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蓉蓉笑道:“所以嘛,我当时若是不抗争一下,后果真是不堪想象。”李慕容道:“可你这样也很危险啊!”田蓉蓉道:“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有时明知危险也要搏一下,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李慕容端起茶来,沾了沾嘴唇,放下杯子,看着田蓉蓉道:“我真是佩服你!可你后来又怎么入了鹦鹉堂呢?”田蓉蓉道:“我在那个大户人家做了将近五年的丫环,早就学得乖巧了,处理事情上也有些见地,也知道怎样接人待物了,也懂些眉高眼低了。所以跟着那些客商四处跑买卖,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我觉得都很自然,很从容!很快我就通过经营渠道赚得了丰厚的利润。忽然有一天,一个外地客户和我身边的一个客商串通好了,把我骗到了暖香阁。就这样我沦为了暖香阁里的一分子。原来那些客商早已看出我是女孩子,起先见我还有利用价值,就没有揭穿我。等我赚了些银两,他们为了合伙儿分我的银子,就一唱一答的出卖了我。”李慕容道:“那些人太可恶了!真是无奸不商!”田蓉蓉道:“后来我学了些功夫,就把当初那两个出卖我的人都杀了。”李慕容道:“他们是出卖了你,可也罪不致死啊!”田蓉蓉喝了一口茶,道:“出卖我的人,我就一定要让他死!”李慕容道:“可你后来怎么找到他们的?”田蓉蓉道:“山与山无法会聚,人与人定能相逢。何况我很熟悉他们的出入场所和活动规律。当我想对付他们时,他们是逃不掉的。那天我蒙着面悄悄潜入一家娱乐场所,二人恰好在同一间房内洗澡,还没等他们发现有人持刀闯入,我就已经出手了,结果二人都光着身子死在了浴缸里。”
李慕容听到这里,笑道:“看来你身上生来就有一种侠气!”田蓉蓉道:“哪里?不过是被环境给逼的。世上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还不都是给逼出来的吗?”李慕容道:“如果你的血液中没有侠气,就算把你放到那个环境中也没用的。说到底一个人是英雄还是狗熊,他的个性气质最关键。”田蓉蓉微微一笑,柔声道:“你看我像个女侠吗?”李慕容道:“现在我只看出你很漂亮!再说一个人是不是侠,也不是写在脸上的。只有关键时刻,才能显示出来。就好比君子和小人,平时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因为他们常常掩示自己的本性,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能将他们区分开。”田蓉蓉摸着茶杯,笑道:“有道理!”李慕容道:“你在暖香阁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田蓉蓉道:“刚开始是挨了些打骂,但后来我跟那里的老鸨讲了条件:只卖艺不卖身。老鸨见我能歌善舞,又懂诗词音律,就答应了我的条件。因为暖香阁的品位比较高档,不同于一般的花街柳巷。所以去那里找乐的男人多数都是有些修养的,只有个别人没规矩。对那些没规矩的,我坚决不接待。刚开始老鸨和茶壶见我为他们赚得了丰厚的利润,对我很和气。后来我拒绝了几个无礼的,老鸨就开始对我不好了。有两次她还指使茶壶用鞭子抽我,但我始终坚持原则,他们还指望我继续为他们赚钱,所以也拿我没有办法。”李慕容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如此辛酸的经历!”
田蓉蓉听他这么一说,眼泪含在眼圈儿上,柔声道:“那一天,来了个什么张老板,六十多岁的人了,非要让我赔他上床。我跟他说了我的规矩,可这人什么也不听,拉着我的衣服,硬要对我无礼。于是我推开他,就跑开了。也不知他给了老鸨什么好处,当时老鸨很生气,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乌龟把我脱到大厅内,跟着就开始打我。我哪里反抗得了,只有默默忍受着。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柳堂主就出现了,她给了老鸨一大笔钱,把我赎了出去。我当时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所以就决心跟着堂主,她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她当时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独自去谋出路,还说银子不够用了,可以到迎宾客栈找她。我头一次见到堂主这样与众不同的人,居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慷慨解囊,帮助弱者,真是太了不起了!当时我对堂主感激万分,只盼以后有了钱加倍还她。”李慕容疑惑道:“柳堂主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也到暖香阁去了?”田蓉蓉抬手抿了下眼角的泪水,笑道:“当时堂主是女扮男装,不过我第一眼看到她,还是觉得她很漂亮。据堂主后来讲,她去暖香阁不过是想见识一下那里的服务,观察一下那里的环境,顺便看看那里的漂亮姑娘。”
李慕容轻轻一笑:“怎么你们女孩子也喜欢漂亮姑娘?”田蓉蓉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漂亮姑娘?”李慕容点头道:“可也是!”田蓉蓉又道:“我用堂主赠送的一百两银子打底儿,先做小本生意,后来摸清了规律,渐渐扩大规模,像滚雪球似的买卖越做越红火,也盖起了大宅院,买了些丫环仆役、家丁护卫等等。我的生意铺子也请了些能人帮助打理。铺子里的人员管理和运作细则,我都交由别人去处理。每日我只查看那些货物进出和财务账目等等。许多媒婆见我单身,不是给我介绍这家的公子,就是给我介绍那家的少爷,我也看了几个,跟他们实在合不来,所以都拒绝了。也有不少亲自上门的彬彬有礼的风流公子,通过言谈和交往,我发现只能和他们成为普通朋友。”李慕容道:“那你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田蓉蓉笑了笑,红着脸道:“适合的就是最好的。”李慕容轻轻一笑,端杯喝茶。田蓉蓉又道:“有一天早晨,我和几个管事在一块儿商讨经营策略,忽然来了一个化缘的尼姑。一个管事就赶那尼姑走。我见那尼姑风尘仆仆,双目有神,知她是个不俗之人,所以就取了五十银票送给她。尼姑谢过之后,转身走了。几个管事见我舍财给尼姑,都称赞我宽宏大量。但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在笑我妇人之仁,只是没人敢说出来。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笔财舍得可不一般!”李慕容道:“有什么不一般?”
