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河边,他就在草地上坐下了,跟着将柳梦婷给的那个小瓷瓶取出来,打开盖子,凑近鼻孔轻轻闻了闻,感觉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就一口将里面的药水喝了下去。他又看了看外观精巧的小瓷瓶,随手扔到一旁去了。接着他在河沟里洗了洗手,双手捧着清泠泠的水喝了几口,又洗了把脸,就坐在这里回想起从前流浪的辛酸以及在杨府中的种种温馨。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很少去考虑。人算不如天算,想太多了,反而自寻烦恼。一个人只要做好当前的事情,能够自食其力,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没多久,林天愁觉得浑身舒畅了许多。看来那小瓶药水的确很有效!他伸开双臂,胳膊肘儿一直一弯的来回活动了几下,前后摆了摆,又缓缓扭了扭脖子,用手掌在大脖筋上揉了揉,然后才站起身踏着青草向一旁走去。午后时分,丝丝刮起了凉风。地上的长草和树上的枝叶都不住地摆动起来,林天愁的衣襟下摆也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着。四面是苍茫的野草,高天上偶尔有鸟雀飞过。林天愁沿着荒路大步往前走去,两旁的荒草间点缀着一些艳丽的野花,花朵周围总有一对对的黄蝶和白蝶绕来绕去。有的蝴蝶还会随着林天愁一块儿前行,在他头顶上绕来绕去的。要是小时候,林天愁肯定会捉一只来玩儿,可现在他没有那个心情。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他来到了一个人烟辐辏的市镇。街道很宽,两旁的商业店铺无论大小,买卖都很兴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消费档次,只要你能看准行情,正当营业,总会有顾客光临的。林天愁沿街走了一会儿,找了一家比较像样的旅馆,就推门进去了。旅馆的大厅内坐着一些吵吵囔囔的食客,说着一些叽叽喳喳的方言,看样子是跑买卖的客商。旅馆的老板也在柜台前坐着和一个年轻的伙计聊天。林天愁进屋四下看了一圈儿,就朝柜台前走去了。这时老板和伙计停止了谈话,都打量着林天愁。林天愁道:“你们这里有空房吗?”老板道:“当然有。”林天愁道:“我要定一间上房。”老板道:“上房只有一间了,而且价格很贵!”林天愁道:“那就来一间普通的吧。”老板点了点头,问了他的姓名和籍贯,林天愁随便答应着。接着老板翻开账本,用毛笔蘸了蘸墨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就让伙计带他到楼上看房。
林天愁随着伙计到楼上走了一圈儿,对客房的环境还算满意,之后他和伙计又一块儿走了下来。林天愁捡了一张空位坐下,拿着桌上的菜单看了起来。伙计见他看了半天,不耐烦地道:“这位老兄,你到底要吃点儿什么?”林天愁道:“来两盘素菜,外加两个馒头就行了!”伙计点着头向后厨走去,边走边喃喃道:“看了半天,我还以为什么高口味呢!不过是个土包子,还呆在这里愣充公子哥儿。”林天愁虽然听到了他的唠叨,但也没理他。这种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到处都是,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不多时饭菜上来,林天愁就默默吃了起来。吃完之后,他结算了饭钱,就到热闹的大街上逛了起来。越是寂寞的人越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走。然而寂寞是一种心情,并不能因为周围人多就能解除,但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至少可以让人放松精神。
人流密集的地方也是扒手们出没的地方。那些以扒窃为生的人在人群中总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们的眼神很特别,眼睛总是盯着别人的衣兜,发现目标就靠上去试探,如果证实对方身上有钱财,就开始伺机下手了。扒手们一般总是两个人行动,二人相隔不太远。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互相之间有个照应。林天愁在市集上逛了一圈儿,缓缓来到街心上,看一个江湖艺人在那里耍把式卖艺。林天愁是习武之人,他深知练功的辛苦。凡是真功夫都需要长年累月的苦练。人前的掌声背后是不为人知的辛劳!林天愁看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对这个艺人娴熟的技能表示赞赏。忽然旁边走过来一个青年男子,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林天愁方要转身离开,就见这个青年的一只手伸向了一个白发老翁的衣襟内。虽然年轻人的手法很一般,但是老翁却全无感觉。上了年纪的人警惕性差,所以他们也往往是扒手们的主要目标。
