸出手，在外人看来极其失礼的捶了一下尼古拉斯，然后向前走去。
看着简岚的背影，尼古拉斯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逐渐消失。
……
“所以，这就是全部的经过？”约翰听完尼古拉斯的叙述，面无表情的问道。
“临分别前她拜托我给她弄些吃了会腹泻的药剂，不过我想这个跟我们的话题没什么关系。”尼古拉斯低声一笑，说。
“果然是艾治先生。”约翰摇头晃脑的说。
听到约翰的话，尼古拉斯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约翰瞥了一眼自己的表兄，淡淡的说：“尼可，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男女之间的游戏，先陷进去你就输了。”
“我才没有陷进去。”尼古拉斯突然又暴躁了起来，他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最后蓦地停住，看着约翰，一字一句的说：“我是不会爱上那种女人的，是的，她跟我一样，所以我才不会爱上她。即使她不会张口闭口家族的荣耀，即使她明白我对父亲的愤怒，即使她跟我一样，向往法国南部的葡萄园！”
“哦。”
“你不相信吗？！”
“不相信的是你，尼可，自始至终我也没有说过你有爱上她。”约翰在尼古拉斯的桌上翻出文稿，然后转身向房门口走去。在经过门口的时候，约翰停住，说道：“衷心的希望你最终不会爱上简？贝内特小姐。”想了想，约翰又说：“贝内特家的姑娘都很会折磨人。”
“哼……爱上……”
尼古拉斯用不屑一顾的声音回应道。
约翰摇摇头，然后直接出门，上车回家。
*
简岚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夜里的时候温度就已经降了下来，起床，喝了两碗浓汤吃了两块面包以后，简岚又活蹦乱跳了。
果然瑜伽加散步能改善体质的，不然这次一定又会像上次那样病一个星期。
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要是得了肺炎可就真的死定了，那还怎么看重建以后的国会大厦呢？
简岚站起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左扭扭右扭扭。
母星，为毛不给我配个修真外挂来，我要是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你还有得玩吗？
重新窝回床上打算睡觉的简岚突然想到。
另一边，达西小姐担心的站在哥哥的床边。
“医生，我哥哥他没事儿吧？”达西小姐问。
“只是有些着凉，没什么大事儿，达西先生的身体底子很好的。”医生收起听诊器，回答。
“那就好。”达西小姐送走了医生，然后回到躺在床上，头上敷着冷毛巾的达西先生身边。
“你离开我远一些，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