田蓉蓉道:“那天下午,我坐车回家时,这个尼姑又拦住了马车。车夫停下马来,告诉我有个尼姑拦路。我就在小丫环的服侍下从车厢里跳下来。原来拦路的尼姑正是早上我舍钱的那个。我就问她:‘有什么事吗?’尼姑道:‘你想不想学武?’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尼姑就给了我一本书,让我按书习练,有不懂的地方去三里外的尼姑庵找她。我就收下书,谢过她的好意,并且叫了她一声‘师父’。尼姑看着我满意地点点头,纵身跃上旁边一颗大树,又连续几个翻身,就踪影不见了。我心想:要能练成这样的功夫,遇到坏人时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躲开了。于是回家后,我就废寝忘食钻研那本书,里面除了介绍一些基本功之外,还有一些擒拿格斗的技法,拳术套路、器械使用等等,当然也有轻功。也许因为我会跳舞,有些武术技法和舞蹈动作有相似之处,所以我的武功进展得很快。每隔七天我都会带着一些高档礼物去三里外的尼姑庵看望师父,师父也会传给我一些感悟和见解。其实师父漂无定所,为了传我武艺她才暂居在尼姑庵的。我们师徒相处得一直都很融洽!有一天,我在郊外闲游时,遇见了柳堂主,经过和堂主的一番交谈,我就很高兴地加入了鹦鹉堂。”李慕容道:“原来如此!鹦鹉堂有你这种英才真是一种福气!”说着低头微笑。田蓉蓉道:“我算不上什么英才。”看着李慕容又道:“你是怎么进入鹦鹉堂的?”李慕容道:“起先我在江湖上独自闯荡,堂主找到我之后真诚相邀,我就加入了鹦鹉堂。”田蓉蓉看着李慕容道:“你能不能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李慕容道:“也没什么好说的。”田蓉蓉笑道:“就说说嘛,怕什么的!”
李慕容看着田蓉蓉的衣襟,缓缓道:“我小时候家境也不太好。父亲是个落魄书生,在家里守着几亩薄田度日,还常常酗酒发脾气。母亲未嫁时也曾在大户人家里给人做丫环,她做事情勤勤恳恳,性格又随和,常常得到别人的称赞。父亲年轻时仪表堂堂,志向远大,而且风流倜傥。他常常跟当时一些比较有名的年轻公子畅谈理想,吃喝玩笑。有一天父亲随着一些朋友去一个大宅上给一位德高望众的老人祝寿。他喝到酒醉三分时,恰好遇到了母亲。父亲一见到母亲,就目不转睛愣住了。目光在母亲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忽然向那家的公子道:‘这是令府上的哪位小姐?’那家的公子就说:‘她是个丫环。’父亲乘着酒兴就道:‘要是娶到这么漂亮的丫环,也算人生一大幸事!’当时母亲就在旁边,听到这句话,羞得低下头去。众人听父亲这么一说,都大笑起来。后来据母亲讲,她当时对父亲也有些好感,所以听了父亲的话,就开始心乱如麻。没几天,父亲就送了好些礼物给那家的公子,并且说自己‘日夜思念着那个丫头,不知能否再会上一面。’那家公子拍胸脯答应了。结果父亲把母亲约出来,二人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再也不愿意分开了。所以父亲就回家收拾东西,给家里留了一封书信,就和母亲一块儿远走他乡了。”
田蓉蓉道:“令尊他们倒当真勇敢!”李慕容道:“是啊!我到现在还很佩服他们这种行为!”看着远处,叹道:“这和人的天分有关,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如果世间的有情人都能这么敢爱敢恨,岂不是少了许多痴男怨女?”田蓉蓉笑道:“后来呢?”李慕容道:“后来父亲种田,母亲织布,二人勤俭持家,倒也自由快乐。从我懂事起,就常常帮着父亲到田里浇水、捉虫子,还帮着母亲淘米、洗衣服。我们一家人住着竹篱茅舍,夏天常常看到燕子飞往于房檐下和树杈间,冬天我们一家人常常围在火炉旁,我就坐在小板凳上,专心听他们讲故事。每天晚饭后,我们总是一块儿在乡郊小路上散步,回家后父亲总是在灯下教我读书,母亲就着光亮纺线织布。那时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不知有多幸福呢!”田蓉蓉道:“你小时候还是很快乐的!”李慕容又道:“渐渐地等我到七八岁了,父亲就在外面结交了一些酒肉朋友,整天在外面喝到很晚才回来。回家后还常常对我和母亲发脾气。母亲总是劝他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父亲不但不听,还常常动手打她。我很心疼母亲,有一次就挡在母亲身前,让父亲不要打她,否则我和母亲就跟他断绝关系。父亲当时愣了一下,痛骂了我一顿,随后就气愤愤地倒在床上睡了。接着母亲把我叫到了里屋。我以为这下为母亲出头,她一定会奖励我的。谁知却完全相反!”田蓉蓉道:“怎么了?”