青年人站在老翁身旁一动不动,他的手却已经伸向了老翁的怀里。旁边人只顾看热闹,没有人注意到青年人的举动。只有他身后的林天愁一直盯着他。过了一会儿,青年人从老翁的身上窃取了一个鼓溜溜的钱袋,别在自己的腰间。跟着他就对不远处另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使了个眼色,二人视线相接,中年男子朝他打了个手势,随后他们就一块儿匆匆离开了现场。他们俩走了没多远,到了林天愁身前,被林天愁抬臂挡住了去路。中年扒手上下打量他一眼,朗声道:“这位老弟,有何贵干?”林天愁道:“把钱袋拿出来!”中年扒手和身旁的青年扒手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青年扒手道:“你是什么来头?也太贪了点儿吧?”林天愁道:“别管我是谁,总之我要你把钱袋交出来!”青年扒手道:“做梦!”林天愁双手握紧了拳头。中年扒手道:“不如我们三七分!就当大家相交一场,你看怎么样?”林天愁道:“我不想和你们结交,更不会和你们分赃!”中年扒手沉下脸来,道:“那你就是不给面子了!”林天愁看着他们的眼睛,默不做声。
青年扒手道:“我们干事谋生,关你什么事啊?”林天愁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盗亦有道’?”两个扒手都晃了晃头。林天愁接着道:“如果偷了富人的财物去接济穷人,那就是替天行道;反之偷了穷人的东西去巴结富人,那就是祸国殃民!”青年扒手道:“我们两个就是走投无路的穷人啊!”林天愁道:“穷要有志气!如果实在没有出路,活不下去的话,无论你们偷摸抢骗,我都不管。但是有一些人你们是不能坑害的!”青年扒手道:“哪些人?”林天愁道:“朴实厚道之炫、鳏寡孤独之炫、老弱病残之人,以及僧道、囚徒、妓女和穷人!”青年扒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照你这么说我们还没法生存了?”林天愁道:“世上还有很多恶人啊!比如那些地痞流氓、卑鄙小炫、贪官污吏、恶霸奸商、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和纨绔子弟,以及那些比强盗还凶的官差等等,这些人平日里为非作歹、欺压百姓、鱼肉乡民、恃强凌弱,都是不讲道德的。要偷的话,为何你们不去偷他们的东西?”青年扒手道:“那些人凶顽邪恶,只怕我们惹不起啊!”林天愁道:“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你们两个真是没出息!”中年扒手道:“算你有理,请大侠网开一面吧!”林天愁道:“行啊!但是你们一定要留下钱袋才可以走!”中年扒手怒道:“你这是拦路抢劫啊!”说着和青年扒手都撸起了袖子,一块儿向林天愁挥拳打来。
林天愁略微一侧身,就闪过了二人的拳头。等二人再打过来时,他迅速飞起一脚,正踢在中年扒手的胸口上,将他踢翻在地。紧接着林天愁一把扭住青年扒手的手腕,朝他脸上一推,青年扒手被弄得拳头打到自己脸上。林天愁顺势将他腰间的钱袋一把夺了过来。青年扒手大吼一声,饿虎扑食一般又扑了上来。林天愁侧身一让,一脚踢在他小腹上,乘他弯腰之际,又补了一脚在他脸上。青年扒手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这时林天愁随手打了打裤子上的尘灰,就迈开大步向人群中那个白发老翁走了过去。他走了没几步,中年扒手又悄悄赶了上来。他正要从背后对林天愁下手,林天愁一下子转过身,朗声道:“你再不走,休怪在下无礼!”中年扒手方才见识了林天愁的身手,此刻又见他气定神闲,似乎有万夫不挡之勇,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匆匆跑去。
林天愁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就走到耍把式的人群外围,来到那个丢钱袋的白发老翁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老伯,你看这是什么?”白发老翁侧头瞧了他一眼,见他手上拿着钱袋,惊道:“这是我的东西,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林天愁将钱袋递给他,笑道:“是你不小心弄掉了,被我捡到的。”白发老翁道:“原来是这样,真是谢谢你了。”林天愁道:“不用客气!你数一数,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老翁打开钱袋瞧了一眼,道:“什么也不少!”林天愁道:“你快回家去吧!这里人多手杂,保不准又会出现什么意外。”白发老翁点着头离开了人群。林天愁转身扫了一眼,两个扒手都没了踪影,于是轻叹了口气,缓缓朝旅馆的方向走去了。
在旅馆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在房间内穿戴整齐之后,洗了把脸,到大厅里吃了些东西,就结账出去了。在热闹的大街上转了好一会儿,走进一家铺子里买了些木工器械,接着一个人又回到了果树林中。林天愁花了十多天的时间,在空地上简单搭建了一间简陋的木屋。虽然外形不是很漂亮,但总算还可以住人。这些日子,林天愁白天在树林里干活儿,晚上就到附近的市镇上投宿。一天到晚匆匆忙忙,他感觉过得很充实。这天傍晚,他在小河边坐了一会儿,跟着就去树上摘了一些水果充饥。吃饱之后,在林子里随便走了走,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回到木屋中休息。到了深夜,阴云密布。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林天愁睡得正香,只觉浑身有些发冷,忽然间一哆嗦就醒了过来。他躺在木屋中的一张矮床上,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一直以来,他的一切行动都受人支配,完全在别人掌握之中。而他自己连一个生活的目标都没有。想要报仇,却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想要归隐,但又实在找不到归宿。他心中已经决定,要做一个真正的自己。无论哪里都一样,靠谁生活就要受谁的气。只有依靠自己独立生存,才能不受任何人的辖制与侮辱。
