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的,门前横着一条哗哗淌水的沟渠。院内是一间形式美观的竹屋,屋里的油灯正亮着。田蓉蓉见大门关着,就一个纵身翻进院落,几步来到了房门前。开门进屋之后,只见屋内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尼姑正坐在桌前看书。田蓉蓉往前走了两步,柔声道:“师父,你还没睡啊?”尼姑放下书,看着她道:“你不也是才回来嘛!最近你练功很卖力啊,相信你的功夫一定又精进了不少。”田蓉蓉道:“师父的功夫博大精深,弟子愚钝,只能学得一些皮毛。”尼姑道:“你的资质已经很不错了。练功夫就要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如果贪多图快,什么也练不出来的。”田蓉蓉躬身道:“弟子知道!”说完走上前去,用柔荑般的双手在尼姑肩上轻轻揉弄着。老尼缓缓道:“小技法靠练,大道理靠悟。练功时要一边练一边思考,这样才能将所学的功夫融会贯通,发扬光大。”田蓉蓉一边揉捏着老尼的肩窝一边柔声道:“嗯,谢谢师父教导。”老尼又道:“在江湖上行走,光有好功夫还不行!还要有一个冷静的头脑,一个敏锐的洞察力。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感情用势,更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田蓉蓉应了一声。
老尼拿起桌上一根发簪轻轻拨了一下油灯芯子上红火苗下端的蓝焰,缓缓道:“三十年前,姑苏十八家商行的老板叫薛海,我就是他的小女儿薛寒香。”田蓉蓉笑道:“弟子还是头一次听到师父的名讳。”老尼接着道:“当时我正待字闺中,恪守礼仪,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华生活。有一天,亲属给我介绍了胡翰林的儿子,让我相看。在父母的极力劝说下我和那位胡公子见了一面。虽然他仪表风流,谈吐幽默,很能讨我欢心,但我却对他没什么好感。我们两个私下里又会见了一次,他见到我之后没说几句话就趁着四下无人,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说‘你不可以这样’。可他哪里肯听我的?上来就拽着我的手臂要对我非礼,我就用力推拒着。正当我们撕扯推拒之时,一个小丫环忽然撞开门,闯进了屋子。胡公子见有人来忽然一惊,立即松开了手,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走了。打那以后,我再没有见他。他也再没到我们家里来。从此我们两家也不大来往了。”田蓉蓉道:“这个胡公子真的是很可恶,都是师父你太老实了,才惯得他如此放肆!换作是我,非狠狠给他两个大耳刮子不可。让他知道女孩子不是都那么好欺负的!”老尼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又羞又怕,出于本能只顾着保护自己,根本也没去想别的。”
田蓉蓉道:“还好上天没有纵容那个家伙。什么翰林儿子?我看他就是一个胡作非为的流氓!”老尼缓缓道:“有钱有势的一般很少懂得尊重人啊!有时候那些纨绔子弟比流氓还要猖狂呢!”田蓉蓉轻叹了一声。老尼接着又道:“没多久,邻居王大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姓潘的举人。他家里也颇有些家资,在我们当地也还算有些名望。我和这个潘举人第一次会面时,他满口的之乎者也,谈古论今,显然是在我面前卖弄才华。幸好我没事时也涉猎过一些书籍,还能和他说上几句,他虽然有些无聊,但还算知书达理,样貌也不错。接触几次之后,我渐渐对他有了些好感,父母也就给我们定下了婚事。谁知没几天,他的父母就来我们家里退婚。后来才知道,潘举人在朝廷大比之时中了进士,而且不知怎么就被国舅爷相中了,国舅爷还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为了做国舅爷的附马,他当然就不再理我了。一个人为了攀高结贵,曾经的山盟海誓也就全都化作梦幻泡影了。”田蓉蓉道:“这个潘举人在哪儿,我要为师父杀了这个负心汉!”老尼缓缓道:“算了。他早把我忘了,就算杀了他又能怎么样?这种薄情寡义之人多的是。”田蓉蓉道:“师父你也别太难过了!恶人自有恶报。”
老尼摸着她的手,笑道:“傻孩子,我是告诉你千万不要把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一个男人,那样的话,你迟早会后悔的。要记住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田蓉蓉道:“我知道了!”老尼又道:“后来我对世态人情心灰意冷,就一个人收拾行囊离家出走了。有一天,在荒路上遇到了几个歹人,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赶了过来。他三下五去二就打退了那些歹人。这个侠士虽然身量魁梧,但相貌平平,可也不知怎么的,我就是看他很顺眼。当时忽然有一种想跟着他浪迹江湖的冲动,可我仔细又想了想,还是没那么做。于是我彬彬有礼地谢过他的仗义相救,随后就独自向幽寂的大山中走去。谁知他一直暗暗沿途跟着我!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反正他没有伤害我。直到我进入了一座尼姑庵,这个侠士才离开。”田蓉蓉停下手,笑道:“这人倒有些意思。”尼姑接着道:“有一天早上正下着大雨,这个侠士伤痕累累的跑到了尼姑庵,找到我之后,第一句话就问我还认不认识他。虽然他浇得像个落汤鸡,身上还带着伤,但我还是认出他是曾经救过我的那个侠士,可我已经打算不再理会红尘中的事情,所以就装作不认识。他接着又说,他在青松崖上遭到了五大派掌门有计划的偷袭和围攻,能逃脱出来已经算是万幸。”