李慕容道:“一进到里屋,她就让我跪下。我就说‘为什么?’母亲又厉声道‘跪下’。我从来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火,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就跪下了。母亲说我是个不孝的忤逆子,而且说我不该那样斥责父亲。我就说:‘爹对你那么凶,为什么你还护着他?’母亲道:‘大人的事情你还不懂。等以后你就明白了。’我又道:‘可我实在看不惯爹的蛮不讲理!’母亲又道:‘你爹做错了事,你可以劝他,但是不能和他大喊大叫,更不能无礼。’接着又说什么‘自古以来,君臣不可错乱,父子不可颠倒。’还让我第二天主动去跟父亲赔礼道歉。起先我坚决不肯,母亲就抄起笤帚用把柄在我背上狠打了几下,厉声说‘你不道歉,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那是她第一次打我,也是唯一的一次。我仔细想了想,她说的也是正理,但我还是没有说话。接着母亲让我继续跪着不准起来,她就纺线织布去了。直到夜深了,母亲才朝我走过来。她问我是否答应给父亲道歉,我含泪点了点头。于是她伸手将我扶起,一手搂着我的肩,一手缓缓抚摸我的后背。我把脸贴在母亲怀中,幽幽地哭了。她擦干了我的泪水,就洗漱休息去了。跟着我也脱了衣裳在小炕上倒下了,反复想着平日里父母之间的种种情况。第二天早饭时,我跟父亲道了歉,父亲倒也没接话茬儿,只是让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不要虚度光阴。但他却仍和往常一样,与那些不三不四之人交往。不管父亲对母亲多么不好,她依旧对父亲温柔顺从,而且时常劝父亲不要忘了当年的雄心壮志。父亲似乎已经不再对现实抱有什么希望,只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一般。等我十一岁时,忽然朝廷征兵,他就被招去了。从那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再见到父亲!”说到这里不禁一声叹息。
田蓉蓉道:“以后你就和你母亲一直相依为命了?”李慕容点了点头,道:“等我十六岁时,母亲见我可以自食其力了,于是她就离家出走了。那天我外出回家时,发现母亲在桌上给我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她寻找父亲去了,房屋和田产都给我,让我一个人多保重!我当时看着纸条大哭一场,可是找了很久,怎么也没找到母亲。”叹了口气又道:“到现在,两位老人家到底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多方打听一直没有下落。我真是一个不孝子!”田蓉蓉道:“或许你母亲早已经找到了你父亲,他们又像年轻时一样,一块儿去过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去了。”李慕容道:“但愿如此!希望他们都能够平安无事。”接着二人一块儿喝茶。李慕容放下茶杯,又道:“我在家里过了两年,就变卖了房屋田产,一个人四处流浪,后来巧遇恩师传我武艺,我就开始行走江湖了。”田蓉蓉缓缓点头。李慕容道:“这些往事,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不知怎么的,今天你一问,我就都说了。”田蓉蓉笑道:“这说明我和李大哥有缘啊!”李慕容道:“我也觉得你很亲切,就像小妹妹一样。”田蓉蓉微微一笑,道:“你和堂主的感情好像也不一般啊!”李慕容笑道:“她算是我的一个知心朋友。”
二人又随便聊了些奇人异事和云山雾海,窗外不时传来一阵阵黄鹂的叫声。田蓉蓉看了一眼外面的苍松翠柏,忽然道:“天也不早了,我要赶着去见堂主呢。咱们一块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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