木屋的门窗紧闭着,屋外不知何时响起了窸窣的雨点声。细小的雨滴沙沙地打在树叶上和房顶上,像是上天也在为他辛酸的遭遇而流泪。倒在床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一阵,不知什么时候他又睡着了。等他再一睁开眼睛,窗外还是漆黑一片,耳畔还是雨声沙沙。方才这一觉他没睡实,身上也有些乏累,但他却再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烙了几张饼,他只觉越倒越难受,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忽然他有了一种紧迫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仔细又一想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的。漆黑的雨夜,寂寞难捱。浪漫的雨和温柔的夜,对于一个寂寞浪子来说,除了荒凉也只有无奈。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
好容易等到天光放亮,雨也停了。林天愁起身穿上外衣,推门走出木屋,只见四周雾气蒙蒙的。草木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房檐上还不住地向下滴水。林天愁踏着湿滑的地面往旁边走了几步,只见石碑的碎屑被冲得到处都是,在原来石碑的位置上,他还发现了一个铜制的刀柄,末端镶嵌着一块梅花形的紫水晶。于是林天愁回屋取了一把铁铲出来,走到刀柄近前,在四周挖起了泥土,很快一柄漂亮的钢刀连着刀鞘已经基本显露出来。接着他放下铁铲,轻轻将刀取出。这把刀不轻也不重,不长也不短,刀鞘和刀柄都是纯铜的,刀鞘上刻着一朵朵梅花,刀柄上则是一些复杂的纹理。
林天愁站起身来,看着这把刀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他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住刀柄,猛地一抽,“锵”的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柳叶钢刀展现在他眼前。这实在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宝刀!林天愁是用刀的行家,自然懂得鉴赏。他痴痴地盯着这把刀,来来回回细看了几遍,越看越喜欢,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忽然他一个翻身向前纵去,身子落在一片空地上,跟着就“唰唰唰”地舞起刀来。他的刀法十分纯熟,舞动起来身形舒展,招式干净利落,一会儿纵到大树上斩断树枝,一会儿又在草地上连续的翻腾。这把刀用起来得心应手,仿佛是上天有意留给他的。他心中的烦恼,一时间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舞了一会儿,林天愁渐渐放慢速度,挽了个刀花,就停了下来。这时他忽然发现附近的石碑碎屑间压着一小块丝绢。于是他就走上前去,弯腰拾了起来。这块丝绢轻薄柔软,质地细腻,上面细如蚊足地勾勒着一些线条,还有一些文字。林天愁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文字应该是内功秘诀,而弯弯曲曲的线条就是所谓的藏宝图路线。碑上记载的果然没有错!可是那批宝藏的地名,他连听都没听到过,显然是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或者由于种种原因改变了名字。上面的内功秘诀和流行的内功心法也略有不同。宝藏的下落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内功心法他却很喜欢,这对他的武功长进有一定的帮助。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林天愁用石子在林中打了两只飞禽,随后在树上折了一些枝条架起火堆,将这只两飞禽串在一根木棍上用火烤了起来。不多时他又从衣袋中取出集市上买的一些调味料,随便在烤肉上洒了一些。接着那熟肉的香气就四处飘散开来。过了一会儿,林天愁取下木棍看了看,用一根细枝在烤熟的地方轻轻扎了扎,接着他就用刀割下了一小块儿熟肉,放到嘴里大嚼起来。他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烤肉。等他饱餐之后,将剩下的一些不能吃的东西丢到了火堆中。接着他从腰间取出那块丝绢,仔细地看了看上面那几句口诀,暗暗记下。那批宝藏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他也不想费心去寻找。于是他就将丝绢也投进了火堆。江湖中人对宝藏、秘笈等等一直都非常觊觎,曾经在江湖上也不知由此引起了多少争斗。那实在是不祥之物,林天愁也深知这一点。为了江湖和平,他也只好销毁这让人头脑发热的东西。
在草地上静静坐了一会儿,他就站起身,朝附近的小河走去了。河里的水哗哗流淌着,十分清澈!他蹲在河边双手拨了拨水,捧着喝了几口,只觉清凉甘甜。喝完之