田蓉蓉道:“这人所说如果当真,他的功夫在江湖上倒是一流的。”老尼道:“当时他说着说着就吐了一大口血,把我吓坏了。跟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交给我,并且说我是他唯一信得过的人,让我照书习练功夫。我有些犹豫,他就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答应他。他眼神中的那种迫切让我不容推辞,何况他还救过我,于是我就点头答应了他。那人满足地微微一笑,随后又吐了一大口血就闭上了眼睛。我也顾不得别的,忙拿起他的手腕试了一下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息已经停止了。于是我和庵内的一些师姐本着慈悲之心,就去附近市镇上为他去买了一口棺材,将他安葬在了山后的乱草丛中,还为他诵经超度。大家虽然难过,但除了我之外谁也没有流泪。师姐们都安慰我,以为那人是我俗家的相好。我也没有分辩。”田蓉蓉道:“师父本就是个多情之人!”叹了口气,又道:“最可恶的就是那五大派的掌门,干吗非要联手行凶呢?”老尼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无非也就是争名逐利。可能他们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都不是人家对手吧!”田蓉蓉道:“我也曾听人说过,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如果打不过人家,就诬蔑人家是邪门外道,然后再动员所有武林人士以铲除邪恶为由群起而攻之。真是无耻之极!”老尼道:“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天也不早了,快回里屋睡觉去吧!不用理会师父。”田蓉蓉走到老尼身前,冲她轻轻一笑:“师父你也早些休息啊!”老尼点了点头。田蓉蓉腰肢轻扭着向里间缓缓走去了,老尼拿起书本又继续看了起来。独孤雪出了山谷,在山路上又走了好一会儿,月亮已经偏西了。这时他也有些劳累了,靠着一颗粗壮的大树刚刚坐下来,忽然从山林中刮出来一阵急风,吹得树上的枝叶剧烈地摇动着,有不少的叶子随风飘落下来,地上的长草也都急速摆动着。接下来不知什么东西摩擦长草的声音传了过来。独孤雪凝神站了起来,向声音来处望去。随着一声猛兽咆哮,一只体形庞大的斑斓猛虎从林间草丛里走了出来。独孤雪心道:常听说书人讲起景阳冈武松打虎,不想今日我也要和猛虎较量一番了。猛虎看见独孤雪之后,两只前爪在地上挠了几下,张开血盆大口一蹿身就扑了上来。这一下纵起了大约两丈高。独孤雪侧身一闪,一个庞然大物带着劲风在他身边飞了过去。独孤雪心道:这只猛虎的体形如此庞大,少说也得有四五百斤,这一扑又如此急速,力道沉猛果然不同寻常。如果以硬碰硬还真是难以招架。
他正想着,这只猛虎转身跑了几步又朝他扑了上来。独孤雪随着它的身子就势一个倒翻身,猛虎在他身上飞纵而过,凌牙利爪丝毫也没有碰到独孤雪的身体。当老虎再次扑过来时,身子低了一些,独孤雪只好仰倒在地上,老虎的两只前爪就向他按了下来。独孤雪双手擎住它的两只前爪,用力推拒着,可他双腿也被老虎的两只后腿紧紧环住。独孤雪用力翻身,和老虎就滚在了一起。他一边躲闪着老虎的凌牙利齿一边抓着虎爪和它一块儿在地上滚动着,忽然他腾出右腿屈膝在老虎的腹部用力一顶,乘老虎从自己身上微微离开之际,挥起右肘迅速往虎头上撞去,老虎被这一肘打得惨叫一声。紧接着独孤雪又是一脚朝着虎身踢了过去,老虎被这一脚踢得翻了一个身。独孤雪来不及爬起来,连忙向旁边滚去。还没等他滚多远,老虎又合身扑了上来。独孤雪连忙横过身子斜出一脚,借力使力正踢在老虎的后臀上。老虎大吼一声,身子斜斜地向前栽去,撞在了旁边一颗小树上,将树干拦腰撞断。
这时独孤雪翻身爬了起来。随后老虎也四爪着地站了起来,见独孤雪正立在它身后不远处,于是抡起尾巴就朝独孤雪抽了过来。独孤雪施展轻功向后一跃,闪过了虎尾的抽打。老虎连抡了几下尾巴,风声虎虎,但是都打空了,随后它转过身子往前一蹿又朝独孤雪扑了过来,身子腾起有一丈多高。独孤雪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准时机飞身而起,双脚朝着老虎的身体踹了上去。老虎身在半空,爪牙无法施威,出于本能一低头,背部却遭到了重创。这一下独孤雪虽然只用了七成力,但猛虎扑上来的力道也不如先前那么大了!只听“嘭”的一响,紧跟着老虎一声嘶吼,身子向后急速飞了出去,半空中打了个旋,“扑通”一声落在夯实的地面上。独孤雪身子刚挨到地面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见老虎倒在地上身子来回滚动着,痛得不住地咆哮,不禁有些怜惜,心道: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是为了防身,才逼不得已和你交手。可能你也是饿得急了,才会向我扑过来的。饥饿的滋味我也经常接触,的确是不太好受,你是急着寻找食物才盯上了我,所以我不怪你。独孤雪见老虎站起来后,一只后腿上正流着血。他也不便上去包扎,从身上翻出了一瓶止血的药粉,倒了一些在手中,然后渐渐向老虎走去。
那只老虎看见独孤雪之后,大声嘶吼着居然又扑了上来。这回显然扑的力道差了许多,独孤雪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在老虎从自己身旁经过时,他抓紧时机迅速出手,又快又准地将止血药粉都涂在了它后腿的伤口处。跟着他就施展轻功,在空中连续几个翻腾,身子如同风火轮一般。到了一颗大树近前,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一纵身“嗖”的蹿了上去。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做得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那只猛虎回过身来,四处看了看,发现独孤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就低着头一拐一瘸地向树林中缓缓走去。独孤雪看着它,心道:但愿你能尽快捕到其它食物,伤势能早点儿好起来,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这片山林里生活,千万不要被那些可恶的猎户发现你的行踪。想了一会儿,他双臂一展,伸了个懒腰,忽然只觉左臂上丝拉拉有些疼痛,撩开衣袖一看,只见几道细长的抓痕渗出了血印。他在伤口处上了些止血药粉,然后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条,将伤口缠了起来,心道:这一定是方才和老虎打斗时,不小心被虎爪划伤的。这下好了,现在大家扯平了。想了一会儿,就倚着一根大树杈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天色微明,东方的曙色冲破了黑暗,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风阵阵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独孤雪睡了一觉,这时刚好醒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噌”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一直沿着山路向前走去。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小水泡儿前,蹲下来低头向水中一瞧,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倒影,他一边摸着嘴边扎手的胡茬子,一边暗想:自己有三天没理胡子了,昨晚见到田姑娘时,我这副样子一定很狼狈。她那样一个干净清纯的少女居然对我的外表丝毫也不在意,真是难得。想了一会儿,就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来。刀刃雪亮,看得出钢口非同一般。他握着小刀的刀柄,对着水中倒影用刀刃缓缓修理起了唇边、下颌以及两腮上的髭须和刚髯。修理完胡须,他就收起小刀,低着头撩起水来洗了几把脸。水的清凉驱散了他睡醒后的懒散,整个人立即精神起来。他蹲在水泡儿旁边,四处巡视了一下,跟着就起身沿着崎岖山路大踏步走去了。不多时他就下了山,来到大路边上一个茅椽蓬牖的茶铺中,在空位上坐下来喝了些茶水,吃了些点心。随后他起身结算了茶钱,顺便向茶博士打听了一下附近的路,然后就沿着前面一条宽阔的大路缓缓而去。
他眼前总是有意无意间浮现出田蓉蓉的音容笑貌。他告诉自己,田姑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可以对人家姑娘胡思乱想的。可是越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就越是不自觉地去想。有的女人只要随便看她一眼,就怎么也忘不掉,多看一会儿,就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即便她穿得很严实,也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甚至会有一种撇下一切跟她去的想法,不禁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已经爱上了她。独孤雪站在一片旷野中,抬头望着浩瀚的蓝天上那一层层颜色深浅不同的流云,只觉人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渺小。接着他又向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小山看去,默默感叹了一番造物的奇妙。轻风迎面吹来,吹得他的发梢像地上的草叶一样急速地摆动着,而他的衣襟则如水面的波纹一样起伏不定。他低下头去,心道:田姑娘果然越来越有魅力了。难怪那个少年第一次见了她,就把她当成了仙女,居然为她一病不起。看来一个正常的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克制情欲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就抬起脚步踏着长短不齐的杂草向前走去。山谷中的一片绿草地上,零星点缀着一些小黄花。四周是一些高低相间的花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